第十八章:云起龙骧
云凌雪与宫妃羽快马加鞭,五日后距离盛都已不足三十里。一路行来,民生
凋敝,中原大地再也没有当日的繁华景象。
眼见天色已晚,二人只得先找客栈投宿。巧的是,入住之处正是当年第一次
进京时住的客栈。
在这里,云凌雪与杨傲天重逢,结交了当时的三皇子赵晟。再之后,云凌雪
遇袭跳崖,杨傲天舍身相救。两人患难中互生情愫,最终历经磨难走到一起。
眼前楼阁依旧,然而物是人非,客栈换了主人,这里也不再是大夏的土地。
云凌雪看在眼中,感觉恍如隔世。
店小二见有人来,忙赶出来迎客。二人身着男装,宛如两位气质绝尘的翩翩
公子。小二见他们虽然满面风尘,举手投足间却掩不住绝世风姿,知道来了贵客,
赶紧为他们准备上好客房。
入住后,两人来到大厅用膳。掌柜亲自迎上前来,对二人拱手作揖:「两位
贵客光临,小店蓬荜生辉。不知二位客官是要去哪里?」云凌雪道:「我二人准
备前往盛都,不知城中最近可还安宁?」那位掌柜皱了皱眉:「你们可有出入令
牌,如果没有,城防不会放你们进去的。这些天盛都出了大事,任何人都不许出
城。想要进城不仅要验明令牌,还要提督大人亲自查验身份才能放行。」「你说
盛都出了大事,可否告知详情?」
掌柜环视四周,小声道:「看来你们是从外地赶来的,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燕国出大事了,据说燕国太子几日前坠崖身亡,燕王正准备办理丧事呢。
「云凌雪大惊:「你说的燕国太子可是叫慕容隆?「男子点了点头:「没错,正
是慕容隆。据说他在追杀一位女子时,同女子一起坠崖身亡。
掌柜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云凌雪脸色惨白,强忍着悲痛对男子道:「多谢告
知,掌柜去忙吧。」
待掌柜走后,云凌雪哇地一声口吐鲜血,痛得仿佛心脏都被人生生挖去。宫
妃羽早已泪落如雨,她与云绮霜情同姐妹,听到噩耗后的伤心之情不在云凌雪之
下。
还有慕容隆,宫妃羽虽然痛恨他作恶多端,害死小霜妹妹,可毕竟与他做过
十年夫妻,听到他的死讯还是忍不住心痛。
掌柜见两位公子脸色突变,心道这二人气度不凡,莫非与燕国王室有瓜葛。
不过他不敢多嘴,悄悄躲回屋内。
满怀希望而来,等到的却是惊天噩耗。云凌雪第二天又多方打探,终于确认
几日前跳崖的就是云绮霜与慕容隆二人。
「燕国官兵可曾找到二人尸首?」云凌雪联系到一位丐帮弟子,向他询问当
日详情。
「没有,官兵派了上千人马绕到崖底,顺流而下搜寻,不过并没有发现二人
尸首。大家估计二人尸身肯定被江水冲走了,从万丈高崖跳下,不可能有生还的
机会。」
「有二人坠崖的确切地点吗?」
「根据燕军搜索路线,他们跌落之处应该就在西山神女峰附近。」」神女峰?
「云凌雪心口发冷。
一年多前自己就是在西山遭遇天魔法王伏击,当时跳崖的地点正是神女峰,
那里山势险峻,峡谷深不见底。那一次能侥幸逃生是因为自己拼尽功力击水,延
缓了下坠速度,可是小妹功力不足,很难再现奇迹。
云凌雪与宫妃羽决定亲赴崖下搜寻,既然没有发现二人尸身,总还有一线希
望。
山路陡峭,二人无法骑马前行,只能徒步进山。一天一夜过去,二人绕过长
长的峡谷,终于到达谷底。
两岸青山耸歭,谷底江水咆哮。两人顺着江流走了三天三夜,不停呼唤云绮
霜的名字,直到嗓子沙哑,也没有遇到半个人影。
岸边时时传来哀伤的猿鸣,不停有飞鸟被二人啸声惊飞,呼啦啦地从头顶掠
过。
最后一线希望终于破灭。云凌雪擦干泪眼,对宫妃羽道:「我们回去吧,还
有很多事情要做。慕容隆已死,这笔账就记在慕容家族头上,总有一天,我要让
他们为妹妹偿命。」宫妃羽哭得眼眶红肿,拉着云凌雪道:「对不起,如果不是
慕容隆,小霜妹妹也不会惨死。」云凌雪安慰道:「宫姐姐,你跟慕容隆早就断
了关系,又何必为他自责。」
当日午后,二人纵马从原路返回,三日后再次赶到瓜州。
正当她们准备联系船只渡江之时,身后马蹄声响,有人高声呐喊:「你们逃
不掉了,赶紧投降,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
二人大惊,这次行动极为隐蔽,怎么会被敌人盯上。云凌雪回头望去,只见
一支不足千人的队伍从远方杀来,大队人马前有十来个满身血迹,衣衫不整的男
子正拼命奔逃。
原来追的不是我们,云凌雪松了口气,与宫妃羽打马闪到一旁。
数十匹战马率先赶到,将逃跑的男子们围在正中,后方的兵卒陆续围上,形
成一道密不通风的人墙。
为首将领手挥长戟,喝道:「大胆叛贼,还不快快受降。」溃逃的几位汉子
围成一圈,其中一位白净面皮的中年男子盯着敌方将领,眼中露出轻蔑的笑容:
「池天润,想当年我们在山东起义,你们大光明教在江南起事,共同对抗朝廷。
而你现在却甘心做金人的走狗。「池天润冷冷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当
今北方是金人的天下,你们几号人又能掀得起多大风浪。「「呸,无耻小人,大
爷我今天唯有战死,想要让我们投降,你做梦。」原来是燕国大军在围剿山东起
义军队,云凌雪听到池天润与逃跑男子对话,立刻清楚了双方身份。
当年在胜雪阁,为了救皇帝一命,她曾活捉刺客公孙龙,导致对方惨死狱中。
现在想起来,她依然心怀悔意,毕竟皇帝昏庸,奸臣当道,百姓造反实在是
迫不得已。
未曾料到的是,盛都倾覆,北方沦陷,这些义军依然未被剿灭。只是他们的
对手已不是大夏朝廷,而是金国和燕国的大军。
同仇敌忾,焉能不救。云凌雪望了宫妃羽一眼:「宫姐姐,可愿与小妹一同
杀敌。」
宫妃羽冷艳的面容上波澜不惊:「区区数百敌军,又有何惧。」两人纵马疾
驰,恰似猛虎下山般冲向敌阵。池天润手持长戟,正要下令诛杀反贼,忽听阵外
大乱,抬头望去,见两位青年公子手持长剑向大军冲来。两匹白马快似闪电,转
眼间已到阵前。
池天润大喝一声:「好大的胆子,竟敢挑战官军。拦住他们,格杀勿论。」
「闪开!」云凌雪一声清叱,挥剑砍向拦截在前的燕国士卒。
剑气卷起风暴,划出一道刺目的白光。剑光所到之处,十几名敌军身躯如被
巨石击中,成片向后倾倒。中剑者胸膛鲜血狂涌,厚厚的盔甲竟似毫无作用,被
一剑击成碎片。
受伤最重的士兵身体几乎被拦腰砍成两截,双脚蹬踏两下后就停止了呼吸。
几日来,云凌雪被小霜身亡的消息折磨得悲愤欲绝,心头满是戾气。此刻,
她将满腔怒火倾泄在敌军身上,一出手就毫无保留。
这一剑挥出的刹那间,池天润瞳孔收缩,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这是他生平
从未见过的剑势,看着好似随手一挥,剑锋上的凌厉杀气却寒彻骨髓,好似俾睨
天下的帝王般目空一切,所向披靡,势无可挡。
他见识过教主方弘的武功,以为那就是武林至高无上的绝学,可是与眼前的
公子相比,却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宫妃羽与云凌雪并肩作战,剑光飞舞,同时砍翻数名敌兵。燕国士卒吓得纷
纷后撤,给二人让开一条通路。
「你……你们是什么人?」池天润语音发抖,拉着缰绳悄悄退后了几步。
「你不必管我们是谁,把人留下,赶紧滚回去,否则莫怪我大开杀戒。」池
天润毕竟久经沙场,心知就这样撤退,定会成为军中笑柄。他咬了咬牙,怒喝道:
「就算你们武功高强,毕竟人单势孤,此处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众将官听令,
大家拼死一战,得胜后本将为诸位请赏。」「杀!」
燕军齐声怒吼,前方士兵手持盾牌长刀,后边士兵举着长矛,缓缓向中央包
围。
山东叛军见有人援助,精神为之一振,手舞着兵刃与敌军拼在一处。云凌雪
长剑一挥,杀向池天润。
骑兵交战,手持长兵刃的颇占优势。池天润仗着长戟的威力奋力拼杀,迎头
劈向云凌雪。只是两人功力相差太过悬殊,不到五个回合,云凌雪就将他逼得节
节后退。云凌雪借力打力,剑刃贴住戟身,娇叱一声:「撒手!」池天润虎口剧
震,只觉一股绵绵巨力骤然袭来,似江水般滔滔不绝。他胀得面孔发紫,举着长
戟的双臂不住发抖。
「啊——」身为大光明教五虎之一的猛将惊叫一声,手指再也无法握着兵刃,
那条重达五十余斤的长戟被生生挑飞,直刺天空。
云凌雪一招得手,剑上寒芒暴涨,毒蛇吐信一般直刺对方胸口。池天润左闪
右躲,但那剑芒一直不离面门。
「躺下吧!」女子招法突变,数百道剑芒迎面而至。池天润避无可避,突然
觉得喉咙一凉,伸手摸时,一股鲜血喷溅而出。
男子睁大眼睛,眸中满是惊恐。「噗通」一声,池天润轰然落马,临死时依
然瞪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宫妃羽纵马在敌军中横冲直撞,所到之处,惨叫声四起。
「池将军阵亡了!」
围在池天润身旁的士兵吓得连声大叫,士兵们见主将身亡,无人恋战,一窝
蜂地四散奔逃。
转瞬间,敌军逃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横七竖八满地尸体。那几位义军大汉倒
头便拜:「多谢两位公子救命之恩,不知恩公如何称呼?」云凌雪下马扶起众人:
「举手之劳,诸位不必客气,本人云凌雪。」宫妃羽生性清冷,安静地站在一边,
并不答话。
「原来是云盟主,怪不得武功如此高强。」那名痛骂池天润的中年男子再次
跪拜,激动得双腿发抖。
「请问诸位如何称呼,为何被燕军追杀?」
