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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最全] 【风雨里的罂粟花】(1-9.4)【作者:銀鉤鐵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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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18)

  在大概二十多分钟以前,门外的亲兄妹早已经停止了性交;而门裡的蔡梦君,
正背对著我,她下面的那张嘴,正如愿以偿地品嚐著我胯下的那条罪恶的根茎。

  男人似乎在穿著衣服,然后短暂地接了个电话,接著对段亦菲说道:「小菲,
你好好在家等著,我该走了。等我回来,给你过生日。」

  「哥……」

  「还有什麽事麽?」

  「要小心。」

  「放心吧。」男人冷冷地笑了笑,「我不会出事的,出事的那个也一定不会
是我。小菲,生日快乐。」

  「谢谢爸。」

  段亦菲说道。

  于是,男人似乎亲吻了段亦菲一下,之后便搭乘著升降梯离开了。

  而我呢?

  此时的我,没有任何药剂的作用,却沉迷在了蔡梦君的温柔乡里。

  我却对门外兄妹二人的对话充耳不闻,一手时而肆意抚摸著此时毫无意识地
流著口水、翻著白眼的蔡梦君,她那一对儿如同丰硕甜橙一样且充满弹性的乳房,
时而紧抓著她那充满骨感又不乏肉体弹性的翘臀,一边捂著她的嘴巴,以防她的
淫浪娇喘的声音被外面的人听到。

  我和她,此时此刻就像是两具只知道做爱的丧尸一般,躲在一个阴暗的房间
裡毫无顾忌、毫无羞耻地交合著;就彷佛,我和她来到人家的密室裡,是为了我
们俩之间的性爱寻找机会和场所一般。

  我这麽说,或许显得自己有些佔了便宜还卖乖,但是她急促且有些拙劣的口
技,弄得我不是十分的舒服,可是欲火确实越烧越旺,我索性便把她的身子拽起,
给她翻了个面,一不做二不休,对著她的阴道口就把自己的男根毫不保留地插了
进去。她的里面确实很舒服,水流不止,而且就像是阴穴裡还长著一张嘴巴一样,
不断地把我的阴茎往裡吸著。

  蔡梦君这姑娘还真是个宝,其实她对我挺温柔的,比我大两岁却愿意放下身
段主动粘著我;最主要的,她下面的这个牝户,还是个极品名器。名器可遇不可
求,而且我下了决心要做一个没心没肺的花花公子,又为何不能从蔡梦君开始试
呢?

  我一边在蔡梦君的身后侵袭著她的柔软玉蚌,一边好奇地扭动门把手,打开
一条门缝,看到那张大床的床单上已经湿了一片,并留下了一摊白花花的精液。
段亦菲的那副假肢放在了床上,旁边还有几件衣服;似乎在一牆之隔的另一个屋
子,还有潺潺的流水声——没想到旁边那个房间居然是个洗手间;好在刚才一著
急,我和蔡梦君并没有躲进洗手间裡,不然如果把我现在身上发生的一切转换到
浴室裡,遇到了全身赤裸准备洗澡的段亦菲,我该怎麽做呢?

  或许……或许我会为了封住段亦菲的嘴巴,把她一併姦污了也说不定;就如
同张霁隆说的那样,性也是一种手段。

  说起来,我还真没试过跟身有残疾断了双肢的女孩上过床;如果是段亦菲的
话,再加上身前这个情迷意乱的蔡梦君,她们两个不是从小在一起就是最要好的
闺蜜麽,或许,还可以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双飞……

  ——我的天,我在想什麽?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理是这样的阴暗。

  我极力地想保持著自己的清醒,可我骗谁呢?事实是,我正在抓著蔡梦君的
双乳,用力地肏著她的小穴……

  情迷意乱之中,蔡梦君把左手往后一甩,我觉得她似乎是想把手贴在我的腰
上抚摸我的屁股,可她抓了半天,我却并没有感受到她的手掌或者手背贴到了我
的身子上;但不一会,我突然发觉到她的身子上冒出了一股汗,接著,她身体的
温度似乎降下了许多。难不成是刚才她吃下去的那些粉末的药效已经过了?

  我把手机的手电对准了她的面庞,只见她红著脸、难为情地转过头,看著在
她身上努力用功的我,那眼神裡有满足和兴奋,但是更多的,是被一种惊吓覆盖
了。

  「秋岩……」蔡梦君忍著自己的快感,轻轻地唤了我一声。

  「怎麽了?……不喜欢麽?」我看著她,咬著牙问道。

  「没事……嗯……我……啊……我好开心……」她咬著牙看著我,媚眼如丝。

  我把头靠近了她侧脸,张嘴啄住她的双唇,吸吮著她嘴边的唾津,然后伸出
舌头,跟她的湿漉漉的香舌,她也很满足地回应著我,一边摆动著身体,向后挺
著屁股,迎合著我铁茎的进攻。湿吻了片刻以后,我把嘴巴靠近了她的右耳,抚
弄著她的胸部,对她问道:「你不介意我这样吧……你刚才突然就发情了,你知
道麽?」问完以后,我将她的玲珑的耳垂含在嘴裡。「我也……嗯哼……嗯……
我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麽了……继续吧……秋岩……好舒服……我们两个……
终于做了……我爱你……秋岩……哦……嗯……」

  她依旧压著自己的音量淫叫著,可她说那些话的时候突然低下了头。

  我发现,她的神态似乎有点不大对——虽然她跟著我抽插的频率淫叫了起来,
可看她的表情,丝毫没有享受的样子,而更多的是皱著眉头——这不是生理上抽
插的不愉悦或者不适应,而是一种心理层次的顾虑;我的下体一边做著活塞运动,
眼睛一边仔细地观察著她,接著,我顺著她柔美的肩线,看到了她的左手,还放
在我身体的左侧;她也发现了我的目光正盯著她的左手,便把她的左手收了回去,
接著又很掩饰地把手搭到了身边的书柜上。

  看著她左手的动作,我心裡突然没了底……

  因为她刚才收回去的那隻手,应该是摸到了跨在我左边衣服下面的手枪。

  于是,就这样,我的动作也僵住了。

  我的身体和大脑一时之间太过于被欲火驱使佔据,所以竟然忘了掩饰我还别
在身上的手枪。

  「秋岩……嗯……别……啊……别停下……嗯……嗯……继续跟我爱爱……
继续……就这样……求你……啊……继续」

  蔡梦君迟疑了片刻,用自己的身子前后摆动著,并且一点点左右扭动著自己
的屁股,缓缓地往我的快乐棒上套弄著。可此时我彻底心虚了,明显感觉到阴茎
的勃起硬度,也大不如刚才,儘管我很掩饰地装作什麽都不知道,依旧用力地抚
弄著她的双乳,并希望藉助用手指拨弄她的乳头给她带来更多的快感,来让她忽
略、忘记刚才她的手掌触摸到的东西。

  就在这时候,我的手机突然了电话,我的身子被吓得一个激灵;好在我把手
机常年设为震动模式,因此也不会担心在隔壁洗澡的段亦菲会听到我的音铃。

  我反手看了看手机屏幕,打来电话的是父亲。

  ——他可真会找时候:在我想著怎麽从生理和心理上同时应付蔡梦君的时候,
他居然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犹豫地看著手机,于是身体也停下了动作,蔡梦君虽然没表现的很明显,
但是因为我刚才对她身体上的刺激,再加上她吃下去的粉末对让她产生的莫名燥
热、瘙痒以及快感——我现在已经很确定,桌上那两摊粉末其中之一,应该是某
种春药了——让她的身体已经趋于虚脱,她便在我停下动作的时候,从我的阴茎
上脱离了下来,无力地跌在地上。

  她趴在地上,轻轻叹了口气。她又转身看著黑暗裡举著手机的我,想了想,
对我问道:「要接麽?」

  我直接摁掉了来电没有接,把手机收进裤子口袋裡,然后抱起了蔡梦君,亲
吻著她的嘴巴;可这一次,避开我的亲吻的是她。

  「怎麽了?」我脸上挂著微笑,对她问道。

  「……没事,继续吧……下面依然有点热……还有点痒痒的。」

  她轻声说了一声,接著把手放到了我的阴茎上,轻轻地套弄著。黑暗中我看
不到她的目光,但我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她应该正在盯著我的脸。她想与我对视,
她想透过我的这双眼睛,看看在这副皮囊之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我。

  我实在不敢与她对视,因此我借势强行用嘴巴吸吮住了她挺立的乳头。她的
乳头是我沾过的女孩裡面最坚硬的,吃她的奶子的时候,就感觉那一对儿乳尖彷
彿是用肌肤和软肉包裹住钻石而组成的两颗最奇妙的小果子;我轻轻咬著那裡,
同时把手顺著她的膻中往下抚摸著她的肚子,来到了那片黑森林后一举向下,用
手指分开了她的玉蚌唇口,我感受到一股温热的阴精直接毫无保留地滴在了我的
手指根部。

  我这样的刺激,似乎让她很受用,她也摆动著自己的身体,搂著我的后颈,
亲吻著我的头髮。

  就在我正准备用手指刺激她两片螺肉上端之间的弹软按钮的时候,手机又来
了两条信息。

  我在心裡骂了一句「该死」,然后不得不伸回一隻手摸向自己的口袋;可还
没等我拿出手机的时候,说巧不巧,又来了一个电话。

  我只好张开嘴唇,放开了蔡梦君的棉花包上面奶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这个电话是张霁隆打来的。

  我叹了口气,在我犹豫要不要接电话的时候,电话震动了三次就挂断了。

  此时,经过两次电话以后,再加上被蔡梦君发现了我的那把手枪,我的下面
的那把「枪」,已经开始有些疲软状态。

  蔡梦君依旧红著脸,她机械地眨了眨眼,想了想,伸出一隻手抓住了我的阴
茎,接著她把我按在了牆上,撩起了我的上衣;这次换成她舔舐我的胸肌、我的
乳头、我的腹肌……

  只是她手上和嘴巴的技术确实拙劣,而此时此刻,她的心境也渐渐由火辣的
夏日成了冷漠的寒冬,她只不过是有些不甘心罢了——从认识我到现在,她曾经
三次对我发起性攻势,可是三次,我都没有在她的身体上完成射精——所以在她
抓我的阴茎的时候,完全不是一种手淫的态度,而是一种用自己的五姑娘跟我的
阴茎打架的行为。

  我也不甘心——我怎麽就不能在她的身上放纵一次呢?我之前又不是没有在
诸多的其他的姑娘身上放纵过。

  我默默忍受著阴茎处剧烈的摩擦和阵阵疼痛,端著手机,照在我和蔡梦君中
间。房间裡的气氛一时之间十分的冰冷、尴尬,并且因为手机光源从我和蔡梦君
的下巴向上照著赤裸著身体的彼此的脸,所以在冰冷和尴尬的背后,还藏著几许
阴森和滑稽。

  而在这时候,第三个电话打来。大白鹤打的。

  我面无表情地端著手机,没挂掉,一直等著手机恢复平静。接著,我挺起了
身子,用力地搂著蔡梦君;蔡梦君也停下了在我阴茎上的动作,放开了手,却很
无力地搂著我。

  我想,如果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由谎言开始的,那麽最终,这段关系也会
像谎言一样一戳就破,哪怕是性关系。

  或许我跟蔡梦君之间的缘分就是这麽浅,浅到没等我完全肏入、半根鸡巴还
露在外面。

  我贪婪地嗅著这个姑娘身上的体香——她的头髮上、脖子上、肩膀上、乳房
上、还有阴壁和屁股上,除了洗髮液沐浴乳香水这些化学品的味道以外,还有一
丝淡淡的柚子香气。接著,我搂著蔡梦君,一点点帮她把内衣、内裤、衬衫、休
閒裤,一点点穿好,然后,我提好了自己的裤子、扎上了腰带。

  「我们走吧。」我拍了拍蔡梦君的后背。

  蔡梦君有些不捨,但点了点头。

  我俩依旧蹑手蹑脚地开了门,按照原路离开了地下。此刻,距离段亦菲的
「哥哥」离开地下密室已经足足二十分钟。

  而就在我出了仓房,准备离开后门的时候,正对著后门的角落裡停著的一辆
摩托车,突然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一辆黑色车身的Yamaha摩托车,没有牌照,
引擎外壳是红色的,车轮的轮毂也是纯黑的。而放在那上面的两顶摩托车头盔,
很巧合地一黑一红……

  太眼熟了。

  「快走吧,」蔡梦君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冷淡了起来,「……要是被菲菲看
到我俩在这……会尴尬的。」

  「等一下。」我二话不说就跑到了摩托车的旁边,看了一眼那摩托车的尾气
管,尾气管上还留著一大块黑褐色的斑块。

  ——那很可能,是一大块黑色的血迹。

  我倒吸了一口气……这麽一辆再眼熟不过的车子,恰巧在尾气管上有那麽一
大块血迹……难道真的是巧合麽?

  「这是……段亦菲她哥哥的摩托车。」蔡梦君嘴唇颤抖著说道。

  「她哥平时不骑摩托车吧?」我咬著后槽牙对蔡梦君问道,「她哥平时开什
麽车?告诉我,是不是一辆白色的Bmw?」

  蔡梦君却没有回答,反倒是对我问道:「何秋岩,你该不会,真的是警察吧?」

  我转过头看著蔡梦君,此时的她,双眼已经流出了泪水。

  「你什麽意思?」我对蔡梦君问道。

  蔡梦君看著我,有些硬咽地说道:「……菲菲警告过我,说你是警察,她说……
她说她和她哥哥都很讨厌警察……我不知道她和她哥哥都做了什麽,但是菲菲告
诉我,她说你接近我,其实是为了调查她……如果我……如果我继续喜欢你,那
麽菲菲就会选择在她的生日……也就是今天以后,跟我绝交!何秋岩……从小到
大我能够推心置腹的,其实也就段亦菲这麽一个朋友。你告诉我,你不是警察,
可以麽?」

  我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她。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又一次打来,还是大白鹤打来的。

  我果断地接了电话:「喂?老白?」

  「我的祖宗!你干嘛呢?你终于接电话了!」大白鹤对著我亢奋地大叫著。

  「有什麽事?」

  「就在十分钟之前,老子终于破解了段捷的手机!结果你倒是不接电话了!……
诶不对,我还告诉你这个乾嘛呢?你不是应该已经知道了麽?」大白鹤莫名其妙
地话锋一转。

  「什麽……什麽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一头雾水地对大白鹤问道,「你在说
什麽?」

  「你刚才没接电话,我就破解了一下你的手机想看看你在哪呢,然后就看到
那个姓张的大流氓和你父亲都给你发了信息,信息就是关于我要说的这个事情的
啊?怎麽,你还没看信息?」大白鹤急切地问道。

  「我……我刚刚信号不好,」我看了一眼正流著眼泪的蔡梦君,转过身对大
白鹤问道,「你说吧,到底怎麽了?」

  「段捷就是你正在调查的那个段亦菲的哥哥!——墨林厢文学网的创始人段
亦澄!」

  「你说什麽?」我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那辆摩托车,「段捷就是段亦澄?」

  「是啊!我也……你等一下,」说著,大白鹤似乎放下手机去忙活了什麽,
接著又拿起了电话,「喂,秋岩,我没办法继续跟你说了,外勤有人给局裡发联
络信号,我得帮忙做链接了……你仔细看看张霁隆跟何叔叔发给你的信息,你就
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了!」

  我放下电话,傻眼了。我来不及理会在我身边掉著眼泪痴痴地盯著我的蔡梦
君,把刚刚张霁隆和父亲的信息全都点了开来。

  张霁隆给我发来的是一封电子邮件:「秋岩,事已提前办妥。资料全部在附
件裡,请查收。

  张霁隆」

  在附件上的第一行这样写道:「段捷,男,41岁,Y省F市W县人,B型血,F
市丰业证券公司投资运营部高级经理,六年前于K市有过失踪经历;经委託地下私
家侦探及多方社会閒散人员查证,其在六年前于海滨路被杀。

  ……现冒用『段捷』身份者,系墨林厢文学集团创始人段亦澄,男,41岁,
Y省F市J县人,育有一女段亦菲,名义上为其妹……」

  在这份报告上的「段捷」,是一个圆脸三角眼、还秃顶的胖子……

  我看著张霁隆给我发来的资料,后背一股股的冷汗流了出来。

  而父亲给我发的微信上是这麽说的:「儿,我找到当初给段亦澄偷拍照片的
实习同事,这是他给我发来的照片。另: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你妈妈。」

  照片上,是段捷站在发布会现场的照片,他低下头若有所思,在他面前的名
签赫然写著「段亦澄」三个大字;而坐在他身边一左一右的,一个是文纳影业传
媒的老总、著名的影视剧投资人李三原,另一个,是文纳影业旗下的著名女演员
骆璎……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我不知道为什麽,心裡有种十分不安的预感。我连忙拿
起手机给夏雪平连打了三个电话……

  打了三遍,都是忙音。

  我一时之间手忙脚乱,突然想起刚才段捷在地下密室裡对段亦菲说的那些话:—
—「你放心……小菲……之前那个女人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个,过了今天也活
不成……」

  ——「我不会出事的,出事的那个也一定不会是我……」

  我捏紧了拳头……

  在一旁的蔡梦君拽了拽我的衣袖,我转头看了她一眼,直接一甩胳膊,气冲
冲地回到了仓房裡,找到了储物柜上打开密室门的按钮,接著我便迅速地跑下了
楼。蔡梦君不知道我要做什麽,在后面急匆匆紧跟著。

  地下密室裡,段亦菲正湿著头髮,全身赤裸地坐在床上,身下垫著一张天蓝
色浴巾,仔细地给自己的左腿安装著假肢。一见我风风火火地奔跑到她面前,她
大惊失色地尖叫了一声,接著丢下了手裡的假肢,连忙用一隻手臂挡住了自己胸
前的两点,然后慌忙地把浴巾拽了起来,挡住了自己的下体——其实也不用挡著,
此时的我,真的无心欣赏她的肉体。

  「你……何秋岩,你干什麽!你是怎麽找到这个地方的?」段亦菲看著我,
惊惶地对我质问道。

  我没理会她的问话,反而直接从怀裡掏出手枪指著她,对她厉声问道:「告
诉我,你哥去哪了?是不是去见夏雪平了?」

  蔡梦君一见我拔了手枪,直接挡在了我的身前,对我哀嚎著乞求道:「秋岩!
何秋岩!秋岩你这是要干什麽?啊?别这样好不好?我不知道她哥哥做了什麽但
我知道绝对不关亦菲的事情!把枪收起来好不好?求求你!」

  看著跑进来的蔡梦君,段亦菲狰狞著自己的脸,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呵呵,
我的梦梦啊!你可真真是我的好闺蜜!为了个男人,把我家裡最隐秘的地方都告
诉他了,是吗?」

  我捏了捏拳头,直接把蔡梦君毫不留情地推到了一边:「起开!」——这女
人今天已经够让我心烦的了。

  蔡梦君被我推倒了以后,无力地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到了吧,梦梦!——这就是男人!」段亦菲对蔡
梦君丧心病狂地吼著。

  我依旧拿著枪指著段亦菲,对她喝道:「少他妈废话!段捷刚才到底去哪了!
他是不是去见了夏雪平!」

  「你打死我吧!」段亦菲凝视著我说道,接著放开了手臂,挺著自己的乳房,
死死地盯著我。

  「操你妈的!你不相信我会开枪是吧?」我此刻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恶狠狠
地看著段亦菲。看著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真想像一匹恶狼一样,直接咬断
她的脖子。

  可她依旧说道,「你打死我吧,」紧接著她又补了一句,「夏雪平,今天必
死无疑!」

  听了她这话,我实在忍受不了,我对著床头后面那面紫藤瀑布,「乓」地开
了一枪,吓得趴在地上的蔡梦君大叫著捂著耳朵哭泣著,密室裡一时满是枪响过
后留下的迴声。我用冒著烟的枪口依旧对准了段亦菲,咬著牙对她问道:「我跟
你说过的吧!谁想杀夏雪平我就绝不饶他!——我再问你一遍!段捷是不是去见
了夏雪平?」

  「你打死我吧!动手啊!」段亦菲依旧死盯著我,没有一丝鬆口的意愿;但
她紧接著,说了一句话,让我握著手枪的手,开始有些颤抖了:「——你打死了
我,就是一尸两命!你他妈开枪啊!」

  段亦菲说完了话,她自己也流下了泪水。

  我咬著牙,大口大口地喘著气,可是我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在这时候,大白鹤又来了电话,我急忙接通:「喂!秋岩!给局裡发来通
讯请求的是夏警官!」

  「她在哪?」我急忙问道。

  「局裡也正在锁定位置!」大白鹤来不及喘息,赶忙对我说道,「你有带蓝
牙耳机吗?」

  「有。」

  「你先连上蓝牙,我把局裡的联络信号转到你的手机上;我这边再利用我的
『大千之眼』帮你同时搜一下段捷和夏警官的讯号……等等我,再给我十秒钟就
好!……找到了!出门,直行一千两百米,向东两千米,伯爵茶餐厅。」

  我认识那个地方。

  我恶狠狠地看著段亦菲和躺倒在地上的蔡梦君,来不及对任何人说什麽,我
举著手机便按原路跑回了仓房,对大白鹤喊道:「快把地点汇报上去!让他们带
人到那支援!要快!」

  ——那家伯爵茶餐厅,不但我自己总去,而且我还带著大白鹤和小C一起去过
很多次,所以那裡的位置我熟得很。我真的头一次这麽感谢自己是个吃货。

  我一边手忙脚乱地拿出蓝牙耳机,一边往外走著。走到后门口前,我又看了
一眼那辆摩托车,扯下了引擎的零线和火线,发动了一下引擎看了一眼油箱,汽
油满仓。

  骑上摩托车,我连头盔都没戴,就顺著后门飞驰而出。

  此时的我,真的是他妈的痛恨我自己——我自己真的错在不察:面前就一张
薄薄的窗户纸而已,捅破了也就能看清楚段捷其实就是段亦澄的这个事实——我
老早就应该从这个角度入手调查的,而我疏忽了这一点;第二,夏雪平已经就在
危险的深渊边缘了,而我呢?我却在一个杀人凶手的密室裡,跟一个毫不相干的
女孩子进行著性爱,甚至刚才有那麽一秒,我居然还对杀人凶手的女儿产生了非
分之想……

  此时此刻,我只想立刻赶到夏雪平身边。我要保护她。

  与此同时,我的蓝牙耳机响起乐铃,我点了一下上面的闪灯按钮。

  耳机裡,传来了夏雪平的声音:「不得不承认,你伪装的可真像……」

  而就在她对面,段捷冷笑了一声:「哈哈哈,谢谢!雪平,能得到你的褒扬,
真是我的荣幸。不过,我能问问你麽:你究竟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从一开始。」夏雪平冷静地说道。

  「从我跟你表白的时候?」段捷疑惑地问道。

  「不,从你跟冯喧一起出现在『平敦盛』居酒屋裡的那天起。」夏雪平语气
冷淡地回答道,「当时你是以冯喧未婚夫的身份出现的,而从一进居酒屋,你的
眼神就一直放在我身上,对身边的小喧却视若无物;我之后就告诉过小喧,你不
是什麽好东西……」

  「哈哈哈!还不是因为你『冷血孤狼』夏警官的魅力太大了,比冯喧那个贱
骚货魅力大多了,一下子就把我吸引住了麽?」段捷很虚假地笑著,「你也应该
很高兴才是。」

  「如果是一般人,可能会想,你是一个喜欢上自己女朋友闺蜜的浪荡子;只
不过按照以往情况,如果跟自己另一半出席姐妹会,而看上了女友或者老婆的闺
蜜的男人,通常最开始相识的情况,是在相互自我介绍的时候难以抑制自己的情
绪和欲望,此后便会极力控制自己的目光和言语;而真正开始准备勾搭调情,都
是在酒过三巡以后,藉著酒劲发情——可你那天对我倒是什麽都没有说,什麽都
没有做,只是不停地在看著我。所以我当时就觉得,你对我,绝对不是情欲,而
一定会有别的什麽目的。何况,人的想法会骗得了身边人,骗不了自己的眼睛,
你的眼神出卖了你。很巧,段亦澄,你从来不知道,你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沉
不住气;我原本对你只是怀疑,没想到没过多久,你居然就杀了冯喧!」

  摩托车在马路上飞奔著,我看不到段捷的表情,却能听到他咯吱咯吱咬著牙
齿的声音,他缓了口气,依旧说道:「夏雪平,你知道我跟你接触的这段时间裡,
感觉到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是什麽吗?——你太自信了,自信到欠揍的程度。你
怎麽就能认定,冯喧是我杀的?」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你段亦澄私募基金的名义,贿赂了北斗山辖区派
出所和分局的办事警员。」夏雪平用著凌厉的语气说道,「冯喧出事的第三天,
那几个黑警的户头里,都同时多了五万块钱,这件事很快就被我们局裡经侦处查
到了;这种事,你能教我不往冯喧的命案上面联繫?更何况,我也是去过现场的,
在小喧的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胶质摩托车锁外皮留下的印记——之后,我参
与二次尸检的时候,查到了封小明的手腕和脖子上,也有同样的勒痕。当然还有,
你查过真正的那个『段捷』嗜糖如命,所以你也常年在身上带一小瓶方糖块——
我清楚地记得,冯喧刚失踪那天你来找我的时候,你那瓶方糖块意外从你的裤子
口袋裡掉落到了泥塘里,你嫌葬就没捡;可是你如果了解过,那个爱吃甜食的胖
子,曾经为了吃口糖,连掉在鸡粪上的糖都捨不得扔掉,你就知道你的模仿行为
有多麽拙劣了!——哼,你为了杀我,居然敢对小喧下那麽狠的手!还杀了一个
无辜的人!段亦澄,你无耻!」

  「那个『段捷』无辜麽?呵呵!——他本来就该死!我只不过是把他的身份
拿过来借我用用罢了!……另外,我必须跟你们说明的是,小喧的死真是个意外;
我就想教训教训她,没想杀她;其实她是个好女孩,但就是跟错了人……傻娘们
儿啊,以为我上床了给她肏爽了,我就是爱她!哈哈……哈哈哈!」段捷厉声笑
著,然后却长吁了一口气。

  「你真噁心。」夏雪平冷冷地骂了一句。

  「你就不噁心麽,夏雪平?」段捷反问著夏雪平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在你家门口的时候,你没拒绝我亲吻你,不就是为了把从我公文包裡偷到的U盘给
我塞到我的风衣口袋裡吗?你跟我亲嘴的时候,你脑子在想的是什麽?想的是怎
样逮捕我,还是如何击毙我?」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一次在我看来夏雪平跟段捷之间的惊人嫉恨的「浪漫」,背后居然藏
著这样的不得已和杀机。

  「我想的是你到底跟『桴故鸣』网站是怎麽产生交集的,你在他们那个团体
裡,究竟在充当怎样一个角色。」夏雪平冷冷地说道,「更何况,你不是也在想
著,如何把我哄得七荤八素的,然后找机会杀了我麽?你的手都已经拿到了我的
颈椎骨上了!——但对不起,你不是他国训练出来的『乌鸦』,我也不是一般的
女人。」

  「哼哼,你确实不是『一般的女人』——你是用铁打的、冰凿的……我起初
就是想给你下点蒙汗药,趁你熟睡或者神志不清的时候杀了你,谁知道你他妈的
居然一点事情没有;后来,我只好从黑市上买了『生死果』,把药片碾成粉末一
点点加剂量搀在你的饮料和食品裡,想趁著你被药物支配、全身欲火难耐的时候
直接一刀给你抹了脖子,我甚至都以为就此可以给你的淫靡媚态拍下来,然后发
到网上,给那些反对你和那些网上路人看,藉此羞辱你,我也想过慢慢的折磨你、
姦杀你,结果你居然还是没有事!真没想到,这世界上还能有人受得了蒙汗药和
生死果的药效!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这个狡猾的女人,每次跟我吃完饭藉故离
开,其实都是跑去抠著自己嗓子、强迫自己把吃喝过的东西从肚子裡硬呕出来——
夏雪平,你才是真噁心!」

  生死果……

  那看来刚才蔡梦君吃到的那粉末状的物品,就是生死果了;只是刚才我都没
想到,这东西是给夏雪平准备的……

  「我催吐的这件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很简单,在我吻住你那次,你满嘴胃液的酸臭味和胆汁的苦味的味道让我
尝出来了——去你妈的!你知不知道老子回家以后刷了多少遍牙、漱了多少遍口……
到现在回想起来,我他妈还觉得想吐!」

  夏雪平听了,冷笑了一声。

  段捷继续说道:「……还有,你对我的亲嘴没有拒绝的那一次,我还以为我
真的攻陷你了,结果谁知道他妈的下一秒你就找到了我别在身上的手枪,还拿住
了我的腰眼!——我真不知道,在面对没有迷药作用下的你的时候,就凭我的身
手,还能有多少打得过你的把握,更别说杀掉你了——我是真他妈想就势扭断你
的脖子!……所以,那次结果你性命的机会,又被我放弃了……看来,能够完杀
四大杀手的故事,真不是传说;夏雪平,平心而论,我还真挺佩服你。」

  「过奖了。」夏雪平轻描淡写地说了三个字。

  而此时的我,在听到段捷居然使用那麽卑鄙的手段来对付夏雪平以后,恨不
得马上就能隔空给段捷剁成碎块,之后再一点点撕咬他身上的肉!

  「那你现在知道了麽?知道我跟『桴故鸣』的关系了麽?」只听段捷继续挑
衅地问道,「资料都在U盘裡了,看得懂麽?」

  「你是『桴故鸣』的后台管理,可你故意把那个什麽X先生的IP地址从网站后
台的操作记录删掉了;但他居然能这麽信任你,让你来充当那个暗网的协管,我
坚信,你是见过X先生本人的。」夏雪平质问著段捷,「告诉我,X先生到底是谁?」

  「想知道麽?」段捷的语气很是戏谑,「想知道的话,跟我上一次床,我就
告诉你。」

  夏雪平没回答,在另一边马路上飞驰的我,则气得直捶车把。

  「哈哈哈,逗你玩的!我亲爱的夏警官,老实讲,我对你提不起一点兴趣!
这世间的男人如果真的了解你,怕是都不会对你产生任何性欲的——与其勾引你
挑逗你,还莫不如去动物园找一头真正的母狼性交!还不如去肏一坨狗粪!——
我真他妈受够了你这张什麽时候都能保持淡定的冰块脸!越看你这张脸,我就越
想杀了你!……至于X先生是谁,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不是号称『F市第一女刑
警』麽?那你就自己去查啊!夏雪平,你说你一个女人,为了抓人甚麽都豁得出
去,你不觉得自己脏麽?为了查案子,居然能从一开始就跟我作戏到现在,无所
不用其极!你他妈也不过就是个肮葬的婊子!」

  「你骂吧,儘管骂。反正我夏雪平干乾淨淨、问心无愧,你说这些乱七八糟
的东西我都没做过,你觉得我会生气麽?你以为我是你吗?——为了杀我一个人,
就可以利用别人的感情和性命?你才是真正的肮葬!」夏雪平很愤怒地说道。

  「哈!好啊!好一句他妈的问心无愧!」段捷恶狠狠地说道,「你知道麽?
你那个儿子何秋岩,曾经来找我家亦菲质问过:他说我为了给亦菲报仇,杀了无
辜的人,是否对得起良心;我现在倒是想问问你,夏雪平,你就真的问心无愧麽?
你就真的没杀过无辜的人麽?」

  「我没有。」夏雪平果断地回答道。

  「哈哈哈哈!还真他娘的理直气壮!」段捷丧心病狂地笑著,接著对夏雪平
吼道,「——夏雪平,你还记得祁雪菲是谁吗!千万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了,才他
妈过去八年!」

  听到「祁雪菲」这个名字以后,夏雪平的呼吸节奏突然变得很乱。

  「她是你的故交麽?」夏雪平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对段捷问道。

  「『故交』?呵呵……故交?——我告诉你吧:祁雪菲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
人!她是被你害死的!夏雪平,你还有脸说你没杀过无辜的人麽?她是被你害死
的!」段捷咬牙切齿地说道。

  夏雪平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对段捷说道:「祁雪菲是死在魏戎手裡的……」

  「对!是魏戎开的枪!那还不是因为你当年清剿黑道势力的时候,为了立功
吗!是,是魏戎那个死混蛋劫持了雪菲!你和沈量才的重案组,本来可以等著谈
判专家来解救人质的!可是你呢?你好大喜功!非要跟魏戎针尖对麦芒!——你
觉得自己很能耐是吧!你以为你自己是『神奇女侠』是吧!——你无敌、你所向
披靡,那是因为你手裡有枪!可雪菲呢?她可是个手无寸铁的人质啊!……你说
的没错,雪菲确实不是被你打死的,但不还是因为在魏戎被你打穿了脑瓜、倒地
之前开枪打穿了雪菲心脏她才死的吗!你就说说,夏雪平,这笔血债,我该不该
算在你的头上?——夏雪平,雪菲就他妈是被你害死的!」

  段捷忿忿地说道。

  夏雪平默然无声。

  先不论这件事的对与错了,当我听著段捷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的时候,我心
裡也越来越慌;我不敢确定,等一下段捷一时激愤会做出什麽来,因此我只好一
路加速;交通法规什麽的,此时已经被我视若无物。

  「……夏雪平,你以为我跟那个臭当兵的一样、杀了你是为了纳桴故鸣网站
的投名状麽?我杀了封小明,是为了亦菲,因为只有我杀了封小明,卢紘才能死;
而我杀你,是为了雪菲,我为了雪菲报仇,天经地义!」

  紧接著,耳机里传来了一阵桌子和餐具被掀翻的声音,紧接著,餐厅裡的人
群发出了一阵骚动,没过三秒钟,两声凌厉的枪响齐鸣……

  我能感觉自己的心跳骤停了一会儿……

  而接下来,耳机裡再次陆续地传来有节奏的枪声,这让我渐渐冷静了下来,
而且根据枪声我判断出,其中有一把,是夏雪平的那把QSZ92式——这枪声让我觉
得踏实,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如此地喜欢听QSZ92射出子弹时候的声音。

  我再次加快了前行的速度,摩托车越开越快,此时,眼看著,那家伯爵茶餐
厅的门口近在咫尺……

  突然随著一声另一把手枪的枪响之后,我隐约听到了夏雪平的一声闷咳:
「唉!」

  ——她中弹了!

  我连忙开始刹车减速,随时都准备往茶餐厅的门脸奔过去。

  与此同时,安静了片刻的耳机裡,传来了段捷的脚步和声音:「终于啊……
夏雪平,你终于倒下了!生死果那种媚药都没能製伏你,呵呵,还得靠著砒霜这
种古老的东西——夏雪平,下地狱给雪菲赔罪去吧!」

  我根本来不及多想,在这一瞬间,我迅速地把摩托车偏了个方向,拉著车闸,
并且连忙迅速地掏出手枪,侧著身子连连朝著茶餐厅落地窗的玻璃乱开了五六枪……

  电光火石之间,我没来得及把摩托车完全停稳,就跳下了摩托车,直接抬起
肩膀撞开了被我已经击穿得粉碎的玻璃……

  我忍著肩膀上的疼痛,顶著一头的碎玻璃渣打了个滚;晃了晃脑子的功夫,
正看到就在我一臂远位置上,段捷正捂著肩头、举著一把枪口冒著烟的P14-45,
枪口正对著倒在地上的夏雪平;我刚才那几枪裡似乎有一枪打中了他的肩膀、并
且他又玻璃被震碎的声音分了神,于是,他有些仓皇地回过了头看著我……

  看著他一脸惊骇的样子,我没有犹豫,直接翻了个身蹲好刚准备射击,结果
这一翻身的功夫,倒先被他找淮了机会对我开了一枪,打了我一个猝不及防。瞬
间,我就感觉到大腿上像是有蚊子叮过的感觉,我来不及多想,马上打了个滚到
旁边的餐桌下,踢翻了桌子挡著身体——当然,再厚的木桌板也是挡不住子弹的,
于是我有连忙藉著桌子的遮挡,再次打了个滚,滚进了餐厅的大理石吧台裡面。

  藉著段捷瞄淮我的功夫我一看,我的大腿上已经被打了个对穿,一阵钻心的
剧痛袭上全身;可是这档口我连骂娘的功夫都没有,段捷子弹已经招呼到了我的
头部上方……一时间,我左腿中了弹用不上劲,只好拿右腿往地上一蹬,便在光
滑的地砖上往后滑了一段距离,接著我也毫不犹豫地抬枪便打。

  ——妈的,如果不是因为我撞碎的落地窗送进了一阵邪风,或许这一枪就打
中段捷的颧骨了;然而,在风向的影响下,这一枪虽然也让段捷挂了彩,但却只
是打掉了他的一块耳郭。

  他摸著瞬间往外滋著鲜血的残破耳朵,咬著牙看著我,嚎叫著抬手对我又是
一枪,这下又给打完了一枪正准备从吧台上翻过的我右边大臂上,打了个对穿。

  这是我今天第二次中弹,也是我这辈子第二次中弹。

  我被疼痛折磨的不敢动弹,但我咬著牙还是撑起了身子——就是我被疼痛折
磨得犹豫了这麽几秒钟,段捷便抄著一瓶威士忌对著我的后脑勺猛地敲了下来……
一瞬间、血液和酒液其流,然后酒精冰凉却辛辣的蛰痛感便在我的头皮上挥之不
去。

  妈的,好死不死,我的头髮又被那该死的家伙拽住了!