「在下李应。」那位中年男子道。「在下阮小四。」他身边的男子跟着叩首。
一位虬髯汉子道:「在下杜方,江湖人称……」他的话音未落,李应踢了他
一脚,骂道:「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也有脸在云盟主面前谈江湖称号。」云凌雪微
微一笑,再次扶众人起身。众人报上名号后,李应向云凌雪讲述了被燕军追杀的
经过。
自从盛都沦陷,山东义军齐聚梁山,又吸收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壮汉,人数已
经接近万人。
慕容辉建国后,先后两次发兵讨伐,不过义军仗着水泊和山势与敌军周旋,
并未让燕军讨到便宜。
李应等人此次受命与其他山头接应,商议联合抗敌之策,却不料被敌军发现,
一路逃到此地。
云凌雪点头道:「原来如此,当前北方凶险,诸位很难返回梁山,不如先随
本盟主到江南,等时机成熟再杀回去。」
众人喜形于色,纷纷行礼,表示愿意跟随盟主。唯有李应眉头紧皱,叹息道:
「云盟主有所不知,义军头领分成两派,其中有人想要投降金国,若不能阻止,
义军就危险了。」
云凌雪沉思片刻,道:「此事我已知悉,等诸位同我返回江南后再做商议。」
两日后,云凌雪等人顺利返回杭州。
得知小霜妹妹遇难的消息后,杨傲天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日茶饭不进,几日
后人就瘦了一圈。
师妹和宫妃羽也曾遭遇惨剧,可她们毕竟都还活在世上。这是傲天人生中第
一次痛失所爱。他的眼前浮现出小霜妹妹娇俏的倩影,心痛得无法呼吸。
「今天我要考你三个问题,看你对小妹了解多少?答对了有奖励,答不出来
可要惩罚的哦。」
「哥哥真聪明,小妹最喜欢的正是梅花。你想要什么奖励?」娇媚的声音依
旧在耳边回响,人却天人永隔。那个美丽的荧火仙子,那个在西湖舟中与自己缠
绵的娇柔女孩就这样永远离开了,再也看不到她绝美的容颜,听不到她黄莺般娇
柔的声音。
云凌雪大病了一场,五日后才渐渐恢复。
她的病刚有起色,赵晟就派人来宣,杨傲天与唐芷柔一同觐见,共同商议抵
御金国入侵的大计。
两日前,兵部得到密报,金国已经造好了大批船只,估计不久就会出兵江南。
具体时间尚无法推算,不过最快也要在半月之后。当前金国最重要的事是公
主的婚事。为此,拓跋野律宣布幽州城囚犯减刑三年,可见对公主的宠爱到了何
等地步。
……明天就是迎娶金国公主的日子,无忌心内却很平静。他对拓跋紫萝谈不
上喜欢,唯一能吸引自己的不过是公主的样貌和身材罢了。
当天晚上,无忌又来到赵灵曦的卧房。公主起身相迎,抿嘴笑道:「明天就
要大婚了,怎么还有空到奴家这里。」
无忌笑道:「怎么,灵曦这是在吃醋吗?」
「哼,奴家哪里敢吃醋。」公主嘟起小嘴。
「我倒想看公主吃醋的样子,你放心,就算我娶了紫萝公主,在我心中,灵
曦依然是不可取代的。」
赵灵曦绣眉微蹙,叹了口气:「我在北金一无所有,早就不报任何幻想。」
无忌怜惜地抱住公主,轻声道:「不要乱讲,你还有我。」他将女子压倒在
床,伸手去解她的衣衫。公主双手捂住胸口,红着脸道:「你就不怕掏干了身体,
明天无法满足你的新婚妻子?」无忌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本领,哪里会
被掏干身体。」二人自从有了鱼水之欢,无忌几乎夜夜不虚,每次都把公主弄得
魂飞魄散,多次高潮泄身。
最初女子还略有抗拒,之后便也沉迷其中,甚至一见无忌就芳心乱跳,娇躯
酥软,难以自持。
两人轻怜蜜爱,又是一场绵肠大战。满足后的女子娇喘微微,柔声道:「明
日大婚,公子可否带上小女?」无忌闷声道:「你去干什么,不要惹得自己不开
心。」「人家就是想看公子做新郎的样子。」公主撒着娇,一双藕臂搂住男子肩
膀。
「好吧。」无忌无奈地摇了摇头,叮嘱道:「到时你要处处小心,不要惹上
麻烦。」
公主轻吻无忌嘴唇,羞声道:「公子对奴家太好了。」翌日一早,拓跋娄室
就带人赶着马匹、牛羊来到无忌府邸。金国与大夏多年交战,许多习俗深受中原
影响,不过男女婚事依然保留着北金原始遗风。
婚嫁时,男方要向女方下聘礼,主要财物并非金银,而是各类牲口。迎娶时
赠送女方的牲畜数量象徵着男方的财力和地位。
公主出嫁自然与平民婚嫁不同,不会计较聘礼多少,但基本礼仪却不能省掉。
拓跋娄室知道弟弟没有什么家底,便替他包办了所有聘礼。毕竟拓跋赫一脉
能出一位驸马,也是家族的荣光。
无忌一早梳洗装扮完毕,与兄长等人见礼。巳时刚过,迎亲队伍即刻出发,
绕幽州城游行一圈。
皇帝招婿的消息早就传遍全城。一大早,幽州百姓就挤在街边,争着一睹驸
马的风采。
无忌身穿青色裘皮大氅,头戴金翅冠,座下乌骓马,走在队伍前方。赵灵曦
身穿丫鬟服侍,悄悄混在迎亲队伍中间。
街旁男女老少翘首相望,年轻姑娘们大呼小叫,有些还向无忌抛着媚眼。这
些女子们从未见过如此英气逼人,玉树临风的青年男子,一个个状若疯狂,不停
挥手叫喊。
「原先我还想是谁这么有福气,能娶皇帝最宠爱的公主。现在看来,倒是公
主的福气。」
「可不是吗,我未来夫君能有驸马一半帅气,本姑娘就谢天谢地了。」「要
是能被驸马宠幸一次,死都值了。」「呸,真不害臊。人家哪能看上你。」
北方女子生性泼辣,又无礼法拘束,火辣辣的言辞让人听着面红耳赤。
一个时辰过后,迎亲队伍绕城返回,徐徐奔向皇宫。拓跋野律确实宠爱小女,
成婚大典并未安排在无忌府邸,而是在皇宫内举行。
临近午时,无忌准时赶到皇宫后院墙外。朱红的大门紧闭,从墙内传来一声
洪亮的喊声:「驸马留步,若想进宫要射断楼上三只绵羊的绳子。十箭之内不能
射断绳索,驸马只好打道回府了。」
这是金人婚嫁时刁难新郎的常见做法。金人全民尚武,如果新郎无法通过箭
法考核,成婚后也会遭人耻笑。
无忌抬头望去,见宫墙内一百多步远的楼上挂着三只白羊。三只羊相距不足
三尺,犹在不停挣扎,咩咩直叫。
拓跋娄室递给无忌一张弓,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现在要看兄弟的了,
哥哥帮不了你了。」
无忌微微一笑,弯弓搭箭。不过,他并不是只搭上一支箭,而是同时三箭齐
发。
「噗通,噗通,噗通。咩……」迎亲队伍中所有人举目观望,只见三道金光
闪过,三只羊齐齐落地,摔得咩咩乱叫。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娄室点头暗赞,自己三箭射落三羊应该没
有问题,但连珠三箭同时射断三条细绳,则很难做到。
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两排侍卫分列两侧,盯着无忌的眼神都充满仰慕之情。
无忌翻身下马,在侍卫引领下,沿着青石铺成的大道步入皇宫内院。
待他走上正殿台阶,大殿上鼓乐齐鸣。无忌抬头望去,见拓跋野律坐在正前
方的一张漆雕案前,旁边坐着一位衣着华丽,面相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应当就
是金国皇后。
大殿两旁摆着数十张长桌,坐满了军中将领和文武大臣。拓跋翰兄弟分别坐
在两侧靠近皇帝的位置,耶律休哥,天魔法王等人分别坐在两兄弟身边。
拓跋野律见无忌进殿,起身大笑:「无忌一箭三羊,没有给你的父亲丢脸。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大金的金刀驸马。朕恢复你万夫长之职,望你今后能带
兵横扫江南,不负朕对你的厚望。」
无忌跪倒叩拜,大呼谢陛下隆恩。群臣纷纷贺喜,唯有拓跋望闷闷不乐,暗
自抱怨父皇偏心,为了紫萝公主,毫无理由地给无忌升官加爵。
「恭请公主与驸马相见。」
司礼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喊了一声。无忌愣了片刻,据以往所知,金国还是
北金的时候宫中并没有太监,没想到这方面学得倒快。
丝竹之声响起,两名侍女扶着公主从大殿前方的侧门中走了进来。无忌和群
臣目光一起望向公主,只见她身穿红色绸缎,云鬓挽起,口上涂着红彤彤的胭脂,
如果不是插着金人的牛角头饰,宛然就是一位中原新娘。
女子身材高挑,曲线玲珑,秀美的面容上略带一丝野性,却更有种勾人的魅
力。
那些粗豪的将领们看得直流口水,有人小声嘟囔着:「这无忌真又是升官,
又得美人。拓跋将军的后人就是不一样。」
紫萝公主直勾勾地盯着无忌,面上也飘起一层红霞。
在司礼太监引领下,紫萝与无忌先是跪拜父皇,接着夫妻对拜,最后各持一
支牛角杯,相对行礼后一饮而尽。
礼毕,皇后对公主道:「紫萝,从今后你就是无忌的人了,切不可像过去那
样刁蛮任性。」
紫萝低身跪拜,小声道:「女儿听额娘的。」她转头见无忌正笑盈盈地盯着
自己,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请诸位欣赏乐舞。」
乐声响起,一队美女翩然而至,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无忌向中央望去,见这
些舞女大都是中原女子,个个妩媚妖娆,藕臂光滑,酥胸半露,小蛮腰也暴露在
外,白花花的晃得人口干舌燥。
舞曲也是中原曲风,缠绵悱恻,听着熏熏欲醉。紫萝握住无忌手掌,娇声道:
「这些小妖精真会勾人,不知夫君看上了哪个?」无忌正色道:「在公主面前,