  他拿著手裡断掉一半的酒瓶,直接从我的左腰处插了进去——我这辈子都没
有经历过这样的剧痛,于是我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我整个人被他拽著头髮和腰带,像拎著一条死狗一样地被他拎起,然后被他
往地上猛砸了一下——在我被他丢起来的时候,说实话,我竟然有一种放鬆的感
觉,可我依旧能感觉到我的头皮被薅掉了一小块——紧接著,我被结结实实地砸
在了地上,在我的腰眼处,还有一把尖头朝上的不锈钢餐叉……

  「他妈了个逼的!又是你小子!若不是因为你,夏雪平这贱女人早就死在那
个臭当兵的枪口下了!老子还他妈用得著那麽费劲扒力地讨好这个臭婊子?」段
捷举著手枪指著我的头骂道。

  「……你……不许……骂她!」我忍著一身的剧痛挣扎著,死死地盯著他说
道。

  「呵呵,他妈的!母子俩真是一个德性的……」段捷冲我冷笑道,「行,我
就先杀了你。让你们母子俩在黄泉之下有个伴……」

  「砰!」

  就在段捷分神的这一刹那,夏雪平突然撑起了身子、咬著牙,找淮了机会,
趁著段捷用枪瞄淮我的时候,举起了自己的手枪来,对著段捷的上半身,抬手就
是一枪;可惜,倒在地上的夏雪平处于四肢无力、神智不清的状态,所以子弹只
是打中了了段捷的左肩。

  但这对于倒在地上的我来说,是个好机会:现在段捷的双臂,都暂时失去了
战斗力。

  因此,趁著段捷吃痛的当口,我咬著牙从左手边抓住了一把木椅,用力抬手
往段捷的头上一抛,整把椅子正好砸中了他的太阳穴,我又忍著痛,趁著他被椅
子砸得头晕的功夫爬到了他的近身处,仰头撑著身子,抬起右脚一踢,身高足够
1米87的我,鞋尖正好招呼中了他的下巴;他上下牙齿一磕,下颌似乎还错了位;
再加上被椅子砸中了以后,不由得觉得头晕。

  这一套击打招呼在了他头部以后,此刻的段捷早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于是,
趁现在他身子一晃站不稳,我顺势一跃,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然后一拳狠狠地
打中了他的肚子,接著,我迅速地用膝盖狠狠顶了他的膻中部位两下,他便就此
倒地。

  我死死地盯著他、咬著牙,抬枪直瞄段捷的额头,根本没有一丝犹豫,对著
他的头颅连连开了几枪……

  「啊!——」我像个发了疯的野兽,一边开著枪一边狠狠地大叫著,一边发
洩式地用子弹击碎了段捷的头骨……

  我记不住我到底开了是六枪、七枪、八枪还是九枪,我只记得,那是一个很
吉利的数字。

  ——直至段捷的脑浆流了一地。

  段捷死了。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

  开完枪之后,我的整个人都在抖。

  段捷临嚥气前,侧著脸,大睁著茫然的眼睛,直勾勾望著餐厅门口的方向。

  我来不及理会他的尸体,连忙往夏雪平的身边跑去;在这个过程中,我还被
倒在地上的椅子腿绊了一下,可我并不理会自己身上的疼痛,以及从我那些流出
的泪泪殷红液体,我直接咬著牙,用狗爬的姿势迅速爬到了夏雪平身边。

  此刻,倒在地上的夏雪平似乎已经奄奄一息……

  我惊恐地拍打著夏雪平的脸颊。

  「雪平……夏雪平!醒醒啊!夏雪平!……醒醒啊!妈!」

  我哀嚎著。

  夏雪平紧咬著牙关,嘴唇已经毫无血色,她紧闭著眼睛,全身却一点反应都
没有。在夏雪平的右小臂、左大腿和左乳上方一点位置,都中了枪,从子弹孔中
正不断地有鲜血冒出;而最让我担心的,是我很清楚地记得,在我刚刚撞进来之
前,段捷说的,他给夏雪平下了药——服用过后必死无疑的砒霜。

  此刻,悲伤是没有用的。

  我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擦了擦已经忍不住流出的两滴眼泪,忍著痛
抱起夏雪平就往外餐厅外走。此时此刻,我似乎早已忘了自己身上的伤,弓著腰
把夏雪平往我的身上一背。那顶红色摩托车头盔早就不见了踪影,还好还有一顶
黑色头盔挂在车把上,我连忙把头盔给夏雪平戴在头上,卡上了塑料搭扣;我又
迅速地解下了自己的夹克衫外套和皮带,再用拧成一卷的夹克衫和自己的那根皮
带把夏雪平的腰和躯干跟我的身体绑在了一起;之后,我又斜著从胯下扶起了那
辆挡风板和后视镜已经完全撞碎、车把都已经变形的摩托车,然后骑在了摩托车
上。

  我託了一下夏雪平的双腿,对她说了一声道:「夏雪平!撑住!」

  接著我踹了一脚摩托车车蹬,发动了引擎。

  摩托车直接一口气开到了120迈。

  在马路中央,我一个劲儿地往前衝著,对于周边的车辆和行人我也不管不顾
了。我清楚地记著,只要一直向东开,那裡有一家市立民总医院。

  或许是我把摩托车开得太快,或许是我此时心裡只有一件事——我无论如何
要把夏雪平先送到医院裡——因此,在我眼裡,世间上的一切全都慢了下来,只
有我,以及我背上的夏雪平,以及我俩这辆疾行的摩托车,化为了永恒;但我依
旧觉得慢,太慢了,我咬著牙给摩托车加著速……

  我要更快!我要与时间和药效赛跑,我不允许死神就这样把夏雪平从我身旁
夺走!我不会让夏雪平就这麽死!

  ——夏雪平!我不允许你死!

  结果这时候,在我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队交警……

  两辆交通警察的警车横在马路中央,把我逼停。

  其中一个交警对著我拿著扩音器,对著我喊著话:「前方无牌照摩托车驾驶
员,你已超速!连续闯红灯四次,且非法载人,你已严重违反交通法规……」

  「去你妈逼的!」我对著眼前的四个交警骂道,接著抬起手枪,衝著天空鸣
枪。

  「——乓!」

  等我靠近了,这四个交警才看到我的大半边脸都是血,身后还背著一个脸上
有擦伤、中了枪的女人;再加上我又在他们面前,对空开枪,他们看著我的时候,
显得非常的害怕。在他们紧急隐蔽在警车和路旁、正准备对我拔出手枪和对讲机
时,我从怀裡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证,直接丢在了他们面前。

  我颤抖著嗓音对他们喝道:「操你们妈的!老子是市局重案一组何秋岩!我
们组长夏雪平现在中了枪、生命垂危!要是耽误了救人,老子他妈的跟你们同归
于尽!」

  其中一个较年长的交警听了我的话探出了头,对周围的同事说道:「都别动!
我认识夏雪平!夏雪平确实是重案一组的组长、还是老局长夏涛的女儿!你们等
下!」接著,他迅速地从地上捡起了我的警官证,看了一眼之后,马上跨上了甬
路旁边的一辆带警笛和警灯的摩托,然后他回身对我说道:「小兄弟,见谅!这
样,你跟著我走,我在前面给你开道!」

  说著,他也发动了摩托,警灯亮起,警笛响起。

  ——这一刻我还真挺谢谢他的,有了警笛真是方便多了。

  可我来不及跟他多言,一拧油门,继续在他后面跟著。

  没过多久,我终于见到了半空中楼顶上一个硕大的红十字,我暂时鬆了口气,
在我的额头上和手心裡,全都是汗水。

  再之后,我背著夏雪平跑进医院大厅……

  「医生!救人!」我大声嚎叫著。

  护士和医生们前呼后拥地把夏雪平送上担架车……

  「她中了子弹,还被人下了毒!求求你,医生一定要救救她!」

  「这位伤者家属,请你稳定一下情绪,我们会金块施救!」

  一个护士急忙安慰著我,那个老交警也把我从急救室拉开。

  我目光呆滞地看著急救室里夏雪平躺著的舖位,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我突
然感觉到头晕目眩、眼前似乎只有一片极为刺眼的白炽灯光;在这一刻,我的耳
道裡,也突然嗡嗡直响……

  「夏雪平,千万不能死……夏雪平,千万不能死……夏雪平,千万不能死……」

  我在心裡一遍一遍地念刀著。

  急诊室的医生们裡剪开了她身上早已染得通红的西装、西裤和衬衫,迅速从
口腔裡插入了塑胶管清理了一遍她的胃和小肠,取了肩头和大腿上的子弹,对伤
口做了个简单消毒和止血之后,就连忙给她身上盖上毯子,推著她把她紧急送进
了手术室。

  此刻我似乎完全没了其他的意识,只是像一句行尸走肉一般,跟在了那群医
护人员和夏雪平担架床的后面。

  「夏雪平,千万不能死……夏雪平,千万不能死……夏雪平,千万不能死……」

  我在嘴裡默念著。

  「医生!医生!救救她!千万要救救她!」

  ——这句话,在夏雪平进到手术室的那一刻,我嗓子眼裡似乎卡住了。

  「先生!先生!裡面马上就会给伤者进行手术!请您在手术室外等候!」

  接著,手术室的门关上了,门上写著「手术中」的LED灯亮起。

  手术室的门口,就剩下了我一个人;似乎全世界,也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眼前的世界突然失去了颜色,也失去了声音……

              第三章:(19)

  在9月21日星期五这一天的F市,有一个年轻的男孩,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
在各自绝望地等待著各自心裡的那个人。

  一个,是坐在手术室门外、在满脸是汗的护士们给我处理好伤口的我;另一
个,是坐在自家别墅大门裡面、在满脸是泪的蔡梦君帮她穿好衣服安装好假肢的
段亦菲。

  近乎同时在9月21日下午1点23分46秒,我等来的,是从手术室裡出来的主刀
医生;而段亦菲等来的,是在物业人员陪同下闯入别墅的F市警察局局长徐远,以
及一众刑警。

  医生问道:「是你送伤者来的吧?」

  徐远问道:「你就是段亦澄的妹妹段亦菲麽?……请允许我称呼你为他的妹
妹,因为从目前的法律关系上讲,你们二人,还是兄妹关系。」

  我和段亦菲,分别在不同的地点,面对著不同的人,目光呆滞地点了点头;
我和段亦菲,注定各自等到的关于各自心裡的那个人的消息,一个是生,一个是
死。

  徐远说道:「这是F市警察局的搜查令,我是F市警察局的局长徐远。」

  「我认得你。」段亦菲轻蔑地看著徐远,冷笑著说道,「你曾经想过要见我。」

  「没错。」徐远说道,「我们有权对你的住宅进行搜查取证,我也需要带你
回局裡进行笔录,请你配合。」

  「带我走可以,」段亦菲冷冷地看著徐远,「但是搜查房子,你们得等我哥
回来,他才是户主。」

  徐远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哥,回不来了……」

  而在医院手术室门口这边,我坚持著坐在手术室外不离开,护士门拗不过我,
只好把一些医疗用品拿了过来为我清理身上的弹孔、消毒、缝针、包扎,又给我
补了一针破伤风针。比起夏雪平,我幸运多了:头皮上面的伤口早就自己止了血,
除了被扎入了一些碎玻璃渣以外,毫无大碍;段亦澄打在我肩头和我腿上的子弹
都只是皮肉伤,并没有伤及筋骨,且因为都是打了个对穿,所以没有子弹留在裡
面,只是有些弹屑黏在伤口壁裡,用酒精洗过之后就没有什麽问题;只是插在我
肋骨下的碎酒瓶对我造成了一定的危险,在后来的打斗之中,那半隻酒瓶直接爆
掉,因此只有一部分玻璃碴留在了肌肉里,清理伤口的时候护士又不得不翻开我
的皮肉,把碎玻璃用镊子夹出,她们夹出的玻璃碴平均一厘米到三厘米不等,事
后换药时,护士告诉我,其中一块最长的玻璃如果再往裡深入一些,怕是能扎破
我的胆囊……

  终于,我坚持等到了手术结束。

  我一直颤抖著身体,等著主刀大夫把口罩揭开,等著他开口对我说话。

  主刀大夫鬆了口气,对我伸手比量著大小,说道:「五厘米,大概这麽长——
就差这麽长,子弹就打到心葬了。」

  我心裡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主刀大夫看著我急到虚脱的样子笑了笑,对我说道:「伤者是你什麽人?」

  「我上司,」我解释道,「我们是F市重案一组的。」

  「你们组长的命可真大!人已经抢救过来了,子弹也已经取出来;不过现在
还不确定,是否能脱离生命危险,所以还需要在ICU观察。能不能撑过来,要看她
自己的了。」

  「谢天谢地!谢谢大夫!」我连忙握住了大夫的手,双眼中流出了激动的泪
水,我差点就要给大夫下跪磕头了,却被大夫及时拦下了。

  「小伙子,你别激动——其实她已经算很幸运的了!子弹已经打到主动脉了,
好在送来的及时,止血也快;而且子弹是顺著锁骨和肋骨中间的缝隙打进去的,
然后正好卡在那裡;要是没有两根骨头卡那麽一下,对子弹造成了阻碍,会不会
当场丧命,谁都不好说……做手术的时候,我们这些看惯了生死的医生,看这她
身上那麽多子弹留下的伤痕,说实话都觉得她很可怜啊——一个女人这麽拼命,
著实不容易。」

  「谢谢!谢谢!」我依旧握著大夫的手,重重地握著。再次道了两声谢,我
长吁了一口气,仰著头大睁著眼睛,眨了眨眼睑,硬把眼泪憋了回去。现在对我
来说,还不是哭的时候。

  「不过……」主刀大夫的表情又凝重了起来。

  「不过什麽?」被这突如其来的欲言又止,我又回到了提心吊胆的状态。

  「等不了病人醒过来,我明天就要对伤者进行血液透析。」

  ——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

  等一下,现在要是给夏雪平做透析的话,以她现在这种身体状况,我真怕她
吃不消:「为什麽这麽急?」

  「刚才在手术的时候,我们还进行了血液採样,经过化验,并没有在她的身
体裡检测到你送她来急诊室的时候,说的三氧化二砷的成分,也就是我们日常俗
称砒霜的成分;倒是在她胃肠裡发现了大量的苯二氮卓类药物的成分,也就是日
常所说的安定或者安眠药。」

  原来段捷口中的「砒霜」是安眠药……虚惊一场!

  不过,我记得刚才段捷说起他给夏雪平下的是砒霜的时候,语气裡那种得意
和自信,听起来并不像是在故意用计诈夏雪平……这究竟是怎麽回事?难道他自
己也不知道,他给夏雪平用的是安眠药而不是砒霜?

  大夫叹了口气,接著说道,「目前来看,她现在身体最大问题是她的Bac指数
高达0.09至0.10,这个会影响她接下来的治疗和恢复。」

  「『拜克』指数……这个是什麽?」我疑惑地问道。

  「Bac,英文Blood alcohol content的缩写,中文叫『血液酒精浓度』。再
加上她有轻微的酒精肝症状,根据我们的推测,伤者应该有将近十年的酒精滥用
历史。」

  这个我之前还真没发觉。后来我询问过丘康健,丘康健才跟我说道,夏雪平
确实之前都有很严重的酗酒习惯,只要每次跟人出去吃饭,必定会喝酒,白酒、
啤酒、黄酒、威士忌、伏特加,至少是带酒精的饮料都能喝,而且还经常混著喝,
她自己在家服用那些止痛片的时候,大多时候也会用酒往里送;她逢酒必醉,因
此艾立威才会常年充当她的代驾司机,有的时候丘康健或者苏媚珍也会去帮她开
车。夏雪平每次喝完酒,不会犯困也不会撒酒疯,甚至还能继续打架、开枪、看
案件卷宗,但最大的问题就是她全身都会发红发热,丘康健说,估计这个跟她平
时在家喜欢不穿衣服,怕是也有很大关系;丘康健起初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但是
因为自己算是从小就跟夏雪平一起长大的,所以后来慢慢也习惯了,自己也从没
对她产生过什麽不洁幻想。夏雪平开始酗酒的那一年,正好是她跟何劲峰离婚、
从家裡搬出去的那一年;而自从她知道我被分配到她的手下之后,她才开始节制。
丘康健说夏雪平这样做,就是不想让我看到她最脆弱的一面。

  我却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还没等我心疼完,大夫看著我,继续担忧地说道:「并且与此同时还有一件
事:我们在伤者体内,还发现了麻黄硷成分、以及大量的易与麻黄硷相融合的酮
类物质和类固醇物质……我想请问您一下,警官,您了不了解您的这位上司?她
平时……是否有滥用药物的习惯或者经历?」

  酗酒也就算了;

  滥用药物?夏雪平?她?

  「实不相瞒,这位大夫……」我对大夫说道,「我除了是她的下属,还是她
的儿子。」

  「哦,是这样,您好。」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在长期服用抗抑鬱药物和止痛片。不知道,
这算不算滥用药物?」

  「抗抑鬱药物和止痛片……」大夫皱著眉头说道,「那这就奇怪了……抗抑
鬱药物多是刺激多巴胺分泌的,部分止痛片会含有少量麻黄硷,但也不至于那麽
多……而我和同事们在你妈妈的体内检测出来的那种酮类物质和类固醇物质,都
是会促进人体心跳、加快心率,并且会强烈刺激脑垂体和性腺的,这两种特殊的
酮类和类固醇会像脂肪、寄生虫和一些细菌一样在人体内堆积,并且会无规律、
间歇性地让她体内的雌激素在某个时间点内大量且剧烈地分泌。」

  雌激素剧烈分泌……这让我一下就联想到了王瑜婕那天在审讯室裡的样子;
还有段捷死前几分钟说的,他给夏雪平的饮食裡加入过「生死果」的粉末。

  ——在这一瞬间,我似乎有点明白了那天清晨,在我的龟头和阴茎前端顶著
她的内裤捅入她的下体时候,平时看起来冷傲无比、甚至给人感觉都有点性冷淡
的她,为什麽会表现出那种徘徊在欲望与理智边缘的样子;她的那些言语、表情,
以及床单上留下的一片淫液的印记,跟她自己本身的为人性格丝毫不符,或许就
是因为那些该死的药片在作祟。

  ——她常年自己一个人保持著洁身自好,除了段捷这个在跟她亲吻的时候都
想著杀伐的特殊例子……那要是每当那些药物在她身体发作的时候,她自己一个
人,该多难受啊?

  而即便是这样,她都没有对段捷——不,是段亦澄——她都没有对段亦澄就
范……我不得不说,夏雪平真的是个坚强的女人,坚强到一种令人髮指、违背生
理和药理规则的境地。

  这个再加上夏雪平的生死,跟这两个一起比起来,那天晚上她为了把偷出来
的U盘塞回到段亦澄的衣服口袋裡,而被迫接受的那个吻,根本就不算什麽。

  大夫看了看我,接著说道:「严格意义上讲,如果排除麻黄硷物质以外,那
些酮类物质和类固醇,就我们目前化验来看,对人体基本无害——当然,这只是
初步判断,如果想知道这两种物质到底会对人体起到什麽作用、它的极端效果是
什麽、它是从什麽东西上提取出来的,还需要多次试验论证和数据分析;但是由
于你妈妈刚刚失血过多,如果心率长时间骤升的话,会影响血压,搞不好会出现
体内出血,甚至是猝死;尤其是经过我们实验科室的初步的化验,我们科室的医
生们发现这两种物质除了会刺激神经和性器官以外,还会扩大已经被摄入体内的
安眠药剂的药效,这几天我们可能还会给她注射一些止血止痛类药物,如果不及
时把这些酮类物质和类固醇类物质排出体外,那说不定会引起某些比如硫喷妥钠
和吗啡类药物过度反应,可能会造成患者的药依赖,甚至损伤大脑。所以,我希
望伤者最好能在明天早上就进行血液透析,只是之后,伤者的身体状况一定会十
分虚弱,到时候就要辛苦家属陪床了。」

  ——多灾多难的夏雪平唉……明明从死神的魔爪裡已经逃出来了,却还要活
活承受这种折磨。天杀的段亦澄!他倒是被一枪打死落了个清静!

  我紧闭著双眼皱著眉头,然后面前呼出一口点了点头:「好吧……那就麻烦
您安排一下了。」

  「那请跟我来吧。我先带你去登个记,之后我直接带你去ICU病房。」

  登了记之后,医生并没有直接让我去见夏雪平,他说夏雪平暂时还需要接受
几小时的特殊观察,并且给我找了一张空病床让我睡了一觉。觉醒后,医生让我
洗了手,然后才让我进入ICU病房,就此开启了我漫长的陪床生活。

  我说漫长,不是因为枯燥乏味,而事实上,能24小时不间断地陪著夏雪平,
我心裡别提多满足;只是因为,我陪著的夏雪平,是昏迷不醒的夏雪平,她的脸
上还戴著氧气罩、胸口连著心电图、手背上还插入了输液针,我真不知道她什麽
时候才能醒过来。

  从见到她躺在病床上那一刻起,我就开始流泪。

  我在她身边拉她的手、抚摸她、亲吻她,我甚至很好奇地——也可以说,我
很丧心病狂地——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把手伸进她的衣服裡,抚摸了两下她的
胸和乳头,我记得有些电影小说裡有人用这种方式刺激过昏迷不醒的病患并且成
功过,所以我也天真地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唤醒她,可除了心电图会产生一些波动
以外,在她身上,毫无其他任何反应;当然,我绝对不会禽兽到在这个时候趁著
夏雪平昏迷受伤而满足自己的一时之快,上警专上课的时候,就遇到过犯罪嫌疑
人趁大出血女伤者处于体虚昏迷时施以姦淫至被害人大出血及心律不齐导致死亡
的案例。

  事实上,一回想起夏雪平隻身一人去见段亦澄的时候,我却在他们家的地下
室裡跟蔡梦君忘我地性交,我的内心便会生出无比的自责。我由衷地开始排斥起
性行为。可在这个晚上,我仍是一次在欲望的小火苗和好奇心、以及想要让她醒
过来的急切心理驱使之下,我把手伸进她的内裤,想要通过触摸她的下体让她清
醒过来;就在我刚触碰到夏雪平外阴唇的时候,却发现夏雪平大小便都失禁了,
而且内裤裡渐渐髮乾。

  我连忙摁下了求助铃,然后毫不顾忌地掀开了夏雪平的被子——好在这里的
ICU病房都是单人单间——又把她身上的裤子和内裤脱了下来,协助著护士托起夏
雪平的躯体换了被褥床单,然后我又管护士要了两条湿毛巾和一盒酒精擦片,把
夏雪平沾上了的已经发硬酱黄色污秽混合物的屁股和小便处,彻底清理乾淨。

  我看著夏雪平双腿间柔软紧窄的阴户,上面隆起的长著杂乱无章阴毛的耻丘,
以及再上面,象徵著曾经是放我来到这个人世间的入口的那道疤,我安静地趴在
了夏雪平的下体处,把耳朵贴在了对应著她的子宫的位置上面,贪婪地感受著她
身上的温热,嗅吸著从她身体内部顺著阴道口缓缓散发出的体香气息和酒精擦片
擦过后留下的刺鼻辛凉气味。在她的身体上枕了一分钟后,我亲吻了她的阴唇一
口,亲吻了她小腹上那道疤痕一口,我又亲吻了她的额头一口。

  做著这一切的我,脑子裡并不带有任何情色欲望,心如止水。

  然后,我给夏雪平换上了一套新的病号服,给她掖好被子;后半夜护士给我
送了一杯温水、两粒抗生素。我吃了药,抓著夏雪平的手就囫囵睡下了。

  这一天,是我第一次杀人,是我第一次粒米未食、滴水未进;这一天,也是
我第一次陪伴夏雪平这麽长时间。在这天之后,我除了帮著她擦身子、换衣服之
外,暂时再没有对她进行过其他任何动手动脚的行为。

  这一夜我惊醒五次,每次直至确定夏雪平依旧在睡著、看了看输液瓶裡依旧
有液体、心电图正常之后,我才继续闭上眼。

  第二天一大早,大夫将我叫醒,给夏雪平吊了半瓶生理盐水、进行了二次洗
胃,等了半个小时,就把夏雪平送入了透析室。在透析的时候,夏雪平曾咬著牙
挣扎了几下,全身都在轻微地抽搐,接著她乾咳几声、抻著脖子似乎想起身,我
刚闯进透析室的门要去扶著她的身体,她又突然倒在了病床上……

  我看著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渗出,看著她那副痛苦的样子,我只能捏著拳
头向医院走廊的粉牆上连连砸著,其他的我却无能为力……

  我忍著没有哭泣,可实际上我不知道,我的脸上的泪水其实一直没离开过。

  经过了血液透析后的夏雪平,呼吸似乎顺畅了一些,但她看起来更虚弱了。
医生说从现在起儘管她还不能进食,但是我可以给她喝些水或者米汤之类的东西
了。我趁著她有护士照顾她、给进行葡萄糖和营养液输液的时候,我跑到了医院
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瓶蜂蜜,一个保温杯,从餐饮部灌了些热水以后,我拿了
个纸杯和木勺,给她调了些温蜂蜜水,一勺一勺地顺著夏雪平的嘴巴喂了进去。

  这一天我依旧没有进食,只吃了两块护士因为怕我虚脱而送给我的水果硬糖;
我也没有喝水,我生怕自己去洗手间之后,夏雪平一个人在病房裡会出什麽状况,
护士拗不过我的任性,只好在我的手上也吊了一瓶生理盐水和葡萄糖,并且找来
主治医生劝我,硬给我塞了一小块压缩饼乾。

  「你自己还伤得这麽重,你这麽熬,可得悠著点,就算你是铁打的也会受不
了的。」主治医师对我说道。

  我对此毫无怨言,无论是出于一个下属对于上司、一个儿子对于母亲,还是
出于一个爱上不该爱上的女人的男人的角度来讲,我都毫无怨言。

  何况在我跟夏雪平之间,由于我对妹妹美茵和蔡梦君做出的事情,以及我对
夏雪平跟段亦澄之间的误会,我从内心裡觉得我亏欠她。

  又过了一天。

  第三天上午的时候,在我迷迷糊糊睡著了的时候,美茵和父亲来了医院。两
个人手拉著手、十指相扣进的门。一见我抬起了头惊醒,父亲连忙鬆开了美茵的
手。

  「她还是这麽不会照顾自己……」父亲看著夏雪平叹了口气。

  「……我也有责任。」我颤抖著呼吸著,低著头对父亲说道,「是我没照顾
好她。」

  我看著父亲的眼神,觉得他明明是想要抚摸一下夏雪平的额头,但他却抑制
住了自己的情感。

  美茵进门的时候眼睛裡都是父亲,脸上挂著眉飞色舞的神采;可当她见到躺
在床上依然挂著水、连著心电图、戴著氧气罩的夏雪平的时候,她站在一边靠著
牆,怯生生地盯著夏雪平,不敢靠近。

  父亲举著手裡的保温桶,对我说道:「这事情今早才从雪平以前那个姓沈的
同事那裡知道的……这个是你陈阿姨炖的红豆黑米人参粥,加了一些红糖。」

  「替我谢谢陈阿姨吧,」我说道,「但是你看夏雪……你看妈现在的样子,
根本喝不了粥。我这几天只能给她喂一些蜂蜜水,还不敢多喂,怕她血糖骤升。
实在不行,把粥先留这吧,等她醒了我再去热热。」

  「那你就把它喝了,秋岩,这粥留不住,捂久了味道就坏了。儿子,你是不
是几天都没吃东西了?」父亲担忧地看著我说道,「你现在已经不成人样了,身
上还有伤——听爸爸的话,有我和妹妹在这看著妈妈呢。你去洗把脸,休息一下,
然后把粥喝了。」

  我看著父亲关切的样子,执拗不过,只好站起了身,从床架上拿了条乾淨毛
巾去了卫生间。

  看著镜子裡的自己,我几乎吓了一跳:就在短短两天的时间裡,我的脸上已
经消瘦得脱了形;又因为本来在周五夏雪平受伤之前,我就一直没怎麽好好睡觉,
所以我眼眶周围尽是黑黑的一圈。

  我拧开了水龙头,给自己洗了一把脸。两天没有正经喝过水的我,此时似乎
都能闻到清水的气味。

  当我从洗手间裡湿著脸走出来的时候,正看到何美茵站在病房门口,一脚蜷
起踩著牆围,低著头单腿站著。

  「你干嘛在走廊待著?」我一边擦著脸,一边对美茵问道。

  何美茵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看著我,又低下了头对我说道:「我不想进去……
你进去吃东西吧。」

  我顺著病房的门玻璃往裡面望了一眼,父亲刚刚帮著夏雪平掖了掖肩头的被
角,此时正坐在床头边,用十分焦心和担忧的目光盯著夏雪平的脸,除此以外并
没有做什麽,父亲很克制,连夏雪平的手都没拉。我又看了一眼何美茵,她现在
都著嘴摆著一副臭脸,真的就差把「吃醋」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跟我进去吧。父亲也没怎麽样。」我对著美茵说道。

  「哼,还要怎麽样啊?」美茵棱著眼睛斜著眼珠看了眼病房门,对我阴阳怪
气地说道:「我才不想进去呢,你要进去你就进去。只是你不嫌老爸在裡面多馀
麽?反正我倒是觉得我多馀。」

  我很苦恼地看著何美茵,气得鼻子嘴唇直颤,但就是说不出来一句话。

  美茵把头转到另一边,把下巴一扬说道:「……父亲还真是艳福不浅呢!每
天在家看著他跟那姓陈的贱货成天腻腻歪歪已经够了,谁曾想来著还得看著他给
夏雪平献殷勤……」

  「你他妈的爱进去不进去!」

  我实在忍无可忍,对著何美茵骂了一句。

  这一骂给她骂傻了。

  ——从小时候到刚才的一秒钟前,我这个当哥哥的都没骂过她一句,哪怕是
在她欺负我欺负得最厉害的那几年裡,哪怕是她在外面闯了再大的祸的时候,哪
怕是在我之前已经要向她表白却得知她对父亲产生了私情、并且已经跟父亲进行
了一些边缘性行为的时候,我都没这样愤怒地骂过她。

  她吓得连忙转过了头,把抵在牆围上的那一隻脚放了下来,睁大了眼睛惊恐
地看著我一个字都不敢说。

  我转头看了一眼病房裡面,父亲依旧在盯著夏雪平发呆,他应该是没有听到
我的责骂,我才放心地继续与美茵对视。我接著说道:「我知道你跟父亲把『不
该发生』的也给发生了,但我想问问你:何美茵,你还是不是人?你吃醋吃到谁
头上来了?夏雪平现在都什麽样了你没看到吗?……就算你跟父亲『那个』了,
夏雪平说到底也是你的妈妈!她前天差点被人开枪打死你知道吗!何美茵,你从
小咱家所有人都容忍你、让著你、宠著你,你就算闹脾气也得有时有晌吧!而且
你知不知道夏雪平其实心裡多爱你?她跟老爸离婚的这几年她都没去警校看过我,
她却总找机会去你们学校外面待著、就为了在学校外面顺著栅栏等你上体育课的
时候看你一眼!你他妈还好意思跟我来这麽一句,我说我的小公主啊,你讲不讲
良心!」

  「怎麽……怎麽可能!谁……谁跟你说的?」美茵颤抖著声音说道。

  「就是那个杀了你朋友江若晨的化学老师周正续!他在审讯室裡亲口跟我说
的,他跟我说过他在学校门口见过夏雪平好几次!」我冷冷地说道。

  美茵低著头,眼睛裡开始闪动著泪花。

  「你爱信不信!……就你跟老爸之间那点事,我他妈说你什麽了麽?我他妈
说父亲什麽了麽?你以为全天底下就你一个人心裡最不痛快是麽?夏雪平都这样
了,你还闹脾气!……你爱他妈进来不进来!」

  说著,我猛地打开了病房的门,吓得父亲突然抬起头,站起了身。而门外的
美茵被我说得有些无地自容,彻底低下了头,捏著自己的衣角不说话。

  我看了父亲一眼,接著转过身,缓缓地关上了病房门。

  「怎麽了?」父亲一脸不知所措地看著我。

  「哦……没,没事……」我应付著父亲说道,「风刮的。」

  实际上病房裡根本没开窗,走廊裡也是。

  美茵随后也缓缓地打开了病房的门,扭捏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父亲,接著
坐到了夏雪平的床边,一直凝视著夏雪平的脸不说话。

  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粥,也盯著夏雪平。接著很长时间,我和父亲还有美茵
之间都没有话可聊,倒像是我们仨也跟著昏迷了一般。

  最终还是我先开口,让父亲和美茵回了家,他俩一个上班一个上学,一个有
稿子要改一个还有作业也要做,夏雪平这边留我一个就够了,他们俩也著实帮不
上忙。父亲想了想同意了我的话,便带著美茵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又有四个人来了病房看望夏雪平:徐远、丘康健、苏媚珍和吴
小曦。四个人看著我和夏雪平的脸色,全都叹了口气,丘康健甚至都哭了。

  「真是该死……」丘康健一边擦著眼泪一边说道,「早知道那个段捷是那种
人,当初我说什麽也不会想著从中撮合雪平跟他!何况谁知道小喧也是他杀的!……
该死!」

  「行了,丘叔,别哭了。夏雪平现在不是没事了麽?」结果反倒要我来安慰
他。

  「秋岩,你回去休息一下吧。留我跟小C在这照顾雪平就够了,」苏媚珍对我
说道,「更何况我们都是女人,照顾雪平更方便。」

  「对啊秋岩,你看看你,这都熬成什麽样了?再这样你会把身体拖垮的,万
一夏组长醒了,看到你这样子,她会心疼的!」小C说道。

  我对著她俩摆了摆手说道:「苏阿姨,小C,咱这都不是外人,我也就不跟你
们客气了——我真没事,这裡就留我一个就行了,你们都有正经事情要忙,该忙
就去忙吧。」

  徐远把眼睛藏在一副墨镜后看著我,他想了想,对我说道:「秋岩,是这麽
回事:今天我把媚珍和吴小曦叫过来,就是想给你倒班的。我这边还有个必须要
交给你的任务要办。雪平现在暂时倒下了,这个事情,整个重案一组就你能办。」

  我皱著眉抿了抿嘴,对徐远问道:「就我能办?……艾立威呢?」

  「他今早请假了,说是肚子不舒服,没来上班。」徐远看著我说道。

  「妈的……一到关键时刻就是肚子不舒服!他以为他自己是石田三成呢!」
我骂了一句。

  「快跟我走吧,让苏处长和吴警员替你一会儿。」徐远拍了拍我的肩膀,补
了一句,「怎麽?我这个局长在你面前说话都不够份量了?」

  徐远这话都说出来了,我还能说什麽,只好站起了身,多叮嘱了小C两句,跟
著徐远和丘康健下了楼。丘康健负责开车,而我和徐远则坐在了后面的座位上。

  「什麽任务啊,局长?」

  「先别多问。」徐远拉著脸严肃地说道,「回去你就知道了。」

  结果将近二十多分钟以后,车子停到了宿舍楼的门口。

  徐远对我指了指宿舍楼门,笑了笑说道:「下车吧。我给你的任务就是,让
你回去好好休息。你击毙段亦澄有功,本来就不应该再让你受累,再加上你身上
还有伤呢你得养伤。」

  我无奈地看著徐远,摇了摇头:「都说您是『诸葛狐狸』——近妖的脑子、
千年的道行,名不虚传。但我是不会下车的。」

  「荷!小子,跟我叫板啊?」徐远看著我乐了。

  「那我也是不会把车开回医院的。」丘康健回身对我说道,「反正我和徐局
长都是大烟鬼,我知道你不怎麽会抽烟,我和局长俩人,倒是能在车裡抽烟抽上
一整天。下不下车你看著办。」

  徐远听了,也点点头,甩著手裡的打火机衝著我笑。

  我是真受不了这两个老顽童。

  「就算是我回去了躺在床上,一想到夏雪平还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裡,就算
你们两位给我灌安眠药,我也睡不踏实——我说的是实话。」我只好说道。

  徐远没说话,叹了口气。他想了想,从上衣口袋裡掏出一盒烟,自己点上一
根,又递给丘康健一根。

  还真是说抽就抽。

  我侧过头看著徐远,问道:「局长,能给我来一根麽?」

  「哟,你小子开荤了?」徐远叼著烟卷笑了笑,从烟盒裡拍出一根来递给我,
顺便把打火机一併递了过来:「诺,你自己点。」

  我把烟卷叼在嘴裡,点燃了香烟,轻轻抽了一口——一瞬间,我彷佛是在我
嗓子裡烧著了一座茅草屋。

  我开了车窗,连连咳嗽,把烟卷吐掉了,逗得徐远和丘康健哈哈大笑。

  「我的天,这什麽烟啊!」我皱著眉头对徐远大叫道。

  「美国货,骆驼牌。劲儿大著呢!」徐远笑著说道,「知道老佟头给你烟抽
过,他平时抽的都是新马泰进口的,口味轻的很,焦油量能跟我这比麽?」

  「算了算了,我还是不抽了……」

  「你小子可以,」丘康健对我说道,「都咳嗽成那样了,还能把著车门不放。
我都等著你打开车门之后,我直接踩一脚油门就走。」

  「那我也能开车自己回医院去……」我不服气地对丘康健说道。

  「疲劳驾驶,这可犯法,是要被拘留的!」徐远摸了摸我的额头,接著又问
道:「再说了,你车呢?你小子有车麽?」

  ——我这才想起来,夏雪平帮我从局裡借的车还停在段家的后门呢!

  「我……」我有些瞠目结舌。

  「行啦!早就让局裡同事给你开回来了,别担心,」徐远从嘴裡吐出一股烟
圈说道,「局裡的东西,我都比我自个家里东西还宝贝呢,一辆车的事情,我能
给漏咯?」

  我长吁了一口气,想了想,又对徐远问道:「说起来,段捷……段亦澄的尸
体呢?」

  「已经放在咱们局裡自己的太平间裡了。过两天就准备拉到殡葬厂火化,然
后准备问问他那闺女,看看她想怎麽处理再说吧。」徐远对我说道。

  「那段亦菲呢?」

  「她?唉……她自然是悲痛欲绝呗,但是随后也挺配合地接受了我们的调查
和讯问。从她的供词,再加上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段亦菲这个丫头跟封小
明的死、跟卢紘的死,以及跟策划谋杀雪平这件事,其实都没什麽太大关系,所
以她已经被量才副局长送回疗养院了。」徐远放下烟,另一手摸了摸脑门龇了龇
牙,「看在那姑娘双腿残疾,又是先天性心葬病的份儿上,我没让经侦处的人冻
结段亦澄的财产,先暂时没收了一些不动产、关闭段亦澄的私募基金——这姑娘
不容易啊,没了双腿、只能靠著码字赚钱,我不想断了她的活路。不过,她现在
这个疗养院怕是住不了多长时间了,那疗养院实在是太贵了,就算是吃段亦澄给
她留下的老本,那照著她以前的生活标准,那些钱花不了多久,她就得去乞讨。」

  我想著段亦菲的身世和际遇,也不禁有点觉得可惜。

  「局长,送我去青松疗养院吧。」我对徐远说道,「我想见见她。」

  徐远和丘康健一併看了看我,然后徐远点了点头。

  沈量才睡在青松疗养院的一楼大堂沙发上,旁边有三个便衣警员守著,派头
大的很。徐远看著沈量才酣睡的样子没有打扰他,自己和丘康健到楼外散步。

  程功像一隻热锅上的蚂蚁站在前台,时不时望瞭望睡在沙发上的沈量才,却
丝毫手足无措;当他看著我跟著徐远的车来的疗养院,又跟在徐远的身后进入的
大堂,整个人都傻眼了。

  「何老弟,你这是……」

  「抱歉了,程先生。」我对程功说道,「我不是什麽客户,我也不是什麽情
报站长的孙子,我是F市警察局重案一组的警员。骗了你这麽久,对不起了。」

  程功愁眉紧锁,点了点头:「算了……何老……我还是叫你『何警官』吧。
你这次过来,又有什麽见教?」

  「见教不敢。我想见见段亦菲。」

  「在老地方,你自己上去吧。」程功说完,又回到了前台,再也没睬我。

  我上了电梯,走到了熟悉的楼层,走到了熟悉的落地窗前;段亦菲坐在熟悉
的电子轮椅上,用著熟悉的姿势捧著一本书,从熟悉的位置望著窗外熟悉的景象;
而蔡梦君,坐在熟悉的椅子上,以一种熟悉的语气和声音,给段亦菲读著书。

  一切以一种熟悉的方式开始,又将以一种熟悉的方式结束。我忍著大腿上的
伤,一瘸一拐地走向了两个人。

  「你还来干什麽?」蔡梦君抬起头,敌视著我。

  「我是来找她的。」我的语气裡也没有任何情绪。

  「你还敢来?……我们不欢迎你!」蔡梦君低下了头,捏著手裡的书,对我
冷言相向。

  段亦菲一直没回过头看我,也没有看蔡梦君,只是默默地盯著窗外的景象。

  「我是来找她问话的,别忘了,我是个警察。」我说道。

  「哟,警察!很威风是吧!告诉你,亦菲该说的已经都说了,你还来……」
蔡梦君正对我咬牙切齿地说著,段亦菲终于开了口:「梦梦,让他问。你先迴避
一下吧。等他结束了,你带我出去走走;好久没逛街了,我想去逛逛街。」

  蔡梦君想了想,站起了身,从我身边用肩头撞了我的胸口一下,绷著脸走开
了。

  ——我也活该这样。我欠她的。

  段亦菲转过头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你都看到了?」

  「一切都看到了。」我对段亦菲说道。

  「看的过瘾麽?」段亦菲用著一种极其挑衅的眼神瞪著我。

  我努力沉默著。

  「何秋岩,你真是给了我好大的生日礼物!」

  「呵呵,你『哥』也不吝啬麽,」我指了指我的大腿说道,「这枪就是他打
的。我身上还有几处伤呢,你要看麽?漂亮得很!还有夏雪平,她现在还在医院
裡躺著呢,依旧生死未卜!」

  「哼!她死了才好呢!夏雪平若是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小说也就不用费
心力继续写下去了,我也不用再听那些自以为可以决定我写什麽的、靠卖盗版文
字生活的二道贩子们,在贴吧上对我的剧情走向肆意品头论足,乾脆直接他妈的
完结了算逑!」

  「你他妈咒死谁呢!」我捏著拳头对她骂道,听著她的话我真是想抽她一嘴
巴!