她们就是一群庸脂俗粉罢了。无忌既有公主,哪里还会对这些女子感兴趣。」
紫萝噗嗤一笑:「夫君说话真好听,我和那位夏国来的公主比呢,哪个更美
一些?」
无忌心头一紧,环视了一圈,却没看到赵灵曦的身影。
「夏国公主不过是个奴婢,公主何必跟她计较。」紫萝哼了一声,低声道:
「本公主可是很爱吃醋的,希望夫君不要让我失望。」
几曲乐舞之后,鼓声大作。两名身材高大的壮汉步入大殿中央,在众人面前
表演金人特有的摔跤格斗。
拓跋野律举杯狂饮,大声道:「两位壮士,拿出你们的本领,获胜者可以从
诸位歌姬中挑选一位。」
两名大汉双眼放光,恶狠狠地盯着对手。一位见对手肩膀晃动,突然猛扑过
去,另外一位侧过身,伸手去抓对方肩膀。
两人互相抓住对手胳膊,双腿绞在一起,几个回合之后全都面色血红,额头
冒汗。
「攻他的下盘,抓住肩膀背摔!」金国将士们纷纷起来助威,大殿中喊声一
片。
「噗通」一声,其中一位被对手压到身下,他奋力反击,一只手顶住对方下
巴,另一只手去拉对方肩膀。
不过他在人身下,姿势上吃了大亏,半盏茶之后,终于被对手将双肩按倒在
地。获胜者咆哮跳跃,挥舞着铁锤般的拳头。
拓跋野律纵声大笑:「好,这位壮士获胜,可以去挑选美女了。」转眼已到
申时,所有贺客都已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司礼太监这才发话:「大婚礼毕,请诸
位用餐,不醉不归。」
接下来是金国婚俗中最考验新人的时刻,新郎新娘要先给长辈们敬酒,接着
陪客人们痛饮。只要客人敬酒,新郎必须喝干,除非醉倒不省人事。新郎喝醉后,
新娘要接着陪客,直到新娘也无法再饮才算结束。
无忌与紫萝敬完父皇和兄长后来到天魔法王身前。法王一饮而尽,笑着道:
「无忌你有今日造化,为师甚为欣慰。你虽是大喜,却不能耽误修炼。一个月后,
为师要亲自考核。」
「多谢师父提点,徒儿不敢懈怠。」
一轮又一轮敬酒开始,不知喝了多少杯后,无忌自觉头重脚轻,脸色红得像
煮熟的大虾。
一位精瘦的中年道士来到无忌身前,举杯道:「贫道孙荆,祝无忌将军与紫
萝公主百年好合。」
无忌心头一震,双目迷离地举起牛角杯,结结巴巴地说道:「孙……孙老道,
谢了,我干了。」说着一饮而尽。
喝完这杯,无忌再也无法支撑,噗通一声趴到桌子上,任人拉扯也无法抬起
身来。
无忌醉倒,受苦的却是公主,她连喝十几杯后也醉眼朦胧,身子一软,倒在
桌前。
还有人准备上来敬酒,拓跋翰拦住众人,道:「差不多了,你们这么灌我这
妹夫,纯心是想耽误人家好事。」
众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位道:「大家不要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还不赶紧回
家看好婆娘,若是跟人跑了,可不要后悔。」
一位拍着脑门,大声道:「娘的,忘了这事了。」话音未落就窜了出去。
原来无忌大婚的日子恰好是金国的放偷日,在这一天,偷窃无罪,而且可以
名正言顺地勾引别人老婆。
如果女子同意,男人就可以光明正大把别人妻子带走,丈夫不得报复。
拓跋野律称帝后,有人建议废掉这条陋习。金国皇帝也已经准奏,只是还没
有来得及颁布法令,因此今天算是大金国最后一个合法的放偷日。
众将听到提醒,转眼间纷纷散去。
无忌和公主都已醉倒,司礼太监只得安排马车护送二人回府。回到府中,无
忌醉眼朦胧地拉着紫萝公主,轻声道:「紫萝,醒一醒。」紫萝公主醉梦中哼了
一声,接着翻身睡去。无忌道:「紫萝,我让赵灵曦服侍你,今晚先好好休息。」
大宴散去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孙天师骑在马上,一个人醉醺醺地返回
住处。
金国夜间实行宵禁,过了戌时,各条大街上早已空无一人。距离住处还有一
段距离,孙天师忽然有些内急,见左右无人,就跳下马,摇摇晃晃地走到一个街
角。
他刚解开裤子,突然脑后被重物猛击,一声未吭就倒在地上。当他从昏迷中
醒来,看到一个梦中时常出现的面孔。
「公……主。」他放声大叫,却发现口中塞着破布,无法发出声音。
赵灵曦身穿黑衣,目中喷火,月光照在白皙的脸上就像复仇的死神。
「你……」他依旧无法发声,只能惊恐地望着女子。
公主面色冷峻,冷冷一笑:「想不到你会有今日吧。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不……要,求你……」男子声音呜咽,被堵在喉间无法出声,消瘦的脸孔
惨白,扭曲得不成人形。
赵灵曦满意地看着男子绝望的神情,眼中滴下两滴清泪。自从被掳到金国,
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今天终于有了机会。
「第一剑,为我自己和大夏皇族。」女子挥剑砍去,男子一条胳膊与身体分
离。
「第二剑,为死去的大夏将士。」一剑下去,男子大腿断成两截。
「第三剑,为沦陷在金人铁蹄下的大夏百姓。」公主再次挥剑,一剑刺穿男
子胸腹。
孙天师疼得面容扭曲,眼中渗出鲜血,残存的大腿无力地蹬着,鲜血如泉,
染红身下的土地。
时间点点滴滴流过,孙天师却好似在地狱中煎熬了一世。他的呼吸渐渐微弱,
头颅歪在一旁。
赵灵曦近乎残酷地盯着男子,看着他痛苦的神情,心中充满复仇的快意。
「啊——」濒临气绝的一刻,孙天师拼尽最后力气,吐出口中的破布,发出
一声凄厉的长鸣。
公主大惊失色,猛然挥剑,一剑砍下男子头颅。那颗头颅骨碌碌滚到脚边,
眼睛还大大睁着,在月光下无比狰狞。
女子转身离开,向长街深处跑去。刚跑出不远,就听身后人身嘈杂,有人喊
道:「杀人了,不要让凶手逃掉。」
「不好,敌人来得好快!」公主头也不回,疾速向前狂奔。
后方之人紧追不舍,边追边大声呼喊。赵灵曦刚跑出长街,前方又来了一队
人马。为首之人大叫一声:「抓住他,不要放过凶手。」赵灵曦无处躲闪,只能
挥剑冲杀过去。她用黑布蒙面,一剑刺向刚刚发话的男子。
公主运剑如风,一剑将对手逼退,再一挥剑,砍翻一名士兵。
「围住他,不要硬拼。」为首头目见对手武功高强,大喊着布下阵型。敌人
越聚越多,尾随的一队人马也赶了上来。
赵灵曦叫苦不迭,用尽功力奋力拼杀,接连杀死数名追兵。
刚刚复仇成功,未想到就会死在这里。她咬了咬牙,暗道:「好在今日杀了
孙天师,就算死也值了。无忌,但愿不会连累到你。」包围圈渐渐缩小,公主左
拼右砍,始终无法摆脱敌人阵型。追杀她的是金国的城防护卫,每一人都是大军
中精挑细选的勇士,远比平常军队更难对付。
「凶手快不行了,大家顶住。」
为首之人挥刀砍向公主,两人刀剑相接,各自退后一步。
决不能落到敌人手中,赵灵曦自知难以突围,手中长剑对准了自己脖颈。
就在此刻,一阵飞石从远方呼啸着砸向围着公主的敌兵。敌军纷纷中招,疼
得四处翻滚。等他们爬起身来,凶手已不见了踪影。
赵灵曦被人夹在腋下,越过一座座屋顶,转瞬间就逃出数里之遥。相救之人
轻功卓越,身形如风似电。
耳边风声作响,眼前物转星移。公主凝视着那个熟悉的身形,低声惊呼:
「无忌,是你吗?」
那人却不答话,东奔西绕,顷刻后到达无忌府邸。男子纵身一跃,从后墙跳
入院落,径直奔向赵灵曦住处。
进入房间,男子摘下脸上头套,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
公主惊魂未定,低头不敢与男子对视。「无忌,谢谢你,若不是你及时赶来……
「
无忌冷冷地盯着女子:「不必谢我,你记好了,今晚一直在服侍我和紫萝公
主,从未出过大门。」
两人换回日常服饰,把侍女可儿叫到身前。无忌道:「可儿姑娘,我知道你
不会出卖公主,你现在把剑上的血迹洗掉,衣物想办法销毁。」他转头望向赵灵
曦:「你跟我来,到我的房门口候着。」
无忌悄悄返回房间,紫萝公主依然还在沉睡。他脱掉外衣,轻轻搂着新婚妻
子,慢慢闭上眼睛。
没过多久,紫萝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好渴,我要喝水。」赵
灵曦匆匆端了碗水过来,轻轻拍了一下紫萝:「公主,你要的水来了。」紫萝睁
开眼睛,缓缓起身,端着大碗一饮而尽。
「你还没睡觉,一直在这里候着?」紫萝打量了赵灵曦一眼,感觉颇为诧异。
赵灵曦道:「公子吩咐过,今晚要奴婢好好侍奉公主,奴婢不敢怠慢。」」
哦。「紫萝点了点头,」你辛苦了,回去安歇吧。「她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女
子替她脱去外衣,还与她交谈过几句,看来就是眼前这位曾经是大夏公主的奴婢。
无忌听到声响也睁开眼睛。「公主醒了?今晚为夫喝多了,未能照顾好公主,
真是惭愧。」紫萝微微一笑:「我们既是夫妻,以后就叫我紫萝吧。金国风俗向
来如此,不喝倒是交不了差的。」男子搂住公主,轻轻揉捏她饱胀的酥胸。未过
多久,紫萝就娇喘不止,呻吟道:「你坏死了,醉成这样还来戏弄人家。」
「我酒已经醒了,不如我们……」
「你行吗?」
「竟敢小看为夫,一会儿你就知道厉害了。」
月光如水,被翻红浪。紫萝苦尽甘来,先是疼得眼泪直流,之后便尝到妙味。
二人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到最后,紫萝爽得骨软筋麻,连续泄身,再也无力
承受跶伐,无忌才射出精华,与女子搂抱着昏昏睡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无忌与紫萝才起床梳洗。刚刚梳洗完毕,就听门外人声嘈