  「去你妈的!跟我『哥』比,你们俩这算个屁!他都已经被你打死了!夏雪
平却好歹还在医院呢!你够本了何秋岩!你他妈还想怎样?」段亦菲双眼裡含著
泪,死死地盯著我。

  「他活该。」我语气阴森地说道。

  「操你妈逼的!」段亦菲对我骂了一句。

  我没有还嘴,而是闭上了眼睛,走到了刚才蔡梦君做过的那张椅子旁边坐了
下来。

  还嘴无意义,我来见她,也不是为了跟她来骂街的,而且说实话,对于在她
生日这一天,我杀了段亦澄这件事我很遗憾;但是不好意思,段亦澄要在这一天
杀掉我目前生命中最珍贵的人。或许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不是你杀了我,就
是我杀了你,或许这个世界的本质,本身就是冤冤相报。

  我看了看段亦菲手裡的书,那是一本莎翁戏剧本,《裘力斯·凯撒》。

  「Friends,romans,countrymen,lend me your ears(朋友们,罗马的公
民们,请把你们的耳朵借给我);」看著这本书,我情不自禁地开始背诵起剧中
马克·安东尼那最有名的独白,「I come to bury caesar,not to praise him。
(我过来是为了埋葬凯撒,而不是来讚扬他的。)」然后我对段亦菲说道:「当
人们做了恶事,死后免不了遭人唾骂;可是他们所做的善事,往往随著他们的尸
骨一齐入土;So let it be with caesar。(所以,让凯撒也这样吧。)」

  「荷,你对这段的英文版倒是很熟麽。」段亦菲半揶俞半讚赏道。

  「呵呵,」我苦笑道,「初中时候喜欢过我们班的英语课代表,那时候总会
找一些比较深奥的英语长段背诵,希望她能由此对我产生注意。结果人家对我一
点感觉没有,而且后来才发现时至今日,现在也没有人会这样说英文了。」

  「你今天来,可不是为了跟我讨论莎士比亚的吧?」

  我想了想,对她说道:「我是来你听你讲故事的。给我讲讲你和段捷……哦
不,对不起我还没习惯你父亲的真名,段亦澄……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

  「哼!少假惺惺的!你是来鞭尸的麽?就像梦梦说的那样,该说的,我在审
讯室裡已经都说了,你还想怎麽样?」段亦菲愤怒且疑惑地看著我。

  我沉了一口气,对她说道:「我不相信你把所有的话,都告诉了那些警察。
比起他们,我觉得我至少主动地了解过你,而且还了解到了你和他之间的隐私情
感。呼……虽然我讨厌段亦澄,虽然我亲手毙了他,但说实话,我很能理解你和
他之间的事情。」

  「呵呵,就因为你在我们家的密室裡偷窥过我和他做爱,就觉得自己理解我
了?」段亦菲嘲弄地看著我,「糊弄谁呢!你来问我和他之间关于肉体的那些事,
是他妈的有其他原因的吧?你是想在他死了,用逼问我俩之间的事情和我俩之间
的关系来侮辱我,是不是?——录音,照个照片,然后发到网上去,告诉网友
『红剑阁主』是个私生子、还他妈是个跟自己父亲乱伦的淫娃?你是想让我被网
上那些屌丝人渣骂死,对吧?还是说,你是想强迫我跟你上床?——你想跟我上
床麽?看过我的身子以后著迷了吧?你该不会在那个房间裡跟梦梦做著的时候,
也幻想我跟你们俩一起玩双飞吧?在我的阴道裡还留著你最讨厌的人的精液,然
后你想趁著我阴道裡还没干,就把你那根东西趁热插进来,是不是?这种行为会
让你觉得很有面子是不是!」段亦菲越说越愤,最后对我骂道:「什麽他妈的想
了解我的故事?你不就是想杀了我爸爸,然后又来佔有我吗?听说你跟卢紘是朋
友对吧?你跟他那淫棍人渣不都是一样的吗!还装什麽道貌岸然?沐猴而冠!」

  她的确戳中了我的心思,但我那时确是出于一种应激反应。

  可是,她误会我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就想了解一下,你和他过去。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
有无缘无故的恨——段亦澄对你的爱,与对夏雪平的恨,我都想彻底弄明白。」

  「还是那句话:那你就自己去查!」段亦菲气极,忍不住哭了,对我嚎叫道:
「少装出一副很清楚一切的样子:我跟爸爸之间的事情,你们这些外人有几个能
懂的?」

  「我能懂。」我对她说道。

  「放屁!你不懂!」段亦菲歇斯底里地喝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她诚恳地说道:「……我真的能懂。」

  说完,我坚定地注视著她的眼睛。

  她也对著我的眼睛凝视了半天,然后她的情绪终于有所缓和。她伸手摸了摸
眼泪,我也从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两张面巾纸递给了她。

  「谢谢……」她不情愿地硬咽道。

  「没事。」

  段亦菲抽泣了一会儿,看著窗外如同下雨一般开始飘落的枯黄树叶,叹了口
气。接著她转过了轮椅,对我说道:「跟我走吧,去我的房间。我给你看点东西。」

  这是我第一次进到段亦菲的房间,我想,也将是最后一次。

  房间裡的佈置,跟那天我最开始看到的她和段亦澄做爱的那间婴儿房风格的
情趣卧室出奇的相似:同样的牆纸、同样的吊灯、同样高大的泰迪熊,甚至在房
间角落裡有个同样的瓷质木马,只不过这个木马没有马背上的一条瓷质短棍,而
且要比她家密室裡那一匹矮小得多。

  「我累了,能扶我上床麽?」段亦菲对我问道。

  我不假思索地走了过去,搀著她的胳膊帮她从轮椅上,慢慢移动到床上。她
刚要拖著假肢上床,我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先等下……你这样舒服麽?」

  她愣愣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挽起她的裤腿,然后帮她把假肢卸了,放在床头柜旁她伸手就可以够得到
的地方。

  「谢谢了。」段亦菲面无表情地说道,「以往若是没有父亲或者梦梦帮我拆
卸,我都是直接把它们带上床的,习惯了。过去有一阵子家裡穷过,安装不起空
调,所以夏天的时候两条腿上常常全是痱子。」

  我听著她说的话,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她的床边「我算明白梦梦为什麽会喜
欢你了,」段亦菲看著我,脸上带著一丝不知是何含义的笑说道,「哪怕是满嘴
胡言的你。」

  「为什麽?」

  「因为你的心够细,还是个『暖男』,『中央空调』的那种。」

  我惭愧地笑了笑:「呵呵,或许是吧。」

  「其实我喜欢『暖男』,父亲其实也是个暖男。如果当年妈妈没死,」段亦
菲平静地说道,「或许我会跟梦梦抢;而我现在,如果手裡有把刀或者枪,我真
的很想杀了你。」

  「你杀了我也无济于事,段亦澄已经死了。」我也平静地看著她,「而且就
算是时光回溯,在你说的那种设定裡,段亦澄如果还会对夏雪平不利,我还是一
样会击毙他。」

  「你这人还真有意思,暖起来时候特别暖,暖得让人觉得油腻;冷得时候特
别冷,冷得让人浑身颤栗。」

  「过奖了——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段亦菲坐在床上闭了会儿眼睛,然后又缓缓睁开,对我说道:「你不是想听
故事,对麽?想听听我是怎麽从段亦澄的『女儿』变成『妹妹』的,对麽?」

  我点了点头。

  段亦菲指著自己床脚对著的书架说道:「你去把从上往下数第二层最左手边
那个黑色羊皮笔记本拿来,还有旁边的纸箱子,一併拿来吧——谢谢你们的徐局
长和沉副局,可以允许我把这些东西拿来。」

  我按她说的照做了。

  那本黑色的羊皮卷,是段亦澄的日记。

  那个硕大的纸箱子裡,是我见到过的曾经摆在密室书房裡的那个跟段亦菲长
得近乎一模一样的女人照片、卷起来的裸体肖像画,还有一些其他的影集和杂物。

  再加上段亦菲对我的娓娓叙述,尘封的往事逐渐浮现在了我眼前。

[ 本帖最后由 龙葵 于 2022-7-27 23:25(GMT+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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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20)

  夏雪平还没有醒过来,所以我没法证实,但我猜测,她是在从三年前J县那两
家联手对付高澜的实业集团开始查找信息,然后怀疑段亦澄的——事后我问过夏
雪平,只能说我猜对了一半。夏雪平之前最近一次去J县的时候,除了为了查找那
份被「丢失」的沈福才拐卖妇女的名单,还有一件事,就是为了去J县警局查找一
下段亦澄的户籍资料。

  段亦澄正是那家三年前去D市出海、私人邮轮在海上发生爆炸、「全家」都被
烧死在海上的「长岭实业集团」老总段长岭的第九个孩子。段长岭跟慕天择一样,
是J县称雄一方的土豪,早年间是个工厂裡的工人,后来跟人去野外开矿、在黑市
贩卖雷管,逐渐开始发家。段长岭性子野蛮,为人老派、江湖气,社会上都管段
长岭叫一声「岭爷」。在成立了自己的「长岭实业集团」的第二年,段长岭在J县
郊区靠山傍水的一处地方,盖了一座豪华的连体碉楼,气派得很,当地人称「段
家公馆」。

  段亦澄小时候在J县,自然也是风光的很,在他的小伙伴们中间还有个绰号,
叫「九公子」。段亦菲让我翻出一本影集,一点点耐心地指给我看——那本影集,
是段亦澄从小到大的个人生活照片记录。其中有一张段亦澄六岁时候的生日照,
引起了我的注意:在段亦澄面前摆著三盘糕点,一盘是芒果千层布丁,一盘是布
朗尼蛋糕,而最中间的一盘,是一只最长直径约十二英寸、最短直径约八英寸的
椭圆形日式奶酪蛋糕。我还曾吐槽过蔡梦君小的时候居然吃过圣女果和豆奶油蛋
糕,可段亦澄小的时候,近四十年前,就吃过现在这个时代流行的糕点,段家曾
经的豪华程度可见一斑。

  段长岭为人豪爽、讲义气,但他这辈子的缺点就是好色:他一辈子娶过六个
老婆,在外面的情妇更是数不胜数。段亦澄的前八个兄姊们,都是段长岭的首任
原配和第二任生的,都因为段长岭跟外面的年轻女生出轨接受不了而离婚;第三
任老婆和第五任老婆,则都是外面有了小白脸,跟小白脸私奔跑了;段亦澄是段
长岭第四个老婆生的儿子,段亦澄出生的时候,他母亲就因为难产去世了,因为
这个缘故,再加上又是家裡的最小儿子,段长岭对段亦澄自然是一直很宠爱:段
亦澄喜欢唱歌喜欢流行乐,段长岭就吩咐人给他买来最好的电子琴和吉他,从本
省音乐学院特聘音乐教授来给段亦澄充当声乐老师,因此段亦澄一直唱歌都很好
听——段亦菲说,每次听他唱歌,一闭上眼,就彷佛感觉是在听刘德华的现场;
段亦澄喜欢看摄影展,段长岭就给他买了当年能买到的摄影设备,而且在段亦澄
12岁那年还送了他一部拍立得相机和足足四盒相纸——在当年,这些东西可都上
万元的价位;段亦澄喜欢看电视上的演的艺术馆挂著的画,段长岭就特聘美术学
院的一些女学生叫他画画——当然,这也是为了自己沾沾洋荤,花一份钱,能教
儿子画画,又能解决自己充盈旺盛的性欲,一举两得;段亦澄喜欢看武打片、幻
想当大侠,段长岭就从全国打听最好的武术教练给段亦澄当教习——当年9岁的段
亦澄,已经精通棍法和刀法,并且很成熟地掌握了八极拳和形意拳的搏击技法,
捱过他揍的我对此,丝毫没有怀疑。

  段长岭和段亦澄父子二人相处的一直很融洽,至少在段亦澄14岁以前,他也
不会想到自己终有一天,会跟他父亲、甚至全家人反目的。

  「在他14岁那年,发生了什麽?」我对段亦菲问道。

  「那一年,祁雪菲嫁到了段家,她是段长岭的最后一任妻子。」段亦菲深吸
了一口气,看著我说道。

  「祁雪菲……」我念刀过这个名字,「……前天我追出去的时候,我听到段
亦澄跟夏雪平提起过这个名字。她是什麽人?」

  段亦菲眯著眼睛看著我,冷冷地笑著:「我叫段『亦菲』,她叫祁『雪菲』,
你还猜不出来她是谁麽?」

  我愣了三秒,拿出了那堆裸照中的一张,对段亦菲问道:「……祁雪菲,该
不会就是她吧。」

  段亦菲没有直接回答,默默地叹了口气,对我说道:「她嫁入段家的时候,
才23岁,比我现在还要小一岁呢……」

  祁雪菲也从没想过,自己会跟一个地方土豪家族扯上关系。祁雪菲很小的时
候父母就都相继去世了,一直寄居在常年独身脾气又不太好的姑姑家。18岁的时
候姑姑也去世了,祁雪菲便隻身一人北上来到F市打拼。4年以后的祁雪菲,用自
己的美貌和气质,再加上过人的机敏反应,在当年的某个大酒店,一直做到了服
务员领班。

  结果就在她为段长岭的照应的酒局上,祁雪菲就先成了段长岭的餐后甜点——
她直接被段长岭当著七八个男人的面,一把拽到了餐桌上,躺在了满盘油污上面
撕扯著连体制服……

  「先生,先生……请您别这样!」

  祁雪菲瑟缩著身子挡著自己胸前的拉鍊,左闪右躲,但是一个刚满22岁的窈
窕而孱弱的女人,怎麽能撑得住50多岁的虎背熊腰男人的进攻。何况,当年的段
长岭从40岁以后就养成一个习惯,酒后一定要乾一个女人——最开始都是可这自
己的同事、秘书、下属、客户下手,后来社会上巴结他的不少人知道了他的这个
嗜好以后,开始主动替他招花引蝶,甚至有把自己的儿媳妇、女儿和老婆贡献给
他的,就为了让他签下一笔几十万、几百万的单子;可时间一长,段长岭觉得不
过瘾,因此他开始了对自己公司女实习生和饭店女服务员的逼姦——轮到祁雪菲
的时候,段长岭对于製伏不情愿跟自己发生性交的女人,早已轻车熟路。

  「哈哈哈!什麽别这样,你看看,你这衣服都被菜汤弄葬了不是?反正你早
脱晚脱都是脱,女孩子长得这麽流光水滑的,身材这麽好,成天自己藏著掖著干
什麽?还不如叫咱们大伙瞧瞧,也不枉你这一世青春,」段长岭的胳膊又粗又壮,
手指上全都是老茧,强而有力,一隻手就可以像是钢筋一般,彻底箍住祁雪菲的
两隻胳膊。在众目睽睽之下,祁雪菲的连衣裙工作服不仅三下五除二地被段长岭
撕扯成了网状,而且自己的胸罩,也被段长岭用牙齿一口咬断:「呵呵,哟!还
是黑色的奶罩呐!……嘿嘿,南方小妮子就是水灵!诸位老哥们快看啊,这小粉
色的奶头,长得跟朵樱花似的,我这一捏上去,怕是能捏出来奶汁儿吧!啊?哈
哈哈……」

  「捏捏!岭爷快捏捏!捏出来奶汁儿正好让咱们几个也嚐嚐!正好嚐嚐这南
方姑娘的奶水,给咱们解解酒哩!」

  「岭爷,你是咋瞅出来,这小娘们是南方那旭旯的啊?」

  段长岭的那些狐朋狗友们看著祁雪菲也是口水直流,但是由于她是段长岭看
上的「两脚羊」,就算是再馋,他们也是不敢逾越动手的,只好从言语上不断地
起哄撩拨。

  喝醉了的段长岭,红著脸,露出了自己那根不怎麽长但跟大号药瓶子一边粗
的鸡巴,抵在了无力反抗、只能来回衝著半空中蹬腿的祁雪菲的幼嫩阴穴口上,
对著众人得意地说道:「唉,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咋分清南北方的女人呢?这一
啊,要看身子骨,二要看胸三看屁股:像是咱们北方的老娘们,身子骨厚实,胸
脯的肉实撑得很、屁股的肉宣乎;这南方小丫头片子们,身子骨单薄,屁股的肉
又小又实撑,胸脯的肉又软乎又宣乎!」

  说著,段长岭狠狠地捏了一下祁雪菲的乳房,并且用力狠掐了一下她的乳头;
祁雪菲疼得嗷嗷直叫,就忘了要在下肢上努力反抗这件事了,结果就被段长岭找
了个机会,迅速地把捏过奶子的那隻手放到了祁雪菲的玉蚌口处,用两隻手指毫
不留情地翻开外阴唇,扯开小阴唇,狠狠往前一送,挺进了她身体裡最柔软的部
位。

  「我操!……真他妈爽!这小娘们还是个雏!」

  旁边段长岭的那七个狐朋狗友们看到了有鲜血顺著祁雪菲的阴道和段长岭的
阴茎裡流出,看得都傻眼了——这应该是段长岭自打开展这种恶俗的犯罪游戏以
来,遇到的第一个处女,而且也是他们遇到的长相最漂亮的女孩。

  段长岭很自豪地看了看祁雪菲出血的下体和自己沾血的肉棒,更是加快了速
度抽插——完全没有爱抚、完全没有对性感带的刺激,只是简单的蹂躏,只是简
单的发洩。

  那天晚上那个酒店的包房,祁雪菲的身体裡被段长岭射了四泡精液:两泡在
阴道身处,一泡在喉咙深处,后来段长岭还觉得不过瘾、以及那一副小屁股的手
感著实诱人,所以也直接给祁雪菲的屁眼开了苞;而围在祁雪菲的周围的那些老
男人们,全都把自己的阴茎撂在了桌子上,用马眼对准了祁雪菲的脸蛋打起了手
枪。那天晚上那个酒店的包房,充斥著吃剩下海鲜的腥臭味,还有从那些老棍子
身体裡面射出来的泛黄浓精的腥臭味。

  那天晚上,祁雪菲就被酒店裡的其他姐妹们送到了医院——因为段长岭的蹂
躏,初经人事的祁雪菲下体撕裂,差点引起大出血,而且还被段长岭药瓶子粗的
阳具干到脱肛,在医院裡住院就住了两个月。

  在祁雪菲的伤快养好的时候,段长岭又去了那家酒店,从酒店经理那裡得知
了祁雪菲在住院的消息,段长岭表现的还有些愧意,买了一堆名贵的补品、衣服、
还有金银首饰特地去医院看望了祁雪菲——祁雪菲受宠若惊,她一个穷苦出身的
女孩哪见过这些;结果看著祁雪菲躺在病床上消瘦的病态,外加有些害怕他的天
真样子,段长岭居然又爆发了一次兽性……

  第一次就被那麽粗阳具插过的祁雪菲,第二次再经历段长岭粗暴对待的她,
身体居然产生了难以名状的快感,而且段长岭又是情场老手,在段长岭的手指和
阳具的虐待下,一波又一波的高潮从祁雪菲的心底袭来。祁雪菲不知道为什麽自
己会这样,但她知道,她开始离不开这种感觉了;再加上,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
老男人,太会说甜言蜜语了:「大妹子,对不起……老段我是个粗人,不太会说
话,但是放心!今后,我老段亏待不了你!」

  「你……还真是『粗』人……」祁雪菲自己都想不到,在段长岭怀裡的时候,
她脸上居然会挂著娇羞的笑。

  于是,祁雪菲辞了酒店的工作。在大概经历了半年多的秘密情妇生活之后,
在祁雪菲生日的那天,段长岭带著祁雪菲领了结婚证,并且带她住进了段家的碉
楼。看著自己的色鬼父亲领著一个小老婆回了家,段家其他的子女早已司空见惯,
平时他们也大都不住在家裡,因此也没发表什麽意见;可当年14岁的段亦澄却甚
是不悦:自己的上一任继母是个十足的拜金女,姿色十分貌美,可说话却污言秽
语、脾气也差得很,那女人平时不敢欺负段家的其他八个兄妹,只有拿仍然年幼
的段亦澄撒气,没事就对段亦澄恶言相向不说,还拳打脚踢——后来那女人居然
跟一个唱地方戏曲的二流剧团演员私奔了,还卷走了一大笔钱,气的段长岭成天
直跺脚,段亦澄倒是对此表示,三清四御终于开恩,无量寿福。

  结果还没把自己的心理阴影熬过去,这马上又来了一个继母。有了之前的不
愉快的记忆,段亦澄最初认为,祁雪菲也是个同样拜金的贱货,所以在祁雪菲刚
嫁入段家的五个月内,一直没有给祁雪菲好脸色;每天听到父亲房裡的虎啸龙吟
和祁雪菲的夜夜笙歌,段亦澄对此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五个月,短短的五个月过去了,段长岭对祁雪菲也渐渐玩腻了。五个月以后,
段长岭开始经常夜不归家,有时候祁雪菲三週才能见到段长岭一面,只是一起吃
个饭喝个茶,别说性交,就连拉手和亲嘴也都没有了。

  八个月以后的一个晚上,段亦澄突然听到了自己父亲房间裡又发出了男欢女
爱的声音,他明明记得父亲是去了沿海谈生意,怎麽会突然回来?于是他悄悄地
拉开了父亲卧室的房门,却看到了祁雪菲背对著房门,正跨坐在一个男人的阴茎
上低吟浅唱。

  ——这女人怕是食髓知味后耐不住心裡面寂寞和阴户裡面的瘙痒,因此找了
外人来解决生理需求,跟前一个继母没什麽两样。

  段亦澄当时确实是这样想的。

  那男人在家裡逗留了三日三夜才走。三天以后,家裡又偷偷来了一个男人,
段亦澄此时才发现,来的男人,全都是父亲的狐朋狗友。

  他忍不住义愤填膺地继续监视著继母偷欢的样子,可结果他却看到,每次祁
雪菲在跟男人「欢爱」的时候,既没有欢,也没有爱,在她发出令人愉悦的呻吟
声的时候,她却满脸都是泪;在那些男人离开后,她去洗澡时,才敢一个人坐在
浴缸裡放声大哭——段亦澄在一次祁雪菲被人侵犯后去洗澡忘了锁上自己那层楼
洗手间的门的时候,偷偷打开了洗手间的门,亲眼看到祁雪菲哭到声嘶力竭;而
那段时间裡,祁雪菲每天都会吃五次药片,一次两片,段亦澄后来从垃圾堆裡把
药盒翻出来才知道,那是一种紧急避孕药,吃多了会影响内分泌甚至导致心葬病,
而由于那些老男人从来不戴安全套,且每次都是内射,祁雪菲对于那种药,已经
产生了一种变态的执著。

  后来他才知道,在父亲第一次强姦祁雪菲的时候,那七个老男人当时虽然都
没敢上手,但是他们一个个都清楚岭爷对女人的爱好是有新鲜週期的,五个月后,
岭爷必定会对祁雪菲失去兴趣;他们周密地计划了一通,由为首的一个男人以通
过祁雪菲求岭爷借钱为名,约祁雪菲出来喝酒吃饭,席间男人灌醉了祁雪菲,还
用当初的胶片相机给祁雪菲拍了裸照,并以此要挟祁雪菲,让祁雪菲轮流伺候他
们几个。

  在第二个男人享用过后,其他五个人已经猴急得不行,于是约好了地六天晚
上,趁著深夜段长岭不在家、九公子又应该已经睡下的时候,去祁雪菲卧室裡对
她施以轮姦——有人甚至借来了当年那种笨重的盒式录影机,准备把群奸祁雪菲
的难忘场面拍摄下来并加以拷贝,留作纪念。

  在那天晚上偷看到祁雪菲已经想一具行尸走肉一样,任凭那些男人把那条脏
东西硬塞进她自己嘴里之后,在看著那一条条挺立的秽物正抢著争著谁先插进祁
雪菲牝门谁先插屁眼谁继续肏嘴巴谁暂时只能在一旁自撸的时候,段亦澄再也忍
无可忍,拎著一把练功用的朴刀就闯进了房间。

  看著段亦澄闯了进来,祁雪菲感觉自己得救了,但同时无地自容的屈辱感也
油然上心,她掩面哭了起来。

  「放开她,」面对著一众裸著的老男人,段亦澄丝毫没有畏惧,「你们现在
走,我就当作什麽都没发生过。」

  「肏!平时管你叫声世侄,是因为你老子;现在你小子居然拿个玩具跑来跟
我们耍?你以为我们几个会怕你一个小屁孩?」那些老男人们也丝毫没有畏惧,
因为他们不相信段亦澄会对他们怎麽样,那把刀也不过是吓唬人用的玩具罢了,
并且似乎都没开刃。

  然而,七个赤身裸体、赤手空拳的老男人确实打不过一个手握朴刀,从小到
大学习形意和八极的14岁的男孩。

  朴刀确实没开刃,但是拆了那帮老男人们的「祠堂」,还是绰绰有馀。那天
晚上,场面确实难忘,甚至有人当场,就被没开刃的朴刀切断了睾丸。那几个老
男人吓得没敢喊疼,拖著自己的衣服就逃离了段家公馆。

  段亦澄丢掉了手中的朴刀,抱著一身白浊精污的祁雪菲就去了浴缸。段亦澄
亲手帮著祁雪菲洗去了一身的污秽,还帮她漱了口。段亦澄后来又去找了那几个
老男人,要来了祁雪菲裸照的底片,接著又痛打了那些人一顿;那几个狐朋狗友
再也不敢闯进段家家门,甚至渐渐主动跟段长岭断了来往。

  可从那天晚上起,祁雪菲就像魔怔了一样,开始不断地念刀著:「杀了我吧,
我不想活了。」「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

  每天到了晚上,家裡的佣人、厨师和司机们都下了班回了自己家裡,偌大的
碉楼裡就段亦澄和祁雪菲两个人,看著祁雪菲那个样子,早熟的段亦澄还真害怕
祁雪菲会出什麽意外,因此当天晚上帮祁雪菲擦乾淨了身子、穿好了内裤和睡裙
之后,段亦澄抱著祁雪菲去了自己的卧室与其同眠。

  那天晚上,两个人甚麽都没发生,段亦澄在熟睡,而祁雪菲一直睁著眼睛念
刀著「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直到彻底累到不行;可在段亦澄闭上眼睛以后,
满脑子都是祁雪菲的裸体、她的乳房、她的阴毛以及阴毛下面的那条缝隙……

  那一晚,段亦澄迎来了他此生第一次遗精。

  从那天晚上起,段亦澄开始亲自为祁雪菲做饭,每天也帮著魔怔了的祁雪菲
洗脸、刷牙、更衣、洗澡,甚至帮她把尿、帮她脱裤子后给她放在马桶上让她大
便,还帮她跟佣人们和其他的哥哥姐姐们瞒著,说「夫人只是相思病,想父亲想
的」……坚持一周以后,还是个孩子的段亦澄再也忍受不住了,伸手扇了继母两
巴掌:「你够了!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为了你受了多少累?你就不能恢复原来
的样子麽?」

  「你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祁雪菲依旧目光呆滞地说道。

  段亦澄实在忍受不住——因为确实,在这段时间裡无论是帮祁雪菲更衣洗澡,
还是接尿擦屁股的时候,段亦澄发现自己不但越来也不讨厌她,而且,每一次自
己的下体都会勃起——所以,这一刻,他做出了一个影响自己一生的举动,他吻
住了祁雪菲的嘴巴。

  就像童话裡王子吻醒了公主一样,这一吻,似乎吻得祁雪菲也清醒了。

  「你为什麽要吻我?」祁雪菲痴痴地看著眼前这个14岁的继子。

  「因为……我爱你。」

  按照段亦澄日记裡自己的说法,他当时这句话完全是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也
不知是以前看了哪一部恶俗的台湾偶像剧,让他记住了这样的桥段这样的台词,
再熟悉的场景下,他把这句很偶像剧化的话,对自己的继母说了出来。

  「真的吗?我还值得被爱麽?你真的爱我麽?」祁雪菲似乎也忘了眼前的这
个小男生,是她的继子,甚至忘了他的年龄,用一种强烈的目光和语气进攻著段
亦澄的心房。

  段亦澄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然后,就在段亦澄的卧室裡,祁雪菲回吻了段亦澄,并且伸出了舌头;她一
边亲吻著他,一边摸著眼前这个刚步入青春期的男孩,把手移到了段亦澄的裤裆
外面的时候,她的手发觉了自己继子的阴茎在逐渐的胀大,此时男孩的生殖器虽
然还不及他的父亲一般粗,但是要比他的父亲、甚至比他父亲的那些噁心的朋友
们的阳物都要长,于是祁雪菲毫不犹豫地、甚至有些急切地脱下了段亦澄的裤子,
脱光了他的衣服,并且脱光了自己的衣服。

  被人玷污过后的继母,就这样跪在了自己的继子麵前,给自己的继子口交著……

  「啊……阿姨……阿姨……」

  「啵——嗉噜……呼呼……你真的爱我麽……啵——嗉噜……」

  「阿姨……我……我爱你……爱……爱你……」

  「别叫我阿姨……叫我雪菲……」

  「雪菲……」

  「爱我……好好爱我……啵——嗉噜……」

  「啊……啊……阿姨……雪菲……啊啊啊啊……要射出来了!」

  那句「雪菲」,一叫就是将近三十年。

  吸吮到了段亦澄的处男阳精,祁雪菲便把段亦澄推倒在了床上,坐在他的身
体上,引导他还没发育完全的玉茎,插入自己伤痕累累的仕女门扉。

  「我要你爱我……嗯……爱我……好好爱我……啊……啊……用力……好好
爱我……」

  「我爱你……雪菲……」

  「好好爱我……啊……嗯……」

  「雪菲不行啦!……我又要射了……啊啊啊啊啊!」

  望著自己一片泥泞的下体被射满了充满新鲜的精液,祁雪菲无奈地把精液从
自己的阴穴裡抠了出来,用手指蘸了些纯白的精子放在自己的嘴裡舔著;看著祁
雪菲淫靡的动作,段亦澄又硬起来了。

  从那天起,祁雪菲和段亦澄开始了乱伦关系,反正也已经习惯,反正没有人
发现,每天晚上祁雪菲都会跟段亦澄睡在一起,进行著观音坐莲式姿势的交合——
在段亦澄的日记裡,他说道,他很喜欢这样的姿势,因为他母亲去世得早,他从
小只是喝迷糊与牛奶羊奶长大的,而在此之前,几乎从来没有像这样近距离地接
触过女人的乳房;在他偷窥祁雪菲、帮她洗澡、更衣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在逐
渐地对祁雪菲豪乳产生沉迷,而祁雪菲坐在自己身上驾驭著自己的躯体的时候,
上下摆动的双乳和透过肉谷间看到的祁雪菲那张通红的迷醉的脸庞,对于自己来
说,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风景。

  后来祁雪菲也开始引导段亦澄换成别的姿势,传教士式、狗爬式、69式……
也开始控制他抽插的深浅、频率、性爱的时长;通过跟段亦澄的交构,祁雪菲也
开发出了自己的身上的敏感部位,并且越来越沉溺。

  两个人试过两天都没有出房间,只是无止境的性交、射精、高潮,性交、射
精、高潮……偶尔饿了渴了,吃的都是段亦澄房间裡预存的零食和可乐——高糖
高卡路里的摄入品,成为了两人维持狂热激情的能量来源。

  那两天裡,段家的那些佣人们没有见到祁雪菲和段亦澄,居然没有人问一句
「太太和九公子去哪了」,反而因没人看管他们干活所以可以偷懒,继而因此到
乐得自在;其他的八个兄姊们,平时回家跟上洗手间似的——来也匆匆、去也匆
匆,别说祁雪菲和小弟弟在不在家、是不是去哪了,就算是父亲在家,能不见基
本也不见。

  在这种病态的性爱中,起初两个人除了呻吟和喘息以外,对话单调的很:祁
雪菲问一句「你爱我麽」,段亦澄回一句「我爱你」,继而祁雪菲会说一句「爱
我……好好爱我」;可渐渐段亦澄发现,因为两个人的性爱是那样的激烈和和谐,
祁雪菲的精神状态逐渐开始恢复了。

  「哦……爱我……好好爱我……啊……」

  「我爱你,雪菲……哦……」

  「啊……嗯……小澄……哦……我饿了……」

  「那要不要先停下?」站在床沿的段亦澄问道。

  「先不了……嗯嗯……先继续……等射了……我们再去吃东西……」

  「好……好的……那雪菲也要在我射的时候……一起来好不好……」

  「来……嗯哼……啊……来……来什麽啊……啊啊啊……」

  「来水……来浪水……嗯……好舒服……夹得好舒服……」当时生活在县城
的段亦澄即便是富家子弟,能接触到的信息资料也十分匮乏,因此儘管他见过乡
村的一些粗俗表演、听过淫曲偷看过艳舞,甚至在树林、溪边、乡间、田野裡意
外地碰到过在各种情况下野合的男女老少,可他却还不知道「性高潮」这样的词
彙,每一次只能用「来浪水」这样直接而粗俗的词彙来形容祁雪菲性交至巅峰的
状态,祁雪菲倒是对这种词彙受用无比:「啊……哈啊……好呀……跟小澄一起……
一起高潮……雪菲来浪水……小澄也要一起把小澄的浪水射进雪菲的身体裡……
啊啊啊……要到啦!」

  第三天上午的时候,不眠不休的而两个人,已经筋疲力尽,便相拥而睡。从
那以后,两个人便开始形影不离起来,经常一起出门散步、去县城市区裡买东西、
看电影、下餐厅吃饭,甚至还一起偷偷买过火车票到F市和K市游玩,白天去逛街
散步、去游乐场,晚上就在宾馆裡肆无忌惮地进行著交欢。段亦澄对祁雪菲是自
己的继母这一层身份越来越淡薄了,却也越来越珍惜她爱护她;而祁雪菲则对段
亦澄坦言,自从自己被裹挟逼奸的事实被段亦澄发现、又被段亦澄救下来以后,
她就再没把段亦澄当做过一个小孩子,而是将他视为一个自己可以依赖、而唯独
能够依赖的男人。

  在段亦澄的日记裡,他说他听到祁雪菲那样说之后,他由衷的自豪。

  事情如果继续顺利地发展下去,段亦澄的故事将会是一本夸张而意境唯美的
少年意淫色情小说。然而现实的生活,总有种残酷的东西叫做包不住火的纸。

  很快段亦澄小学毕业,直升上了初中,学业比以前繁重因此也不能每天一整
天都陪著祁雪菲,刚开学的时候,祁雪菲和段亦澄只能趁著周六週日的时候一起
到K市和F市过二人世界;可慢慢的,一到週六週日,段长岭居然也回了家,因为
段长岭在家,二人也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有家庭,在家庭内部,两个人还拥有
一个比较尴尬的亲缘关系存在。

  段长岭是穷苦出身的暴发户,可他也知道知识的重要性;早年间因为自己在
外风流快活属于家庭教育,先前的八个子女全都是校园混混,后来大部分成了本
地帮派成员、或者是自己在外面做小生意的个体户,少有几个脑子灵光的可以帮
著自己打理本地矿业和木材生意的,自己也嫌他们笨手笨脚。段长岭只好把培养
高材生、改换门庭的期望寄託在自己的这个最聪明的小儿子身上,所以对于段亦
澄的学业成绩,他是丝毫不敢怠慢的。

  何况这次回来,看了看自己的第六任「糟糠之妻」的身上突然散发出一种被
滋润的成熟气息,自己又对祁雪菲性趣重燃,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当然,
那时的他还并不知道,滋润自己这个小妻子的,正是被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的雨露
所滋润的。

  ——这可就苦了段亦澄和祁雪菲。

  段亦澄正值青春期,从比自己成熟的女人处嚐到了性爱的甜头的他突然断了
顿,必然精力外流;这一次,当他在夜裡再站到父亲门口听著父亲的虎啸龙吟和
祁雪菲的夜夜笙歌的时候,他心裡突然多了一种愤恨和屈辱;但他也意识到,祁
雪菲本来就是自己以外地从父亲的房间裡抱走的,似乎从头到尾祁雪菲都不曾属
于自己;而祁雪菲已经习惯了青春期那个小大人儿永动打桩机一般的频率、逐渐
发育逐渐长大的阴茎、还有仍留有一丝稚气的纯真心灵与对自己的呵护,对比起
身上只会猛烈肏自己阴穴、所谓的前戏和爱抚也只是笨拙的揉胸摸屁股、胯下那
隻粗却短小的阴茎也逐渐变得疲软而力不从心的老男人,祁雪菲由最开始未经人
事时候的惊吓转变成为的沉溺,也逐渐烟消云散——没错,在此时的祁雪菲看来,
这个强行把自己由一个少女转变为人妻的丈夫,跟逼姦自己的那些老男人也没什
麽不同,因此,每晚在段长岭的身下她儘管依旧叫的很卖力,但那都是演技,是
装出来的。

  她只好在每天晚上段长岭累得呼呼大睡的时候,才跑到段亦澄的卧室裡,从
心灵跟生理上,跟段亦澄相互满足相互释放。这对儿继母继子二人,也只好趁著
段长岭不在家的时候,找淮任何的机会、在任何的地方偷情。

  然而段长岭不是那麽好唬的男人,这个人在外花开遍地、彩旗飘飘、叱吒风
云,对家裡的事情也逐渐一窥了然。终于在某个夜裡,祁雪菲假意去放夜尿而跑
到洗手间裡跟15岁的段亦澄私会,二人刚好双双达到第一次高潮的时候,被怒不
可遏的段长岭逮个正著。

  巧的是那天晚上,段长岭的其他的八个子女也都在家。

  「哟!咱爹娶得老婆越来越能耐了哈?以前的那些在外头偷人也就罢了,现
在可好,偷人都偷到咱们自家了!」

  「你懂什麽?现在的少妇人妻们都喜欢找刚发育的中学生小朋友,採阳补阴
嘛!」

  「採阳补阴都採到自己儿子身上啦!我的天,我好怕啊!我说雪菲姨,你该
不会也想跟我睡吧?」

  「不如这样,老姐,咱俩到现在也没结婚,乾脆咱俩凑合凑合过得了,反正
咱俩也不是一个妈生的,怕个啥;万一你怀孕了,照样是咱段家人,这麽著以后
咱老爹的家产咱俩也用不著闹著分了。」

  「滚蛋!谁要跟你生孩子?嘻嘻……」

  ——听著自己的八个子女的冷嘲热讽,段长岭的颜面实在是挂不住。当天晚
上,段亦澄就被罚跪顶水桶,而祁雪菲则是被段长岭抽了一晚上的皮带,抽得皮
开肉绽。段长岭不听任何解释,他认为是祁雪菲主动勾引的段亦澄,是淫妇、是
妖妇;而祁雪菲也咬著牙闭著嘴,不跟段长岭解释一句。