杂,有人敲着门环请求入府。
下人打开大门,一位捕快手持令牌冲了进来。无忌迎了上去,冷冷道:「这
不是银术可吗,我们又见面了。」
银术可弯身鞠躬:「无忌将军,昨晚钦天监孙荆遇刺身亡,下官奉命捉拿凶
手,需要挨家按户查验,请将军海涵。」
无忌故作惊讶:「什么,孙老道死了?不过他的死跟我驸马府有何关系,谁
给你的胆子到这里搜查?」
银术可再次行礼:「昨夜孙荆遭人刺杀,死状极其惨烈。凶手与他应该有深
仇大恨。昨日是放偷日,一位城防将领的妻子与人私奔。那位首领大怒之下带人
追杀,却恰好遇上孙荆遇刺。城防士兵追杀凶手,却被一位武功奇高的人救走……」
「你说这些与我有何干系?」
银术可咬了咬牙:「我们怀疑凶手可能是大夏公主,孙荆害得盛都失守,又
曾淫辱过她。而公主又身怀武功,有能力杀死对方。」无忌大手一摆:「那你们
是找错地方了,昨天赵灵曦未曾出过府门,一直在服侍本将和紫萝公主,凶手肯
定另有他人。」「这……不是下官犯上,她毕竟是将军的奴婢,将军的话不便作
为证据。如果有他人可以证明,下官立刻就走。」无忌转头对紫萝公主道:「紫
萝,昨晚赵灵曦一直在侍奉我们,你也可以作证吧?」紫萝点了点头:「银术可,
昨夜赵灵曦确实一直在服侍我和驸马,本公主可以作证。」「她一直在二位身边,
不曾离开?」
「确是如此,本公主的话你也不信吗?」
银术可急忙下跪:「下官不敢,既然公主这么说了,那凶手应该另有其人。」
他起身告退,带着手下捕快匆匆离去。
返回路上,一名捕快问道:「大人,你觉得公主说的是真的吗?」银术可沉
思了一阵:「紫萝公主没有理由骗我,或许凶手真的不是那位大夏公主。驸马昨
晚喝得不省人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救人的高手也不会是无忌将军。只是这样
一来,这案子就一点头绪都理不出了。」捕快们离去之后,无忌松了口气,庆幸
自己提前做了准备。
昨天孙天师敬酒时,无忌突然意识到赵灵曦非要跟出来的目的。他心急如火,
却又不能显露声色,只好装作大醉不起。无忌酒量并不算高,但修习天魔大法后
可以控制内息,用内力化解酒意,即使再喝几斤也不会倒下。
无忌醉倒后,紫萝跟着醉酒,却是没有半分作假。回到府邸,赵灵曦果然不
在府中。无忌安顿好紫萝,又悄悄点了她的昏睡穴,保证她不会中途醒来。之后,
他叫来可儿,让她穿着公主服饰在房内侍奉紫萝,并让她多次称呼自己赵灵曦。
至于醉梦中紫萝能否听到就无法预料了。
接下来就是昨晚发生的事情,无忌直奔钦天监方向,在赵灵曦遇险时及时出
手,将其救回府中。
一切处理完毕,无忌脱衣上床,解去紫萝穴道。
紫萝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女子在边上服侍,以为就是大夏公主。醒来后又见她
给自己端来清水,更以为晚上她一直在侍奉自己,因此在作证时并没有半分犹豫。
金国朝堂乱成一片。
拓跋野律大怒,责令枢密司限期一个月抓到凶手。银术可呈上当晚城防士兵
的证供。他们一致认定,解救凶手的人武功奇高,整个金国除了驸马无忌,也只
有天魔教的高手有如此身手。
皇帝连连冷笑:「无忌当天醉酒,绝不可能出手。天魔教忠心耿耿,与孙荆
无冤无仇,也不会下此毒手。你们这帮废物,就不会动脑子想想吗?」银术可跪
地叩首:「臣以为,凶手很可能是中原武林高手。孙荆助我大金攻破盛都,一直
是他们最想除掉的叛国罪人。」
群臣大都点头附和,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谁会下这样的狠手。
拓跋野律怒道:「朕正准备挥师南下,到时必将铲除中原武林,杀他们一个
鸡犬不留。」
几日之后,孙天师遇刺的风波渐渐平息。
趁着紫萝公主外出,无忌再次前往赵灵曦的住处。女子见无忌独自前来,跪
在地上道:「奴家谢公子救命之恩。」
无忌冷冷地盯着她,愤然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以后再要犯事,连我
也救不了你。」
赵灵曦低着头,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小声道:「是,以后不敢了。」「你
的仇也报了,之后乖乖地跟着我,任何事都不可自作主张。」「是,一切听公子
吩咐。」赵灵曦小声应承,依旧不敢抬头。
无忌接着问道:「你现在满意了吧,还有要复仇的人吗?」公主小声嘀咕了
一声:「其实还有一个。」
「是谁?」
「拓跋望。」
无忌心头发颤,惊呼一声:「你疯了吗?他可是当朝太子。」赵灵曦抬起头
来,直视着无忌眼睛:「我明白,奴婢不敢奢望报仇。可是我也知道,拓跋望与
拓跋翰不睦,两人将来必有一争。而公子与拓跋翰交好,还杀了他的爱将,如果
拓跋望当上了金国皇帝,第一个对付的就是公子你。如果不早做准备,恐怕会遭
他毒手。」
无忌叹了口气:「你说的我都明白,本公子自会处理。只是,这是我跟拓跋
望的事,你切不可参与进来。」
……
时光飞逝,转瞬间一个月匆匆而过。景嘉元年的冬天冷得出奇,江南的风寒
彻骨髓。
在这一个月间,杨傲天每日练兵,悲伤的心情也渐渐平复。斯人已逝,无法
复还,可是自己作为兵马大元帅却不能消沉,必须扛起对抗强敌的重担。
密报一封接着一封,金兵南下大局已定,总人马接近二十万,兵力依旧远远
超过仅有十万兵马的夏国。
一场雄踞北方的金国雄师与新立夏朝军队的生死决战即将打响。
赵晟整日坐卧不安,频繁召集众臣商议抗金大计。
这段时间,唐芷柔也承受着巨大压力。所有朝臣和将领都将希望寄托在她的
身上,希望这位奇女子能够再现奇迹,率军歼灭入侵金军。
只是唐芷柔心中明白,这将是一场极为艰难的战役。江南防线太长,很难预
料敌军会从哪里突破。而夏军兵力有限,不能处处分兵,唯有到时见机行事,灵
活调度。
她指着地图道:「长江一带有几处重镇。金兵最有可能的依旧是兵分两路,
从东西两个方向进攻。东部敌军可能攻击的依旧是江宁和瓜州一带,西部军队大
约会从襄阳出发,直逼黄州。因此夏军也只能兵分两路,死守这几处要塞。」」
可是我们只有十万兵马,如何能抵抗住强大的金军?「兵部尚书阚泽眉头紧
皱,脸色越来越难看。
杨傲天道:「我们占有地利,未必不能击退强敌。」赵晟站起身,朗声道:
「既然必须面对,那就拼死一战。如能击退强敌,诸位就是夏国最大的功臣。」
商议结束,众人陆续散去。云凌雪走在杨傲天身边,轻声道:「傲天,你最
近太累了,能否陪为妻到西湖边走一走。」
傲天点了点头,握住爱妻修长的玉手。
刚刚下过一场大雪,西湖边上的松柏和杨柳覆盖着厚厚的雪花,整个湖岸化
作一片琉璃世界。
两人沿着湖边行进,慢慢走向通往灵隐寺的山路。小径上空无一人,两人过
后,身后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云凌雪抬头了望,突然兴奋地娇声轻呼:「傲天你看,梅花开了。」傲天举
目望去,只见皑皑白雪之中有几树梅花悄然绽放,花枝随风轻摇,厚厚的白雪也
掩盖不住一束束醒目的艳红。
女子快跑几步,来到红梅树边,纤纤玉手拉住一支梅枝,深深地嗅着梅花沁
人心脾的冷冷香气。
傲天站在一旁,傻傻地望着爱妻仙子般的容颜与身段,整个人好似老僧入定,
呆立不动。云凌雪身着白衣,干净得一尘不染,与满地白雪融为一体。如云的秀
发微微飞舞,细腻洁白的肌肤吹弹可破,没有半分瑕疵。只是倾倒众生的绝美仙
颜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
天地静谧,阿雪就像谪落人间的仙子,在她身边,一切美景都黯然失色。
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冻梅花。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我的阿雪更美,能
比阿雪更高洁无瑕,傲天如在梦中,心头涌起阵阵暖流。
在别人眼中,阿雪是高高在上,杀伐果断的武林盟主,战功赫赫的护国大将
军。只有在自己身前,她才显露出女子最妩媚的一面,只有自己才完全拥有她的
美丽。
傲天疾走几步,上前搂住阿雪柔若无骨的纤细腰肢,轻轻吻上女子冰凉的柔
润红唇。
阿雪仰起头,热烈地回应着男子的亲吻,两具身躯紧紧拥在一起。
良久之后,阿雪轻抚着男子面颊,柔声道:「傲天大哥,如果有一天,阿雪
先你而去,哥哥记得每年在阿雪坟前插上几支梅花。阿雪在九泉之下就知道哥哥
来过了。」
傲天身体骤然僵硬,大声道:「阿雪,不许胡说。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你
功力超凡,怎么会死。」
云凌雪眼眶湿润,含泪笑道:「傻哥哥,阿雪也是凡人,是人总有一死。」
「不!」傲天用力搂住爱妻,「我不同意,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阿雪微
闭双眼,两行清泪滑下面颊。
「傲天大哥,阿雪也想与你长相厮守。只是世事难料,难保会出变故。夫君,
阿雪有一事想和你商量,我想了很久,直到几日前才下了决心。」「阿雪,你要
做什么?」杨傲天声音颤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云凌雪叹了口气:「你还记得一个月前我和宫姐姐在瓜州救的几位义军吗?
「「我记得。」
「当前金军很快就会南侵,夏国兵力有限,难以与敌军抗衡。我想带一支队
伍收服义军。两军交战时,阿雪会率领义军在敌人后方骚扰,金军不能全力攻击
夏军,可大大减轻江南战场的压力。等夏军壮大,我们可以内外结合,一举收服
失地。」
听完阿雪的想法,杨傲天好似坠入冰窟,身体冷彻骨髓。他何尝不知云凌雪
的谋划绝对是当前最佳应对,可是这样一来,阿雪每日都会面临巨大威胁,就算
她武功盖世,也难保自身安全。何况金国还有天魔法王,如果他亲自出手,阿雪
又该如何逃脱魔掌。
「阿雪。」傲天热泪直流,「你为夏国已经做得太多了,不是我不晓得大义,
我……我好害怕,我已经失去了小霜,绝不想再失去你。如果你出了事,我活着
还有什么意义。」
云凌雪把头埋在男子怀中,轻声泣道:「傲天大哥,阿雪会保护好自己的。
我答应你,无论多么艰难,阿雪都会想办法活着回来。」「我们还是听听芷
柔妹妹的意见吧。还有,这件事也需要圣上下令,不可私自做主。」杨傲天对阿
雪太过了解,现在唯有寄希望于唐芷柔,但愿她能说服阿雪放弃这个计划。
两人返回府邸,向唐芷柔讲了阿雪的谋划。唐芷柔呆了半晌,最后哭泣着抱
住云凌雪:「云姐姐,小妹没有办法反驳。如果成功收服义军,确实可以左右两
国战事。只是,只是能不能派其他人来完成这个任务。」说完此话,大家都陷入
沉默。杨傲天必须留在江南与金军主力作战,除了他和云凌雪外,其他人很难担
负这个重任。
云凌雪拉住眼睛红红的杨傲天,微笑道:「又不是生离死别,阿雪会回来的。
「翌日,云凌雪、唐芷柔及杨傲天进宫面见皇帝。听完云凌雪的计划,赵晟
摇了摇头:「朕当然明白此举甚妙,只是云将军已为大夏付出太多,朕怎么忍心
看着将军再履险境。「云凌雪道:「陛下爱护之情,臣甚为感动。只是请陛下以
社稷为重,准臣所奏。「赵晟双眼含泪,道:「大夏能有今日都是诸位的功劳,
朕会铭记在心。朕只有一个要求,如遇危险,绝不可硬拼,务必要全身而退。
「「臣遵旨!」
三人退下后,赵晟擦了擦眼泪,心中万分感慨:「云姑娘心怀天下,远胜须
眉,即使古之贤者也少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为了不泄露消息,这次行动仅有
极少数重臣知晓内情。因为要穿越敌国辖区,云凌雪并不方便带太多军队,最后
只挑了孟洪将军与三十余武林弟子随行。
选孟洪跟随,是由于他精通战阵,熟读兵法,可协助云凌雪指挥作战。当孟
洪得知详情,激动得跪在地上,叩首道:「能跟随云将军杀敌是本人之幸,虽万
死而不悔。」
其他武林弟子也个个摩拳擦掌,都以能跟随云将军出战为荣。
临行前几天,杨傲天几乎寸步不离,时时守在阿雪身边。天色刚暗,两人就
躲进卧室,尽享鱼水之欢。阿雪尤其痴缠,似乎要把身体与傲天合二为一,每一
处肌肤都要留下男子的痕迹。
出发前,云凌雪抱住泪眼涟涟的宫妃羽和唐芷柔,轻声道:「傲天就交给你
们照顾了。宫姐姐,芷柔妹妹,你们不必难过,等着我凯旋归来。」加上李应、
阮小四几位义军,一行共有四十多人。他们扮做成一支商队,悄悄穿越敌国辖区,
中途虽也受到盘查,但最终都有惊无险。
十多天后,队伍终于到达梁山脚下。
云凌雪派李应、阮小四等三人先返回梁山,传达夏军招降的条件。其余几名
义军勇士与云凌雪等人在山下等候消息。
李应面带愁容:「云将军,小人会把将军的话如实带到。只是义军首领大都
与大夏官府有仇,未必肯归降,请将军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云凌雪点点头:
「无妨,本将自会应对。」
当天夜间,云凌雪在距离水泊一里远的丛林边安营扎寨,派三个人轮流巡视,
其余人先行安歇。
一夜无事。第二天午后,水泊上驶来十几艘大船,每艘船上载着几十名壮汉,
其中一艘船上还立着两匹战马。嘈杂声中,梁山义军鱼跃上岸,一人骑上战马,
横枪立在众人身前。
夏军早已做好准备,武林弟子们围城一圈,云凌雪纵身上马,带上黄铜面具,
持剑面向江岸。
她举目远望,见义军为首之人年龄不到四旬,豹头环眼,燕颌虎须,身高八
尺开外,手持丈八长矛,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那人一挥长矛,高声喝道:「在下江冲,哪一位是云凌雪?」云凌雪催马上
前,朗声道:「正是本将。你们头领作何打算,是否愿意归降?」
江冲连连冷笑:「就凭你们几个人?识相的赶紧滚开,否则就尝尝我这长矛
的厉害。」
孟洪打马来到云凌雪身前,小声道:「看来梁山反贼不愿归降,他们人多势
众,将军还是要小心从事。」
云凌雪摆了摆手:「这位头领冥顽不化,本将就来见识见识你的手段。」」
哈哈,我也正有此意。久闻云凌雪大名,本头领也想看看是否有真才实学。
「江冲举起长矛,对身后数百人喝道:「今日我与云将军单独比试,你们谁也不
许上前。「「好气魄。」云凌雪催马疾冲,刹那间已至江冲身前。江冲大喝一声,
长矛抖出一圈枪花,带着风声直刺云凌雪面门。
云凌雪暗赞一声,这杆枪出招快如闪电,勇似蛟龙,招式精妙,确实称得上
极高明的枪法。没想到梁山义军卧虎藏龙,竟有如此高手。
不过与云凌雪比起来,江冲的功力相差仍旧太远。几招过后,云凌雪已成竹
在胸。她并不急于拿下对手,轻轻避过长枪,随手向对方枪身砍去。
江冲见对方从容避过杀招,漫不经心的一剑却凌厉无比,好似带着风雷之声。
男子吓得急忙后退,横枪抗住对手长剑。
「铛」的一声,江冲虎口发麻,骏马连连向后倒退。此女久负盛名,果然名
不虚传。他不敢大意,使出平生绝学,一杆枪舞得密不通风。
转瞬间十个回合已过,云凌雪突然一声清叱,剑上寒芒暴涨。江冲见势不好,
用尽全力举枪硬抗,却没料到对方长剑借势一挑,那杆长枪脱手而飞。
他还没来得后退,云凌雪催马而至,伸手抓住他的护心镜用力一甩,男子
「咚」的一声摔落马下。
这一交摔得极重,男子双腿剧痛,身体发麻,未等起身,已被夏军按住四肢,
用绳子捆了起来。
梁山义军看得目瞪口呆,这江冲算得上是义军头领中数一数二的好汉,平日
拼杀鲜有对手,未曾想到仅仅十几个回合就被敌人活捉。
这些人刚要冲上来,云凌雪喝道:「你们给我听着,赶紧回山,本将会给你
们一条生路,否则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义军面面相觑,望着云凌雪的青铜面具,一个个心生恐惧,虽然人数远超对
手,却无人敢向前冲。
「撤!」
云凌雪一声令下,夏军押着江冲缓缓退后。群龙无首的义军在江边乱成一片。
一人高声喊道:「赶紧回山报信。」一边喊,一边匆匆跳到船上。其余义军
也纷纷上船,没过多久就消失了踪影。
当天夜里,江冲被绑在营帐中,一个人默默发呆。他年轻时得遇名师,练出
一身武艺,原以为自己的功夫就算不是武林顶尖,也能算得上一流高手,却没想
到会败得如此干脆。
正沉思间,一位中年男子进入营帐,伸手点了他的穴道,接着解开他身上绳
索。一位青年端着饭菜和一壶酒进来,对他道:「我们将军说了,让你吃顿饱饭,
吃完了送你上路。」
江冲这才发觉肚子空空,早已饿得前心贴后心。
这就要死了吗?男子双眼有些发酸。去他娘的,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做了反
贼,迟早会有这一天。江冲哈哈大笑:「好,给爷把酒菜端过来。」一阵香气扑
鼻而来,这顿饭菜还算丰盛,除了炊饼,青菜之外,还有一只烤得金黄的烧鸡。
男子撕下一条鸡腿,大口嚼了起来。
转眼间半只烧鸡下肚,江冲又拿起酒壶,对着嘴灌了几口。
「壮士心情不错嘛。」一声如黄莺般动听的女声在耳旁响起。
江冲抬头一望,顿时呆住不动,赶紧擦了擦眼,才发现不是幻觉。
眼前站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长发飘飘,肌肤胜雪,貌如天仙。江冲的妻
子当年也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可是跟眼前女子相比,就像萤火对上月光。
「你是谁?」江冲脱口问道。
「我们刚刚交过手,壮士就把我忘了?」
「你是云凌雪?」男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女子微微一笑:「正是本将。」
「这……」江冲感觉如梦似幻,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哈哈哈。」男子纵
声大笑:「能死在姑娘手中,江冲认栽了。」
云凌雪从袖中取出一只酒杯,倒满青酒,对男子道:「这个酒杯里有剧毒,
喝了它可以留个全尸。不知壮士临死前还有什么需要交代?」既然必死,那就来
个痛快,决不能在美人眼前失了气概。江冲夺过酒杯,一饮而尽,眼中热泪狂流。
死,究竟是什么感觉?或许,当年就不该偷生。贞娘,为夫来陪你了。
临死的一刻最是难熬,男子闭着眼睛,等待着剧毒发作。只是不知过了多久,
头脑依然清醒,身体除了有些燥热,并无异样感觉。
是毒性不够吗,为什么死前还要受这种煎熬?