  「够了!」段亦澄掀翻了脑袋上的铁皮水桶,在碉楼大厅裡洒了一地水,
「我跟雪菲妈妈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你找了一帮酒肉朋友!他们来家裡欺负雪
菲的时候,你这个做老爷们儿的在哪呢?你在外面寻欢作乐,你管过雪菲吗!你
有什麽资格罚我、打她!」

  从小到大,段亦澄这是第一次顶撞段长岭,几句话,便给段长岭气得肝颤。

  「滚!给我滚!滚!」段长岭暴怒道。

  「滚就滚!你以为我们俩离了你就活不了啦是吗?」

  段亦澄直接拿刀解开了帮著祁雪菲的绳子。大半夜四点钟,祁雪菲和段亦澄
两个人便收拾东西,从此离开了段家。后来祁雪菲告诉段亦澄,其实她早对这个
家没有任何留恋了,段亦澄也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祁雪菲或许早就自杀了。

  一开始段亦澄还幻想著自己带著祁雪菲只是搬离段家,而不离开J县,谁曾想
段长岭直接在段亦澄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办了退学手续,而且还把自己跟祁雪菲
的离婚启示登了J县当年大大小小的报纸,弄得全县上下皆知。

  没有办法,二人只好逃离了J县,来到了省城F市,一来可以远离段家和J县本
地人,二来,在F市工作过的祁雪菲也清楚,大城市裡面,生存的机遇更多。两个
人在F市的第一年很苦,祁雪菲想继续去酒店做服务员,奈何24岁的她跟那些16、
17岁的外来务工妹们相比,没有任何的优势,段亦澄也没有学上,两个人只能靠
著花段亦澄带出来的现金——从家裡出走的时候,段亦澄倒是带了一大笔现金,
那是他从小攒的零花钱,将近三十多万块;祁雪菲除了自己的首饰和衣服以外,
只拿了几本定期存摺,没几天她发现,这些存摺裡的钱还没到期,却已经被段长
岭转走了。

  一年很快到头。元旦的时候,三十几万就勉强剩下不到十万块。段亦澄和祁
雪菲坐在价格便宜的小旅店的地下室裡,望著桌上那一盘煮好的只有3块多钱的处
理货速冻水饺开始发呆。15岁的段亦澄意识到,自己和祁雪菲如果想长久地过下
去,就必须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必须节约。第二天,段亦澄和祁雪菲便把自己
身上带的所有值钱的首饰、衣物、相机之类的东西全都汇聚到一起,找了典当行、
服饰店和珠宝金店,把东西全都变卖了,勉强又凑出了六万多。祁雪菲仔细算了
算,拿出其中十三万多块盘下了一个门市店铺,剩下的三万多拿出两万块钱,进
了大批的大花蕙兰、山茶花、香雪球和虎刺梅盆栽,开了一个出售花卉的店铺——
最开始花店连招牌都没有,只是用段亦澄从垃圾堆旁捡来的一块黑板代替的,上
面写著四个大字「亦菲花店」。

  「所以后来,『亦菲』这两个字,成了你的名字。」我对段亦菲问道。

  段亦菲舒了口气,对我说道:「那个……是后来的事情了,当时他们还没有
想那麽多。父亲和母亲为花店想过很多名字,父亲坚持要用自己名字裡的一个字
和母亲名字裡的一个字组合在一起,想了半天也没什麽好组合——呵呵,总不能
叫『亦雪』或者『澄雪』之类的吧,或者『雪澄花店』——听起来,倒像是卖水
果的。」

  「『段雪澄』,倒是个很好听的名字。」我说道。

  段亦菲听了,低头笑了笑,继续讲述道:起初第一个月,花店几乎没几个人
光临,就在两个人觉得自己快饿死的时候,天无绝人之路,附近的一个小学需要
进一批盆栽,因为祁雪菲和段亦澄的出价更低,照料的盆栽更好看,所以学校直
接把「亦菲花店」的所有花都买走了;之后,两个人又用赚来的第一笔钱进了一
堆红玫瑰和白玫瑰,因为很快就是情人节,两人藉此机会大赚了一笔。

  「送给你,雪菲。」

  段亦澄特地留了一盆白玫瑰给了祁雪菲。段亦菲说,那盆白玫瑰,后来一直
养了将近二十年。

  半年后,两个人开始有了钱,有了自己的招牌,办了营业执照。两个人从偷
情的继母继子开始转变为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小情侣,即便没有过去每天玉盘珍馐
那麽享受,身上的真皮貂绒也换成了棉袄、羽绒服,但是两个人在一起觉得无比
的幸福。

  结果两年后,在段亦澄17岁的时候,祁雪菲怀孕了。两个人在觉得幸福的同
时,又不免有些受到了惊吓和担忧。

  「为什麽?」我问道,「那时候他们两个不是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了麽?而且
段亦澄17岁的时候,祁雪菲应该26岁了,就算是段亦澄依然年少青涩,祁雪菲不
正是当妈妈的年龄麽?」

  段亦菲看著我,无奈地笑了笑:「你的家裡,应该很殷实吧?你爸爸是大媒
体人,你妈妈夏雪平跟你父亲离婚之前,也早就是个立过功的刑警了,每年都有
津贴和奖金、以及你外公和你舅舅的丧葬补助,对吧?」

  「你对我家裡的事情,倒是真的很了解。」我冷冷地看著段亦菲。

  段亦菲接著说道:「所以你不了解自己做生意的个体户的辛苦。当时父亲和
母亲确实赚了钱,但若是赶上个大旱或者洪水,鲜花供应不上怎麽办?如果万一
由于土壤、施肥、昆虫问题,盆栽植物染了病怎麽办?这还不算上每年要交的税,
也不算上卖花的淡季呢。因此父亲和母亲平时过生活,一直很小心翼翼地节约。
结果就是因为节约,反倒是有了我。」

  「这话我没听懂。」

  「呵呵……说起来我都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意外的幸福还是耻辱,让
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你自己往后看那本日记吧。」

  我连忙往后翻了几页,后来才看到段亦澄把这件事写的明白:原来那时候,
两个人觉得自己经济基础,因此段亦澄和祁雪菲本来想约,再过一年,到段亦澄
18岁、祁雪菲29岁,也就是段亦澄到了合法务工年龄的时候,两个人再要孩子,
这样可以分担一些家庭经济负担;可谁知道,当年两个人用的廉价避孕套出了问
题,那种避孕套虽然也是橡胶做的,可是根本经受不住男人射精时精液产生的衝
击力,于是祁雪菲就这样中标了。

  祁雪菲曾经想过把孩子打掉,段亦澄说什麽都不肯,于是,段亦菲就这样出
生了。

  可问题在于,从法律关系上讲,祁雪菲还依旧是段亦澄的继母——段长岭虽
然在J县对自己跟祁雪菲的离婚启示登了报,可是两人并未去领离婚证——如果领
了离婚证,段长岭还要依照法律支付给祁雪菲和段亦澄生活费;无奈,为了给女
儿落户口,段亦澄只能怂恿祁雪菲跟民政部门编谎,说这女孩,是父亲段长岭的
女儿,并且依照家谱「亦」字辈,再加上自己的花店名称,段亦澄给女儿取了个
名字,就叫段亦菲——这样还真就糊弄过去了。两人只有自己在家的时候,管段
亦菲叫女儿,对外的时候,一律统称是自己的妹妹。

  「可他们糊弄得了民政局、糊弄得了邻里邻居,却怕是糊弄不了你吧?」我
对段亦菲问道。

  段亦菲倒是淡然一笑,「小时候是的……那时候我经常弄不清楚,『妹妹』
和『女儿』这两种称谓,到底有什麽关系,因此小的时候,我在幼儿园还经常弄
出很多笑话。一直到六岁的时候,我才隐约明白,是自己的父母跟别人的父母比
不太『正常』——一直到我12岁的时候,我才发现了在父母青涩的时光裡照下的
艳照,以及父亲的这本日记,我才明白,他们本来应该是母子,即便没有血缘,
但他们的结合,也不是被社会接受的。可又能怎样呢?他们是我的家人,他们养
育了我,这就足够了。」

  我看著段亦菲如此坦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不论怎样,段亦菲的出生,给还没脱离青春期的段亦澄带来了更多的压力,
并且在段亦菲三岁的时候,被查出了患有不可治癒的先天性心葬病,平时只能靠
药物维持——可是,本来平填了一个孩子,已经让家裡的财务状况捉襟见肘了,
又哪来的钱给段亦菲治病?

  段亦澄甚至曾经回到J县去找段长岭要过钱,结果被段长岭连打带骂撵出了家
门。段亦澄只好到处打工,刷盘子、洗碗、倒山货、买二手摩托车,这些活计他
都乾过……最后,他找到了一份能短期内迅速得到暴利的工作:走私。

  段亦澄的日记,并没有写明走私什麽。我一问段亦菲,才知道,原来他是帮
著去走私人体器官——也就是从人体器官工厂和太平间把器官摘除、亚膜、放进
装著冰块的泡沫箱之后,段亦澄骑摩托车或者开货车,载著器官满省到处跑,运
一次就可以拿到十万块钱的劳务费。段亦澄曾经算过,这个活如果乾满一年,攒
下三百万不是问题。

  可事实上,他乾了两年,也只攒下了三百五十万,儘管给段亦菲的买药钱肯
定是够了——因为在第二年,当初那个器官交易团伙被警方破获了,大部分团伙
成员被捕判刑;而没逃脱的那几个,近几年才重新抬头,当然,已经在上週的时
候,被沈量才带著重案二组的人再次破获。段亦澄重新跟他们联繫,一来是帮他
们洗钱,第二,他想利用洗钱的便利,找到合适的心脏源,为段亦菲做心脏移植
手术——段亦菲的血型是Rh阴性血型,也就是俗称的「熊猫血」,想找到匹配的
心脏源,简直如同大海捞针。

  「那你那时候,干嘛要吓唬王瑜婕呢?」我对段亦菲问道。

  「王瑜婕是谁?」

  「就是你在人体器官工厂见到过的,被拴了根狗链、跟大狼狗交合、被当做
性奴的那个裸体女人。」

  「你说她呀?嘻嘻……」说著,段亦菲突然目光阴鸷地笑了起来,接著说道,
「我是单纯觉得她很有意思,她为了做爱的快感,竟然会跟一条狗狗性交。我觉
得挺好玩的,所以我才吓唬她的。」

  所以说到底,她说她要剜下王瑜婕的心脏,还是为了取乐。

  「你觉得有意思?难道你看到一个女人被一条狗抽插的时候,你不觉得生理
厌恶麽?」

  「并不……」段亦菲说道,「我是从小看著父母做爱长大的。小时候家裡日
子紧巴得很,家裡前面是花店,后面只有一间卧室;我出生以后,只能跟父母挤
在一张床上,后来生活好些了,父亲才给我亲手打了一张木床,等我四五岁的时
候,母亲怕她和父亲每晚的性生活被我看到,因此都会在中间拉一层窗帘,但有
的时候,我依旧能通过窗帘缝隙看到他们在做什麽——一直到14岁以前我都是这
麽过来的,但是你要知道,我12岁就来了月经初潮了。再加上,那时候我家的花
店旁边就是一个书刊店,裡面经常会有社会上的男女混混们在裡面买一些盗版的
色情漫画、杂志和小说,看完了就丢掉,我就会经常去捡,有的时候是捡整本、
有的时候是撕下来几页,夹在作业本或者课本里,不让他们发现。晚上的时候,
妈妈和父亲在窗帘一边做爱,我就会一边看著那几页色情画报或者小说,一边听
著他们的呻吟声音。所以12岁那年,我就学会了自慰。」

  「所以,你就对段亦澄产生乱伦的心理了。」

  「可能是吧,或者也不是。」段亦菲叹了口气,说道,「……在我学会自慰
之后,我便清楚了做爱这件事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东西。那时候父亲压力大,妈妈
有到瞭如狼似虎的年龄,所以每晚他们俩都会做爱两三次才睡;听著妈妈在他身
下发出的愉悦声音,让我的心裡越来越痒;我爱爸爸,他为了我付出许多,有的
时候我甚至真的认同了我是她妹妹的身份而在外人面前故意刁难他、欺负他,他
都没说什麽,依旧更加宠我;再加上,我跟妈妈长得太像了,所以有的时候,妈
妈和爸爸做爱的画面在我的脑海裡,我会幻想,被父亲揉搓乳房、抬著屁股、肏
干骚穴的那个女人是我自己而不是妈妈,要知道,十四五岁时的我,曾经偷偷地
拿过父亲回家后脱下的内裤、嗅著上面的气味自慰过,曾经偷偷地捡起过父亲用
过的避孕套,去吃裡面父亲射出来的精液……甚至想过,在将来长大了,跟父母
进行3P性爱——反正他们当年也是衝破了世俗的桎梏在一起的,他们都很宠爱我,
如果我提出加入,他们也应该不会拒绝。」

  那段时间裡,段亦澄的压力确实很大,再捞到一笔不菲的不义之财之后,他
开始逼著自己走上正途:他先是考了中专,同时学了木匠活、会计学和金融,之
后又报考了夜间大学的金融系大学专科,再之后,他又从大学专科转成了大学本
科,后来顺利拿到了学士学位。而平时,他也会经常在花店裡给祁雪菲帮忙,或
者在外面找一份做账的兼职。段亦菲说,在段亦澄兼职的时候,他结识了当初还
在当兵的周正续,两个人一交流,没想到还是老乡。

  「段亦澄认识周正续?我听段亦澄跟夏雪平说起周正续的时候,管他叫『那
个臭当兵』的,我以为他们俩也就是见过面而已。」

  段亦菲一听笑了,「『臭当兵的』是父亲给周老师取的外号;周老师给父亲
取的外号叫『傻公子哥』——周老师的叔叔,曾经给段家做过事。你不知道周正
续跟我们家关系亲密到什麽程度——这麽说吧,那个申萌就是妈妈给周正续介绍
的。」

  「那他们俩是怎麽认识的?你知不知道申萌好好的在F市裡,为什麽会突然回
到H乡麽?」

  「你这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段亦菲平静地说,「其实还不都是因
为一个俗不可耐的东西麽——家产。周正续的父母死后,他的叔叔婶婶一直在跟
他争夺家产,周正续父母本来有九亩地,种的都是苹果和山查果树,每年当地的
果汁厂、果酱厂都会以每八千块的价格收购水果,加一起每年就是七万两千块,
看起来不是很多,但是对于一个家庭也是一笔钱啊。周正续经常来找父亲,其实
是来做谘询的,他想通过金融途径,把自己家的土地收入一点点转移到自己的账
户裡——具体怎麽做的,我也不清楚,我不是学金融的。但我只知道这招后来没
有用了,所以,如果想拿到钱,只能先去拿地契。我要是没记错,当初申萌回到
H乡,就是为了拿地契,然后跟周正续的叔叔婶婶打官司,争夺拿九亩地以及所属
经济利益的所有权。」

  事情听到这,我大概明白的七七八八了。

  经过后来段亦澄的努力,他进入了一家金融公司工作,那是在段亦菲14岁以
后,一家三口人终于买了两室一厅的新房,花店也由原来的门市部,搬到了商业
街的一个独立当口,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结果直到八年前的时候,F市的匪徒团伙「猎鹰帮」进行了一次对商场金店的
打砸,重案一组迅速赶到,结果又迅速演变成为「猎鹰帮」劫持人质事件。

  巧的是,人质裡,正好就有祁雪菲;巧的是,当重案一组副组长夏雪平出现
在匪徒面前跟匪帮首领魏戎对峙的时候,魏戎抓起的那个人质,又正好是祁雪菲。

  于是,就出现了段亦澄所说的那一幕:夏雪平先开枪打中魏戎头部,魏戎在
倒地断气之前,开枪打中了祁雪菲的后背,子弹直接穿过了祁雪菲的心脏,一枪
毙命,当场丧生。

  明明死了人,可事后,重案一组副组长夏雪平居然得到了褒奖,成为了警界
的先进模范,段亦澄对此根本接受不了。他开始把所有的罪责,都归咎于夏雪平
身上……

  「那段时间父亲很痛苦,每天都在买醉。妈妈去世了,花店自然也关闭了。
后来父亲也不去上班了,辞职在家待著,每天都盯著他给妈妈拍下的照片不放,
后来他一度沉迷于乐透和股票,不能自拔……」段亦菲紧闭著眼睛,深深地倒吸
了一口气,「而那时候我也很傻,也不知道多陪陪他……那时候,我正要开始谈
恋爱……」

  「跟卢紘麽?」

  「对……他是我的初恋……可谁知道他竟然是个人渣。跟我相处了八个月,
就给我甩了!他说他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玩玩处女;玩腻了,就不要我了!我
若不是……」说到这裡,段亦菲突然变得很激动,她咬著牙说道:「我若不是傻
到那种程度,以为谈恋爱就得为爱痴狂、在六年前的那一天晚上我如果不去找他……
我也不会丢了我的双腿……他开著车把我撞倒,然后又用轮胎从我腿上轧过去的
时候……竟然一点旧情不念!……他该死!」

  我无语、甚至有点不知所措地看著段亦菲。很惭愧,我一度还曾经是卢紘的
朋友,虽然我打心眼裡看不起他。

  「那真正的那个『段捷』呢?如果我没记错,他也应该是六年前死的。」

  「那是父亲杀掉的第一个人。」段亦菲说道,「那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其实整个故事也很简单:段亦澄在祁雪菲死后沉迷于股票的那段时间裡,在
酒吧认识了段捷,他自称是某个大公司股票交易人,说自己手上有一笔世界五百
强企业的股票急于出手,并说这几隻股票的市值三年内保证可以翻三倍,并且请
了段亦澄喝了好几回酒、玩了一回高尔夫,段亦澄那时候处于心理最脆弱的时候,
所以就相信了看样子憨厚面善、为人处事讲义气的段捷的话了,放心地把自己的
银行账号交给了段捷——事后段亦澄说,他愧为一个金融学毕业生,他犯了最低
级的错误,就彷佛忘了一加一等于几一样。段捷顺理成章地把段亦澄的所有财产
全部卷走,包括祁雪菲的抚卹金,只给他留下了几隻垃圾股在他的户头下面。又
正巧赶上那时候段亦菲刚刚截肢,段捷这样做,无非是想让段亦澄家破人亡。

  「你若想让我死,你也活不成!」

  ——这是在段捷死前的一天,段亦澄在自己日记裡留下的唯一一句话。

  经过调查,段亦澄发现段捷不是本地人,是家中独子,父母双亡,也没有妻
子或女朋友,又因为这个胖子无利不图,什麽钱都赚、谁的钱都赚,所以身边并
没有任何亲近的家属或者朋友,就算是出了什麽意外也不会有人关心;而且最重
要的是,这个跟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身高、血型都跟自己相同的死胖子,个人
账户中有一笔巨款。

  于是,在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个想法……

  他用一把碎酒瓶杀掉了段捷,划烂了他的脸、砸光了他的牙齿、烧烂了他的
手指,彻底毁尸灭迹,也没在现场留下任何明显的蛛丝马迹,以至于后来被分局
的刑警发现时候,是以「无户籍人口非正常死亡」为由草草结案的;接著,段亦
澄拿了段捷随身的所有物品,去了段捷的住所,趁著段亦菲在医院住院的时候,
他在段捷家裡住了两个月。他翻遍了所有关于段捷的资料,然后把段捷的所有证
件通过互联网改成了自己的照片,并以此转走了段捷的所有资产——他甚至在暗
网上,找人对死去的段捷进行事无钜细的人肉搜索,并逼迫自己牢记关于死去的
段捷的一切;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接触到了「桴故鸣」网站,一个以刺杀F市女刑
警夏雪平为终极目标的网站,这个终极目标,跟段亦澄的诉求完全相符。

  「听我在网监处的一个朋友说,段亦澄的手机有三级密保,这个也是『桴故
鸣』帮他弄的吧?」

  「我不懂什麽手机密保的事情,但我猜应该是的。」段亦菲说道。

  「那看来『桴故鸣』还真的是帮了段亦澄很大忙。」我讽刺地说道。

  「不止这个。」

  「还有什麽?」

  「他们帮著父亲除了转移了所有的关于段捷的财产,还帮他以段捷为法人、
段亦澄幕后老板的名义创立了私募基金,并挖出了关于段捷的所有的资料,要求
父亲牢记这些东西,父亲当然无条件地答应了……直至他把自己身上一半灵魂变
成了『段捷』——从那以后他开始爱好起高糖高热量的食物,白天的时候猛吃甜
点和炸鸡、肉饼、薯条,而太阳一下山,他便立即开始节食、疯狂健身……你能
想像得到麽?有一次他躺在我身边,竟然跟我说,他这辈子活了四十年,居然第
一次躺在一个女孩子身边——他给自己洗脑到间歇性精神分裂了,他有的时候,
真的会以为自己是一个猥琐的大胖子。」

  在段亦菲出院后的那天,段亦澄喝醉了。那天晚上他搂著段亦菲哭了半天,
段亦菲说,她当时就在想,段亦澄应该是把她当成了妈妈,所以,索性她就脱光
了自己的衣服。面对著光溜溜的女孩子,而面孔跟自己的心爱的女人完全一样,
段亦澄一时之间便没有分清谁是妻、谁是女,所以,迷迷糊糊中,他便挺枪插进
了女儿的幼嫩的屄洞中。

  「是你麽……雪菲是你麽……」

  「爸爸……啊……啊……是我……嗯哼……我是小菲……」

  「雪菲……是你吗?」醉醺醺的段亦澄又问了一句。

  在段亦澄身下承欢的段亦菲,咬了咬牙,对自己的父亲说道:「啊……是我……
老公……啊……小澄……是我……」

  「我爱你……雪菲!」

  「爱我……啊啊……好好爱我……嗯……我要你爱我……」

  段亦菲也学著妈妈当年跟父亲初次性交的时候,说出的话语,对段亦澄娇媚
地说道。

  「真的是你!老婆……」听到这熟悉的话和那性感迷离的呻吟,段亦澄哭了,
「我想你啊……我好想你!别走了好不好?……别走了……小澄好好爱你……好
好爱你!用力爱你……别走了好不好?」

  「爱我……小澄……啊啊啊……哥哥……用力爱我……好好爱我……」

  「雪菲……雪菲来浪水啊……好多啊……雪菲……我也要射了……啊!」

  ——第二天早上,当段亦澄清醒过后,他才后悔不已。

  可他依然执拗不过段亦菲,段亦菲撑著自己失去了两条腿的大腿,跨坐在了
段捷的裸体上。

  「小菲!不行!我们是父女!我们不能这样!……哦……别这样!」

  「不,我们是兄妹……我们已经这样了!你忘了麽,昨晚是你主动的!……
你是我哥……你是哥哥爸爸……嗯……你是我哥哥你忘了麽……」段亦菲说著,
把段亦澄的手抓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胸部上面,「我知道我没有妈妈漂亮……我
没有妈妈的胸大……我没有妈妈能让哥哥爸爸快乐……我更没有了双腿……但是……
啊……但是从今天起……啊啊……就让我代替妈妈给哥哥爸爸快乐好麽?我嫉妒
妈妈!我求求你……啊啊啊啊……哥哥爸爸答应我好麽……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
就让雪菲在小菲的身上复活吧,好麽?」

  「小菲……啊……好舒服……爸爸爱你……」

  「哥哥爸爸爱妹妹女儿吗?啊啊啊啊……用力啊……」

  「爱……爱我的小菲!爱我的妹妹女儿……从今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一
个人伤害你!」

  「用力!啊!用力爱我……好好爱我……好好爱妹妹女儿!」

  从那以后父女俩就开始了情人非情人、兄妹非兄妹的生活。段亦澄对此其实
都没怎麽抗拒,段亦菲明白,其实正因为自己跟妈妈长得如此想像,父亲才会同
意这种荒诞而畸形的关系。

  「……再后面的事情,你都应该知道了吧:父亲为了让外界区分自己的身份,
同意参与大学同学创立『墨林厢』文学网的事情,然后又用段捷的名义,开设了
一个私募基金。他帮桴故鸣拉拢了周正续,然后,根据桴故鸣的策划,他杀了封
小明,那些鱼饵香味剂,都是周正续提供给他的;又在桴故鸣的指引下,他结识
了冯喧,跟那女人开始了恋爱,然后利用这个关系接近了夏雪平;接著,那女人
被他甩,又要挟他要他求婚……呼……父亲那时候杀人已经杀的顺手了,所以也
把冯喧勒死了;再然后……就是现在了。」

  「然后,你就成了『红剑阁主』,成了帮著『墨林厢』一炮打红的看板作家。」

  「对。《残花弄影》这个故事,是我从初中开始就酝酿的,没想到,一酝酿
就是将近十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我看著段亦菲,想了想,「那你为什麽要写下《浮华遗事日记》呢?你父亲
和桴故鸣的幕后大老板,就不怕你把他们作案的细节全部透露给警方麽?」

  「我不知道桴故鸣的幕后大老板是如何想的,但是当我把小说放在网上的时
候,父亲确实有些担心,但他从来没有多问过,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跟桴故鸣
那些人怎麽沟通的。」

  「你没见过X先生?」

  「我真的没见过。至于父亲见没见过,我就不知道了。」段亦菲对我说道。

  「那跟你经常去器官工厂,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他每次见我的时候,都是蒙著脸的。父亲告诉我他是周正续,
从体型上看,他身高跟周正续差不多,但是没有周正续壮;但是对我而言,向来
是他说什麽我相信什麽,何况自从周正续的妻子失踪,我就一直没见过他。」

  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她接著摸了摸肚子,开了口:「至于我为什麽会写下来那本小说,我也说不
好……我只知道,宝宝已经三个月了。」

  「那他知道麽?」我茫然地看著段亦菲的肚子。

  段亦菲摇了摇头:「呼……或许我提前告诉了他,他可能也就不回去杀夏雪
平了,或许,也就不用死在你的枪下了。」

  「那你认为,夏雪平跟祁雪菲的死,有关麽?」

  「有关,却也无关。」段亦菲平静地说道,「一切都是巧合罢了。其实我不
恨夏雪平,只是因为父亲恨她,所以我也只能跟著恨。你能明白麽?」

  我点了点头。

  「我的故事讲完了,你还有问题麽?」

  我听著她叙述的故事,其实一部分是为探案,一部分是因为好奇,一部分是
因为我想了解一下到底段亦澄跟夏雪平之间有多大的恩怨、在他们两个人相处的
时候到底进展到了哪一步,再有一部分,是因为我想找机会嘲弄一下已经被我打
死的段亦澄。可是听著整个故事,我除了希嘘以外,却不知道还能说什麽。

  「段亦澄要给夏雪平下的砒霜,是你做了手脚吧?」我确信地看著她。

  「你怎麽知道的?」

  「唯一能悄无声息碰他近身之物的人,也就只有你了;段亦澄杀人用的毒药、
香味剂全都是从周正续那裡拿的,我不相信周正续会骗他;夏雪平偷他的优盘,
都被他发现了,所以除了你,还能是谁。」我看著段亦菲问道,「你为什麽要这
麽做?」

  段亦菲无奈地笑著,接著说道:「没什麽为什麽,就想给自己积点阴德。」

  「为了孩子?」

  「为了他和孩子……本来,是不想再让他造太多杀孽了,却没想到他这麽快
就死了。你知道麽,何秋岩,刚才给你讲那麽多故事的时候,我突然就没那麽恨
你了。因为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情:就算你不杀了他,他早晚也会被人杀了。」

  「对不起,」我看著段亦菲说道,「我只能杀了他。」

  段亦菲低下头,闭上眼睛,又有两滴眼泪流了出来,但她却在笑著:「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段长岭全家出海,私人游艇爆炸,这件事情,是不是
段亦澄干的?」

  段亦菲发了半天呆,接著才缓缓说道:「这个,我也真的不知道了……我自
打出生就没见过爷爷……他和我的那些叔叔阿姨们的死,谁又说的清呢?周正续
曾经在我们家吃饭的时候,曾经吹过牛,说他能搞到定时炸弹——可他这个人总
吹牛,对他的话我也不全信的;而我记得,在爷爷死了以后,父亲的私募基金凭
空多了一亿五千万——我自己也查过,一亿五千万这个数字,正好是那一年『长
岭集团』当年的利润。可父亲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个事情,我也无从可查。」

  ——也是,死在海上,游艇炸得只剩下几块碎片,本就是死无对证的事情。

  「孽。」我叹了口气说道,「都他妈是孽……」

  只听得痴痴地看著木箱子裡的那些照片的段亦菲,缓缓沉吟道:「二十年来
辩是非,榴花开出照宫闱;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

  「谢谢你,能把这一切讲给我听。」我放下了段亦澄的日记本,放在了段亦
菲的床头。想了想,又掀开了她的被子,帮她安上了假肢。

  「应该谢谢你。这些故事,我连梦梦都没说过。」

  我点了点头,看著段亦菲,我想了想,猛地站起身,搂住了段亦菲的肩膀。

  「啊!等一下……你要干什麽?」段亦菲瞬间受到了惊吓。

  我看著她的脸,心一横,直接把自己的嘴巴吻到了她的嘴唇上,而且我也丝
毫不给她留下喘息的馀地,用舌头撬开了她的牙关。她惊恐地瞪著眼睛拍打著我
的胸膛,用手指甲用力地掐著我的胳膊,甚至用牙齿咬著我的舌头。

  在她咬破我舌头之前,我把左手直接摸到了她的腰际顺著她的衣服下摆伸了
进去,抓住了她的乳房,用拇指来回拨弄了她的乳头五次。

  ——我告诉自己,我这样做,不是出于对段亦菲的任何情感因素,也不是出
于任何的色情想法——我就想试一试耍流氓的滋味,试一试侵染他人所珍惜的女
人的滋味。

  段亦菲的身体果然很敏感,当乳头被我的手指肚触摸到的时候,乳头立刻就
勃起了,我感受到她的身子一震,一双断腿紧绷著向中间夹去,她的牙关也完全
鬆开了,任由我的舌头,在她的口腔裡翻搅著。看她逐渐闭上了眼,嘴裡开始发
出了「嘤……嘤……」的叫声的时候,我才鬆开了嘴,把手拿了出来。我并不想
再做什麽更出格的行为,点到为止足矣,再进行下去,那就是伤害、就是犯罪了。

  「何秋岩!你这是乾什麽!」段亦菲睁开了双眼,红著脸,对我恼羞成怒地
质问道。

  「报复。以牙还牙,倍加奉还。」我对段亦菲说道,「很抱歉我刚才这样对
你。但没办法,这就是报复。」

  「报复什麽?」段亦菲疑惑地看著我。

  「……没什麽。你保重吧,好好照顾自己,为了你的宝宝。」于是,我便准
备离开了房间。

  「你知道麽何秋岩?其实在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要来。」段亦
菲对我说道,「那时候,父亲曾经告诉我,如果有可能,他想让我跟你上床。」

  我转过身,看著她问道:「让你跟我上床,然后再找机会杀了我是麽?」

  「是。」她苦笑了一声,「呵呵,可谁知道,你这人太狡猾了,」「妈的,
真他妈噁心……段亦澄那家伙是看张爱玲看多了吧!」我终于找到了机会嘲讽了
一句,「你那麽爱他,他居然还捨得了你?」

  「哈哈哈……」段亦菲笑了起来,笑得依旧很阴鸷,「我也是抗拒的。但我
大概能理解他……毕竟,我只是『亦菲』,而不是『雪菲』。」接著她又顿了顿,
冷冷地说道,「何秋岩,你还欠梦梦一个道歉呢。」

  「我知道,但她现在,因为昨天的事情还不愿意理会我。」我看著段亦菲说
道,「有些人之间,错误的开始了,到最后,还是不如不见了。」

  「呵呵,不如不见……有些事情,不是人为能选择的了的,这叫宿命。」段
亦菲看著我说道,「你放心,这个道歉,你早晚都会弥补的。」

  「但愿如此吧。」我也跟段亦菲笑了笑,然后没有道别,没有挥手,直接走
出了这间看护病房。

  在此之后,我再也没见过段亦菲。

  我也再没见过蔡梦君,至少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她。

  徐远作为一个小说的粉丝,他还是帮著段亦菲从法律层面上开了个口,并说
服她把《残花弄影》的IP改编授权给了文纳影业,帮段亦菲攒了一笔合法的储蓄——
等《残花弄影》第一部的电影真正拍出来上映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的秋天了。

  「《浮华遗事日记》,怕是从此断更了吧。」

  某一天在我汇报工作之后,徐远突然对我问道。

  我模棱两可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对于段亦菲来说,那个故事裡的主角,
被她粉饰成蝙蝠侠一般的「刘锋」,就是她那本小说裡一切——现在人物原型死
了,而且被法律钉在了罪恶的耻辱柱上,我想,从她的心里肯定不会接受吧。

  但出乎我和徐远的意料,在段亦澄谋杀封小明的案子结案一个月整以后,已
经被南方一家网络文学传媒公司收购、成为分站的「墨林厢」网站上,突然一口
气放出了六十多章节的《浮华遗事日记》,剧情也来了个大反转——原本是一帮
人为了去往一个世外天堂,而准备联手杀掉一个女警的血腥文艺爱情故事,突然
反转,成了一个正直女警在本地因为查案得罪势力太多、而被神秘组织盯上、进
而成为一个「勇敢者刺杀游戏」的目标人物的悬疑传奇;先头前半部分王家卫式
风格的温吞叙事手法,也逐渐变成了园子温式的狂傲和脑洞大开,甚至一度让人
会有种在看文字版Cult电影的错觉;原本让诸多脑残粉丝热爱的主角和配角们的
刺杀团成员背后作出的一大堆肮葬丑事,也毫不留情地在小说后半段被揭露出来。

  ——当然,好多故事都加入了魔幻的元素,想根据这部预言式推理小说继续
破案,根本不可能了:比如,以周正续为原型创作的「陈鑑云」,在监狱裡自杀
的第三天以后突然复活,然后一下子成为了一个得道高僧;在自己那个出轨的妻
子和那个野男人为了求子上山拜佛的时候,三人重逢,高僧不仅当著一种香客的
面强奸了自己的原配,同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姦夫一併强奸了,并且让那男人
成为了自己的绿帽奴——从此,姦夫、淫妇、淫僧三人,在佛寺裡过上了没羞没
臊的幸福生活;比如,在后来神秘组织招募的杀手之中,终于有个人声称自己成
功刺杀了警察「夏见」,并且用一个硅胶製尸体骗过了神秘组织,结果到了所谓
的「世外天堂」后却发现,岛上的岛民们全都是会说话的、可以直立行走、穿著
西装和比基尼、有自己的文明和科技的半兽人,而神秘组织把人带到岛上,就是
为了把人作为岛上限量的珍贵食物,而跟它们进行的拍卖交易;再比如,最后的
最后,当神秘组织被本地警方彻底破获的时候,所有人却发现,原来组织的首领,
其实是外星人拉出来的一坨会说话、有智力、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屎。

  ——结果全书一完结,这些无厘头、神经质、引起大部分读者不适的剧情,
立刻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网上骂声一片,一批原本不怎麽敢说话的黑粉开始
逐渐露头:「红剑阁主的东西真的有你们说的那麽好麽?就我而言,我一直觉得
她文笔很差,剧情尴尬、幼稚,就赢了一手无下限,看起来还挺受欢迎?」

  「剧情上还说得过去,但是动作戏根本不值一提;骗骗刚开始入网文圈的小
白们也就罢了,跟X江X点上的那些大神老鸟们比起来肯定不受欢迎,实际上在墨
林厢点击率也一般,都是捧出来的。」

  「红剑阁主本来就是小作者,就是想红,写东西也不写明白,问他那个下贱
女警察会不会死他也不说,而且提意见的留言还都给删了!又想照顾反派党、又
想顾及主角粉,再加上她写的那另一本什麽《残花弄影》,根本写的一点都不好!
也就是暂时没别的什麽好文给他衬託的而已!」

  ……

  而近乎全部的「红剑阁主」的铁杆粉丝,都在社交网络上成天哭著喊著要脱
粉;有些人觉得「红剑阁主」可能是故意这麽写、她已经江郎才尽、所以才拿出
来这麽写驴唇不对马嘴的东西来骗稿费圈钱,有些人认为「红剑阁主」已经疯了、
疯子写的东西便不值得一看,有些人认为小说的后半部分应该是代笔枪手写的文
字、甚至都有可能是谁假借「红剑大」的名声写的恶俗同人文、结果被网站的新
东家拿来卖钱了,甚至有些人认为小说的后半部分会给社会造成不利因素、并强
烈呼吁政府抵制……

  不过,在我看来,段亦菲应该是有意为之,或许,她其实早就想好了这本小
说的结局。可能《浮华遗事日记》,本来就不是为了迎合读者而写的,她是为了
自己写的。

  在小说裡,刘锋有个妹妹叫刘菲,在小说的后半部分,通过一系列的转折,
小说向揭露了刘菲其实是刘锋按照自己最爱的女人,製造出来的一个高等仿生机
器人;每天刘菲作出的任何行为、说的任何话语,其实都是按照刘锋早就在电脑
裡输入的指令而作出的;日积月累,终于有一天,刘菲自己产生了自由的情感和
思想,她开始不断地阻止刘锋对夏见的刺杀行动,在她的努力劝说之下,刘锋回
头是岸。随后,刘锋自首,并和警方合作,一举捣毁了那个神秘组织,最终,他
跟刘菲度过了一生,甚至还和刘菲生下了一个半人半机器的儿子。故事以Happy-
Ending结束。

  ——可再想想现实世界裡的故事,我不由得希嘘。

  而在小说裡,夏见在经过生死之后,居然也和儿子胡绍雍开始谈恋爱了:因
为二人还在逮捕那坨外星屎的时候,居然在外星屎的马桶形私人居室裡找到了两
颗能让人长生不老的药剂,两人吃下去后,就此得到了永生。既然生死都不是问
题了,两个人也放弃了伦理的禁锢,选择了拥抱爱情——儘管这个故事在原文中
只是一笔带过,却也成为了网络上面主张让政府禁掉此书的理由之一。

  可当我看到了这个情节,不禁会心一笑。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我确定,我从来都没有跟段亦菲聊过我内心深
处对夏雪平的想法,所以我也不清楚,段亦菲是怎麽看出来我有对夏雪平的乱伦
倾向的。

  ——没准,是在那次我跟夏雪平舌吻以后,见到来敲门的段亦澄时候,段亦
澄从我和夏雪平各自的表情上发现事情不对,然后他把这些事告诉段亦菲,让段
亦菲猜到的;亦或许,段亦菲是我在第二次跟跟她在疗养院裡见面,我跟她针锋
相对的时候,她从我的神态中感受到的。其实说起来,我一直觉得,在情感上,
段亦菲和我,其实是一类人。

  如果若不是因为段亦澄想要杀夏雪平、或者他跟夏雪平还有那麽一层所谓的
「男女朋友」关系,或许,我和段亦菲能成为交心的朋友。

  只是如果两个都有乱伦倾向、而且还都很喜欢色情事物的异性在一起交朋友,
真的好麽?

  很快,自从《浮华遗事日记》完结以后,又过了近半个月。

  在万圣节之后第三天的晚上,市局接到报案:有一名独自坐轮椅的成年女性
在燕江投水自尽。等急救车赶到、消防员和水警合力把她打捞上岸的时候,她早
已断了气。

  那天我也出了现场。

  那投水的女性,正是段亦菲。

  她的肚子是瘪的。

  后来局裡汇总本市各个派出所的工作备忘录的时候才知道,在段亦菲自杀的
三天前,独自去买菜的段亦菲在路上突然被一辆超速的摩托车撞倒,摩托车手当
场逃逸;段亦菲本人只是受了轻伤,但是她肚子裡的孩子,却没能保住。

  孩子流产的那天,本来是段亦澄的生日;她后来租的那间小屋,正是之前段
亦澄和祁雪菲两个人,刚来F市的时候住下的地方。

  在那本小说《浮华遗事日记》的结尾,是这样写的:「我们每个人都太过于
习惯,用我们大脑里分泌出来的情绪激素,来粉饰了太多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
因此,这会让我们习惯自怨自艾,让我们同时放大自己身上的快乐和痛苦;让我
们只注重自己要什麽,看到自己只想看到的、听到自己只想听到的、记住自己只
想记住的、喜欢自己只想喜欢的,并且强迫自己为之感动;于是,我们开始逐渐
自我催眠,我们开始认定,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是对的,只有自己是善良的、
委屈的那一方,也只有自己,才配得上一切的美好。

  ——却殊不知,终有一天,这种虚伪的美好,必将幻灭。」

  Chapter 3 ending,poppies in the rainto be continued……

[ 本帖最后由 龙葵 于 2022-7-27 23:26(GMT+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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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碧水塘里的月

                (01)

  「……妈妈,妈妈,给我讲故事嘛!」

  在医院食堂裡,排在我身后的一个小男孩正扯著自己的妈妈的裙子晃著胳膊,
手肘直接,撞到了我右边大腿中弹的位置——这两天我走起路来不至于一瘸一拐
的,但是偶尔站起身或者坐下的时候依旧会感觉到钻心的疼。此时被这顽童撞到
了伤口,不禁疼得我眼前一黑,差点跌倒。

  我忍不住回过头去一看,那小男孩长相可爱得很,挤眉弄眼的神态甚是顽皮,
在他的左眼上还蒙著一块纱布,看上去也甚是可怜。我一想他侧著身站著,左半
边对他来说估计也应该是盲区,所以他没看到我也情有可原,刚要发作的我,想
了想,生生把嘴裡这口气又咽了回去。

  「行啦、行啦……别闹!你看看你,都撞到人家叔叔了!快跟叔叔说对不起。」
我一见这母亲,看起来其实跟我差不多的年纪,她的穿著竟然是一条裙子、外面
套著棒球衫这种满街随处可见的「爆款」搭配,她头髮染成了葡萄红色,梳著两
条双马尾搭在胸前,眼睛周围还画著浅浅的烟熏妆,像极了电影《自杀小队》裡
的哈莉·奎恩——看看人家,这麽早居然就结婚生子了,连一次正经恋爱都不算谈
过的我,心裡说实话还真是有点羡慕。

  「叔叔……对不起……」小男孩怯生生地抬起头看著我说道。

  「没关系。」我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髮笑了笑。然后就转过了身。

  「妈妈、妈妈,我要听故事!」小男孩依旧缠著自己的妈妈讲故事,拗不过
他,我身后那个年轻妈妈只好妥协:「好好好,讲故事!讲故事!——说从前呢,
在山里有一群小猴子,他们每天都在山里快活的生活,他们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
事物都有无尽的好奇心。有一天晚上,小猴子来到了山间河边,他们发现,平时
夜里天上都只有一个月亮,而在这一天晚上,他们居然看到了河裡的水面上,居
然还有一个同样明亮同样大小的月亮——小猴子们一想,若是能把水里的月亮捞
上来,放进自己的山洞裡,那麽晚上他们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就有了亮光。
于是,小猴子们变配合著倒挂在树上,用自己的手抓著前一隻爬上树去的小猴子
的脚,然后最后一个爬上树去的猴子双腿勾住大树的树干,协作著准备捞月;可
当最靠近水面的小猴子伸手碰到了水里的亮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捞不到水里
的那个月亮——你猜,这是为什麽啊?」

  「因为……嗯……因为猴子不够多、连得不够长。」

  「哈哈傻孩子!是因为,水里的那个月亮啊,就是天上那个月亮的倒影!就
像你照镜子的时候,你能捏到镜子裡那个淘气的小家伙的脸蛋吗?嗯……噫嘻嘻
嘻嘻!」年轻妈妈说著抱起了自己的儿子,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下一个。」

  食堂窗口的师傅叫到,我才缓过神往前走上一步。

  身后的年轻妈妈讲的故事对于21岁的我来说,早就是个老掉牙的故事了,但
在她讲述起来生动得活灵活现的语气下,我还是听得有点入了神。

  「师傅,来半杯豆奶,半杯米汤……再来四个芹菜包子。」说著我递上了两
隻保温杯和一个不锈钢饭盒,对著食堂师傅笑了笑。

  「只吃这麽少啊?你这大小伙子,长这麽大个,就吃这麽点,身体吃得消麽?」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著食堂师傅笑了笑。

  他其实并不知道,豆奶和米汤其实都是我给夏雪平留下的,只有那四个芹菜
包子是我自己的。一想到夏雪平现在的身体状态,硬叫我吃山珍海味、大鱼大肉,
我还真就一口都不吃不下。

  上次从段亦菲那裡回到局里之后,我确实踏实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我直
接去找薛警医换了包在伤口上的药以后,便又自己叫了一辆计程车回到了医院。
等我进入病房的时候,苏媚珍正躺在折叠床上睡著,而小C则是趴在床头柜上打著
鼾,看她俩的样子,也是忙活了大半宿。

  我这一刻,突然想起大白鹤自己跟我说的他跟苏媚珍已经上了床、肏了屄,
大白鹤还得时不时给苏媚珍提供自己的「排骨汤」;可小C却还不知道这件事。仔
细想想,这俩女人的人际关系还真是複杂。

  大白鹤口口声声告诉我不让我跟小C提起自己跟苏媚珍上床的事情,我也真是
不明白,性观念之开放、性商之高如小C的女孩,还有什麽是她不能接受的呢?

  苏媚珍呢,一身媚骨加上丰腴饱满但并不肥腻的骚肉,著实会让很多男人胯
下不自在地骚动,可是看她平日里目光高傲、但言语贴心、对谁都不卑不亢的样
子,我还真想不出来,她会是大白鹤嘴裡说得、连男人射在自己屁眼裡的精液都
要挖出来送到自己嘴裡吃的淫荡女人。

  「苏处长,小C,你们该去忙就去忙吧。昨天晚上麻烦你们了,还是由我来照
顾夏雪平吧。」我对两个女人说道。

  「这怎麽行?昨天我和小C我俩都这麽累了,就你自己一个人,还不得把你身
体累垮麽?」苏媚珍看著我,担忧地说道。

  「苏姨,您也太小瞧我的身子骨了吧?在警专的时候为了应付考试,我可以
连轴三天三夜不合眼!否则您想想我是怎麽从警专直接转到警院的?」我笑著对
苏媚珍著吹牛说道,接著又对她说道:「放心吧,我没事。您跟小C一个是网监处
的,一个是鑑定课的,都是咱局裡的中枢部门,何况您又是处长,要忙的事情不
少,我怎麽好耽误您的工作。昨天能替我轮一个晚上,我已经很感激了。我一个
人可以的。」

  「那不行……要不这样吧,我去把艾立威叫来,让他跟你轮换著照顾雪平。
他也是雪平的老手下了,照顾照顾自己的上司应该的——嗯,我看就这麽定了!」
苏媚珍果断地对我说道。

  我一想到现在还没醒过来的夏雪平,需要有人擦脸擦身子,除了护士帮忙清
理大肠和导尿的时候,有时候她依然还会大小便失禁——虽然排出的量没有第一
次大了——因此还需要在失禁以后有人帮她清理、换裤子,若是女的过来陪床就
算了,艾立威就算之前跟夏雪平关系再好,毕竟他也是个男的。经历过段亦澄的
事情以后,我是真的再无法想像会有另一个男人接触夏雪平的身体了,因此我马
上就对苏媚珍摇了摇头。

  「用不著,苏处长,这个事情用不著您操心,更用不著艾立威……师兄操心。」
我看著苏媚珍的眼睛说道,当然苏媚珍的眼睛却在躲避著我,我又对她强调了一
边说道:「夏雪平,我一个人能够照顾好。」

  等我说完以后,小C直接对我说道:「其实昨晚艾警官已经来过了。」

  「来过了?」我看了看小C,又看了看苏媚珍。

  当我把目光移到苏媚珍脸上的时候,发现她正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吴小曦,我
心中免不得一惊。

  接著,苏媚珍发现了我在看著她,两秒钟后,脸上马上换了一副平日里和蔼
温柔的微笑,对我说道:「哦,对对对……我这都忙忘了,艾立威确实来过了。」

  「他来干什麽了?」我实在是觉得苏媚珍这副变脸大法让我有些不舒服,语
气便也冷下来许多。

  「他?他就来看看雪平啊,看了一下,发现雪平没醒还呢他就走了。」苏媚
珍对我说道,与此同时眼睛大睁、上半边脸僵硬,下半边脸除了嘴巴以外,下颌、
咬肌都给我一种难以名状的僵硬感——这如果不是一副故作无辜、实际上心裡有
事瞒著我的体现,那就说明苏媚珍整过容。

  可我还没指责苏媚珍什麽,她就先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再结合著大白鹤对
我说过的关于她的那些话,现在的我,倒是隐隐觉得这个女人确实有点问题了。

  「苏姨,我是说,艾立威,他过来了之后,都乾什麽了?我不是问,他——
来——干——什——麽。」我咬著后槽牙,几字一顿地说道。

  苏媚珍愣愣地睁大著眼睛看著我,嗫嚅了一下嘴角,却没说话。

  「秋岩,艾立威来了以后,就看了看夏警官,跟我和苏处长问了问夏警官的
情况,也没说什麽其他的,就说了一句『让雪平姐好好休息吧』,之后就走了。」
见苏媚珍在那边没说话,小C便对我说道,「秋岩,没事吧?」

  「他没动手吧?」我对小C问道。

  「动手?哈,他为什麽要动手啊?」苏媚珍惊讶地笑了一声,一头雾水地问
道。

  我白了苏媚珍一眼,没说话。

  小C明白我的意思——「动手」这个词,来自于之前我看过的某届春节晚会的
小品桥段,裡面的主角看到了男人对女人进挪,便问道「咋还动上手了呢」,从
此以后,我便一直用「动手」这个词代指异性、甚至同性间具有色情挑逗意味的
肢体接触——小C便对我答道:「那倒是没有,呵呵,他根本连坐都没坐。而且你
放心,嘿嘿,有我在,谁敢跟夏警官『动手』啊?」

  「嗯,谢谢你小C。」我安心地对小C点了点头。

  转过身后,我打量了苏媚珍一会儿,可最后还是跟她客气地说几句感谢的,
毕竟她是夏雪平多年的朋友:「行,辛苦您了苏姨,局长那边给了我假,让我专
心照顾夏雪平,我一个人忙活真没事。倒是您,您还得上班呢,而且您还是个负
责人,可不能撂一整个网监处的人不管呐!您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苏媚珍见我这样客气,没再多说什麽,只是点了点头,跟我又假意嘱咐了几
句诸如「别太辛苦」、「该找护士的时候找护士」、「照顾好雪平」之类的废话,
就走出了病房门。

  我趁著苏媚珍出门的当口,一把抓过了小C的双手,也对她说道:「你也受累
了亲爱的,好好回去补补觉吧。叫辆车,跟苏媚珍一起走,顺便跟她好好聊聊天。」
说完话,我又稍稍用力地捏了捏小C的手指。

  吴小曦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道:「折叠床是我租的,已经付了一周
的租金。」

  「我的天……又让你破费。」我说著,从钱包裡拿出了五百块钱,塞给小C手
裡:「拿著。诺,上次的衣服花销、这次的折叠床租金,一併还给你。」

  「秋岩,你别这样。你要是这样就见外了!而且就算加一块也用不了五百块
钱!」

  「不行,小C,你一定得收著。你跟老白你们俩无依无靠,本来过日子就挺拮
据的,你说我这麽个少爷胚子总佔你们俩便宜,算是怎麽回事啊?快点拿著!」
说完,我便把那一踏钱硬往小C手裡塞。

  小C看著我强硬的态度,不好拒绝,也就把钱收到自己手包裡了,她转头看了
一眼躺在床上的夏雪平,接著端著我的脸对我的嘴唇吻了下去,还深了舌头在我
的舌尖上挑弄了一下……

  我连忙把她推开,也不安地看了一眼夏雪平,接著我无奈地跟她埋怨了一句:
「调皮!」

  小C对我狡黠一笑,然后对我说道:「何秋岩,你要是真的觉得累了,就给我
打电话,我再过来跟你轮班。」

  「知道了,去吧。替我问候老白。」

  小C冲我摆了摆手,便快走了几步,追向了苏媚珍。

  小C前脚刚走,后脚进来了一个小护士,对我说道:「先生您好,等一下唐文
忠大夫会过来给伤者做一个大致的全面检查,请您帮忙解开伤者的衣服扣子。」

  「唐文忠大夫?全面检查?」我听完之后,心裡一紧:这倒好艾立威走了,
又来个男大夫要过来给夏雪平做检查,还他妈的得解开衣服扣子!

  「护士,能不能换个女医生来?」我皱著眉,向护士大声问道。

  护士一脸无辜地看著我:「唐大夫是女医生啊!」

  啥?一个女医生叫一个老头的名字?

  正说著「唐文忠」大夫走进了病房,来人是一个戴著眼镜、满头白髮、满脸
皱纹的老太太——我再仔细一看人家的胸牌,人家这位奶奶的名字写做「唐玟柊」。

  ——唉,怨我多疑了。之前被段亦澄弄得,我现在已经有点神经质了。

  「从伤者的生理指标来看,一切趋于正常,下午我还会过来,给她进行验血
验尿,进行进一步观察,至于她体内的那些刺激性物质还会不会引起她的生理反
应,这个不好说,可能在刚透析之后,在她身体恢复的时候还会有些许微弱反应,
但可能之后就会痊愈。」唐玟柊看著我慈祥地笑了笑,「伤者身体恢复得快,这
跟家属的照顾有很大关系,这一阵子,辛苦你了小伙子。」

  「辛苦您才是,大夫。」

  等检查完以后,病房裡又剩下我,以及躺在床上的夏雪平。

  今天的夏雪平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可她整个人看起来依然很虚弱。
我坐到了床头以后,便拿出之前洗乾淨的勺子,还有一张崭新的毛巾,从保温杯
裡舀出一些米汤,用勺子的前端探进夏雪平唇间,用勺子麵轻轻撬开夏雪平的牙
关,把米汤慢慢地送进了她的嘴裡,偶有一些顺著她嘴角淌了出来,我便用著毛
巾帮她擦干净。我正给夏雪平喂著米汤的时候,手机响了,我把汤勺、保温杯和
毛巾放下,看了一眼手机,是小C打过来的电话。

  「喂?刚走就来电话?该不是落下什麽东西了吧?」我笑著对小C问道。

  「秋岩,你小心点……我现在跟苏处长正在的士上呢,车子刚开走,我们就
看到一帮人前呼后拥地挤进医院大楼裡去了,一个个的还举著牌子。」

  「那有什麽大惊小怪的,」我对小C的警告并不以为意,「说不定,是哪个明
星偶像什麽的也在这裡住院,那些人都是狂热粉丝罢了。」

  「秋岩,」苏媚珍也焦急地对我说道,「他们拿著的牌子,都是那天那帮人
包围市局时候手裡拿著的标语牌!你要是没什麽事就先别出病房,把房门赶紧锁……


  还没等苏媚珍把话说完,病房的门就「咣」的一声被撞开了,有一名护士还
倒在了地砖上,捂著自己的屁股龇牙咧嘴地瞪著眼前的人……

  在她面前,还有三四个女护士大张著双臂,拦住了来人,但这几个弱不禁风
的年轻美女护士们也吃不消,毕竟涌来的人群中大部分都是上了一定年岁的男人,
比她们的力量大多了,有几个一边往前拥挤著,还一边把手伸到前面的人的腋下,
隔著浅蓝色的护士服,抓到了那几个护士软绵绵的胸脯上面;偶有几个体态臃肿
的五十多岁的大婶们,也跟著一起往前挤著,嘴裡不断地叫嚷著义愤填膺的口号,
可眉目中传达出来的神情,分明是一种想看好戏的亢奋。

  狂热的来人前呼后拥著想要往病房裡挤进来,若不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不停
他们嘴裡喊的口号,还真会让人以为是哪个明星的后援会走错了房门;可仔细一
看他们脑门上绑著的白色丝带以及手裡的告示牌上,均用红墨汁写下了诸如「讨
伐女恶警」、「夏雪平必死」这样的标语,以及他们脸上狰狞的表情,我立刻明
白了他们是来做什麽的。

  ——他妈的,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告诉了这帮所谓的「社运人士」夏
雪平在这裡住院!

  如果被这帮人看到夏雪平现在这个样子,那他们会对夏雪平怎麽样,可想而
知。

  我迅速地把手机挂掉,「嚯」地一下就站起了身,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帮著那几个护士把人推了出去。

  可还没等我来得及把病房门关上,在这一群人的身后又衝过来一群人,把医
院走廊堵得水洩不通,而且力道比刚才更大了,就算是我加入,似乎也有些无济
于事。

  眼看人群就要挡不住了,我迫不得已,从怀裡掏出了枪,指著门口走廊的天
花板,「砰」地开了一枪。

  「去你妈的!我看谁还敢往裡面闯!」接著,我把枪口指著众人说道。

  本来满脸亢奋、暴戾的那些人,一看到我手裡的手枪,又突然驻足了,便往
后退了几步。

  之前我虽然身上佩枪,但实际上我轻易还是不太敢用它,生怕擦枪走火就会
突然要了人命,对于杀人这件事,我还是有所畏惧的,因此哪怕是面对从高空
「飞」下来的周正续,我也只敢往他的手腕上瞄准;而自从打死段亦澄以后的我,
我算是开了荤腥,倒不是说我会随时随意地滥杀无辜,但至少,我时时刻刻都有
开枪把人打死的觉悟。这帮自诩为「民主斗士」的街溜子们对夏雪平的企图完全
可以算作袭警,所以如果他们敢再往前一步,下一颗子弹往他们身上招呼,我眼
睛绝对都不会眨一下的。

  可是,有一个人却依旧往前走著,尤其看到我开枪之后,他更亢奋了:「操!
你这小子!你不是那天在市局门口想要带著咱们往裡衝的那个吗?我说怎麽别人
都没有枪,就他妈你有枪?你他妈居然也是个市局的条子!是恶警夏雪平的手下!
那天在市局门口那一出,是他妈你唱的苦肉计啊!」

  人群中,这名个头不高、身材极其瘦弱、还有点拘偻后背,头上谢顶、戴著
厚厚金丝眼镜的男人,指著我的鼻子叫道。

  ——糟了,我居然被人认出来了。

  我尴尬地盯著那个男人,也认出了他来:那天在市局门口的抗议的人裡面就
有他,而且据悉当时给一个女警上半身扒得只剩一件胸罩的,就是他干的。

  那天安慰那个被扒光的女警的时候,经侦处的廖韬给我讲过,这个男人绰号
叫「陈赖棍」,是市局下属拘留所和市立监狱的常客。这老小子早前是职业扒手,
在一次盗窃失败后,被苦主抓到,剁掉了他三根手指;后来,他就开始以经济诈
骗为生,廖韬在警校做实习警员的时候,就参与抓捕过他一次,等廖韬正式成为
市局经侦处警员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抓过他多少回了;但再后来他就又改行了,
自己成立了一个「F市打倒女恶警夏雪平起义军」的组织,打著「反对暴力执法、
反对滥用警务职权」的旗号,组成团伙,专门敲市警察局的竹槓,而且总会找藉
口出现在市警察局的新闻发布会现场,进行抗议示威、讹诈,并且通过收入会费、
卖宣传册、在海外出书以及领一些所谓的人权观察组织的经费,这家伙每年的收
入都可以达到上百万;在网上,他还是个靠著编谎造谣、颠倒黑白、收智商税、
卖二手禁书为生的公知,网名叫RENAISSANCE7751——重生在7751年,呵呵,还
是个挺有超现实主胸怀的流氓呢。

  那天安保局说从市局门口抓了一批人回去,我还以为这个「陈赖棍」也被带
走了,却没想到这人居然还能大摇大摆地站在夏雪平的病房门口。我真不知道到
底是安保局太无能,还是桂霜晴就是故意留下这麽个尾巴,专门用来噁心夏雪平
的。

  我看著这人就来气,因此我便把枪口对准了他:「是又怎麽样?哼!你不是
想找夏雪平讨说法、想打倒她、向她讨血债吗?先问问我手裡的这玩意,看看它
同不同意。」

  在周围人都往后退的时候,「陈赖棍」却眯著眼睛笑著往前走了几部,正好
站在我的枪口前三十厘米的地方,摇头晃脑地看著我,对我说道:「你以为我怕
死吗?你打呀,小崽子!——正好,棍哥我活了大半辈子了,是福也享了、罪也
遭了,死不死的无所谓了!只是你这个小崽子可给我记著,我们『起义军』军团
成员手裡,可都拿著手机和录音笔呐,全都拍著视频、录著音呢!你小子这一扳
机扣下来,打死我没关系,投了胎以后,棍哥我还是一条好汉;但是这视频、音
频可都会发到网上去,从今天下午开始,棍哥我的名字,可就会传遍全球各地,
到时候,我棍哥可就是F市永垂不朽的维权斗士!海外社运团体可都会声援我的!——
给我设灵堂、立衣冠塚、开追悼会,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舆论力量造势;说不定,
以后海外国家的那些总统、总理们谴责咱们首都政权的时候,都会带上一句——
『对民主斗士陈赖棍的逝世表示抗议和愤慨』!小警察,杀了我,这责任你担得
起麽?嘿嘿!你可看著办!」

  我被这泼皮无赖一说,满手都是汗。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不只是我眼前这帮F市内的抗议者,在外网上,「夏雪平」
三个字总会跟「暴政」、「镇压」、「不人道」、「不公平」联繫在一起,早就
成了比「盖世太保」还要不堪的代名词——甚至在中美一些国家元首跟外交部的
官员会面的时候,还会提及一句,「在你们国家北方有个城市,是不是有个邪恶
女人在给你们的政府当警察?」

  无论其他人怎麽说,毕竟夏雪平杀掉的还都是罪犯,即使把那些犯罪份子当
场击毙,也是种有法可依;而我面对的这些人,虽然此时此刻我看到了他们的种
种嘴脸,但是一定会有人看不到、也一定会有人故意不想看到、故意不想让别人
看到,并且从法律意义上笼统地讲,他们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对夏雪平还没造成
任何实质上的违法行为。这一枪我如果打出去,那我可真的是解释不清了——到
时候,我一定会遭到严重的纪律处罚、不但会被开除警籍而且要去坐牢,说不定,
因为我跟夏雪平的母子关系,她也会受到牵连。

  「呵呵,小子,还敢开枪吗?——你不敢!」陈赖棍看著我,得意洋洋地笑
了笑说道,「不敢开枪,就趁早把你手裡那块废铁收回去,让我们进去!就趁著
夏雪平这贱人中弹昏迷的时候,让我们好好『批斗批斗』她!」

  「对!快滚开!让我们进去!」

  「一定要好好『批斗批斗』她,把她斗倒斗臭!」

  「嘿嘿,斗倒斗臭不一定……斗得她双腿发软、斗得她一辈子一身腥臊倒是
有可能……」

  抗议的群体开始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甚至越说言语越污秽。

  一时之间我的手臂僵住了,开枪也不是不开枪也不是;但我心念笃定,我是
说什麽都不会给这帮人让开的,除非他们先把我打死。

  就在这个时候,一帮穿著黑色休閒西装外套、深蓝色牛仔裤、带著黑色墨镜
的男人出现在了人群裡面,接著他们毫不顾忌地推搡著人群,趾高气昂地叫嚷著,
把人群一分为二,隔开了一条小道。陈赖棍和为首的几个抗议份子,不明就里地
回过头,定睛一看,只见一身整洁西服、外面套著一件深灰色Burberry长款防水
布料风衣的高大中年男人,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几个人看到了那男人的脸后大惊失色,面面相觑,一时间交头接耳:「操……
他怎麽来啦?」

  「不知道……见机行事吧!」

  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张霁隆。

  见到他以后,我心裡踏实多了。

  张霁隆踱著方步,慢慢悠悠地走到了陈赖棍和我的中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
陈赖棍,笑了笑:「这都乾嘛呢?嗯?多大误会啊,用得著动枪麽?把枪收起来
吧。」

  我难为情地看著张霁隆。

  「听话,收起来!——怎麽著,我张霁隆说话,你都不给我面子啦?」张霁
隆冲我笑了笑,又对我说道。

  我无奈地放下了枪。

  人群裡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这掌声听起来,既诡异,又讽刺。

  张霁隆缓缓地转过了身,看著陈赖棍说道:「棍哥!好久不见,还这麽能得
瑟呢?怎麽著?你们『起义军』,这是又来活儿了?」

  「哎哟,张老板!我这是有失远迎不是?嘿嘿,还有……那啥,您就用不著
叫我『棍哥』啦,叫一声『老陈』就行!」陈赖棍马上点头哈腰地,笑嘻嘻对著
张霁隆说道。

  说起来,这陈赖棍的年龄起码五十多岁了,他比夏雪平至少还得大个十岁左
右,而在三十多岁的张霁隆面前,他表现得,完全像个见到了自己亲爷爷的孙子。

  「不敢当!听说上週,你又到我照顾的朋友的那个火锅城裡请客,用我跟你
的那点交情,招摇撞骗、吃了一顿霸王餐;差不多同一天,你又上我结拜兄弟的
KTV裡玩了个姑娘,然后还不给钱!连给姑娘的小费你都捨不得给啊?棍哥,你这
麽大岁数的人了,可得好好活著!要不然别哪天翘辫子了,到时候我连要账都不
知道管谁要!」

  张霁隆的话句句刺耳,陈赖棍的脸上也难堪了许多:「海……我这……我这
当时手头紧……然后,这也不是我主动去佔便宜的!谁知道您的手下和兄弟们,
都特别太热情了,而且特别给面子——给您面子!嘿嘿……我一提您张总裁的大
名,那家伙,那帮人主动给我免单的!那小姑娘,那一个个的全往我老陈身上贴
啊!张老板,您可别听别人瞎说啊!这不是我主动跟人赖账的!」

  接著他又拽了拽张霁隆的袖子,小声对张霁隆说道:「……再说了,当著这
麽多人面儿!你就这麽直白就说出口了……我好歹也是个『起义军司令』不是?
求求您,张老板!有啥事在这麽多人面前,别说这麽明白,成不!咱这麽说吧,
就咱俩的交情,那一顿饭,外加那个姑娘陪我那一晚,您就当您大方,算您请我
一次客了!好不好?——讲话了,咱哥们都是在F市江湖上混的,以后咱们之间谁
求得著谁,那还说不定呢?」

  「唉哟荷!这听棍哥的意思,以后我张霁隆,还得屈尊求您办事?——那好
说!就按你说的,你这两单,我给你免了!」

  陈赖棍还体会不出来张霁隆那句「免单」背后的意思,脸上更是得意:「哈
哈哈!还得是张总裁啊,尿性!——要不然在咱们F市,混道上的那麽多老大,一
个个的看著挺屌的,实际上都没混出个鸟球来,咋就您张总裁出息了呢!嘿嘿!
为人爽快、大气、够哥们!」

  「诶哟,今天棍哥,算是给我认证了哈!」张霁隆嘴上笑著,眼裡却冒著杀
气。

  我估摸著过不了多久,这陈赖棍怕是在F市待不下去了。

  「说起来,今天这得是多大的风,把您给吹来了?」陈赖棍接著问了一句。

  「呵呵,我不是也听说咱F市第一女警受伤中弹了,过来看望看望麽。」张霁
隆轻描淡写地说道,接著笑著看著我。

  「哼,看看?我说张总裁,您不只是过来看看这麽简单吧?瞧您这架势,该
不会是想要拦咱们吧?」在陈赖棍身旁,一个跟张霁隆差不多高的胖子对张霁隆
眯著眼睛皱著眉,微撅著嘴说道,「知道您隆达集团弟兄多、本事大、下手黑,
但是俺们『起义军』的骨干,也都不是吃素的。」

  「哟荷!兄弟,说话挺衝!」

  张霁隆绷住了整张脸,唯独嘴角在微笑,死死地盯著那个胖子。

  胖子见了张霁隆那双鹰隼一般眼睛,立刻吓破了胆,他再不敢迎上张霁隆的
目光,因此便迅速地躲到了人群后面。

  张霁隆微微笑了下,对陈赖棍说道:「棍哥,这帮人,都是你招来的?」

  「——啥叫我『招来』的?这是群众的呼声!是人民的觉醒!我只不过是受
到正义的感召,把大家聚集到一起罢了。」陈赖棍神气地说道。刚刚那胖子虽然
不敢看张霁隆,但是因为有人怼出去了第一句,陈赖棍现在便比刚才有底气多了。

  「呵呵,行啊棍哥,都『正义感召』啦!用『人民群众』压我呐?您说,我
姓张的既不是执政党的官员,我也不是在野党、或者地方党团的政客,您还跟我
玩这套?」张霁隆看著陈赖棍说道。

  陈赖棍还真是给了点阳光就灿烂的主,一聊起自己正在从事的社会运动话题,
立刻把脸拉得跟条苦瓜似的,也不正眼瞧张霁隆了,双手一掐腰,俨然一副油盐
不进的架势。

  张霁隆笑了笑,接著晃了晃手裡的花束,对陈赖棍说道:「别误会,我就是
来给老朋友送个花的,之后我就走。」

  由于刚才我跟抗议的这帮人剑拔弩张,精神高度紧绷,因此便忽略了张霁隆
手裡还拿著东西——仔细一看,张霁隆手裡拿著的花,全都是白色的菊花。

  白色菊花,一般都是给死人送的。

  陈赖棍一见,瞬间喜出望外,他心里肯定想的是张霁隆居然能跟他站在一起;
可我心裡却十分不悦,而且还有些畏惧。

  张霁隆这到底是要干什麽?

  「哈!原来是这麽一回事!张总裁你早说嘛!闹的兄弟我害怕了老半天!——
这就对了,你张总裁家大业大,老早就听说市局的这帮走狗鹰犬们总找你麻烦!
咱们诸位,也都是看在眼裡的!您能选择跟人民站在一起,一起维护我们自己的
利益、维护真正的社会正义,你也算是为了我们F市做贡献了!」

  接著,陈赖棍转过身来,对我厉声喝道:「怎麽样,臭条子?还不赶紧给咱
们开门!」

  「对啊!给咱们开门!咱们要讨伐女恶警!讨伐夏雪平!」

  抗议的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我咬著牙,恶狠狠地看著张霁隆,心说你姓张的也太不够意思了,没怎麽样
就给我卖了?

  我刚要开口骂张霁隆,却听他又对众人说道:「欸?等一下!我姓张的,可
还有话要说呢!我说棍哥,能让我再说两句不?」

  「说!说!张总裁请说!」陈赖棍一脸满足地看著张霁隆。

  张霁隆很鄙夷地回敬了他一眼,接著对众人说道:「我说诸位,今天你们过
来给陈老哥捧场,我且不问你们各位每个人,跟在病房裡面躺著的这位夏警官到
底有多大仇;我且不说,曾经死在夏雪平枪口下的那些人到底有没有罪、是不是
坏蛋、该不该死;我且不说,上週五在『伯爵茶餐厅』,夏警官和那名犯罪分子
的枪战,除了造成了店方损失以外,根本就没对任何无辜市民造成伤害;我也不
问你们每个人,都拿了这个陈赖棍和他那个什麽『狗屁起义军』多少劳务费——
我就问问你们各位,你们自己平时,也都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老百姓,对吧?」

  一听张霁隆这话,陈赖棍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铁青。只听满走廊的参与抗议的
那些人说道:「对!没错!」

  「我们都是老百姓!」

  「你张霁隆是大人物,怎麽样,不也是过日子的老百姓啊?」

  「张霁隆,你是要替老百姓说话、还是替恶警夏雪平说话呢?不瞒你说,我
也不怕你对我怎麽样!我早就怀疑你们隆达集团,跟市局警匪勾结啦!」

  张霁隆笑了笑,看了看众人,继续朗声说道:「哈哈哈!我张霁隆是什麽人,
想必大家心裡清楚得很。你们对我呢?爱怎麽评价就怎麽评价,但还是请各位扪
心自问一句:我姓张的,啥时候对老百姓的评价介怀过?至于刚才那位——对,
就你,这位老姐——你说我们隆达集团跟市局勾结?呵呵,那我到想问问你,你
见过娶了猫当老婆的耗子麽?」

  张霁隆这些话一说,走廊裡立刻鸦雀无声。

  只听张霁隆继续说道:「大家都是老百姓。老百姓过日子,就图个安稳劲儿。
要是论起对政府、对警察的怨恨和不满,我张霁隆站在这,敢说比你们各位任何
一个,都有资格说话!——我姓张的,想当年,也是首都的名牌大学经济系毕业、
在外企实习过、在本地创业过的一介高材生;可今天呢,我却成了你们各位心裡,
在F市首屈一指的大流氓!——你们是否客观地问过一句,这是为什麽?一个名牌
大学毕业生成了黑社会的大流氓,这他妈是为什麽?

  「十二年前,我机缘巧合,帮著国情部、安保局端掉了那麽大一个政变集团——
一个行政议会委员长,两个本地金融大鳄,一个著名经济学家,还有四个少将一
个中将啊!结果呢,我替两大情报机关出生入死,临了倒是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也该著,老子在笆篱子裡面表现不错,可最后,才他妈给我减了两年刑——想当
年我才二十几岁!出狱以后,我本想著就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谁知道啊,这
市警察局的这帮黑皮们真是要把我姓张的赶尽杀绝啊!对我张霁隆的场子是五天
一大查、三天一小查,生怕我姓张的东山再起……可我姓张的有志气!就这样,
我隆达磕磕绊绊,才算是在F市有了块巴掌地!」

  听著张霁隆自述自己重出江湖的故事,眼前的这帮人都不说话了,他们的耳
朵早就把这些故事听出茧子了,他们的嘴皮子也早就把这些故事讲出茧子了,但
他们今天这一次,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张霁隆亲自讲述自己的打拼血泪史,所以一
个个的也都听得入了神。

  只见张霁隆指著病房门,对所有人说道:「诺,这不麽?我刚出狱的时候,
市局局长徐远,我的老冤家了,还装腔作势地请我吃了顿饭,说白了,就他妈是
故意想看我笑话;当时,就是这个夏雪平——女恶警夏雪平,在席间,她跟我说,
如果我张霁隆敢在F市为非作歹、犯在她手裡,她会直接把我开枪打死——你们各
位听听!我张霁隆当时已经什麽样了?还要开枪打死我?多残忍啊!这女人可真
狠!」

  「我靠,这娘们还挺他娘的有刚啊!」

  人群裡有人起哄道。「有刚」是本地方言,也是一种江湖上的黑话:「刚」
这个字,有「嘴、口才」的意思:「这娘们挺有刚」翻译过来,就是说「这女人
还真敢说话」。

  还有人继续插嘴道:「我说张老大,这女的敢这麽吓唬你,你怎麽不把她给
做了?」

  我则是站在病房门前静观其变,张霁隆的意图我到现在还有点没看懂,我只
好沉默著,随时准备应对下一秒的突发事件。

  「荷!说的轻巧,我当时敢么?」张霁隆说道,「这位朋友,看你的打扮,
也是道上玩的吧?——我姓张的当年啥情况,你没听说过麽?我那时候,可是捅
了道上的马蜂窝,衙门的人每天还要看著我,试问我张霁隆还他妈敢把谁做了?
要叫那时候,我心裡头就只有人家明太祖洪武爷的一句话,叫做『高筑牆、广积
粮』!呐,今天我姓张的羽翼丰满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不,又赶上这夏雪平瘫在病床上。你们这这群人裡头呢,以我所知,有
人是来凑热闹的、有人是收了钱捧场的、还有人是想来借引子强姦她的——玩玩
凌辱女警刺激,对吧?有人呢,是想来索她的命的、还有人是想浑水摸鱼,故意
在社会上搞出来点动静、吸引他人眼球的——你说说,她跟你们一个个的都没有
深仇大恨,你们还都这麽积极,我心说,我一个跟她还有那麽大梁子的,那不得
赶紧过来踩她两脚、落井下石?——等她被你们这帮昧良心的给整死了,那我可
赶不上趟报仇啦!」

  我这时候才逐字逐句地把张霁隆的话砸摸出味道来,张霁隆看著像是在跟他
们所有人屈尊打哈哈聊天,实际上每一句话都能扇这些人一个巴掌。

  果然,满走廊脑袋上绑著布条、举著标语牌的人,此刻脸色都跟吃了苍蝇一
般,一会红一会白的。

  但听张霁隆接下来的话,更加惊悚:「真的!我对这世界上所有的神灵发誓:
我比你们各位都恨夏雪平!不只更恨一百倍!——我不仅恨她,我还恨徐远,我
还恨这全天下所有的警察!你们这麽多人、搞这麽大阵仗,就为了趁著夏雪平伤
重、就整死一个夏雪平?我说各位,你们才就这麽点志气麽?你们知道我想的是
什麽吗?——就藉著你们这些『人民』的这场『讨伐运动』,咱们道上的兄弟,
再帮你们一把!跟你们各位老百姓联合在一起,彻底砸了Y省所有的警务系统,那
多痛快!——到那个时候,那就跟《水浒传》裡写的一样:没了官府、没了衙门,
咱F市江湖上的帮派、会社、公司之间,想怎麽打就怎麽打、想怎麽杀就怎麽杀——
就跟老港片裡演的,在闹市区裡枪战!快意恩仇!」诺,这位大姐,就在你们家
楼底下、单元门口开枪,子弹纷飞、枪林弹雨,就算遇到您送儿子女儿上学,咱
爷不避著躲著,那才叫一个爽!

  「对啦!到时候,全市的黑社会,把黄赌毒生意全都做起来,而且做大、按
企业化管理!那些什麽海洛因、冰毒之类的东西,想怎麽卖就怎麽卖——卖给诸
位的孩子、没孩子的就卖给诸位的老公老婆、实在不行还有诸位的父母——你们
各位想想,这赶上个春节、元宵节、中秋节之类的节日,全家欢乐融融地坐在客
厅裡一起吸著毒,那节日得过得多舒坦!」我差点忘了!还有带著肉体服务的会
所和赌场也得开起来,开得遍地开花!想开到哪开到哪!赌场进去一次至少一千
一个筹码、姑娘们玩一次起价一万一宿,付不起钱的,全都给我去乾二十年免费
的苦力——嗯,我看啊,这两个地方就开到市裡各大中小学门口就挺好!早上让
荷官们带著孩子们学统计概率,晚上让妓女们、鸭子们指导你们儿女们性教育,
孩子们满足我们赚钱,岂不美哉?这可是双赢!