就听女子轻声一笑:「抱歉,刚才与壮士开了一个玩笑。杯中并没有毒。」
江冲睁开眼,怒喝道:「要杀就杀,何必辱我。」「本将从没想要杀你。不
但不会杀你,还会放你回去。」「此话当真?」男子疑惑地盯着云凌雪,不知这
位绝色佳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可否跟我讲讲,你为何会成为反贼?以你的身手,为何不去为国效力?」
「死去活来」之后,江冲原本必死的决心终于崩溃。男子流下两行热泪,低
声讲述起不堪回首的过往:「我当年习得功夫,一心也是只想为国效力。在家师
推荐下,我加入了禁军,后来成为禁军教头。
那是一生中最风光的日子。做了禁军教头之后,我娶了京城王员外的女儿贞
娘为妻,日子倒也过得其乐融融。
哪里想到,有一天,我的妻子在进香时遇到严京之子,被那恶人盯上。
恶贼当街调戏我的妻子,幸好我及时赶来,才没让那奸人得逞。之后,他们
设计陷害,将我充军发配,中途又想对我下毒手,幸亏得朋友相救,才侥幸活了
下来。
可我那可怜的娘子却被严京之子掳去,惨遭强暴。贞娘受辱后悬梁自尽,岳
父大人也气得吐血而亡。
我一怒之下落草为寇,发誓此生必报此仇。你说这样的朝廷还值得人去效力
吗?」
云凌雪叹息一声:「壮士的遭遇委实凄惨。当年皇帝也确实昏庸无能,导致
奸臣当道,民不聊生。只是现在严京和他的逆子已死,太上皇也被金国掳走。当
今皇帝赵晟年轻有为,励精图治,壮士何不弃暗投明,重新报效家国。本将承诺,
之前犯的错一概既往不咎,将来立了战功,还有机会加封受赏。」
她顿了片刻,继续道:「其实,我们与奸相的仇恨比你更深。我的夫君与他
有杀父之仇。我们曾经也一心只为复仇,终于找机会杀了严京的儿子,也诛杀了
奸相。」
「你说什么?是你们杀了严京的儿子?」
「没错,是我们动的手。」
江冲热泪狂涌,跪地叩拜:「谢云将军替我报仇。江某此生必将以死相报。」
云凌雪扶起男子,轻声道:「本将正好有事相求。我放你回去给首领报信,
告诉他们明天本将愿上山拜会,共商抗金大计,望他能以大局为重,救百姓于水
火。」
江冲抱拳施礼:「在下定会竭力相劝。只是……」」有话请讲,不必顾虑。
「「只是梁山首领们各怀心思,我怕有人对将军不利。云将军固然武功盖世,
可是毕竟势单力孤,万一陷入重围,想要脱身并非易事。」云凌雪笑道:「无妨,
本将相信大部分梁山头领们是明理之人。」男子略略有些晕眩,偷眼看了云凌雪
一眼,老脸微红,又赶紧低下头。倾倒众生的绝代佳人,武功盖世的顶尖高手,
豪气冲天的威武将军,江冲很难把这三种身份结合在一起,即使她就站在身前,
男子却总觉得如在梦中。
虽万千人吾往矣,视梁山众将如无物,这种胆气更教天下英雄汗颜。
江冲顿觉热血沸腾,此刻,即使为眼前女子去死,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当女子离去之后,江冲久久无法入眠。落草为寇实为迫不得已,他从未真正
融入这帮草寇,只是寻一个混口饭吃的居所。直到见了云凌雪,他的心底再次燃
起希望,重新找回当年的梦想。
翌日清晨,云凌雪亲自为他送行。江冲躬身行礼:「在下这就去了。云将军
真的相信江某,不怕我反悔吗?」云凌雪道:「本将用人不疑,既然敢放壮士回
山,就绝不会怀疑。」江冲眼眶微红,朗声道:「在下定不辱使命。」一声响箭
直冲云霄。半个时辰后,一叶扁舟飘然而至,江冲纵身上船,渐渐消失在水泊深
处。
江冲走后,孟洪对云凌雪道:「云将军,你真的准备孤身赴会?李应说过,
梁山之中有人想投降金国,一直在暗中联络。他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却无法确认
主谋是谁。我担心这帮人会对将军不利。」
云凌雪颔首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将会见机行事的。」武林弟子们都
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道:「将军带我们一起去吧,如遇危险,大家一起对敌。」
「不必了,如果最终要动手,本将一个人更易脱身。」她的话非常委婉,众
人心中却明白,云将军不想让大家送死,武林弟子们虽然功夫都不错,但陷入上
万人的敌军包围,能逃出的希望确实异常渺茫。
梁山之巅,聚义大厅。
首领宋毅、军师梁子兴、大将江冲等三十多位头领齐聚一堂。
梁子兴道:「江头领,云凌雪为什么会放你归山?你可愿意发誓,绝没有做
出背叛众位弟兄的事。」
江冲怒道:「我江某人是什么人,诸位哪个不清楚。自从上山,本人杀敌无
数,有哪一次对不起弟兄。」
「那你说,敌军为什么轻易把你放了。」
「云将军放我回来,是要让我给宋头领带一句话,她愿意上山与我们谈判,
希望我们义军归降朝廷,共同抵御金军。」
宋毅扫视了一圈,朗声道:「诸位弟兄有什么想法?」一位中年男子道:
「本将卢廷义愿意接受招安,随官军杀敌。」卢廷义原本是大名府富甲一方的员
外,家园失陷后投奔梁山。此人武功高强,在梁山众将中排名第一。
李应跟着道:「我也愿降。云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夏国新皇也不是昏庸之
辈,现在接受招安正是时机。」
「我不愿降。」
一名粗豪汉子大声道:「我们在梁山自由自在,何必去受朝廷的鸟气。」三
十多位头领吵做一团。接受招安与反对招安的差不多各占一半。
宋毅皱了皱眉,摆手让大家停止争吵。
「此事确实很难抉择。当前梁山可谓危机四伏,金兵与燕军时常前来讨伐,
如果哪一天金国派大队人马前来,我们定会遭灭顶之灾。
但若归顺夏朝,依然要对金作战,恐怕到时也大家都成了朝廷的替死鬼。」
梁子兴捻了捻胡须,起身道:「我们义军为什么在梁山聚义,不就是想寻一
条活路吗。大家想没想过,如果归降金国,就能躲过灭顶之灾。」「呸!」江冲
大怒:「你总算露出真面目了。金人杀我百姓,辱我中原女子,就是一群畜生。
本人就算战死也决不降金。」许多头领怒目而视,若不是宋毅压了下来,这些人
当场就准备动手。
梁子兴惭笑一声:「本军师也只是想为诸位谋个出路,既然大家反对,就当
我什么都没说。」
宋毅满面怒容,大声道:「是否接受招安再议,胆敢提议降金的,按军规处
置。」
此时有人对江冲道:「江头领武功卓绝,怎么会折在云凌雪手中。我怀疑她
使了妖法。我们准备一盆狗血,等她上山时泼在身上,看她还有什么手段。」
江冲冷冷一笑:「无知之辈,你哪里见识过真正高手。」众人商议了大半个
时辰,最终宋毅宣布:「先迎云凌雪进山,看看她到底有何说辞。」
会议散后,梁子兴匆匆离去。四名头领悄悄围了上来,梁子兴做了一个手势:
「不能再等,看来要提前动手了。」
午时刚过,一艘大船从水泊深处驶来,缓缓停到岸边。阮小四一跃上岸,冲
着云凌雪鞠躬道:「在下来接将军进山。」
云凌雪面带微笑,轻轻一跃,稳稳站上船头。
武林弟子们目送云凌雪上船,一个个焦虑不安,但看到她面色平静,也就安
下心来。一年以来,他们目睹了太多盟主创造的奇迹,对她有种盲目的崇拜,相
信任何危局在她面前都会随手解决。
梁山脚下,几百义军分列两旁,举目望向湖心,全都争着一睹这位传奇女子
的风采。
大船渐行渐近,梁山义军终于见到了云凌雪的庐山真面。女子白衣飘飘,头
绾飞仙髻,白纱蒙面,身姿曼妙,即使看不清面目,那优雅的风姿就已让人目眩
神迷。
「莫非是瑶池仙子,人间女子哪里会有这么美?」众人交口结舌,贪婪地盯
着女子,一瞬也舍不得挪开双眼。
下得船来,云凌雪在众人簇拥下拾阶而上,未过多时已到聚义厅山门。
两排壮汉站在一条狭窄过道两侧,每人手中举着长刀利剑,斜斜向上交叉在
一起,组成一条寒光闪闪的刀剑丛林。
云凌雪傲然一笑,目不斜视地从壮汉中间走过,步伐轻盈,就似在小路上闲
庭信步。
「云将军,好胆色!」
宋毅从聚义厅中走出,伸手鼓了两下掌。
「这位可是宋统领?」云凌雪从刀剑中走出,对男子抱拳施礼。
「正是区区在下。云将军,请。」
云凌雪跟着宋毅及几十名头领步入聚义厅。一进大门,迎面看到的是大厅中
央朱红色旗杆,上面悬挂着一面杏黄旗帜,上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
聚义厅梁高三丈,屋顶雕梁画柱,气势威严。大厅宽敞无比,足以容纳数百
人。大厅角落里摆着几只硕大的酒缸和一堆酒碗,散发出阵阵酒气。
「这帮反贼倒也不是无能之辈,仅这聚义厅就能看出统领的品味。」云凌雪
正在暗自琢磨,就听宋毅道:「请将军入座。」
宾主落座之后,宋毅盯着云凌雪道:「云将军孤身赴会,胆气可嘉。不过你
凭什么收降我们上万兄弟,真的以为你一人就能扫平梁山?」云凌雪微微一笑:
「本将从未想扫平梁山,我来此处是给你们指一条明路。」
「什么明路,不过是跟着官军作战,死的还不是我们梁山弟兄。」身材消瘦
的梁子兴冷冷插了一句,眯着的眼睛放着贼光。
未等云凌雪回话,一名虬髯壮汉喝道:「宋毅大哥,何必跟她废话。这小妞
既然送上门来,我们就把她扣下,给大哥做个压寨夫人。」
一位身材矮小的男子眼冒淫光,舔着嘴唇道:「李老弟说得不错,宋大哥真
是艳福不浅。云将军既然来了,何不揭开面纱,让我们见识一下,看看是否浪得
虚名。」
江冲与李应同时喝道:「不得无礼。」江冲更是满面怒容,盯着二人道:
「再敢胡说,本将废了你们。」
两人吓得退后几步,没人敢还嘴。他们太清楚江冲的功夫,二人就算一起上
也不是对手。
云凌雪面上杀气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平静。宋毅赔笑道:「我们这些弟兄粗
鲁惯了,请将军海涵。」
云凌雪道:「说到明路,你们如果愿意归降朝廷,本将可以承诺免除诸位之