  「哦,说不定到时候这警务系统没了,全市的治安就落到我隆达集团手裡了——
那正好啊!到时候邻里邻居的要是有个纠纷,谁对谁错,我说了算;怎麽罚怎麽
治,就按照江湖规矩——到时候,各位,可别忘了按月交保护费。

  「以上说的这些,这还只是我姓张的一个人的想法——我跟各位说个数字:
咱F市现在看著歌舞昇平的,可全市大大小小跟张某人一样背景的企业,一共有一
百三十二家招牌;在社会上能立得住柜的、有家有业的黑社会组织,统共还有六
家——到时候,这六家的龙头老大们,他们会怎麽对待各位,我可保不齐!」

  张霁隆说到最后,越说声音越轻,可是满走廊却没有一个人敢多咳嗽一声,
全都听得满头是汗、脸色铁青、双手发抖、小腿肚子直攥筋,没一个人敢正眼瞧
张霁隆,以及那些挡在人前的那些马仔们。

  张霁隆深吸了一口气,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其他人,挑衅地质问道:「来
啊!各位!夏雪平就躺在裡面!你们加一起,少说得有一百人;这病房门口,就
这几个小护士,加上这麽个小警察,手裡就一把枪;你们,加上我们隆达集团这
二十来人,咱们一起衝进去,一人分一段夏雪平的尸体,绰绰有馀!——怎麽样,
咱们一起进去啊?」

  没有人敢应答一声,哪怕是张霁隆身边的那个陈赖棍,此时陈赖棍的嘴唇都
被吓得直发抖。

  「哈哈哈!行啦!诸位!——我张霁隆今天心情好,跟你们大家逗闷子、说
段相声,满嘴都是胡话,你们各位可别当真!」张霁隆笑著说道,他的笑声跟打
雷似的,一开嗓子,一走廊的人十有八九浑身都打了一个激灵。张霁隆说罢,对
著走廊裡的所有人摆了摆手:「都各回各家吧!——一个个的,今后都给我记著:
本本分分,凭良心做人!」

  被张霁隆刚才这麽一说,再加上那些马仔们会意,象徵性地把所有人一撵,
走廊裡的人开始稀稀拉拉地离开了。

  张霁隆看著人走的差不多了以后,没好气地对陈赖棍就说了一个字:「滚!」

  接著,他便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把病房门打开,又跟我走进了病房。

  进入病房之前,张霁隆对手下的马仔说道:「你们先在这守著,我跟何警官
有点话要说。除了医生、大夫,当然还有市局的警察以外,其他人一律赶走!」

  一进病房,张霁隆先看了一眼夏雪平,对我小声问道:「怎麽样?她还好吧?」

  「还没醒过来呢。不过目前看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了。」

  「哦,那就好。」

  等他说完,我给他搬了把椅子,放到了折叠床旁边。我给他倒了杯水后,便
坐在床上,跟张霁隆对坐著。

  「抱歉了,本来我是不想打扰夏警官休息的,」张霁隆喝了口水,依旧轻声
说道,「但是外面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要是就这麽走了,万一他们那帮无赖卷
土重来,我怕你一时间你自己招架不住。」

  张霁隆说著,看著我,歪著嘴对我笑了笑,「刚才我不算管閒事吧?」

  「一开始可真吓到我了!我还真就以为您是声援他们来的;结果后来我听出
来你是在骂他们了,我还在心裡暗笑来著。」

  「你小子啊,还是年轻!太容易就被人将上一军了!你是有手枪、别人没有,
但是你记著:手枪这东西,是底牌,道理就跟打『斗地主』一样似的,手裡的牌
得从最小的慢慢往大了打,赢得机会才多;哪有像你这样的,一开局就把王炸打
出来的?——开局就亮底牌,底牌就不值钱了。」张霁隆戳了戳我的胸口教训著
我,「那陈老赖是什麽人啊?全F市那麽多的警察都拿他没办法,你觉得他是能被
你一人一把枪就给吓唬住的?夏警官虽然说是他们的头号公敌,但是你说说,现
在网络这麽发达、人肉搜素的技术这麽厉害,今天他们过来的所有人,其实都知
道夏警官住哪,可为什麽到现在也没见他们敢在夏警官身体一点事情没有的时候,
去她家门口闹事?你小子啊,真的还得学著点!」

  我听了张霁隆的话,觉得确实很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接著,张霁隆看著夏雪平,叹了口气说道:「夏警官是个好警察、也是个好
人。虽然跟我放过狠话,但是平心而论,一直以来,我倒是都很佩服这样的警察
的;所以我也一直看不惯那帮自以为是为了『民主』和『公义』瞎折腾的混子们!—
—别的诸如什麽建设化工厂和垃圾处理场、被拖欠救济金和政府保险、受到地方
恶霸不公正待遇这种事,他们上个街、游个行也就算了;人家警察开枪的击毙罪
犯事情,还要归他们管?一个个的,真是太把自己当盘菜了!」

  「说的不就是麽?连警察开枪都要管,下一步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麽?」我
也看著夏雪平说道。

  我今天这是遇到了,才知道跟这帮人周旋有多难、又有多累;但我这才只是
正面遭遇第一次。可夏雪平呢?她在跟父亲离婚的那些年裡,真不知道要跟他们
见招拆招多少次、心裡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没办法,这个世界就是可怜弱者的世界。就因为你们手裡有枪,所以你们
就比他们强,继而,他们才不会管你的枪口是衝著谁的,只管张口就骂便是。」
张霁隆幽幽地说道,「『可怜』这二字,本身就有一种轻贱的意味在裡面;而某
些人呢,却又不自重,所以就只会倚靠别人的『可怜』过活。几千年了,一直就
没变过。」

  我丧气地说道:「其实我也有错:我原来因为一些事,真的打心眼裡不太理
解她,甚至还反过来迁怒与她……我现在是真的很后悔。」

  「所以说麽,你小子还年轻,后面有的是时间,让你越来越能看清楚这个世
界。」张霁隆又笑了笑,对我说道:「不过回想起来,我真是有日子没在这麽多
人面前讲过话了——在我印象裡,上次我白话这麽多,还是我大学毕业典礼上头
我作为毕业生代表在台上的致辞。」

  「霁隆哥,真的,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我又对张霁隆真诚地说道。

  「别客气。再客气就见外了。」

  「那您今天来,该不会是专门替我解围的吧?」

  张霁隆说著看了看夏雪平,又看了看手裡的那捧白色菊花,接著默默地把花
摆到了地上,对我说道:「也是赶巧了路过这裡。我从楼下上来,就因为看到一
帮人往医院楼上冲,我就突然想起来週末时候,琦琦给我拿著手机,看的一个新
闻自媒体公众号——夏雪平跟那个段亦澄枪战、还有你击毙段亦澄的画面,再加
上随后你连闯三个红灯还跟交警鸣枪的视频,在那些短视频Apps上,点击率都破
万了。」

  ——靠!我说这帮抗议的人是从哪得到的夏雪平中弹的消息!

  张霁隆继续说道:「我一想你小子可能就得跟他们发生衝突,我觉得以你的
性格,怕是摆不平他们,因此就上来看看。」

  说完话以后,张霁隆的表情十分严肃。

  「哈哈,我还在想,您都快赶上我的灯神了,遇到紧急情况你就出现,」我
先跟张霁隆开了个玩笑,接著对他问道:「那您本来是要去哪的?」

  「本来麽……呼……」张霁隆叹了口气,「本来我今天是要去墓地的,正好,
到了你这我就先把正经事情跟你说清楚我再去吧……」然后,张霁隆指了指地上
那捧白菊花,说道:「这花,其实我是要送给死人的,并不是要送给夏警官的——
刚才我侃了两句夏警官,你可别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我想了想,对张霁隆说道,「霁隆哥,您要是著急去
给长辈上香,您就先去吧,我这边不打紧,只是别耽误了您的行程。」

  「呵呵,你小子会说话!」张霁隆擦了擦眼镜,然后重新戴上,「我要去看
的也不是什麽『长辈』……他是我大哥。」

  「您大哥?」

  「嗯。就是我先前的老大。」张霁隆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夏雪平,又看了看
我说道:「我大哥叫陆锡麟——你小子还年轻,不见得听说过他,我估计夏警官
不仅听说过名字,而且跟陆锡麟应该很熟。陆锡麟在F市出名的时候,夏雪平应该
还只是个普通刑警;而且我也有印象,当初我们一帮人跟徐远的人对峙的时候,
夏警官也出现过。」

  我跟著摇了摇头。确实,在十几年以前我对F市的黑道故事一点概念没有,不
认识这个陆锡麟也正常。没等张霁隆说完话,我也不住地看了看夏雪平,正想著
当年夏雪平跟陆锡麟之间会不会有点什麽比较传奇的交锋故事的时候,张霁隆又
说了一句话,可给我说得有点愣住了。

  他说道:「——呵呵,而且说起来,陆锡麟也是你们市局的人。」

  「什麽?」我以为我听错了。

  张霁隆又点了点头:「我这个大哥,其实是你们市局的卧底。论辈分,你还
需管我大哥叫声『叔』——他也是你姥爷夏涛的学生,当初他打进『老宏光』,
就是你姥爷跟前任局长的意思。呵呵,如果当年不是他救了我一命,我怕是早在
二十几岁,就曝尸街头了——算啦,十几年前的旧事了,不提了,不提了。」

  张霁隆说完话,眼眶裡竟有些湿润;他这些话,让我多少有点瞠目结舌。不
过他不想再提了,我也就没展开继续往下问。

  张霁隆想了想,从怀裡拿出自己的手机对我说道:「说起来,我今天是给你
送东西的:把你的Email地址发给我——」

  我便也迅速拿出了手机,把自己的电邮地址用短信发给了他。没过两秒钟,
我的邮箱裡就收到了一封邮件,打开邮件的附件文档一看,裡面是用将近七百张
照片组合在一起做成的Pdf文档。照片裡拍下来的,是整整齐齐用紫蓝色圆珠笔在
老式胶质本皮笔记本上打的表格,表格里用黑色水性笔字迹歪歪扭扭,繁体字和
简体字混搭在一起,甚至还有好多错别字;在每页的第一行分别标注了「人名」、
「年龄」、「钱数款项」、「接手人」、以及「备注」。

  「这是……沈福才的拐卖妇女的交易名单?」我捧著手机,有些激动地问道。

  张霁隆微微点了点头:「我今天来找你,帮你解围是次要,最主要的就是把
这个东西给你,还有几句主要的话要跟你说。」

  我难以置信地看著交易名单,要知道徐远他们亲自去J县多少次,掘地三尺都
没能把这东西找出来,仔细算算,我求张霁隆办帮我办这个事情,才不到五天,
他就帮我搞到手了。

  「这个,您是从哪弄来的?」我看著张霁隆,兴奋地问道,「哦对,还有段
捷的真实身份——真正的段捷被杀的事情,警方都无从考证!您是怎麽做到的?」

  「你小子一定要问的这麽详细麽?」

  「我……真挺好奇的。」

  张霁隆看著我神秘地笑了笑,「概括起来就三个字:别犯懒——多动脑,适
当动嘴。这两件事情说起来容易,要是一直保持下去可就难了。」

  「您就继续跟我卖关子吧……」我看著张霁隆,无奈地摇了摇头。

  「哈哈,行吧!告诉你也无妨:首先全Y省认识黑客的,又不止段亦澄一个,
全省的搞暗网黑客也不止桴故鸣一家,顺藤摸瓜,我就把这两个姓段的的资料,
一併都给挖出来了;」张霁隆说罢,意味深长地问了我一句:「——怎麽样,你
小子那天开枪开得解恨吧?」

  我掩饰地笑了笑,挠了挠头。

  「我是老早就猜到了:就以床上躺著这位姑奶奶的性格,才不可能找这麽个
人给你当淮后爸的。我要是没记错,江湖上曾经有传闻:这姑奶奶,曾经发过
『终身不再嫁』的毒誓,据说跟你外公和你舅舅全家被灭门的事情有关。」

  我听了张霁隆的话,也不知道心裡是该喜还是该忧。

  「至于这份交易名单,呵呵,你看备注就知道了:每个备注栏裡用红笔划圈
并写上一个数字的,代表给警局内部保护伞的分成;在沈福才的人头生意裡头,
一共有三个涉事警察:J县分局副局长,H乡派出所所长,H乡派出所治安队长,他
们仨堪称J县H乡治安的神经中枢——这本子裡一共记录了四千三百八十五名被拐
卖的女性,也就是说,从沈福才四年前开始进行人口贩卖算起,这家伙平均每天
都会把三名妇女转售给其他的蛇头或者色情交易场所;那三个警察,近乎每一笔
生意,他们都从裡面捞到油水过,而恰巧这三位,都有把柄握在我手裡,他们仨
之前,都是替我做过事的。」

  「所以,你就直接让他们吐出来了?」

  张霁隆摇了摇头:「让人听话可没那麽简单,让狗听话还得喂骨头呢!我还
是用了点手段,让那个治安队长把这交易名单偷出来,然后拍照发给我的。我估
计徐远大概也能知道,我手裡握著的把柄是什麽、我会怎麽做,所以他才让你来
找我的;我甚至都能猜到,徐远拿到这份名单以后,一定会跟省厅参这三人一本,
然后把自己信任的警队战友提拔上去。」

  「那你还这麽放心的把东西给我?」我诧异地看著张霁隆。

  张霁隆微笑著看著我,「三个人渣而已,我也用不著宝贝著。再说了,你们
警务系统裡的事情,我管得著麽?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到,办不到,我也
不可能答应;所以同理,对于那个治安队长,我也答应过他一些事情,他就这麽
离开警队的话,我估计他也知足了。何况他们仨早捞够了,这时候才东窗事发,
已经很赚了!」

  我再一次地,仔仔细细地翻看著手裡的Pdf文件,内心裡五味杂陈。我之前下
过决心:等帮著局裡把这份交易名单找到,我就跟局裡递交辞职报告;但那是在
之前,我以为夏雪平要和段亦澄进一步发展下去的时候。

  可现在,段亦澄被我击毙了,夏雪平还在病床上躺著,他俩的所谓的浪漫爱
情故事,全他妈是一场实实在在的、充满勾心斗角和生死暗流的十面埋伏——一
想起那个让我难受到心碎的那个吻,在发生的时候段亦澄想著的竟然是如何扭断
夏雪平的脖子,这让我更加的愤懑——一切之前让我痛苦煎熬的事情都不复存在
了,我居然有点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去是留。

  我至少不能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申请辞职、一走了之,最起码,得等夏雪平
痊癒了以后,我看看再说。

  「想什麽呢?」

  张霁隆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抬起头,抿著嘴看了看张霁隆的眼睛,掩饰地摇了摇头。

  「找那个申萌呢?」张霁隆追问了一句。

  我愕然看著他,问道:「你竟然也知道申萌的事情?」

  「呵呵,我应该跟你说过吧?——在市局裡,我不只有一张牌;你们局裡日
常发生的事情,我也都有所耳闻,所以周正续自杀的事情,我也听说过。」

  「好吧……你张总裁都快成了F市的千里眼、顺风耳了。不过说起来,我一直
觉得有点奇怪,周正续为什麽一定要自杀?沈量才已经答允他,如果他跟我们合
作,我们就会保证申萌的安全……」

  「这个你别问我。你是警察,查清楚这个,是你们的职责;我是商人,我只
看重结果。」

  张霁隆对我的话似乎很没有兴趣,我也只好住了口。

  张霁隆舔了舔嘴唇,然后对我说道:「但为了让你帮我送徐远个人情,我还
替你走了下一步棋。」

  「下一步棋?等等,您是说,你去查了申萌的下落?」

  张霁隆点了点头,「查了。根据这上面的记录,顺藤摸瓜,把所有的将申萌
转手过的蛇头,都给查到了,而且也查到了她现在所在的色情会所——就在城西
北处的那家『喜无岸休閒中心』,那裡表面是家结合健身、按摩、洗浴和自助餐
的会所,实际上,是一个豢养性奴为主题的群交俱乐部。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直
接把地址给你。」

  「那真是太谢谢了,霁隆哥!有你帮忙,我真是如得神助;如果徐局长知道
了您在帮著我们查案子,他也一定会很高兴的。」有张霁隆这家伙在,我瞬间有
一种事半功倍的感觉,我都在想,如果我的生活是一本小说,那麽张霁隆一定是
作者看我可怜赋予我的金手指。

  张霁隆叹了口气,又说了一个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还有,我听说你
小子刚入职的时候,就跟徐远沈量才汇报说你去过『香青苑』?你曾经确认过,
高副市长的那个远房侄子死的时候,车裡有样东西是香青苑的妓女身上的,对吧?」

  「嗯,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高澜的死,跟一个妓女有关了。不过这件事就不
用麻烦……」

  「我今天想跟你说的事情,最主要的其实就是这个,」张霁隆对我说道,
「秋岩,听我的,这两件事放弃吧。」

  「什麽?」我难以置信地看著张霁隆。

  ——他给我提供了这麽多的细节,结果最后却告诉我放弃;那这不就等于说,
把一块香喷喷的刷了蜜汁酱料的烤肉放我鼻子下面,让我闻了几遍以后又给我拿
走了麽?

  「霁隆哥,为什麽啊?」

  「不为什麽,这个事情你听我的准没错。」张霁隆皱著眉头,脑袋上的血管
都有些许迸出的轮廓,他咬了咬牙对我说道:「反正周正续已经死了,救不救这
个叫申萌的女人已经没关系了;至于高澜那家伙,他夫妻俩死就死了,秋岩,你
要知道他两口子一死,全F市的老百姓都高兴得放鞭炮,这样的人死了,查不查都
无所谓!你就听我的,算了吧。」

  我马上对张霁隆说道:「这可不行!『桴故鸣』的事情弄得多大动静?而且
估计你霁隆哥也知道,他们最后要杀的人是她啊!」我对著张霁隆指著躺在床上
闭著眼睛的夏雪平说道,「于情于理,我都得把『桴故鸣』背后那帮人的真实身
份查下去。救出申萌并不是为了周正续,如果能从她身上查到点证据最好;至于
杀了高澜的那个妓女,我想要抓她也是一样。」

  「周正续的案子都可以结了,你们还费这个劲救他那个妻子乾嘛?我打听过
了,那个女人已经失心疯了,就算你们救了她也没用!我跟你打个赌,就赌五块
钱,你们就算是把申萌救出来了,也什麽都问不到,赌不赌?……这麽著,秋岩,
『桴故鸣』的事情我帮你查好不好?——如果你要是自己想去找姑娘快活快活、
放纵自己一下,或者想去开开眼就无所谓了,千万别带人去查,行吗?」张霁隆
认真地看著我说道。

  我看著张霁隆的眼睛,默默吁了口气,对他说道:「难不成,这两家会所,
都是你张老板的场子吧?」

  张霁隆摘下眼镜,揉了揉睛明穴,叹了口气然后对我说道:「我明告诉你吧,
秋岩,这两家会所我确实都有股份——每家0.1%的股份,对我现在的资产就是他
妈的九牛一毛;他们幕后的大老板拉我去的时候,也就是把我当成了他们面向黑
道的品牌代言人而已。我这四年总共也就去过五次,每次去也就是在大堂喝口咖
啡;我连鞋都不脱的,更别说脱裤子!因此你觉得,我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怕你去
查麽?」

  「那你一个劲地阻止我去查,究竟是因为什麽?」

  「我是怕你捅娄子你知道吗!」张霁隆指了指我的胸口,对我说道:「怕你
跟徐远一起捅娄子!」

  他说完,我俩都沉默了。

  张霁隆低著头,很无奈的看著地上那捧花。

  我则是很不解地看著张霁隆的眼睛。

  张霁隆咽了两口唾沫,接著跟我说道:「我就明告诉你吧:如果我的所有情
报准确,外加预估准确,接下来会是这样:徐远在拿到我给你的东西以后,会迅
速带著你们重案一组前去解救申萌,同时让二组和风纪股的人一起查封『喜无岸』;
因为你在段亦澄这件案子上、和解救申萌这两件事情上的突出表现,徐远一定会
给你升职,不一定给你一个什麽头衔,然后不给你任何喘息的机会,让你去突击
抓捕杀了高澜夫妇的那个妓女,顺便捎带手一举摧毁『香青苑』,破案扫黄一步
到位。」

  「那这不是挺好麽?」我看著张霁隆,故意加了一句,「我不管别人,起码
对我们做警察的来说,是最好的效果。」

  「呵呵,说的轻巧!徐远老早就想取缔那两家色情会所了,但他不怕死,你
怕不怕死?你怕不怕夏雪平死?」

  「什麽意思?」我心中一凛。

  「你知道『喜无岸』和『香青苑』的幕后老板是谁麽?」张霁隆对我问道,
「在他们面前,我都得畏惧三分!」

  「我的天啊!对于你这个『F市地下皇帝』来说,还有你张霁隆害怕的人?这
麽神奇?」我轻鬆地问道,因为依旧认为张霁隆在故意跟我编故事。

  「哼,瞧你说的,你以为我是小说裡的侯龙涛?我跟你说,越是坐在我这样
位置上的人,就越是害怕他们。」

  「怎麽被你说的越来越玄乎了,霁隆哥?那两家色情会所的老板还能是谁啊?—
—市长?省长?行政议会长?总不能,是首都的京官吧?」

  「要不怎麽说你小子还是太嫩了——只怕是首都的京官,都得被这帮人掣肘
吧!」张霁隆沉吟著对我说道:「我从四年前刚出狱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好多
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在咱们国内,有一股强大但是看不见的力量,就以咱们F市为
起点,蔓延至全国;这股力量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无时无刻都在影响著整个国家
的政法运作。而他们,就恰恰跟『喜无岸』和『香青苑』,甚至全市、全国其他
有名或者不为人知的秘密会所有关。」张霁隆看了看我的表情,对我问了一句:
「你不信。」

  我用手摀著嘴巴,没说话。

  张霁隆也没理会我,继续说道:「三年前我刚整合成立隆达集团的时候,曾
经就有人找上过我,只说让我为一个『不属于任何部委的团体』工作,如果我同
意,就会保证我的隆达集团前途一帆风顺——我当初的态度跟你一样,我都以为
是诈骗犯;后来一来看我拒绝的很决绝,二来当时安保局的桂霜晴似乎有所发现,
他们也就不来找我了,可结果公司在各项业务上处处受阻,本来几个月之前都通
过的各项营业、财务、法务审核,偏偏在我公司正式开业之后的第二天全都重来
一遍,差点把我搞到关门大吉;我一直死死撑著,一直到我被迫同意参与入股那
两家色情会所,道上人都知道我跟他们两家有联繫以后,集团才逐渐上了正轨。
我委託桂霜晴帮我查查那帮人,结果能力大如安保局,都查不到他们这帮人的底
细——你觉得徐远能知道这些事情麽?徐远是个有野心的警察,他一辈子就想趁
著自己手脚能动弹、脑子还清楚的时候建功立业,所以无论前面是一粒沙铄还是
一座大山,都拦不住他。徐远年轻时候就这德行!——满F市的人都说我张霁隆心
狠手辣,告诉你,徐远冷血起来比谁都不近人情!秋岩,我欣赏你,我跟你说这
些话,是不想看著你跟徐远一起抱著死,你懂吗?」

  张霁隆说完,狠狠地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地上放著的那捧白菊花。

  此时此刻,我想起了一个成语叫「盲人摸象」:明眼人看得到大象的样子,
因此知道那大象是个什麽样子的庞然大物;而一帮看不到大象的人,只觉得大象
像春木桩、像萝卜、像蒲扇、像堵牆……张霁隆说的那个「强大但是看不见的力
量」,其实到现在,在我脑海裡依旧一点概念都没有,可看著他心急如焚的样子,
我只好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

  张霁隆无奈地看著我,缓缓叹了口气,然后对我说道:「小子,反正我话说
到这了;至于怎麽做,你有你的自由。我先走了。」

  我毕恭毕敬地站起身,无论怎麽说,今天张霁隆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那
我就不远送了,霁隆哥。」

  「嗯,好好照顾夏警官吧。」张霁隆拿起那捧花束,站起了身。

  临出门前,他又回过头,对我说道:「哦,对了,蔡家那大小姐不在我那实
习了。她昨天亲自上我办公室找过我,让我有机会告诉你一声:她真的喜欢过你。」

  我看著张霁隆,无奈地笑了笑。

  待张霁隆走后,我又把椅子搬到了夏雪平的床头边,把胳膊拄在膝盖上托著
下巴,盯著夏雪平,叹了口气。

  小C给我回了个短信,告诉我:「我已到家,苏口风紧,尽力。」

  我回了一句:「谢谢,早点休息。」

  我现在,突然没有更多心思,来关心苏媚珍或者艾立威的事情。

  如果你正饿著,买了一碗白米饭。当你在准备开口吃的时候,有一个人走过
来很诚恳地对你说,你吃了这碗饭你会死,但他也没有完全解释清楚这碗饭被他
人怎麽了,从外观上来看,你也并不能观察明白这碗饭究竟有什麽问题,那这碗
饭,究竟是否应该吃?

  如果或许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选择不吃;但当然,有些事就是注定的,就
好比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会死一样,跟吃不吃那碗饭,没太大的关系。

  张霁隆如此认真诚恳地警告我,别去查那两家色情会所;但是查案子又是警
察的职责所在……

  我望向正躺在床上的夏雪平,我真的好希望此时她能立刻醒过来,告诉我,
我到底应该怎麽办。

  如果是夏雪平遇到这件事,她又会怎麽做……

  「嗡——嗡嗡——!嗡——嗡嗡——!」

  正烦恼著,手机突然来电,来电显示:徐远。

              第四章:(02)

  「命运」一词,一「运」,一「命」:人生当中能够抉择的事情,是为「运」;
抉择不了或者被迫服从的事情,即是「命」。

  或许正像张霁隆说的,申萌本人对于重案一组的案子来说无关轻重,但是不
得不说,解救申萌也是「命」——当我穿著夹克衫,跟在廖韬身后,站在「喜无
岸」的前台旁边的时候,看著这整个大堂的金碧辉煌的时候,我如此想著。

  上午打完电话后,徐远就让邵剑英从总务处派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女警去替我
的班,我是发自内心的拒绝的,那个总务处的「师奶」其实也是满脸不愿意,但
是我和她都没办法,局长的成命难以抗拒。

  我其实在下午开行动预备讨论会的时候,还一直觉得挺奇怪的:按理说张霁
隆那麽注重情报的人,怎麽可能走漏了风声,竟然让徐远知道了张霁隆已经找到
了沈福才贩卖妇女的交易记录;然后就在现在,当我看到大堂的茶吧里有七个人
围在一张桌子上,玩著双内奸模式的「三国杀」以后,我瞬间想起来徐远之前的
一句话:「……你怎麽就知道我没在他的隆达集团查下几张牌呢?」

  徐远打电话的时候,跟我说话的语气十分轻鬆,可是他的言辞字字珠玑,根
本不给我任何拒绝或者思想缓衝的机会,更何况本来他就是最高上级,我一个小
警员哪能抗命呢。我只好乖乖地把张霁隆给我查到的那份Pdf文件发到了他的邮箱
裡,并抄送了一份给沈量才、一份给机要处档案股。紧接著,我就被徐远派来的
车给接回局裡上班了。

  张霁隆的苦口婆心也好,徐远的雄心壮志也罢,对我无所谓了,因为我本来
就没有太多能够做决策的份儿。虽然经过了休养,夏雪平已经被转到了普通看护
病房,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了,但我现在的魂,完全依旧坐在病房裡病床边的
那张椅子上。

  ——夏雪平现在,是否醒过来了呢?

  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

  「先生?手牌。」

  前台的服务员举著手裡的东西对我说道,我却低著头直著眼睛没有理会他。

  「欸,合计什麽呢?」

  廖韬看著我笑了笑,接过了服务员手裡的手牌,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我的胸口
一下。

  「哦……谢谢啦!」我才缓过神来,对著前台尴尬地笑了笑。

  服务员礼貌地回敬了一个微笑,接著走出前台,把我和廖韬引上了楼上的一
个密室,给我们两个人各端了一杯参茶,接著对我和廖韬说道:「二位先生请在
这裡休息片刻,等下会有领班带您去『逍遥保健』区进行『休閒』。」

  「好的,谢谢。」「谢谢。」

  我和廖韬对服务员说道。

  服务员接著神秘一笑,对我俩说道:「需要跟二位提前说明一下:我知道你
们二位都是来进行『逍遥保健』的,但是我们的领班们也都是质量极优的姑娘,
品相好、气质佳;只是如果二位有哪位中意我们的领班的话,我们会在您的最后
消费里加收每小时两百块的服务费。」

  「嗯,清楚了。谢谢。」

  服务员说完了话,却没有半点想走的意思。

  廖韬看著服务员笑著,从自己口袋裡抽出了五百块钱,递给了那前台服务员
手裡。前台满意地笑笑,收下了钱,点了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祝二位
先生今晚尽兴。」

  等前台离开之后,我看著廖韬笑了笑:「廖师兄,果真是老手。」

  廖韬抿嘴对我笑了一下,端起参茶,对我举杯示意。

  他身为一个经侦处的警员,能参与到重案组的行动中来,其一,是因为重案
组两个组的人实在是分身乏术了,不得不向经侦处借兵;其二,廖韬是经侦处的,
经侦处的那帮老油子们,经常跟本地商界中各色人物打交道,装起生意人来也是
得心应手;其三,廖韬也算是整个市局裡为数不多的花花公子之一,他出入风月
场所的次数,怕是整个警局裡最多的,堪称老司机中的战斗机,如果他来配合行
动,绝对不会引起会所裡保镖们的怀疑。

  实际上,市局之前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到「喜无岸」裡头探探这个淫窟的底细,
而我们现在能掌握的凤毛麟角般关于「喜无岸」的情报,都是通过那些跟廖韬平
时一起鬼混的酒肉朋友们提供的。

  然而,至于为什麽本来对于查处色情会所责无旁贷的风纪股,他们的警员没
有一个参与这次行动的,我一点都不清楚,廖韬说他也不知道——行动开始之前
我问过廖韬这个,他只是说他跟风纪股那帮人不熟,但我看得出,他在说这句话
的时候,眼神裡除了无尽的厌恶以外,瞳仁里面,还透著一股莫名的希嘘。

  正想著,廖韬笑著给我递上了一根烟:「抽两口不?」整枝香烟似乎都是用
淤叶包卷起来的,嗅起来还有一股甜丝丝的桃子味。

  「谢谢廖兄,」我端详著手裡的烟,「我还没抽过这种。」实际上在吸烟这
件事上,我还完全是个门外汉。

  「呵呵,这是不是一般香烟,这是迷你雪茄,秘鲁货。我一做丝绸外贸生意
的朋友从中美那边带回来的。」

  「这个会所裡让抽烟?」我问道。

  「抽吧,管不著。」廖韬说道,「而且你等下就明白了。」

  我不知道廖韬葫芦裡卖的什麽药,因此也跟著吸起迷你雪茄来——别说,这
个迷你雪茄比普通香烟更为浓烈,但是如果只是简单地把烟雾吞进嘴裡、含上一
会儿再吐出去,味道要比一般的香烟好很多,很像喝著一杯带著蜜桃味道的花茶
的感觉。

  廖韬把迷你雪茄抽到一半,就从茶桌下面找出垃圾桶,把雪茄掐灭丢了进去,
然后让我也把雪茄丢了。刚做完这一切,一个穿著黑色晚礼裙的女人走了进来——
女人留著齐肩的汤麵头,脸上的妆很淡,看起来温文尔雅,是个美女;而且她的
晚礼裙的款式是那种把脖子到胸前都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从正面看虽然素了一些,
可她一转过身,我才发现这是件露背装:椭圆形的后领一直搭到女人的翘臀上面,
一条背窝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我眼前,很让我有一种想要把手顺著后领伸进去的衝
动。

  而且等她走近了,给我和廖韬续茶的时候,我才从她胸前凸起的按钮和后领
下隐约露出的股沟发觉,此时此刻,她应该是既没戴胸罩,也没穿内裤,只是手
上,戴著一副黑色的绢丝手套。

  说巧不巧,茶壶里居然没了水。女人端著茶壶匆匆离去,廖韬对我打了个响
指:「喂,小子,看傻了刚才!」

  「啊?我……没有啊?」我辩驳道「呵呵,」廖韬对我笑了笑,「听说你之
前也是专科生?」廖韬很谨慎地把「警专帮」改成了「专科生」,就是害怕这休
息室裡会有窃听器。

  我点了点头。

  廖韬忍俊不禁,对我说道:「嘿嘿,专科校园裡那些女孩,哪比得上『喜无
岸』的?我之前没没来过,但早就听说『喜无岸』的领班各个国色天香。你小子
待会儿,可别走了神,忘了咱们的『主菜』啊!」

  话音刚落,刚刚那个女人回来了,在她身后,跟著另外一个穿著龙袍样式晚
礼裙的三十多岁的女人,这个女人烫著大波浪头髮,脸上浓妆豔抹,但是丝毫不
让人觉得很突兀,反倒更加突出了她的风韵,她个子要比之前那个女人高,骨架
要更大,四肢要比之前那个女人粗壮健美一些,最重要的是,这女人的胸部要更
加丰满,而且虽然她的旗袍领子也是严严实实地把脖子挡住了,在旗袍的领子下
方,出现了一个倒三角形的镂空,把女人身前那两颗大肉馒头的轮廓丝毫不避讳
地显现了出来。这女人的屁股也很大,看著很软,要比苏媚珍的屁股,更让人有
想捏上去一把的衝动。

  「二位先生,晚上好,我是总领班华玥,你们可以叫我『花姐』。」

  女人的说话声音低沉沙哑,却也不乏柔美,并且她的嗓音中,还有那麽一丝
恰到好处的风骚。不论她这一身骚肉媚骨,只是这声音就已经能让我的心裡痒痒
的,令我忘了什麽清规戒律、风度礼仪,我若不是有任务在身,兴许我真的会点
这个总领班陪我过一夜。

  「花姐好。」「花姐好。」

  「嗯,两位客气。就有我和我身旁的这位阿若代领二位先生,享受今晚的美
好时光吧。」花姐一边说著,一边从休息间的一个抽屉裡拿出了两套棉质浴衣,
递给了身边的那个女领班一套,然后各自走到了我和廖韬面前:「诺,二位先生,
请让我和阿若为二位更衣。」

  廖韬似乎明白了什麽,一副什麽都看穿了的样子对著花姐和阿若笑了笑,有
看了看我,对我问道:「小子,给你个机会,你先挑一个。」

  我看著花姐那一对儿巨乳,毫不犹豫地选了花姐。

  「哟,嘿嘿,你小子喜欢成熟系的?」廖韬开怀大笑,「正好,我就喜欢年
纪轻的。」

  廖韬这句话给我弄得有点不明就裡:不就是换个衣服麽,为什麽要说得如此
的暧昧和淫秽?

  花姐接下来,跟阿若的动作出奇的同步:都是先齐齐地伸出手指,用手挑起
我和廖韬的下巴,接著把食指伸到我俩各自的嘴裡,微微撬开了我俩的嘴唇,接
著把鼻子靠近了我俩各自的嘴唇,嗅了嗅。花姐嗅完,微微皱了皱眉头,又看了
看阿若,阿若冲著花姐摇了摇头,接著只听花姐说道:「没想到两位先生还有抽
烟的嗜好……香烟这东西抑制精子的成活率不说,而且还会导致阳痿早洩,两位
先生难道不知道麽?」

  「唉,没办法。」廖韬故作无奈状,摊了摊手说道:「我俩都是小生意人,
之前给人大老板打下手的,最近才发了横财。一直以来,应酬不断,所以也就沾
上香烟这东西离不了手了。」

  我也配合著廖韬说道:「是啊……只不过我跟我这老哥我们俩,也都不过是
偶尔礼节性抽上两口而已,也没多大烟瘾。怎麽,贵会所不欢迎烟民?」

  「那倒也不是,」花姐说著,从自己怀裡不知道什麽地方掏出了两个药片,
那药片无论从形状还是颜色,看起了都像极了「生死果」,花姐有些失望地说道:
「只是两位先生,倒是享受不了我们会所的独家秘方——吃了这东西,本来能让
二位今晚享尽无穷的逍遥快活——也罢,你们二位满足了喉咙和肺叶的一时之快,
也就品嚐不到灵魂深处最放荡的狂欢。」

  抽了烟就不给吃这药片?呵呵,这种规矩还真有意思。

  不过对我来说无所谓,实际上自从我知道了这个东西的存在以后,我就对它
极其反感,更别提段亦澄曾经想利用「生死果」杀了夏雪平。到现在,我对任何
的性支持药物都抱有一种极其反感的态度。

  于是,接下来,原本伸进我和廖韬各自嘴裡的那两根手指,就顺著我俩的衣
扣一粒粒的解开,然后又移向了我俩各自的腰带,紧接著,对著我俩的身体上下
其手,细緻地把我和廖韬身上,从鼻孔、耳道、马眼、屁眼的每一处窟窿,到腋
下、耳后、耳孔、股沟、脚趾每一处缝隙都摸了个遍。我用余光看了廖韬的身材、
皮肤和那话的尺寸一眼,一切都跟我不相上下——看样子,被窝裡有双妙人的这
位人中龙,也没比我有什麽过人之处。

  不过我在心裡跟廖韬暗自较劲的同时,我也庆幸自己:好在此时此刻,我并
没带枪。

  花姐和阿若给我和廖韬都脱掉了外衣、外裤和衬衫,只剩下一条内裤。紧接
著,这时候,花姐和阿若一併蹲了下来,用她那一双比一般女人要大一点的手扶
住了我和廖韬的腰际,然后给我和廖韬都脱了内裤。我俩都耷拉著各自那条软趴
趴的罪恶之棍,可谁曾想紧接著,花姐和阿若就都张开了嘴巴,含住了我和廖韬
的阴茎。

  「花姐……这是……」我浑身打了个激灵,只见花姐一脸笑意,用舌尖从下
到上刺激著我的龟头,以及龟头下方那一点箍著冠状沟的包皮,没等我把话说完,
原本放在我腰际的双手就牵著我的手,然后引导我伸进她胸前那个倒三角形的镂
空裡;我完全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那两隻大奶,紧接著我的生殖器便无法淡定
地勃起了。

  「花姐……我……我和我兄弟是来搞会所裡的『爱奴』的……我俩可没钱付
给你们二位……」随著花姐的舌头和香唇对我龟头的刺激,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
来。我又试著看了看身旁的廖韬,廖韬似乎什麽都清楚一样,一句话都没有说,
只是随著阿若对他的口技,抚摸著阿若的后背,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然后他便
做了我刚才最想做的那件事:躬下腰伸出手,从阿若的后领裡把两隻手都伸了进
去,一隻手绕过阿若的躯体,摸到了她胸部上凸起的乳头,另一隻手,则缓缓地
往下移动,摸到了阿若的屁股,并且这兄弟一点都没有控制,似乎直接用手指抠
了阿若的菊门一下,只听阿若微微呻吟了一声。伴著廖韬的动作,再加上阿若一
面娇吟一面吞吐,我的肉棒便更加坚硬。

  「没事的,先生……嗉噜——啵——呼……我们俩这麽伺候二位,是免费的,
这是我们会所必须的一个仪式……请您放鬆,继续享受吧。」

  花姐随即一边给我口交,一隻手伸到了自己的旗袍之下,玩弄著自己的胯间,
一边用另一隻手在我的阴囊上轻柔地按摩著——其实花姐的口技属于中上等,当
然并非我试过的最好的;但是她这种一边口交一边给睾丸按摩的手法,让我不知
道为何从生殖器处到大概前列腺的部位,再到心脏和大脑,都感觉莫名的酥麻。
在我沦陷其中之前,我又看了看廖韬:「兄弟,这……」

  廖韬眯著眼睛,已然是一副乐不思蜀地样子,一边揉搓著阿若的乳房,一边
玩弄著她的屁股,接著他衝著我坏笑道:「小子,人生得意须尽欢。这种事情不
过是开胃菜,不打紧的。你就当做这裡是宝莲寺,这就是两个活菩萨,来度化你
去极乐世界的……哦……哦……舒服!」

  接著,廖韬一边肆意地笑著,一边专心地享受起阿若的双唇对他小兄弟的问
候。

  「宝莲寺」是一句暗语,廖韬之前没跟我沟通过什麽暗号之类的东西,但我
的确跟他在开会后閒聊的时候提到过,除了《金瓶梅》,我还很喜欢《三言二拍》
裡面那些风月故事;他的脑子转得真的很快,在这个当口提一句「你就当做这裡
是宝莲寺」的意思,就是想告诉我,就算我和他在这裡嫖了眼前这对美女,就算
是等下市局的其他同时把这个淫巢端了,我俩的行为也算不得违规。

  罢了,反正我的快乐棒已经被人含在嘴裡了,我还能把它拧下来脱身不成?