前的罪过,从今后跟随本将抗击金军,每人都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你们也不愿意
一辈子窝在山上,永无出头之日吧。」
此言一出,许多头领暗暗点头。他们因各种原因被逼造反,今天有机会从新
来过,心头都为之一振。当然也有人痛恨官府,心中依然充满抗拒。
梁子兴偷偷对几个人使了一个眼色。一人从座位上站起,大声道:「云将军,
你不过是到这里找替死鬼罢了。」
云凌雪连连冷笑:「我之前还以为梁山上都是些好汉,现在看来,不过是一
群懦夫。」
「你敢说我们是懦夫,我们怕过谁来。皇帝老儿我们都不放在眼里,老皇帝
还在的时候也拿我们没有办法,提起梁山众弟兄,谁不称赞是英雄好汉?」一名
头领跳了起来,气得满脸通红。
「可笑。」云凌雪淡淡道:「你们不过是匹夫之勇,谈什么英雄好汉。诸位
自称替天行道,可是你们都做了什么?不过是打家劫舍,欺负弱小罢了。因为你
们不敢与真正的强者较量,与官军作战不过是为了自保。
当今金人肆虐,杀了多少中原百姓,有多少人家破人亡,这里难道没有你们
的亲人。而诸位呢,却躲在山里苟活,这样的男人也敢自称英雄。
真的英雄,当报效家国,救万民于水火,虽死而不悔。这才是英雄,你们配
得上吗?」
许多头领低下头去,云凌雪的一席话恰似重锤敲在心上,令他们深深羞愧。
梁子兴面色灰暗,再次偷偷给几位头领使了个眼色。一位头领站起身,对宋
毅躬身道:「听了云将军的话,在下深深佩服。我想敬将军一杯酒,聊表敬意。」
宋毅点了点头:「云将军,山里没有好酒,望将军不要嫌弃。」那名头领端
着酒走到云凌雪身前,面色略显凝重。云凌雪眼神犀利,察觉来人双腿不稳,微
微发颤。她望向江冲和李应,却见两人同时摇头。
云凌雪接过酒碗,笑着道:「按山里规矩,不是应先干为敬吗?」那名头领
连连摇头:「这是敬将军的酒,在下怎敢动口。」
「好!」云凌雪站起身,接过酒碗,突然伸手拉住男子胳膊。那名头领大惊,
奋力向后挣扎,可是手臂陡然一麻,完全失去知觉。云凌雪随手轻点,男子几处
穴道被封,周身发软,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
「咕咚,咕咚。」云凌雪按住男子,捏开他的下颌,大碗对着男子灌了进去。
事发突然,未等诸人反应过来,云凌雪已经把酒全部灌入男子口中。
宋毅怒喝:「云将军,你——」
他的话音刚落,那名头领口吐白沫,一头栽倒在地。
「酒中有毒!」
宋毅脸色突变,刚要喊人,突然一把尖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一名头领喊道:
「大哥,对不住了。你立即下令诛杀云凌雪,否则这一刀就要了你的性命。」」
周兴,你敢造反。「十几名梁山头领围住周兴,但大家投鼠忌器,不敢逼得
太近。
「快下令!」刀刃一划,宋毅脖子上鲜血直流。
「轰!」
一道白光闪过,周兴大声惨叫,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众人举目望去,只见男
子额头被一剑刺穿,直没剑柄。
趁着众人目光集中在周兴身上,梁子兴偷偷向门口挪动身躯。刚到大厅中央,
江冲持刀顶住他的胸膛,冷声道:「想跑,太晚了。」宋毅受伤不重,用绸布裹
住伤口,很快就止住了血流。
他目放凶光,冲到梁子兴身前,猛扇了他两个耳光。梁子兴脸颊顿时肿了起
来。
「你这个混账东西,我梁山待你不薄,为何要背叛本大王?」梁子兴低下头,
大声喊道:「大哥饶命,是我鬼迷心窍。我……」
「说,为什么背叛大哥?」江中狠踹对方胸口,一脚将男子踢翻在地。
「我……一个月前,燕军派人贿赂在下,并承诺只要我杀掉大王,就给我在
燕国谋个职位。我未能抗住诱惑,又不想在山上等死,就接受了他们的条件。
前些日子,他们又来逼迫,如果我再不动手,他们就把我通敌的事情公之于
众。
其实,我有多次机会可以动手,但一直下不了狠心。没想到云将军突然出现,
还要招降众弟兄,我只好铤而走险,拼死一击。」
宋毅气得双眼冒火,喝道:「原来如此,为了自己的死活,你就背叛梁山,
当初结义的誓言都忘了吗?老实交代,还有谁是你的同伙?」梁子兴抬起头,向
众位头领望去,扫视一圈却没有开口。
「有种的就给我站出来!」宋毅冷冷地盯着众人。
大厅雅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时间好像停止流逝。
两名头领额头冒汗,当宋毅目光扫过时再也无法装作镇定。一人从人群中冲
出,跪地喊道:「大哥,兄弟知错了。」他拔出长刀,对着脖子抹了下去。另外
一人大叫一声:「大哥,对不起,我们来世在做兄弟。」说话间也抹脖自尽。
两具尸首横在地上,鲜血顺着地板慢慢向四周漫延,厅内充满浓浓的血腥之
气。
梁子兴满面泪痕,大声叫道:「大哥,我对不起诸位弟兄,你让我自行了断
吧。」宋毅转过头去,眼中满是泪花。梁子兴挣扎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聚义
厅中央的旗杆前,头部对着柱子猛然撞了下去。
「咚」的一声巨响,梁子兴头上鲜血横流,身体沿着柱子,软软地倒在地上。
旗杆上的旗子被震得左飘右摆,一阵风从门口吹来,写着「替天行道」四个
大字的旗子烈烈起舞,就像四只冷酷的眼睛,无情地注视着聚义厅中惨烈的一幕。
云凌雪冷冷地站在一旁观望,似乎眼前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
几位头领将五个人的尸首移出聚义厅,重新聚到宋毅身边。
云凌雪道:「这几位兄弟误入歧途,本将深感痛惜。不过梁山除了害群之马,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宋统领,请你考虑本将刚才的话,给我一个答复。」众头领
的目光齐聚在宋毅身上,江冲上前一步,躬身道:「云将军给了梁山一个千载难
逢的机会,请大哥早做定夺。」
宋毅沉思良久,叹息道:「好吧,我梁山愿接受招安。不过请云将军务必遵
守承诺,先是赦免梁山弟兄往日的罪过,其次要对众人一视同仁,将来立功后要
按律封赏。」
一旦归降,宋毅的地位就会不保,最多只能做一位军中将领。他虽然略感失
落,但脱离罪籍,建功立业一直是心中的梦想,两者权衡倒也并非难以接受。
「好。本将一言既出,决不食言。」云凌雪松了口气,此行虽有波折,结局
却称得上圆满。
大部分头领们齐声欢呼,仅有少数几位闷闷不乐。刚才发话的虬髯男子嘟囔
了一声:「宋大哥,我李豪不服,想要做我们的首领,得拿出真本领。」云凌雪
微微一笑:「这位壮士要考教本将的功夫?」「李豪,放肆!」宋毅怒骂一声。
江冲却笑了起来:「这位兄弟不知天高地厚,云将军不妨给他一个教训。」
「也好,三招之内如果不能将你打倒,就算本将输了。」云凌雪向前移动几
步,来到李豪身前。
「什么,三招?」众头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云将军就算厉害,也不
该如此藐视梁山好汉。李豪力大无穷,冲锋陷阵时勇冠三军,就算武功最高的卢
廷义也要在上百招后才有胜算。
众人聚在一旁,等着三招后云凌雪如何收场。江冲也心中打鼓,暗暗埋怨云
凌雪把话说得太满。
李豪睁着巨眼,气得哇哇暴叫,挥舞着锤头似的铁拳劈面向云凌雪头上砸下。
云凌雪等拳头快到面门,脚下轻轻移动,避开对手攻击。
「第一招。」云凌雪并未反击,背着手站立一旁。
一击不中,李豪收起拳头,左腿飞起,踢向云凌雪小腹。
「第二招。」云凌雪再次飞速闪身,对手一脚蹬空。众人眼光热辣辣地盯着
女子,没想到就算与人对战,那曲线玲珑的身姿都如此诱人。只是两招已过,这
样躲下去如何能胜?
「第三招。」云凌雪不再闪避,陡然飞身向前。李豪刚收回腿,正要出拳猛
击,女子骤然出手,双手扣住男子两只胳膊,身体旋转一圈,竟然将男子重达二
百斤的身躯举过头顶。
她出手速度如光似电,众人都没看清招式,男子就已中招,整个人被举在空
中。
「去吧!」云凌雪脆喊一声,奋力将男子抛向高空。一抛之下,男子身躯足
足飞起两丈多高,李豪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身体直奔房梁。
男子身体到顶后快速下落,眼见就要摔在地面。众头领大声惊呼,心想这一
下就算不摔个半残,腿脚怕是也会折断。
在男子落地的一瞬间,云凌雪飞起一脚勾住他的身体,再一用力,将下坠之
势转成横向之力。李豪身体在大厅中连连翻滚,一直滚出三丈才停了下来。
李豪一张黑脸羞得发紫,连滚带爬来到云凌雪身前,口中喊道:「小人服了,
从此后就算给将军做牛做马也绝无怨言。」
卢廷义大声喝彩:「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功夫。本人拜
服,愿以将军马首是瞻。」
宋毅双膝跪地,大声道:「云将军,请受梁山弟兄一拜。从今后,我等愿随
将军出生入死,绝不反悔。」
一众头领纷纷跪地,跟随宋毅跪拜新的主帅。
行礼之后,宋毅招呼手下:「摆上酒菜,欢迎云将军入主梁山。」酒席很快
上齐,宋毅举杯道:「我梁山兄弟义气为先,将军既是主帅,可否以诚相待,让
众弟兄见识下将军的风采。」
云凌雪微微一笑,轻轻摘下面纱。在女子展露真颜的一刻,整个大厅安静下
来,只听到男子们粗重的呼吸声。
这是一张超越世人想象的绝世容颜,美得令人窒息。弯弯的柳眉之下,那双
眼眸明亮深邃,好似有种让人失魂落魄的魔力。女子玉唇轻翘,似笑非笑,粉红
的唇瓣比娇花更柔美,却有着最美花瓣也无法勾勒出的娇媚。
这就是云凌雪?那个刚刚展示过傲世武功的云将军?