  于是我也闭起了眼睛,一边把玩著花姐身上的这对乳球,一边享受著她对我
的阴茎的关爱。

  可谁曾想,当我闭上眼睛之后,在我脑海中,近乎条件反射式地出现了另一
幅画面:一个很熟悉的、也有这一对巨乳的女人,蹲在那个公共卫生间的隔间裡,
给我口交的画面;那个女人很可恨,但也很可怜。

  那是我第一次跟拥有那麽硕大乳房的女人的第一次交构,也是我第一次在公
共洗手间裡跟人交构;而第二次在公共洗手间裡的交构,也是跟她,并且,我还
内射了她——不得不承认,那是一次极其刺激而且痛快的经验,但若不是现在在
我身边就上演著类似的情节,我都似乎快要把她的事情忘光了。

  真不知道,这几天,她究竟过得怎麽样了——我也真是中了邪,想她干嘛呢……

  正想著,身前的花姐突然把抓著我阴囊的那隻手从下面伸到了我的屁股处,
扒开我的股沟,用手指找到了我的肛门眼,在加快了吮吸肉棒的速度、增加了吞
吐的长度的同时,用食指不断地在我的屁眼周围揉弄按压著——我突然感觉彷彿
不是自己来寻开心,而是自己被眼前这个女人给玩弄了,心理上出现一种不适,
但我的肉棒又的确愈发的胀大,并且从马眼口处,一股灼热且瘙痒的快感不断袭
来,让我不禁张开大口喘著气;此时此刻,一切的生理控制和心理意志,似乎全
都失效了,在这一分这一秒,我只想射精,痛痛快快地射精。

  「嗯……啊……想射麽……先生想射麽?」花姐一边伸著舌头继续用舌尖挑
弄我的马眼,一边对我问道。

  「想……我不行了……」我如此诚实地说道。

  「想射那就射吧……忍了好久吧,那就射吧……嗯……都射给我……」

  我确实忍了好久了。

  于是,在花姐的舌头和手指对我的前后夹攻之下,一股股的浓精从龟头中喷
发了出来,而且有那麽几秒种,彷彿是要把我的灵魂一併射出去一般……我射了
好多,彻底覆盖住了花姐的半边脸,而且她的脖子上、旗袍上,还有从倒三角镂
空的乳沟和皮肤上,甚至是我自己的手背上,全都是滚烫的精液。

  我舒爽而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我觉得此时此刻我的脸上肯定是带著笑的,
这是一种空虚而畅快的感觉。花姐则是忙不迭地,用舌头继续帮我把阴茎上、阴
毛上,还有我手背上残留的精液,用她的舌头清理乾淨。我转过头看了一眼廖韬,
此时此刻,他也是同样的表情,面对著同样脸上覆盖住一层阳精面膜的阿若。

  「二位先生的精力还真是旺盛,」花姐满足地冲我笑了笑,等我和廖韬在椅
子上休息了片刻,花姐和阿若又去抽屉裡拿出几张湿巾,给自己的脸上和衣服上
全都清理乾淨,又给我和廖韬倒了两杯热参茶,接著就要去了我俩的手牌,帮我
俩把衣服放在休息室裡,给我和廖韬换上了那套浴袍。

  「哟,这小兄弟,身上还缝著针呢!……这俩胳膊上,都是怎麽弄的啊?」
姐眯著眼睛,饶有意味地摸了摸我腰部新结痂的伤疤,她的眼神裡,瞬间流露出
意思警觉和杀意。

  我一下子就懵了。

  本来我腰上被碎酒瓶插出来的伤已经基本癒合结痂,也本来已经拆了线。没
想到居然被这花姐看出来了;而在我的胳膊上,对穿的枪孔也已经被贴上了四张
大号正方形的创口贴,结果花姐的手指肚在上面轻轻一抹,就摸了出来我这是怎
麽回事。

  还没等我说话呢,廖韬便先开了口:「枪伤。」

  「枪伤?」花姐警觉地看著我和廖韬。

  「花姐,你不知道吧,我这兄弟混道上的!隆达集团的!这身伤,全都是跟
人打架留下来的。」没想到廖韬说起瞎话来,可比我得心应手多了。

  「哟?隆达集团我可熟,小哥是跟谁玩的?」花姐看著我的眼睛,对我问道。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跟隆哥身边的三哥玩的。」

  「哦——老三啊!荷,怪不得呢……」花姐看了看我,眼神裡多了一丝淡然,
当然也多了一丝轻蔑,接著又对我和廖韬说道:「想必射过一次之后,等下两位
的战斗力将会更强。接下来就由我和阿若带二位去享受我们今晚的正餐——但是
在去之前,我们要把两位的眼睛蒙上。请问二位有什麽疑议麽?如果有佩戴隐形
眼镜的,我们这裡有工具可以帮二位把隐形眼镜取下。」

  我和廖韬都摇了摇头:「无妨。」「请把,花姐。」

  紧接著,我和廖韬各自被蒙上了一张黑布,然后又被花姐和阿若扶了起来。

  「等一下。」在我站起身后,廖韬突然说道。

  「怎麽了,这位先生?」花姐问道。

  「不怕你笑话,花姐……我怕黑。」廖韬胆怯地说道。

  花姐格格地笑了笑,接著对廖韬问道:「那不可以的,先生,去我们的贵宾
爱奴区享受的话,中间必须蒙上布的;您若是怕黑,那该怎麽办啊?」

  「……这样吧,让我把一隻胳膊搭在我这兄弟肩膀上,好吧?这样我心裡也
踏实点。」廖韬说道。

  「那好吧……呵呵。」花姐嫌弃地冷笑了一声,说完以后,似乎是走到了廖
韬身边,不知做了什麽,让廖韬发出了一声「哦」的呻吟声,接著,我便感觉到
廖韬强而有力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直到廖韬的手沾到我的肩膀上,我才明白,他说他自己怕黑是故意的——他
正轻轻地用食指在我的肩膀上有节奏有规律地敲了几下。实际上,他是在用摩斯
密码跟我交流:「把你胳膊也搭我身上。咱俩这样说话。」

  我便也把手搭到了廖韬的肩上,俩人相互勾肩搭背地,跟著花姐和阿若,并
排往休息室外走。

  我俩顺著休息室尽头左手边的一个小门出去,去了一条走廊。一出门,廖韬
就继续敲下了几段摩斯码,告诉我:「你负责记住步数和方向,我负责听声音。」

  「好。」

  接著我便随著花姐的代领,数著步数:花姐先领著我和廖韬往左走了七百五
十四步,又往右拐,走了一百二十八步,这中间,走廊两边的门裡,都传来了很
热闹的交谈声音和刀叉敲击的声音;接著,又往左走了七十五部,往右走了一百
一十三步,刚刚嘈杂的声音消失了。

  花姐和阿若突然停下,却没想到,她俩带著我和廖韬进了一部电梯。

  「我操……这怎麽办?电梯没有语音报楼层的话,咱俩真就都瞎了。」我敲
著摩斯码,对廖韬问道。

  「你放心。」

  廖韬无暇跟我打密码,只是深呼吸了几下。我听著他沉沉的呼吸,心裡十分
的焦躁,但又怕花姐和阿若看出什麽异常,只能默默地在手心裡捏把汗。

  紧接著,电梯到了一个楼层以后停了下来。我和廖韬又被带离了电梯间。

  「请二位在这裡稍等片刻。」花姐说完,似乎离开了。而我明明感觉,那个
阿若好像还在我和廖韬身边。

  「赌十块钱的,这肯定是第九层。」廖韬没说话,继续在我的肩膀上敲著摩
斯码。

  「你怎麽知道?」

  「听出来的。我估计你还不知道:我伸手一摸防护栏杆,就知道了这部电梯
是四年前新款的奥赛罗电梯,这批货最大的特点是电梯间内噪音小,但不足在于
齿轮和链条,在升上或者下降一个楼层的时候,会发出一阵声响。想要知道我们
在第几楼,听声响,再做个加减法就够了。」

  「真有你的!」我用手指对他讚歎道。

  旋即,我和廖韬眼前的黑巾都被除去了。

  我俩站在一扇三米多高的翡翠屏风前面。这扇翡翠屏风看起来厚度至少有四
十厘米,一张的宽度大概要有一米二,透明度很高,纯白中泛著一层青绿,上面
近乎没有一颗瑕疵,属于比较高级的冰种翡翠,并且丝毫没有拼接的痕迹;而再
一看那上面的浮雕,雕刻的是人、神、阴间三界:从三清四御、如来观世音,到
西游记裡师徒四人、水浒传裡的一些英雄好汉,再到阎罗菩提等,一应俱全——
可在仔细一看,我不知道廖韬心裡是何感触,对我这个作为尊崇世间一切宗教的
人来说,我心中不禁一凉:这屏风上所有的浮雕人物,全都是赤身裸体、或大开
衣襟袒胸露腹,并且,全都是做淫乐状:八仙裡的吕洞宾那纯阳之物正在挑弄何
仙姑的胯下睡莲,而在何仙姑头顶的蓝采和一边拍著快板,一手正掀开了何仙姑
的肚兜,抓著她的乳房;月宫上的嫦娥,正和背著弓箭的后羿与腰中别著斧头的
吴刚一起玩著三人游戏,身下的两个洞被两根玉茎填满不说,嘴裡还含著玉兔的
那根短小的雄兔的生殖器;太上老君、玉皇大帝正跟二郎神与一丝不挂的七仙女
中的六位纵情交构,其中一个的阴门,还被那种哮天犬伸舌头舔弄,而剩下的那
位年龄最幼的小七仙女,正趴在一直黄牛身上,跟著一个挑著扁担的庄稼汉玩著
69式,想必那庄稼汉应该是董永了;而地府裡,长舌鬼黑无常正把舌头探进了一
个刚死去被吊起来的女鬼身体裡,从她的下体一路捅到了她的口腔外,白无常则
是拿著手裡的招魂幡,往一个女鬼的屁股上用力的捅著;阎王爷正襟危坐在大堂
之上,拿著生死簿的陆判正在后入著一个身材高挑的女鬼,女鬼的左右双手,还
握著牛头马面长长的大屌,而在女鬼的后背上,孟婆则袒露著刺满了彼岸花纹身
的身躯,拿著一碗汤再给被轮奸的那个女鬼,往嘴裡灌著;弥勒佛则是笑眯眯的,
在跟全身赤裸的文殊和观世音左拥右抱著,看著这屏风上的一切……

  简直是对神祇的无尽亵渎,这会所的老板,敢对神明作践成这种程度,可真
称得上色胆包天。

  「欢迎二位,来到我们会馆最核心的地方。请二位尽情享受吧。」

  花姐和阿若接著往我和廖韬的浴袍口袋裡,塞了整盒的避孕套,之后就伸出
手,引导我俩走向屏风背后。

  走到了屏风的后面,我们俩沿著一条走廊走上了楼梯,一推开门以后,我俩
都惊得差点合不上嘴巴。

  ——这是目前我能见过的,天底下最淫乱的场面。

  这整个一层,是一个九宫的格局:一上楼梯,便是最中间的正厅,正厅围绕
著楼梯口,摆著五张水床,每张床足够五个人躺下,简直大到在上面可以摆拳击
比赛;当然,在我和廖韬走上楼梯以后,便看见这五张大床上面,已经分别有三
男二女、四男一女、三女二男、四女一男和五个女人各自「比赛」,组成了一个
特别奇异的排列组合;每张床的床脚旁边,还有五座足够容纳五男五女的热水浴
池,每个浴池裡正在发生著或是男人们站立起来,把五个女人围在中间,让她们
轮流为自己口交的游戏,或者是发生著交互狗爬式、女上位坐莲式的性爱;在每
张床和热水浴池旁边,还有二十五个男人与二十五个女人在对著床上的人自慰著,
或者情到浓处忍受不了的时候,全身脱得精光的单男单女便开始就地毫无顾忌地
交合,亲吻著。不断有别的屋子裡走出来的男人们,也毫不客气地在那些女人的
身体上抓捏一把,或者直接加入,变成群奸。欢愉的声音此起彼伏,空气中,还
瀰漫著浓厚的精液和淫水的腥臊味道。

  在左手和右手边,还各有一个玻璃房子:左手边的玻璃房子裡,关著9个女人,
这九个女人被蒙上了眼、用口球堵上了嘴,四肢也被绑著,用细长的威亚线连接
到天花板上的挂钩,整个身子就那样悬挂在半空中,也不知道为什麽,那些女人
并没有男人侵犯,可是她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泛著潮红;再仔细一看,她们的下体
处、每隔十几秒,都会有一股清泉喷涌而出,而每隔三十秒,她们隆起的乳峰尖
端就会有一股股奶水喷涌而出;差不多十分钟以后,从玻璃房子的另外一扇门处,
会走进一个赤裸著上身的健硕女人用遥控器把她们放下来,摘掉她们的口球,给
她们喂一些膏状饮食——当我观察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她们吃下去的东西,都
是站在玻璃房间外面,观看著这些女人喷奶潮吹时候,对著一个塑料杯撸管的那
些男人们射出来的精液;等他们射过了以,便会有几个身材粗壮、面容却姣好的
赤裸上半身的女人来收集他们的精液,用一杯裡面女人喷出来的奶水作为奖励,
等男人们喝完了人奶,会拿著手裡的纸杯,继续对著那些女人手淫。

  当男人们把杯子递上去的时候,还会揉捏两下那些女人的乳房;女人们只是
笑笑,全都不说话,接著又走到对面的玻璃房子前面;我向对面走去,仔细一看,
对面的那些男人们虽然也是对著玻璃房子裡的女人手淫,可他们看到的景象完全
不同:在这个房间裡,一共有八十一个裸替女人被五花大绑绑在椅子上,椅子全
都是中空的,下面则有一件安装了三十厘米假阳具的电动炮机,在女人的身下转
动著齿轮,抽送著那淫靡的硅胶製品;女人们只是手脚被绑得严实,嘴巴上、眼
睛上则丝毫没有任何遮挡物——每一个女人都在痛苦地流著泪水,尤其是当我和
其他男人逐渐汇聚在玻璃房子前,看著她们自己被迫裸著身体、下体被插著硬物
的时候,更是哀嚎和悲伤,样子可怜得很……可我看到她们大部分人,在机械自
动化的九浅一深和由浅至快的侵袭下,痛苦悲伤的表情逐渐转至一种十分病态的
陶醉和屈辱的快乐以后,透明的潮吹液体和乳白色的淫浆便沿著假阳具留下来散
落在地上的时候,她们又一次失了神。

  我想她们很有可能都是被人诱骗,或者要挟来的。

  更多的男人们,在玻璃房子前驻足几秒钟看了个热闹之后,就去了夹角处的
四个房间,四个房间也都没有门,但是灯光相较晦暗了一些;可我依稀能看到,
那裡面有数不清的男男女女,在裡面进行著毫无规则可言的群交游戏;地上到处
都是用过的避孕套和淫水精液的混合物,而那些看起来差不多有五十多岁的清洁
工阿姨们,也全都赤身裸体,身上的皱纹丝毫挡不住她们曾经曼妙的身材和骚浪
的气质,弯著腰低著头,用扫帚和拖布清理著地上的避孕套和淫污。在她们清理
避孕套的时候,也会被一些上了性质或者猴急到不行的男人们,挺立著自己的淫
棍,大胆地入侵到早就经历过狂风骤雨的夕阳老穴之中,阿姨们有些会回头媚笑
著,与身后的恩客亲吻,有些则是骂一句,接著不耐烦地前后摆动身躯和大腿、
直到自己慢慢闭上眼睛慢慢沦陷;所以这些阿姨们也都是一边在清扫,自己的苍
蕊也一边不断地流淌出奶白色的精液来。

  廖韬见我半天挪不动步子,便凑到我的身边,小声说道:「怎麽,看呆了?
别忘了咱是来干什麽的。」

  「我也在找。」

  我怎麽可能忘了我们的任务,但我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因为当我看著那些
身材比较健硕的收集手淫排出的精液的女人们,还有不断地从外面领人进来的女
公关们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所有男人只要处于性爱之中或者自
慰的时候,她们根本不会搭理;可一旦有人相互交头接耳的时候,那些女人便会
先出现一个警惕的眼神,接著凑上来跟先前聊天的那两个或者几个男人说话,甚
至会强行给他们安排一个女人。

  这很不正常。

  果然,就我和廖韬说的这两句就算是加上标点符号也凑不够三十个字的功夫,
花姐居然又出现了:「两位帅哥,还没找淮对象爽快爽快呢?要聊天干嘛来这啊?
不找个姑娘快活快活,多煞风景?」

  廖韬被花姐这一下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一时间接不上话。

  我看著花姐,连忙指著手边的玻璃房子对她说道:「哈哈,花姐你没听见,
刚才我们哥俩谈论这裡头的姑娘呢——说实话,我看上那个双马尾的了,我这哥
哥,他看上那个胸口有个梅花痣的那个高个女人了。你说说花姐,她们一个个长
得这麽漂亮,就让她们在这跟个机器做爱,不是暴殄天物了麽?能不能把她们弄
出来,让我哥俩享受享受?」

  「哟,两位帅哥,眼睛可真毒!但是这个可不行,现在啊,她们还不到服侍
客人的时候呢——你们哥俩要是真看上了这裡头的姑娘,下次吧!下次来的时候,
我给你们两位预定,让这两位新雏陪你们俩,怎麽样?我帮你俩记著点,花姐向
来说话算话!」

  「……还不到时候,是啥意思啊?」我对花姐问道。

  「呵呵,小兄弟,先别猴急。」花姐仔细想了想,又打量了我和廖韬一顿,
接著问道:「我说两位兄弟,你们二位真是跟著隆达集团老三混的麽?可别是白
道上的啊?」

  廖韬没说话,看了看我,我看了看廖韬,坦荡地笑了笑,对花姐说道:「哈
哈哈!花姐,你这玩笑可开大了!我俩要是白道的,那这F市可不乱了套啦?我就
跟您透个底吧,我这老哥呢,是跟著『竹山堂』武哥玩的;我确实是跟张总裁手
下三哥玩的,但不算正式的社员,三哥知道我从小就爱去靶场,看我射击玩得好,
就让我偶尔跟著撑个场面、打打架,赶上了就开两枪,嘿嘿!但是我呢,其实平
时都在墨林厢文学网给人当专职司机——这不最近我们大老板段总出了点事麽,
公司正在被人谈併购呢,我这……一下子啊,就没工作了;我这老兄好心,想带
我解解闷,所以是上你们这,来快活快活。」

  「哦,你们公司这事我知道,我看报纸了……怪不得你刚才有点闷闷不乐呢。」
花姐又看了看廖韬,笑了笑,「既然都是道上朋友,我也就不避讳了,」接著,
花姐指著玻璃房子裡的女人们说道:「这两个屋子裡所有的女人,都是我们刚
『物色』来的新苗,还没养熟呢。起先,把刚鼓弄到的新手弄上客人的床的事情,
我们也没少干过,可是把客人弄伤的事情发生过不少;后来我们谘询过一些专业
的调教师,才想出这麽两个招数:这个屋子裡的女人,我们是要先摧毁她们的耻
辱感和自尊——女人这东西,只要没了耻辱感和自尊,那就是人人都能传著玩的
玩具;那个房子裡,是我们进行调教的,我们给她们按一日三餐前后,同时喂了
生死果和空孕催乳剂——这两种媚药一起用一段时间以后,那我跟你们俩讲,她
们这些女人,看啥都能联想到肏屄!而且想到色情的东西,自己就会高潮,男人
碰一下,那下面就跟瀑布一样,停都停不住!……不过吧,要让他们接客,怎麽
也得等她们被这样调教一个月以后,才能跟男人实打实的玩呢。所以你们两位要
是看上哪些了,也得都得等。」

  原来都是刚哄骗拐卖来的女孩,申萌肯定不在她们这裡头。

  「哦,那算了……」廖韬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开了口,「谢谢花姐了。这麽著,
我俩再转悠转悠——这麽大个娱乐场,我们哥们还愁找不到姑娘?」

  「哈哈,说的是,二位帅哥自己再转转。」

  我和廖韬说完便走,花姐笑了笑,但她并没走远,一直就在我和廖韬距离二
十来步的后面跟著。我俩交换了一个眼神,想要甩开花姐,正走著,就看见有一
个门口挡著几张印有清代春宫画的布帘子;门口有六个赤裸著上身的女人守著,
门口一群男人似乎都在拿著一张用彩色纸剪成的小票,急吼吼地等在帘子外面等
著,一边不耐烦地往裡望著,一边玩弄著那六个女人的乳房,有的女人看那些男
人实在等不及,便先用自己的手脚磨蹭著男人们的阳具;等裡面走出了差不多十
几、二十个男人以后,她们才对著那些男人伸手,收回了一部分小票之后,才放
人进去。

  我和廖韬站在门外,不解地衝著门裡面望著。

  「呵呵,两位帅哥还真是识货。大多数的臭男人,就被这之前的这帮胭脂俗
粉们给唬住不走了——这裡头,才是咱们『喜无岸』最精髓的。」

  廖韬看著帘子裡面,似乎全都是肉体,便想跃跃欲试,结果直接被花姐拦住
了:「不好意思,帅哥。这裡头是好东西,但是想要好东西,咱得等。」花姐说
著,从旗袍裡怀又不知道是哪的地方拿出了两张纸票,递给了我和廖韬,然后对
我俩说道:「拿著这个,排好队,交了票,才能进去。」

  我端详著手裡的彩纸票,故作一脸怀疑的样子,接著对花姐问道:「花姐,
这裡头到底是什麽啊?非得等?」

  「呵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咱这外面的姑娘嘛,大多数是专门出来坐檯的,
这原本是良人的,坐檯之前也都是嫩妹儿;只有这裡头,才最是销魂!」花姐靠
近我和廖韬的耳朵,对我俩笑著说道:「这裡头啊,全都是人妻,各个全都是名
器,骚活到位得很,一个能睡十个。」

  廖韬将信将疑地问道:「有这麽好麽?」

  「呵呵,别看广告、看疗效,」花姐对廖韬说道:「你看看,这外面的男人
把门口围的水洩不通的,一个个的忍了多长时间了,换成是我,早就把鸡巴拿出
来撸了,他们还都忍著呢。」

  廖韬跟我交换了一个眼神,我叹了口气:「这麽多人……我俩说实话也没太
多时间在这耽误。这外头呢,我俩没有一个看上眼的,看得上眼的的,花姐你说
的还暂时不给肏;这好东西麽,我俩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问题是我俩也等不起,
算了花姐……这麽著,我俩先回去了。下次来不来,再说吧。」

  我这套话也是故意的,而且是我俩进来之前廖韬教我的。廖韬告诉我,在F市
立得住的风月场所,大部分的运营者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就害怕恩客
们玩得不尽兴——白道上好久没查了,就算是查了,他们的那些靠山们也能摆平;
黑道上虽然有相互倾轧的成分,但是相互之间也有底线,就算是弄到最后非要火
併,大不了拼一把也不怕什麽;但是如果在恩客们那儿的口碑出了问题,那可就
是多米诺骨牌效应,时间一长,没错,会所是财大气粗、有势力有后台,但就是
没人来花钱嫖姑娘,该关门照样得关门——所以就是在凶神恶煞的龟公鸨母,也
最怕嫖客们一句嫌弃。

  「诶诶诶!别啊!二位帅哥,钱都花了,连姑娘的屁股都没摸一下就要走。」

  廖韬装作一脸的不耐烦,无奈地跟花姐笑了笑:「呵呵,花姐,不瞒您说,
我俩也都是衝著道上对『喜无岸』的褒扬慕名而来的,结果说实话,到现在看起
来玩的也确实有点不尽兴;就像我这弟弟说的,我们想玩的,您说不给玩,您给
我俩推荐好的,我俩还得等——你看看啊,这麽老多条棍子,我们哥俩得等到哪
年去?就著大堂裡这点花花,说白了,换个地方、在哪都能玩;可是我俩呢,也
不是挑事儿的主,而且打心裡说一句,你花姐把我俩当朋友,所以也就不给您多
添麻烦了!今天认识您花姐,真的,就权当交个朋友。F市巴掌大的地方,咱们青
山常在、绿水长流。」

  廖韬的这些话更狠,对花姐这个会所总领班来说,无疑是挨了顿耳光,自己
还没办法还手。花姐脸上窘迫了一会儿以后,对我和廖韬说道:「哎呀——行吧!
看在你们俩帅哥长得帅、出手又很大方的份儿上,我就破例,带你俩进去看看。
跟我来吧。」

  接著,花姐就带著我和廖韬沿著我们俩进来的地方下了楼梯,绕过了楼梯走
了一个小门,通过一条长长的地道,之后又上了楼梯,从一个小门走了进去。

  「去吧,这就是刚才你们想进去看的地方——出去了可千万别声张,要不然
一个个的全都这麽进来,咱们裡头的人妻们可受不了。」

  一听「人妻」二字,我和廖韬笑了笑,我俩最想进的地方,就是这裡。结果
仔细一看,这裡面比外面的场面更加淫乱:这裡面一共分为三十组人,每组都是
至少七八个男人、多则十一二个男人围成一个圈子,对付这中间一个女人:这帮
女人高矮胖瘦黑白各异,年龄也大不相同,甚至还有几个洋钮,跟外头那些女人
的唯一区别就是,这些女人跟男人们群交时候的状态,都是一种发疯似的渴望——
男人虽然站著或者跪著,但可以几乎不动;女人躺在水床垫上,却不停地来回扭
动著身躯,以供自己达到最大的满足感;每一个女人的基本状态,都是嘴裡一根
阴茎、手上握著两根,正面胸脯上跨著一个男人,用自己的乳房夹著一根,身子
下面的两个洞,也各有一根;有的甚至脚丫上,还被一个男人用香肠像搓澡一样
摩擦著,有的甚至腋窝和腿窝处,也夹著男人的阴茎;更别说还有几个,直接一
口气含下三根肉棒,玉门裡同时被两隻阳具抽插、内射的;在基本没有多馀地方
可供更多的肉棒在女人的肉体上做功的时候,旁边还会有几个男人围观,并且尽
情地对著女人手淫,肏著女人的男人们,也顾不上其他男人的精液会喷射到自己
身上了,简直就像是在洗精液淋浴一般,只是脸上挂著淫邪的笑,专心地让自己
更舒服地达到爆炸的巅峰;刚看两眼时候,觉得确实,从眼球到心理都是一种无
比的刺激,可是就看了两分钟,我和廖韬面对眼前的这副色情炼狱,脑子都直发
晕。

  我正到处环视著,正发现在屋子的身处,有一张可以供三个人躺在上面的罗
马椅,在那上面,一个脖子上带著狗链的女人正背对著所有人躺著,她虽然赤身
裸体,但是却没有人去跟她求欢。我走近了才发现,原来在那张罗马椅周围,有
一圈差不多一米三多高的栅栏,除非弹跳力极好的人,否则一般人根本跨不过去。

  我心裡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我看过申萌的裸照,因此我很肯定,她就是
申萌;可我还是必须装作比较好奇,播著下巴,笑著看著这个女人。

  「乖乖!我说你这个小兄弟,眼光还真是刁!」花姐对我说道,「这个是我
们爱奴裡头的『性欲皇后』,之前是个人妻,背著丈夫出来做的,据说快有一年
没回过家了。你要知道,这是我们会所从K市的一个私人豪宅里买过来的,花了我
们幕后老板大价钱呢!」

  「那就她了。」我指了指这个女人的后背,对花姐说道,「让她今晚伺候我
和我大哥。」

  「别别!今天真不行了……您没看我这都给她关了起来麽?实不相瞒啊,小
兄弟,若是想做倒是能做,但我怕她身子受不了啊。」

  「什麽意思啊,花姐?」

  「这麽说吧,这个人妻小姐姐,是有性瘾的。她之前最高的记录是连续跟五
十个男人造爱72小时不休息,而且全都是内射,每射一次必定潮吹;结果72小时
以后就休克过去了——我们这些领班赶紧把她送医院去了,抢救了一下发现没什
么生命危险,又给送回来静养了好几天。世界上没有永远金枪不倒的男人,两腿
当间这东西做得过度了,早晚油尽灯枯;但是女人,也是一样的——为啥古代战
乱的时候,那麽老多强姦致死的事情?行行好吧,兄弟!我们爱奴裡面,之前有
个头牌,就是被人轮流日著,从不休息,结果一次高潮来了之后、一口气没上来,
结果就死掉了!现在还在咱们会所冷库裡冻著呢,没敢拿去火化埋了……」

  花姐的话,给我说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行吧,我们不动手,但至少让她跟我和我兄弟打个招呼,这个总行
吧?」廖韬淡定地对花姐问道。

  「唉,那好吧……谁让花姐是真喜欢你们这俩小帅哥呢?」

  花姐说著在栅栏的指纹锁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接著打开了栅栏门,也放我
俩进了去。之后让我和廖韬离得远远的,然后她拍了拍那女人的肩膀:「小萌,
小萌。」

  那女人刚刚睡著了,醒来了以后一转过头,我正巧看到了她的容貌。

  ——我和廖韬此行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那赤身裸体的女人就是周正续的妻子申萌。

  申萌的肉体上,被殴打、鞭笞过的伤痕依稀可见,但是比起她曾经的那个姐
妹王瑜婕,她的情况要好不少:身上没有什麽针孔,而且看起来,要比之前我见
过的那张照片上的她丰腴了不少,最主要的是,从她的神态看起来,她的精神状
态似乎要比王瑜婕好许多。

  申萌确实是个美女,她长得太像影后胡蝶了,大眼睛、婴儿肥的圆脸、性感
的嘴唇、饱满的奶子和圆滚滚的屁股,再加上她梨形的腰肢和感觉一捏就能出水
的大腿,还有那虽然已经黝黑、但长得好像一隻黑芝麻味马卡龙的软嫩贝穴……
我真是有点羡慕周正续能娶到这个女人,虽然到现在,周正续的故事算是个悲剧,
但他毕竟曾经拥有过这样的尤物。

  「花姐……呼……哈……」申萌从醒来之后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喘著气,然后
她对著花姐说道:「……刚做梦呢……梦见自己在兵营裡,被一个营的兵……像
传著皮球一样,不停地肏著……正舒服呢……叫醒我干嘛呀?」

  「小萌,有两个恩客要跟你打个招呼。」花姐对申萌笑了笑。

  「恩客?在哪?」申萌张著嘴,流著口水到处看了看,然后看到了我和廖韬,
接著对我俩傻笑著招了招手:「来,快来!……呼……肉棒……鸡巴……精液……
快给我!我要……好想要啊……」

  ——行吧,刚才我在心裡下的那个申萌的精神状态清醒的论断,彻底被打脸
了。

  申萌现在的状态不仅仅是个痴女,更是个痴呆。我相信,原本廖韬跟我也一
样,因为看到了申萌的裸体,自己的阴茎也被撩拨得坚硬无比,心里肯定也会想
著无论如何先跟她乾一次,再救她出去再说;可看到她那张痴呆的笑脸,再加上
满嘴的口水肆意滴到了胸脯和罗马椅上,廖韬的后背上,也会是冷汗直流。

  「别这样,小萌!小萌!」花姐摸了摸申萌的头髮,对著她说道:「你就是
做春梦了,一会儿就好了。今天不行了!今天你从早到晚已,经接待了八十九个
客人了,再这样,你这样又会体力不支的,你知不知道?」

  「不行……我要!我要嘛!……花姐!他们不给……花姐你给我……我知道
你也能给我……快给我!我要!」申萌不由分说,就扯住了花姐的旗袍,一来可
能申萌的力道真的比花姐要大,二来可能花姐也怕自己的旗袍被申萌弄坏了,于
是也没怎麽反抗,便解开了自己的旗袍扣子:「唉……真是拗不过你,好吧……
好久都没跟你做了……」

  于是,当花姐把自己的旗袍解开的时候,起初看到他那一对儿不输孙筱怜的
E罩杯巨乳的时候,我心裡还是很兴奋的,尤其是看到她乳头周围的乳晕,近乎小
到没有,再加上她雪白的奶子……我心裡突然又痒痒的。

  「一起上吧……」

  「啊?」

  廖韬对我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也想碰碰花姐。咱俩不肏她的话,
应该不用多给钱的,就摸摸。」

  「这样真的好麽?」我和廖韬说话的时候都没看花姐,一转过头就见花姐背
过身去,把旗袍叠好放在一旁。她穿著红色高跟鞋还有黑色的吊带丝袜,而根本
没穿内裤,申萌在她身后,一直抓著她的屁股——看著这一幕,我的心态也有些
动摇了。

  「走啊。」廖韬淫笑著看著我,刚要往申萌那边走。我就看到了花姐转过了
身……

  我连忙拽住了廖韬,顶著脑海和心理的巨大崩塌,给廖韬指了指花姐:只见
花姐的胯下不是我脑海中原本想像的什麽极品阴穴,而是一条跟我和廖韬旗鼓相
当的勃起的阴茎,还有一副睾丸……

  廖韬看得傻了,我则眼前一黑……

  申萌却毫不顾忌地张开嘴巴,从龟头到睾丸,贪婪地含著花姐那副本来似乎
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的工具,花姐的眼神也渐渐迷离起来,一边伸出手把玩
著申萌的乳头,一边放肆地蹂躏著自己的大乳房……

  我感觉我快瞎了。

  而与此同时,我也终于反应过来,刚才花姐在给我进行口交的时候,为什麽
会有一隻手伸向自己的胯间了:搞不好,「她」在含著我的肉棒的时候,正用另
一隻手搓弄著自己的那条硬物……

  廖韬看的都呆了,结果这个时候,刚刚那个阿若也走到了我们旁边,阿若看
著被申萌玩弄的花姐,带著梨涡恬美地微笑著,她也把手指按在了指纹锁上,接
著她就开了口说了话:——一开口,我才发现「她」的说话声音,居然比我和廖
韬的声音还要粗……

  「我操你妈屄啊!花姐,真你妈的会享受啊!又跟这个小浪蹄子肏上了啊?
咋不叫上我呐?来,让老子跟著一起爽爽!」

  于是,阿若直接撩起了自己的晚礼裙,旋即,从她的裆下也露出了一隻巨鸟——
没有花姐的长,但是要比花姐的粗上一圈。阿若毫不客气,抬起申萌的一条腿,
直接把自己的阴茎送进了申萌的阴道裡。

  我感觉我的心脏都快炸了……

  廖韬则直接推开栅栏门衝了出去。

  我也赶忙在身后追著……

  廖韬实在是忍不住了,找了个牆角就开始呕吐。

  ——这本来是我俩的计划;根据廖韬那个酒肉朋友提供的线索说,「喜无岸」
会所裡,最抗拒的就是有人呕吐或者腹泻,如果发生这种状况,当时一定会被暂
时请出爱奴娱乐场,当然,会有服务员或者领班帮忙照顾,只是暂时不能继续进
行淫乐活动了。因此我和廖韬都准备,当发现申萌以后,我俩用呕吐的方式及时
脱身,然后迅速出去联络守在外面的徐远和其他人。

  结果哪曾想,这呕吐居然成了真。

  看著廖韬吐个不停,我也忍不住了,刚才喝下去的参茶、加上来之前吃的盒
饭,一点没客气,全都吐了出来。

  「唉……又来俩。」赤身裸体的清洁工阿姨们立刻凑了上来,丢下了扫帚和
簸箕扶住了我和廖韬,叫来了俩领班,把我俩扛了出去。

  就这样,我俩又被套上了黑布,然后带回了休息室。

  「怎麽了,二位?」一个说话声音很清纯甜美的领班对我俩问道。

  我仔细地往「她」的裙底瞄了一眼,才发现在「她」的胯下也是鼓鼓的。

  「可能是参茶喝多了……我俩来之前就在朝鲜烧烤馆吃了不少烤肉……不打
紧,歇一会儿就好了。」

  「那就算了吧……这样,一会儿你们跟我走,去前台,我可以帮你们两位退
一半的娱乐费用。但是不好意思,今天二位真不能继续在裡面享受了。如果想吃
自助火锅或者想唱KTV的话,还是可以的。」

  「算了算了!我俩休息休息就走了,谢谢你了,这位『小姐姐』。替我谢谢
花姐。」廖韬摆了摆手说道。

  紧接著,我和廖韬歇了一歇,又被这两个领班帮著换好了衣服。

  出了会所,拐进了附近的胡同,我和廖韬蹲在徐远的衝锋车外面半天说不出
一句话。

  徐远问了我俩半天怎麽了,我俩都摆了摆手。他给我俩一人一瓶矿泉水,我
俩狂漱了半天口以后,我俩才一五一十地把我们记下来的会所裡面的楼层构造告
诉了徐远。徐远吩咐我俩在衝锋车裡休息,便拿著枪带人行动去了。

  我和廖韬这两个堪称市局并列首席花花公子的人,躺在车子的座位上,表情
木讷,半天没说话。

  如果我的世界有一个所谓的「第四面牆」,在第四面牆的背后,命运一定在
捧著可乐和爆米花坐在沙发上,看著我和廖韬笑得前仰后合——为了作弄我俩,
居然找了两个变性人给我俩口交……

  真是他妈的受够了这个无耻混蛋的恶趣味!