众人无法把两个形象联系在一起,即使眼见为实,依然觉得如同梦幻。
女子淡淡一笑:「我早就听闻梁山好汉最讲义气。今日,本人愿与众位义结
金兰,既是梁山主帅,也是诸位的生死兄弟。」众头领这才从惊愕中清醒过来。
「能与将军结义是在下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以后俺这条命就交给将军了。」
诸头领兴奋得头晕目眩。云凌雪与众人跪成一排,向天叩首,接着歃血为盟,
成为了梁山又一位结义「兄弟」。
平日在军营中,云凌雪一直是男装打扮,并稍作易容,说话也模仿男子发声,
看起来就像一位英俊的公子。
此次上山,她特意换了女装。她心中清楚自己的容貌有多大的魔力,以真实
面目示人肯定有助于收复梁山的大计。只是,这样做算不算对不起夫君,女子暗
叹了口气:「傲天,你能理解为妻这番苦心,不会怪阿雪吧?」……
一间破旧的茅屋内,云绮霜缓缓睁开双眼。
这是哪里,我没有死去吗?女孩转了转头,发现身前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
人。
老人一身青色长袍,身材颀长,面容消瘦,眉毛、胡须都已斑白,但身上肌
肤却还透着红润,脸上仅有浅浅的皱纹,让人看不清楚真实年龄。那双深陷的眼
睛尤其特别,眸中闪着微绿的光芒。
「小娃娃,你总算醒了。」老人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可是云绮霜却没来由
地感到一丝紧张。那张脸谈不上丑陋,却有种难以言说的阴鸷之气,看着令人心
慌。
她挪动身躯,试图爬起,可是微微一动,就觉得四肢酸痛,使不出一丝力气。
坠崖的一幕浮现在脑海,耳边风声呼啸,崖顶云遮雾绕,山崖间狭窄的天空
向高处逃窜,到最后只剩细长的一线。
接着是一声巨响,身体冲入江流。云绮霜感觉心脏肺腑都要被撞出体外,剧
痛过后便不醒人事。
她环视一眼四周,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坠崖时身无寸缕,现在却身上穿着
不太合身的粗布长裙。
「老伯,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想到自己的身体肯定被老人看去,女孩的脸
微微发红。
老人似乎能洞悉她的想法,微微笑道:「不错,算你命大。若不是老朽要到
崖底寻一味药材,小娃娃怕是难逃此劫。你做我的孙女都嫌小,就不要害羞了。」
云绮霜红着脸道:「小女云绮霜谢老伯救命之恩,不知老伯如何称呼?」老
人长长叹了口气:「很久没人唤过老朽的名字了,老夫姓凌,你就称我凌老吧。
「他打量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少女,继续道:「女娃娃因何落水,是不是遇到
什么麻烦?「云绮霜眼眶一红,忍不住又流下泪水。」我……我被恶人侮辱,从
悬崖上坠落。可是……此身已不再清白,将来如何面对心中之人。我……我还不
如死了干净。「老者冷冷一笑:「原来就这么点事,小姑娘何苦寻死觅活。
「「这还是小事吗?」云绮霜嗓音陡然提高。「当然。你身遭凌辱并非自己所愿,
如果失身就要殉节,那北方的年青姑娘还不都得悬梁自尽。贞操一说不过是汉人
男子哄骗女子的伎俩。他们自己无能,却要女子守节,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云绮霜惊疑地望着老者,她虽然没有学过女诫,但从小也知道女子当守身如玉,
不可淫邪,似乎一切都是天经地义。「女子失贞就是罪过,那男子三妻四妾又算
什么?前朝女帝面首无数,也没见哪个大臣跳出来指责。夏国打仗不行,搞这些
名堂倒是花样繁多。」女孩忍不住反唇相讥:「那凌老可否接受自己的女人有其
他男人?」
「当然无妨,女人对老夫不过是些器物,我才不会关心她们会做什么。」云
绮霜被他的话惊得目瞪口呆,本能地觉得眼前老人面目变得可憎起来。只是毕竟
老者对自己有恩,女孩无法对他怒目相向。
还有,为什么男子可以三妻四妾,而女子却不行?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今日听到老者的歪理邪说突然觉得有些迷惑。
「你从未有过倾心的女子?如果心爱的女人背叛了你,你也不会难过?」女
孩依旧不甘,继续问道。
老人面容微微变色,盯着女孩道:「你刚才说自己姓云?你让我想起一位故
人。」
云绮霜道:「我的母亲姓云,我和姐姐都随母姓。」」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老人眸光散乱,呼吸有些急促。
女孩见老者突然间表情激动,心头惊骇:「莫非这老者认识自己的母亲,那
他和母亲又是什么关系,世上真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她心思乱转,轻声道:
「我是孤儿,从未见过母亲,也不知她叫什么名字。
「老者死死盯着她的面庞,自语道:「太像了,真的太像了。「云绮霜被他
盯得浑身不自在,低声问道:「我的伤很重吗?我想尽快离开这里,去杭州找我
的姐姐。
从悬崖坠落之后,女孩也算死过一回。获救之后,她不再想着寻死,而是急
于见到亲人,还有傲天哥哥——那位深藏心中的男子。
「不行,你的经脉受损,现在离开最多能活十天。唯有跟老夫回家,用珍藏
的九转还阳丹才能救你性命。」
老人坐到床边,用手抚摸了一下女孩的长发,轻声道:「小娃娃放心,这世
上还没有老夫治不好的人。」
随着老人靠近,云绮霜忽然觉得身体燥热,经脉对老人起了一种奇怪的感应,
那是一种亲近的感觉,就像身躯中融合了老人的气息。
云绮霜有些不知所措,双手无助地抓住床单,却见老人诡秘地一笑,似乎对
她的反应都在掌控之中。
老人按住女孩肩头,扶着她坐在床上,双掌抵住女子后心。一股热气从老人
掌心传来,暖洋洋地穿过女孩肢体。
那股热力并不霸道,却似流水绵绵不绝。云绮霜能感觉到老者内力深厚,即
使与姐姐相接比,差距也仅在毫厘之间。不过老者毕竟年事已高,真要动手应该
不是姐姐对手。
这位老人是什么人?功力惊世骇俗,却从未在江湖上听说过他的名号?女孩
心中惴惴不安,转而又觉得自己少见多怪,自己出山不久,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
不知道一些世外高人也不稀奇。
几息过后,老人收回双掌,沉声道:「女娃娃可以行动了,老夫这就带你去
用膳。不过你昏迷多日,腹中空空,只能先吃些清粥,不能沾了荤腥。」云绮霜
暗运内力,感觉手脚稍稍有些力气,忙起身向老者道谢。
自从坠崖昏迷,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七日。云绮霜向老人询问,才知道二
人已走出很远,距离盛都足有三百余里。
老人出盛都后一直向西南方向行进,与杭州渐行渐远,倒是更加接近蜀中。
这段时间,老人寻了一辆马车,平日自己驾车前行,女孩就躺在车厢中沉睡。
每天老人都会为她疏通经脉,护住心口真气,这才保住了她的性命。
虽说云绮霜与老人观念相悖,但他毕竟救了自己,女孩心存感激,不经意间
对老者竟有些依赖。
用餐之后,老少二人继续赶路。马车很快行至一座大山脚下,前方只有山路,
老者与女孩只好弃车而行。
山路崎岖,云绮霜重伤未愈,走了不远就觉得双腿发飘,浑身无力。老者微
微一笑,盘坐在山间与女孩一起稍作休息。
二人正在小憩,山路上传来一阵歌声:「打个哈欠瞌睡来,问郎倒杯涩茶来。
涩茶不解妹瞌睡,要叫小哥抱在怀。唱歌还要一双双,吃饭还要菜和汤,我
来唱歌陪小妹,好比鸳鸯配成双。」
一位樵夫唱着歌从山路前方走来。男子不到三旬的样子,灰头土脸,手拿砍
刀,衣服上满是破洞。
他一眼看见云绮霜,立刻双眼冒光,连咽了几口吐沫。
哪里来的女娃子,美得不像凡人,莫不是这山间的精灵。樵夫扫了一眼女孩
身边的老人,见他闭着眼睛,好似根本没有发现有人前来。
女娃真是好大的胆子,跟一个快死的老头就敢走这山路。不过若非如此,自
己哪有机会。
「女娃娃,你这是去哪里?这山上到处是山贼,被他们撞到就惨了。」男子
眼睛滴溜溜乱转:「要不跟大哥回家吧,让哥哥好好照顾你。」
云绮霜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滚开,不用你管。」樵夫色色地一笑:「我倒
是想走,可是见到天仙一般的女娃娃,我这双脚一步都挪不动。」
老人突然睁开眼睛,眼中射出一道骇人的绿芒。樵夫顿时浑身发抖,砍刀
「铛」的一声掉在地上。
这老人是什么妖怪,为什么看着比大虫还要吓人。樵夫哇的一声转身就跑,
刚跑出两步,身子忽然像是被巨手握住,再也无法移动。
老人长臂一挥,男子身躯好似被无形的绳索套住,凌空向后倾倒,「砰」的
一声摔在老者身前。
「老丈饶命!」男子大声呼叫,沾满灰尘的丑脸吓得面无人色。
「遇上我算你运气不好。」老人阴恻恻地一笑,按住男子脖子用力一拧,樵
夫脖颈碎裂,硕大的头颅生生与身体分离。
鲜血四处喷溅,老人张嘴伏在男子断裂的脖颈上,贪婪地喝着人血。
云绮霜被眼前一幕惊得双颊惨白,惊呼一声:「你——」老人又饮了几口鲜
血才抬起头来,双手擦了擦嘴角。那张苍白的面孔下双唇血红,血水从牙齿间滴
落,宛如狰狞的厉鬼。
「怎么,小娃娃害怕了。这个男人不是好东西,死就死了,有什么可惜。」
女孩声音发颤,怒叱道:「他虽然不是好人,可你明明能教训他,为什么非
要伤人性命。」
老人冷冷道:「如果你我都是毫无功夫的人,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说不定
此刻你已被人剥光衣服,再次遭人淫辱。你这丫头,若是一味心软,将来还会有
苦头吃。」
「你……杀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喝人血。」云绮霜知道老人所说不错,
可是看到他杀人喝血的凶残面孔还是止不住一阵阵恶心。
「哈哈哈,为什么喝血,还不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背叛了我,老夫也不会
变成这个样子。一个月内我若不喝人血,就会经脉逆转,肌肤寸裂而死。」女孩
颤声问道:「她是谁,为什么背叛你?那你为什么没有喝我的血?」
「她是谁,我这就告诉你。」老人盯着女孩,面容变得无比狂躁。突然,老
者眼中绿光闪闪,额头青筋乱跳,猛然发出一声惨叫。云绮霜只见他面部变幻,
原本红润的肌肤渐渐干瘪,看着就像披着一层干枯人皮的骷髅。
女孩吓得牙齿打颤,飞一般地窜了出去。刚跑出去几丈,就听老人痛苦地喊
道:「小娃娃,救我。」
云绮霜停下脚步,转身注视着痛苦得浑身颤栗的老人。他走火入魔了吗,还
是要死了?女孩心中几个念头交战,最后还是缓缓走回老者身边。
无论老人是怎样的人,可他终究救了自己的性命,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去。
女孩拉住老人的手,眼泪汪汪地说道:「老伯,你怎么了,我该如何救你。」
老人并不说话,只是紧握着女孩的手。
两人手心相连,内气透过穴位流转,形成一个循环周天。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过后,老人长出一口气,苍老的肌肤再次恢复红润。女孩
一双美目盯着老人,充满关心的神色。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肌肤像透明的玉瓷。在老人眼中,女孩面容纯净得一尘
不染,宛如落入凡间的精灵。
「妈的,这次血喝得太猛,差点走火入魔。」老人痴痴地盯着女孩,柔声道:
「你很好,老夫从未见过像你一样善良、单纯的女子。天狼星不让老夫得到她,
却把更好的女孩送到我的身边。」
看着老人面容恢复如初,云绮霜惊诧不已,感觉眼前如同幻像。老人就像从
前读过的志怪书中的妖狐或者鬼魅,披着一张人的皮肤,却有可能随时随风消逝,
只剩下一堆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