  最终,还是廖韬先开了口:「忘了今晚这事情,以后谁都别提。」

  「好。」

  「谁提谁是孙子。」

  「呵呵,你给我金山银山我都不会提的。」

  「太他妈噁心了……谁能想到那居然是……」

  我瞪了廖韬一眼:「去你妈屄的!不是说不提了麽!」

  廖韬没说话。

  车子裡彻底安静了。

[ 本帖最后由 龙葵 于 2022-7-27 23:27(GMT+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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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03)

  那些嫖客和裸体小姐们被吓到了。

  那些出生入死的警员们受伤了。

  我和廖韬被噁心到了。

  当然,徐远的目的,或者称颂一些说,他的雄心壮志达到了。

  当天晚上回局裡的时候,一路上我听著一组参与围捕行动的刑警们无奈地讲
著冷笑话:当他们这些持枪的男男女女们,按照我和廖韬提供的路线摸索到了
「爱奴娱乐场」,一闯进去,他们举著枪要求那些嫖客和小姐们停下身体的动作
的时候,在场的大多数人还以为这是会所方面跟他们开的玩笑。

  「哈哈,少他妈扯犊子了!咱们F市多少年都没抓过嫖啦?要抢哪个姑娘直说,
真能装!」有人这样说道。

  「这该不会是会所方面故意设定的惊喜吧?有意思!我喜欢!」

  于是,那些裸男裸女们,便在市局的枪口和手铐下,该干嘛继续干嘛;甚至
还有人笑著挺著阳具,衝著一个女警射出了自己的精液。直到后来,一副副手铐
拷在他们的手腕上的时候,那些嫖客和小姐们,才反应过来,这真是一次抓捕行
动,而并非玩笑。

  我听了,也无奈地笑了笑。

  就在大部分光著身子的人都被拷上手铐的时候,一帮穿著晚礼裙的「女人们」
全都手持枪支和刀棍,从角落裡杀了出来;警员们生怕那些嫖客和卖淫小姐们、
以及被拐骗来的女人们受到伤害,一个个都连滚带爬地撤回了楼梯间下面,狼狈
不堪,然后在玉屏风前,跟那些「女领班」们展开了枪战:由于被打了个猝不及
防,再加上走廊裡十分狭窄,此次行动的受伤率达到了两位数——好在我们警方
自己无人员丧生或者重伤,这已经算是万幸。

  等枪战结束后,经过调查发现,那些「女领班」们大多已经被击毙——这其
中,就有那个「花姐」和「阿若」。

  听了这个消息,我和廖韬总算可以鬆了口气。死无对证,从此以后除了我们
俩以外,就应该在没有其他人知道那天晚上在休息室裡,我俩跟这俩变性人到底
发生了什麽。

  后来经调查加上与数据库裡的资料比对发现,「喜无岸」裡面所有的「女领
班」都是变性人,而且他们不是一般的变性人,每一个都是全国通缉令上失踪多
年的重刑犯:比如那个「花姐」,本名叫华建军,50周岁,二十年前因为抢银行
杀人被K市警方通缉,曾经被J县警方围捕,后来在押送看守所途中跳车逃跑,后
不知所踪——怪不得用手指肚隔著OK绷一点,就能发觉我身上的是枪伤;再比如
那个「阿若」,本名叫扈广志,31岁,在南方L省Z市犯过二十几起姦杀案,蹲过
三次监狱,后来也是不知所踪。剩下的有不少的「女领班」都是从东南亚过来来
的,有一些甚至是从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开始做手术、用大量雌激素和生死果混著
吃、并且同时接受严酷表演训练与格斗训练的「人妖保镖」——廖韬后来又忍不
住跟我聊过,他自己推测,那花姐跟阿若给我和他换衣服的时候,用手在我俩身
体上所有缝隙和窍孔处仔细摸了一边,估计应该是在看在我俩身体上是否藏有窃
听、通讯或者定位设备,被他这麽一说,我深以为然。

  「我在思考一件事:想这俩位这麽穷凶极恶的人,若是在黑道上,大家见了
这样的人恐怕都要畏惧三分;而他们怎麽就能心甘情愿地做了那种手术,然后还
在一个色情会所做著这样的事情?」廖韬对我问道。

  我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那天晚上给我带来的生理厌恶,也让我并不想去仔
细思考关于「喜无岸」裡面的所有细节,所以我只能跟廖韬讲著我对这件事的简
单猜测:「或许……或许这俩人本身就是性变态,又或许,『喜无岸』背后的大
老板出价够高呗——足够让他俩出卖尊严的。」

  「呵呵,没准。」廖韬挠了挠头说道,「我还记得前台说什麽找他们的领班
需要加钱……看来那帮嫖客还有专门喜好这一口的哈?」

  「呵呵,说不定呗……而且你看看他们几个整容整得也太好了,咱俩一开始
不也是没看出……等会,你怎麽又跟我聊起这个来了?除了跟案子有关的东西以
外,别再跟我聊这个了!」我连忙对廖韬抗议道。后来我有那麽好长一段时间,
在走廊裡见到廖韬以后我就赶紧跑。

  倖存下来的那些领班们也都受伤了,在事后被徐远叫来了急救车送到医院,
并且徐远下了命令,派出了保卫处的精英们,24小时不间断对他们进行看守。

  目前可以逮捕到的会所负责人没有什麽前科,之前是个开零食加工厂的,因
为欠下高利贷食品厂倒闭,也不知怎麽著,就成了会所老板。徐远怀疑这个人根
本就是个影武者,被抓来顶罪的,在幕后肯定还有大老板操纵著整个会所。本来
徐远想著当晚连夜审问这个老板,可谁曾想,在徐远审讯的过程中,老板突然死
亡——丘康健熬夜做了尸检:发现老板在被捕以前,就吃了含有毒药的糖衣药丸。

  没有办法,一切又成了悬案。

  好在这下子,F市最大的淫窟「喜无岸」算是被捣毁,还解救出了大批的受拐
卖诱骗的妇女,对于全省警界来说,徐远也算得上是大功一件。

  会所裡的那扇玉屏风,后来也被移交给省文化宫。一些珠宝鑑定专家对这个
玉屏风进行了一番鑑定:当他们拿出紫外线灯对那些浮雕进行照射的时候,那些
被淫秽化的神祇们的浮雕外壳裡,居然出现了微小且精妙的骷髅。

  在经过声纳检测,他们推测,是製作这扇屏风的工匠师,在雕刻的时候,用
一种据说来自扶馀国时期、被业界以为早已失传了的注入雕刻法,有人论证说,
这种注入雕刻法实际上是一种扶馀巫术师秘传的诅咒秘法:用动物或者人类的血
液在玉器或者瓦器裡面进行雕刻装裱,并且在裡面洒上祭祀供奉古神用过的白酒、
供品点心的残渣和香灰,而收下玉器或者瓦器的人,会因此下地狱,受尽冥河万
千怪兽噬咬,且永世不得超生——所有的被雕刻的或性感或风骚或艳俗的那些人
物,那些在交合的、脱离了以往尊严神性、被淫邪化的人物,每一个,其实都只
是一具具带有诅咒意味的骷髅。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我不清楚这是一个恶趣味的整蛊,还是工匠对于「喜无岸」的幕后老板对神
明亵渎的不满,抑或是工匠本来就怕报应,所以才下此毒咒。省文化部的工作人
员拜託市局千万要帮忙找到製作这扇屏风的工匠,想请教他到底是怎麽把这种雕
刻完成的的,可是一直到三年以后,那扇屏风的製作者,依旧无从考证。

  不过有一个疑问一直缠绕在我的心底:为什麽抽完烟之后就不能吃「生死果」
了呢?这是什麽特殊的禁忌麽?我不清楚,暂时也没有人能给我这个答案。

  后来,听说从会所裡没收来的资料全都转手到了风纪股。

  到此,我也就算交了差。

  那天晚上一直忙到了后半夜三点半,我本想回到自己房间裡洗个澡、换个衣
服,然后乘计程车回到民总医院去,接著照顾夏雪平;可我真是太高估自己的身
体了,我一进门,连鞋都没脱,就直接倒在沙发上起不来了。

  我一觉睡到了9:30.清醒了以后,我著急忙慌地洗漱了一遍,从洗衣篓裡拿了
一条乾淨裤子、一件长袖衫、一件外套,别上了手枪以后,就赶忙飞奔到大街上。

  当我风风火火地走到病房门口,打开门,刚准备跟昨天被徐远安排来照顾夏
雪平的那个年长女警道谢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女警不在了。

  如果病房能说话,它一定会在我进门前的那一刹那,对我问一句:「我有个
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是:夏雪平醒了;

  ——坏消息是:照顾夏雪平的那个人,由那个年长女警,换成了艾立威。

  可是病房并不能说话,所以一进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我就愣住了。

  我真不知道,我是应该先笑著说一句「你终于醒了」,还是该怒著说一句
「你他妈怎麽来了」。

  「呵呵,回来了。」

  艾立威倒是大方,站在夏雪平的床头边,跟我扬了扬手裡的一个不锈钢碗,
对我打了声招呼。

  而夏雪平则是依旧无力地靠著枕头半坐著,她从我进门以后一直盯著我,失
去了血色的薄唇嗫嚅了好几次,却始终没说出来一个字。

  我没好气地脱了外套,刚准备放在那张折叠床上,结果一转身,却发现牆角
空空如也。

  「床呢?」

  这是我进到病房里以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什麽床?」艾立威睁著一双眼睛,眨巴了两下,对我问道。

  「折叠床,海军蓝帆布的那个。」我冷冷地对艾立威问道。

  「哦,我退掉了。昨天晚上我没用上。」

  艾立威笑盈盈地说道。

  他的话本身就够让我生气的了,没想到他边说还边笑,这下我更火了。

  「你从昨天晚上就来了?昨天不应该是徐局长从邵处长那裡派来的那个大姐
来倒班儿麽?」

  「哦,我让那个大姐回去了。她家裡还有个13岁的女儿要照顾呢,一个人够
辛苦的了。」艾立威解释道。

  「那你昨天不是拉肚子麽?」

  「……赶巧罢了。我这肠胃,老毛病了,不能吃太凉、也不能吃太烫,不能
吃酸的也不能吃辣的,雪平姐知道我的。」

  「哼——她跟段亦澄枪战的时候你也不在,昨天来了一帮抗议闹事儿的你也
不在;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我回局裡执行任务的时候过来了!你可真及时!」
我没好气地说道。

  艾立威听罢没说话,只是转过头看了看夏雪平。

  夏雪平只是眨了下眼睛,也没说什麽。

  我长吁了一口气,接著追问道:「那麽那张折叠床呢?你退给谁了?」

  「我退给住院处了啊——唉,那麽老多钱,干点什麽不好?照顾雪平姐,找
张椅子坐一坐就可以了。」艾立威轻描淡写地说道。

  「操!……你特麽折叠床是给你用的麽?那是鑑定课的吴小曦前天给网监处
苏媚珍处长租的,而且跟医院裡说的是租下一周。谁让你自作多情的?你他妈要
点脸行麽?」

  艾立威转过身盯著我,接著对我说道:「何秋岩!呼……不好意思,这个事
情我真不知道,我看见那张床多馀,我就拿去给退了;但是你也用不著这麽对我
说话吧?……我还以为是你拿局裡给雪平姐的补贴,租来的折叠床呢,我还在想
著帮著雪平姐省点儿是点儿……」

  「呵呵,就你会过日子呗?……又他妈成了我拿局裡的补贴了——艾师兄,
您的想像力可真丰富!」我还嘴道。

  这时候,半坐半躺在床上的夏雪平皱起了眉头,接著看了看我,又斜眼看了
看艾立威,艰难地说道:「行了……我说……你们俩……这才共事多长时间……
一见面就吵……都少说两句行麽……能不能不吵了?」

  艾立威死死地盯著我没说话,但是有了夏雪平的话,他似乎更是有恃无恐。

  我只好丧气地转过头去,恨恨地叹了口气。

  接著,我又对著艾立威伸出了手:「钱呢?」

  「什麽钱?」艾立威抬起了头,眼睁睁地看著我问道。

  「租床用的租金——装他妈什麽傻?」我对艾立威说道:「钱是人家吴小曦
拿的,可不是什麽局裡的补贴!把钱拿来!我去还给人家小C!」

  听了这话,艾立威只好放下手裡的不锈钢碗,然后拿出了钱包,从裡面抽出
几叠大票,递给了我,并且有些挑衅地看著我说道:「你数数吧。怎麽样,没少
吧?」

  我接过了钱,看著他的眼神,接著就当著夏雪平的面,我便一张一张地数著——
当然,这几天因为实在是太多事情了,所以实际上,我也不没记住这退了床以后,
医院住院部应该退还多少租金多少押金。

  不过我也没管那个,我收起了现金,看了一眼夏雪平,发现她后背靠著枕头,
实际上并不是很舒服,偶尔会不停地活动脖子,呼吸似乎也不是很顺畅。艾立威
见状,有连忙放下碗,伸手去帮这夏雪平垫枕头。

  「你放开!」我一边说著,一边推开了艾立威,然后轻轻抬起夏雪平的后脊,
把夏雪平脖子和后背下面的枕头挪开,缓缓地垫回到了夏雪平的头下,「夏雪平
可真没说错你,你可真是个白痴!她锁骨中枪了,你还让她这麽待著,还嫌她的
身体不够难受吗?」

  「那你来!我看你怎麽办!」艾立威退了两步,也没好气地说道,「呵呵,
就著脑子还特麽来照顾人——会照顾人麽?这都高科技时代了,怎麽活得像个村
里的原始人?」我回过头瞪了艾立威一眼,说了一句,接著又按动了病床另一边
扶手下的电动按钮,把病床的上半部分抬起了三十度,然后我对夏雪平柔声问道:
「怎麽样,这回舒服点了吧?」

  艾立威站在原地,一脸吃了苍蝇的样子。看来他是真不知道这病床还是多功
能,可以进行调节的。

  夏雪平看著我气鼓鼓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微微冲我点了点头。

  我白了艾立威一眼,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病房,去找护士再帮我挪来一把椅
子。

  等护士拿椅子来的功夫,艾立威又端起了那个不锈钢碗,接著打开了病床床
头柜上的一个白色保温桶,然后又拿了一把竹製长勺,从保温桶裡舀著汤羹,倒
进不锈钢碗裡。他又从自己的背包裡拿出了一个装在保鲜袋裡的瓷勺,舀了舀汤
羹,吹了吹表面以后,坐到了椅子上,把汤勺移到了夏雪平的嘴边:「诺,喝吧,
小心烫口。」

  「你等会!」

  瓷勺的边缘刚要接触到夏雪平的嘴唇,就被我喊住了。

  「怎麽了?」艾立威依旧一脸无辜地看著我。

  「你给她喂的是什麽?」我依旧盛气凌人地问道。

  「乌鸡汤啊,用高丽参炖的。」

  「——你不知道她前两天刚取完子弹,又做了血液透析麽?你跟大夫聊过麽
她现在是否有什麽忌口麽,你就给她喂鸡汤?她的肾脏现在受得了麽?胃肠受得
了麽?你给她喝出问题怎麽办?」

  这次换艾立威叹了口气,他一脸无奈地跟我解释道:「——我这汤,没放盐、
没放味精,根本没放任何调料和香料,连颗葱花都没有,完完全全就是用高丽参
和刚杀的活乌鸡炖的——也就是临出锅前,加了几粒枸杞而已;而且我只是给雪
平姐喝汤,我知道她现在的身体只能吃流食,所以,我又不给她吃肉、又不让她
嚼人参,你说你反应这麽大干什麽?」

  「我不管!高丽参是上火的东西,乌鸡又是发物,你以为我不懂?你放一边
去,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开始胡搅蛮缠起来。

  夏雪平眯著眼睛,然后对我缓缓训斥道:「好了!好了!真是吵死了……你
怎麽一进屋就这样?我也不是过敏……也不是生病……受伤而已!……喝两口汤,
又怎麽了?」

  正巧,护士也拿著椅子进了病房,没想到她一进来,也对我说道:「这位先
生,您能不能小点声?病人刚刚甦醒,需要静养,不能受到太大刺激。你要是想
找茬吵架,请去楼下吵!」

  我正觉得这全世界都开始跟我对立的时候,艾立威马上趁热对护士问道:
「正好——护士小姐,请问你一下:伤者现在这种情况,喝点乌鸡汤没有问题吧?
我这裡可没加任何调料。」

  「嗯,喝点是可以的,乌鸡和人参,对于女性都有很好的滋补作用;但切记,
不能喝太多,否则难以消化会给伤者造成负担。」护士放下椅子以后,就往外走。

  「谢谢您啊!」艾立威面有得色地看著我,接著又衝著夏雪平温柔地笑著:
「你看看,我早说什麽来著?——来吧,跟人求证过啦,哎,适当喝一点,对你
的身体恢复有好处!」

  接著夏雪平把嘴唇在瓷勺上面抿了一下,把鸡汤吸入口中,然后她欣然对艾
立威点了点头:「好喝。」

  「嗯嗯,那就好。」艾立威也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我一直都不知道……你还会炖汤。」

  「哈哈,之前认识一个朋友,她在广东生活过一段时间。这些都是我跟她学
的。」

  夏雪平会心笑著,接著又喝了一口。

  我则感觉到了满嘴的酸味。整个病房裡,只有我一个人靠著牆面,在一旁追
胸顿足。我不知道为何,在这一刹那,我感觉好像我的存在倒是有点多馀。

  也对,我早就觉得艾立威对夏雪平的心思不纯——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女上
司鞍前马后地伺候著,对于任何困难和上司给自己创造出来的压力没有半点怨言,
而且还时不时地会对自己的女上司进行宠溺、哄其开心,并且还不为升职,他若
不是想在长期彻底转变身份,来入侵和支配这个女人的生活和情感,那他又是为
了什麽?

  现在,夏雪平名义上的那个男朋友段亦澄已死,对我来说,算是锄掉了一个
障碍。

  当然,估计对于艾立威说,也是如此。

  换做是我以前的德性,如果我心仪的女生身边出现了一个竞争者,而这个女
生对那个男生的态度又不够果断,我是绝对彻底走开——这种事情我之前干过:
当年初中的时候,我对待我喜欢的那个英语课代表就是如此。在当时,我对她的
爱慕之情,可以用洪水犯滥来形容,当然她也知道我的心思,只是在初中教育环
境的高压下,我一直没敢大胆表白;她见我不说破,她自己也对我没有什麽主动
的态度;结果就在这个时候,隔壁班突然出现了一个转校生,突然开始大胆地追
求她——这个男生是她之前的发小,住过同一个胡同、上过同一所幼稚园、去过
同一所小学,这个男生对她的各种喜好谙熟于心,每次送她的礼物、要约她去的
地方、在危机情况下对她的帮助,都是她最需要也最符合她的口味的,因此每一
次,她都难以拒绝;面对这样的竞争者,别提我内心的挫败感有多麽强烈了……
世上事,了犹未了,终以不了了之。于是,我慢慢地开始疏远那个女孩,再加上,
她对我的态度本就模糊不清,我俩的隔阂也越来越大。我的这段初恋,无疾而终。

  可现在,我面对的女生不是别人,而是夏雪平。

  所以,我这一次不会负气离开,该离开的那个人也不可能是我。

  「喂吧,」我站在窗边,侧目看了一下艾立威,接著甩了一句:「喂完赶紧
走,照顾我妈用不著你。」

  夏雪平听了我的话,抿了抿嘴说不出来什麽。艾立威在吹著勺子裡的汤的动
作僵了一下,我用余光向他看去,看得出来他此刻脸色铁青,然后他再也没说什
麽,便只是一勺一勺地给夏雪平喂著汤。

  紧接著,这一碗见了底。

  艾立威站了起身,并拧开了保温桶的盖子,夏雪平一直在观察著我,她看见
艾立威还要给她再续一碗,便连忙伸出一直胳膊,对艾立威摆了摆手:「……不
用了,不喝了……我饱了。」

  「这就饱了?你这才第二碗呐!而且有没有任何的干货,全都是汤水。」艾
立威关切地对夏雪平问道。

  「谁说都是汤水了?……刚才喝的时候……我还喝下去两粒焖烂了的枸杞呢。」
夏雪平笑了笑说道。

  「我的天,那也能算?」艾立威也跟著笑了起来。

  「真的……不用了,谢谢你……我现在喝不下去太多,护士也不是说……适
量而止麽?可以了……」夏雪平缓缓地眨了眨眼,对艾立威说道,「谢谢你了,
小艾……我已经好很多了,你有心了……昨晚忙了一晚上,已经够累的了,回去
歇息吧……」

  「真的不用我在这了?」艾立威问道。

  我转过身去,盯著艾立威。他看了看我,动了动嘴角。

  「用不著,真的,你回去吧。组裡的事情,我这段时间就拜託你照应著了。」
夏雪平虚弱地说道。

  「那……好吧!汤我就放在这裡了,你要是还想喝……你就让秋岩去食堂找
师傅帮忙热热。」

  「也用不著……」夏雪平对艾立威说道,「这麽好喝的东西,两碗就够了……
你拿回去吧!」

  「就放在这吧,也不打紧,你看你喝了汤以后脸色好看许多,说话也有气力
了……」

  「拿回去吧……」夏雪平睁大了眼睛看著艾立威。

  她说的任何话,艾立威都应该是不敢违背的。

  艾立威只好重新拧好了保温桶的盖子,然后拿出新的保鲜袋,把不锈钢碗和
勺子全都用湿巾擦乾淨,装好以后放进自己的背包裡,然后背了包提了保温桶。

  「那我走了,好好静养,雪平。」艾立威对夏雪平说道,然后伸出了手朝向
了夏雪平的枕头的部位。

  见到他这个动作,我便往前连忙走了两步,但他只是把手搭在了床头的床沿
上,没做出任何出格的行为,我也只好作罢。

  夏雪平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他便离开了床边,跟我擦肩而过的时候,还对我
道了声别:「秋岩,走了。」

  我理都没理他,直接把头别了过去。

  还没等艾立威彻底出门的时候,我就大步走到夏雪平床边的那张椅子上坐了
下来。夏雪平一直盯著我的脸,等艾立威关上了病房门,夏雪平才叹了口气,然
后对我轻笑了起来。

  「笑什麽啊?」我看著夏雪平问道。

  「哈哈……唉!」夏雪平又笑了两下,顺了口气,接著对我说道,「……没
事。」

  「醒了多长时间了?」我问道。

  「大概……一个小时前刚醒的吧……也没多长时间。」夏雪平缓缓对我说道。

  「那你还是多睡一会儿吧。」我对她说道,「你刚醒过来,需要静养……我
刚才都跟那家伙聒噪半天了……真不好意思……」

  「我没事……」夏雪平看著我说道,「小混蛋,陪我说会儿话吧。」

  「那好吧……你现在还觉得难受麽?」我完全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抚摸著
夏雪平的额头和长发,「伤口还疼麽?不舒服的话我就叫护士、叫大夫来。」

  「有点疼……但是不打紧,」夏雪平轻轻喘著气,接著对我摇了摇头说道,
「用不著叫大夫和护士的……我早习惯了。」

  ——身上中弹中到习惯,真是个黑色幽默。

  如果出现在周星驰的电影裡,这或许是个笑料,但是在夏雪平这裡,让我感
觉到,我的心脏似乎是被人揪著的。

  我把手掌贴近了夏雪平的脸庞,用大拇指在她的颧骨和头髮上缓缓抚摸著。
也可能真是因为刚才艾立威那两碗乌鸡汤的作用,虽然她的嘴唇依旧没什麽血色,
但是她的脸色看起来,似乎红润了许多,并不再那麽苍白。

  「你担心死我了……」我一边抚摸著她的头髮,一边说道。

  夏雪平闭了几秒钟眼睛,接著左胳膊挣扎著,伸出了被子外面,轻轻地把我
的手从她的脸上拨开,我立即以为她是在抗拒我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情感而对她
作出的动作,但没想到,紧接著她却拉住了我的手:「……我真的没事了,害你
担心了。谢谢你了……儿子。」

  原来她并不是想跟我继续保持隔阂,但我心裡也依旧觉得有些冷。

  我也只好握住了她的手,对她说道:「夏雪平,对不起……之前这段时间,
是我太任性了。若不是那天听到你给总部发回去的对讲,我根本都没想到你跟段
捷之间根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我根本都没想到你那天晚上的吻其实是即时的
应激反应……太对不起了!而且,说起来,那个蔡梦君的事情……我也不是故意
要刺激你的……至于美茵的事情……唉,这个真的是我的错!我无话可说,我也
不奢求在这件事情上你能原谅我……我以后不会在跟美茵……」

  夏雪平轻轻地捏了捏我的手指,接著对我说道:「……既然都过去了,就不
用再说了;况且,这次要不是因为你及时赶到,妈妈这次可能就折在段亦澄的手
裡了……最重要的是,你也没事就好!我看到他打你打得那麽厉害的时候,我真
的是担心极了!」

  「嗯,放心吧,我没事。」我握著她的手,对她说道。

  「……我记得,你好像也受伤了是吧?而且还被打得很严重……」夏雪平皱
起眉看著我说道。

  「没事,都是些皮肉伤,早就好了。」我宽慰著她说道。

  原来,她还是担心我的。

  「对不起,秋岩……谢谢你了。」

  我把双手紧紧地握著夏雪平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旁,有些激动地对她点了
点头。

  夏雪平微笑著看著我。我似乎很久都没见到她笑过了。

  接下来,夏雪平缓缓叹了口气,又问了我一个问题:「你……你跟美茵,什
麽时候开始的啊……」

  「怎麽又问这个……」我有些羞赧地说道。

  「我就是问问,你说说吧。」

  夏雪平说得轻描淡写,可她的眉头却依旧微皱著。

  我其实真的好想搪塞她一番,但是此时好不容易跟她的关系再次缓和下来了,
我又真的害怕如果我随意应付她一番后,她会继续不理我。

  我只好对她问道:「那你会跟父亲说麽?」

  「我不会告诉他的,你放心好了。」

  我便诚实地对她说道:「……其实……其实在你和父亲离婚以后,我和美茵
就有一些这方面的……只能说是接触吧。那时候我俩还小,你走了,父亲也经常
不在家,我和美茵那时候又都刚刚发育,呵呵,她那时候老欺负我,她对我也没
有什麽性别上的概念,所以时间长了……我俩也都没控制住;起初,我俩都是以
为,这种事情就是闹著玩,跟扮鬼脸、玩摔跤打滚没什麽区别,然后没想到后来
就都习惯了、上瘾了——就这样……不过之前的发生的时候,都没有什麽特别实
质的接触;那天晚上你在门口看到的……其实我俩的第一次。我其实是不太愿意
的,但美茵说她想要,我……我平时给她惯坏了,所以我就给了——当然,我俩
也约定,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又小心翼翼地看著夏雪平,对她说道:
「就是这麽回事……要打要骂,随你处置吧」

  「……你以为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在门口看的麽?」夏雪平眨了眨眼睛,对
我问了一句。

  「唉……难道不是麽?」我怀疑地看著她。

  「……是有人给我发了一段她录的视频,我才知道的。」

  「谁发的?」我追问道。

  夏雪平缓缓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接著说道:「一个匿名电话号码。」

  我想了想,从床头柜上拿起了夏雪平的手机。

  「……你不用找了,消息我已经删了,视频我也删了,就都……算了吧。」
夏雪平盯著天花板说道。她说话的音调和语气都很虚弱,可她的态度却是十分强
硬的。我只好放下了她的手机,但我总觉得她在瞒著什麽。

  她眯著眼睛看著我的双眼,沉默了半天,然后才说道:「唉……我其实也早
该想到的,你和美茵都太顽皮了!我离开家的时候,你们两个都在懵懂期……算
了吧……有些事情,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

  夏雪平又这麽云裡雾里地来了一句,给我弄得更加不知所措。

  紧接著,她对我难为情地一笑,说道:「能不能帮我一下……」

  「什麽?」

  夏雪平的脸上突然红了一下,她想了想,摇了摇头:「没事了……你还是叫
护士来吧。」

  「怎麽了?身上又不舒服了?」我立刻著急了起来,并且站起了身。

  「不是……你不用这麽急,」夏雪平吞吞吐吐了一会,才说道:「我……那
个……刚才的汤,可能有点喝的太多了……突然……想方便一下。」

  我看著她笑了笑,接著就想要把她被子掀开,她脸上又红了些,连忙用手压
著被子不放:「……你要干什麽?」

  「不是帮你麽?你这样我怎麽……」我看著夏雪平不明就裡,可两秒钟以后
才反应过来,她是不好意思,而且现在在她心裡,不仅男女有别,她还依旧把我
跟她的母子关系看待的很重,我是不允许做出任何违背人伦的事情的。

  「你等我一下……你放心,让我帮你好麽?先别乱动。」我只好先用电钮把
上半部分的床又抬起了一些到四十五度,下半部分也往下调整了四十五度角,接
著在她面前,我缓缓沿著被子的边缘,她迟疑了一下,看著我放开了自己的手,
让我把双手摸了进去。我找到了她的裤子上沿,可我还是得托著她的屁股,才能
把裤子扯下来,于是,我一句话没说,把自己的脸靠近了她的胸部一些,然后不
由分说,直接一手抬起她的屁股,一手把裤子往下一扒。

  然后我对她说道:「你再稍等一下。」于是,我又按下另外一个电钮,把病
床中间部分的格挡移开,把病床床板下面的便盆移到了露出的大窟窿处,正对著
她裸露的下半身。

  「可以了。」我看著她说道。

  她有点不太好意思地侧过头,微微抬起双腿,用膝盖把被子撑起了一个帐篷,
假作望著窗外,紧接著,就听到在被子下面,传来了「呲——哗啦哗啦……咕咚、
咕咚」的一阵小便涌出的声音。

  她尿了好长时间,以至于我都怀疑是不是从她醒来以后,她一看身旁的是艾
立威,就没好意思说自己想便溺,一直在默默憋著呢。

  夏雪平一边尿著,脸色一边更加殷红,目光却不知道该往哪放;而我听著这
阵熟悉的声音,却突然想起来,她那天在市一中洗手间里便溺的时候,我正和孙
筱怜做著那档子事情,孙筱怜还一个劲儿地管我叫「儿子」,于是第二天早上,
我就跟夏雪平隔著内裤发生了一段不该发生的行为……因此在我的脸上,也渐渐
发热。

  「嗯……好了。」夏雪平排完了尿,整个人轻鬆了许多。

  我摁下了按键,把格挡挡上,撤了便盆,又想了想,找了条乾淨的毛巾,然
后捏成一个角,用一隻手探到了被子下面夏雪平的双腿中间。她有些大惊失色地
看著我,对我问道:「又乾嘛呀?」并且准备伸手拦著我,结果就这麽一扯胳膊,
她身上的伤口疼痛了起来。

  「哎呀,告诉你别乱动!怎麽不听话?」我皱著眉看著夏雪平,然后对她说
道:「老早以前我就懂这种事情——女人要是上完小便不及时清理,是容易得湿
疹的。」

  「哼……小混蛋,你懂还挺多!」夏雪平对我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没抬头看她,一本正经地用手轻轻地在她的被窝裡,帮她擦著阴唇和外阴,
有几次手指触碰到了她的肉体和阴毛,她的眉毛便也跟著蹙了几下;我心裡又何
尝不是痒痒的,但是我下过决定,在她伤痛痊癒以前,我是不会强行折腾她的,
因此我克制住了自己,什麽多馀的动作都没做,只是捏著毛巾,帮她擦乾淨了尿
渍。

  我连忙帮她把裤子穿好,再一次抬起了她的屁股,我的脸也再一次靠近了她
的胸前,我都能听到,当我用手托著她两隻赤裸的紧凑桃臀的时候,她的呼吸有
多麽的急促;然后我把毛巾随手丢进了病房的回收篓裡,又把便盆卸了下来,直
接出了病房,带上了房门,去洗手间把裡面的混著尿液的葬污倒掉,衝乾淨了便
盆洗乾淨了手。夏雪平的尿液呈橙红色,看来前两天的透析,确实对她的泌尿机
理产生了一定的压迫,我得努力好好照顾她,让她快点恢复。

  之后,我又回到了病房,把便盆安装好。

  夏雪平这才放心地对我笑了笑:「当年只会跟我耍任性的小混蛋,终于长大
了,都会照顾妈妈了。」

  「呵呵,这就长大了?」我看著夏雪平说道:「你昏迷的那几天,我也这样
伺候你来著。」

  「你……都做什麽了?」夏雪平一听,脸上的羞红似乎褪不下去了。不过这
样也好,我真喜欢看著她脸红的模样,名副其实的「人面桃花」。

  「帮你擦了身子,还帮你换过了裤子,你透析以后,总共大小便失禁了三次,」
我对她说道,「不过你放心,我都没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夏雪平对我解释道,可她
话没说完,欲言又止,缓缓才说道:「辛苦你了。」

  「辛苦什麽,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照顾你的,不是吗?……没事,不说了。」
我又一次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夏雪平撇了撇嘴,双眸抄下瞥了我的手一下,接著对我问道:「我说小混蛋……
刚才……你洗手了麽?」

  「……哈?哎!你闻闻,洗手液的香味还没散呢!」我笑著把手凑到了她的
鼻翼下面,我知道她是在故意跟我开玩笑。

  夏雪平也看著我,不禁莞尔。

  没过一会儿,夏雪平就又累了,她沉沉地睡去,我轻轻悄悄地按下电钮,把
床板挪平。我知道夏雪平一直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的人,但是她今天能跟我说
出这样的话来,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之后又过了几天,在这几天裡,我一直是这样照顾夏雪平的。这几天里夏雪
平的脸上逐渐恢复了生气,根据医生的观察和体检,她也渐渐可以喝点粥,稍稍
吃上几口馒头或者麵包,所以体力也逐渐恢复了。看著她逐渐好转,我的心裡也
舒坦了许多。

  并且,其实我是有私心的:我一直很希望,通过我这段时间对她的照顾,可
以逐渐融化她,至少,能让她在今后遇到无助的情况的时候,能把我当成她的倚
靠而不是一个人自己扛著。至于能否把我跟她的关系由普通母子转变为秘密的情
侣,还是慢慢来吧,我相信细水长流、水滴石穿。

  可谁知道,命运这个流氓混蛋,又跟我开了个玩笑。

  夏雪平入院的第十天,大夫说她基本已经没有问题了,而且可以正常地下地
走路、正常进食了;只是她暂时还不能吃太油腻、辛辣的东西,而且体能暂时还
会点跟不上,所以还需要多在医院观察两天。知道她彻底没事以后,我心裡十分
高兴,便去医院对面的菜馆点了些江浙菜:一份盐煮手剥笋,一份茴香豆,一碗
蓴菜豆腐牛肉羹,四条黄酒酥鱼,以及一盒米饭。这些东西吃了开胃可口、很是
下饭,而且并不会刺激她的身体。果然,在吃了一阵子流食以后,夏雪平胃口大
开,一口气就吃了三条黄酒酥鱼。吃完了饭后,陪她说了会儿话、聊了聊关于之
前周正续和段亦澄的案子的事情,又听她讲了不少关于那个死去的冯喧的故事以
后,她就说她困了,我帮著她洗漱过后,她便早早睡下。

  我却一直没有睏意,再加上多少还是有点担心夏雪平的身体恢复情况,所以
到了夜裡十一点多的时候,还依旧没有睡著。百无聊赖的我把手机连上了医院的
Wifi,下载了一部叫《致命魔术》的电影。当我刚刚点开电影,只听见克里斯蒂
安·贝尔刚说了一句「Are you watching closely(你在仔细的观看吗)」的时候,
我似乎突然听到夏雪平很难受地呻吟了一声:「——嗯哼!」

  我连忙把耳机从耳朵裡取下,站起了身子,走到了病床边。看了一眼背对著
我的夏雪平,可是仔细看看她,此时她应该正睡著了。我又连忙把耳机带上,把
电影重新调回片头,发现那句「Are you watching closely」之后,并没有任何
其他人的声音……

  是我幻听了?

  我又看了夏雪平一眼,没太在意,继续看著我的电影。

  谁知道刚看了没几分钟,夏雪平的嘴裡似乎又发出了一声:「嗯——啊——」
难道我又幻听了?

  这次我彻底关了手机,收起了耳机,专心地坐在椅子上看著夏雪平。她到底
是怎麽回事?看来,我是应该观察观察她,到底是我幻听,还是她真的身体有什
麽不适;是本来已经结痂的伤口迸裂了、造成了疼痛,还是她在梦呓。

  正想著,夏雪平翻了个身,仰面朝天,然后「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不断地
扭动著身子;而被窝之下,她的手似乎在动。

  「夏雪平,你怎麽了?」我唤了她一声,没想到她没有一点回应,却仍旧间
歇性地发出了「嗯——嗯——」的声音。

  我连忙打开了床头的檯灯,但见她脸色通红,额头上全是汗水,就像是喝醉
酒了一样——晚饭的时候她只吃了几条用黄酒焖透的鲅鱼,不至于醉成这样。我
马上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一摸她的额头,脑袋确实有点微热但又不是发烧,我
便想著把她被子掀开,看看她的身上到底哪裡不对劲。

  结果一掀开被子,我的脸上也立刻变得火辣辣起来。

  ——夏雪平在被窝裡面,早就解开了自己的病号服,病号服裡面一直是裸著
的,衣服大敞四开之后,夏雪平这具被晒成了小麦色的胴体,便很豪放地显露在
了我的眼前;我看过了三次她的肉体,这一次,她的身上又添了新伤,所以如果
只是她的肉体展露,我只会觉得心疼;但是此时此刻,她解开了衣服以后,自己
的左手却放在了自己的双乳上面,动作缓慢地来回自己抚摸揉捏著自己的乳球和
奶头,而且在她的身上,早已蒙上了一层汗水……

  看样子,她自己貌似已经自慰有一会儿了。

  看著她汗津津的乳房,我的阴茎立刻来了一股神气。

  而且不止这些,在沿著她的小腹一路往下看去,那条病号裤也居然被她自己
脱到了鼠蹊处,浓密的阴毛被她的右手遮挡著,而她的右手呈著兰花指状态,食
指指肚在她的双腿间微微活动著……

  我咽了一口唾沫,轻轻地把她的裤子继续向下拽了一些,就看见她的兰花指
手型,正在给她自己做著一个很快慰的游戏:大拇指微微向手心处窝去,拇指的
侧边可以很好地按摩到那挺立红润的玛瑙豆;食指探进了阴穴的缝隙中,微微剜
下,在富有弹性的洞口徘徊不前;而她的中指,这是在不断地挑弄著右边那片已
经充血的内阴唇边缘——在这样三重的刺激下,她的病号裤上面,已经湿透了一
大片。

  她现在的样子对我而言,真的是太诱惑了——这世界上有多少儿子能亲眼见
到自己妈妈在自己面前自慰呢,更何况是夏雪平这样的美女,又是她这样平时冷
酷到被人怀疑根本就是生理缺失的冰山美人;而在此之前,我从没有想到过,如
她这样冰冷的女人,居然也会自慰,并且从她的动作来看,她的手法十分的娴熟,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敏感点在哪;但是她现在的这个样子也太诡异了,我已经叫
了她几声,可她就是不醒,但她明明在睡著,却居然可以一边睡著一边自慰;而
且看著她的表情,一直在皱著眉头,身体也越来越热,她的额头上青筋已经绷出,
她的乳头也胀得硬硬的,她的呻吟声音越来越大,身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

  难道是梦游麽?

  一想到梦游,我一下子又回想起那天清晨,我的龟头探进她身下阴穴的那个
时刻;我从背后搂住她的感觉,再加上她当时对我说的那些浪语我这辈子都不会
忘记。

  于是我便开始想起,之前在验血的时候,大夫说她的血液裡含有那种可以瞬
间激发她性激素分泌的物质:生死果。

  上一次,她没有反抗,在纠结中默许了我对她的侵犯,很可能完全是出于生
死果的作祟;可这一次,她明明做了血液透析,按道理说应该把那些物质排出体
外了,为什麽还会这样。

  我正纠结犹豫著,夏雪平抚摸自己乳球的那隻手,开始在自己的乳珠上用力
地挠著、抠著,就像是忘了这是她自己的肌肤、她自己的身体一般,我看得出来
她的身上似乎很痒;她右手的动作加快了速度,然后从她嘴裡发出来的声音更加
急促,听起来也更加让人难以抗拒。此刻的她,真的就像一头髮情的母狼。

  看著她如此的迷人的又如此痛苦的欲求不满,我再也难以抑制了自己的情感。
看著她微张的唇瓣,我便毫不顾忌地一口吻了上去。

  不知为何,我觉得夏雪平的嘴裡,永远有那麽一丝丝的香甜,和她亲吻,就
像是在吃一颗水果糖一样。

  她开始还是毫无意识地张著嘴,直到我伸出舌头以后,她便开始用嘴巴吸吮
住了我的舌尖,贪婪地在上面啄著。我将右手从她的脖子下面铲了过去,然后握
住了她原本正在抓挠著自己的手,接著我把我的手掌盖在了夏雪平的右乳上面,
用食指和中指夹著她的乳粒,当我的手触碰到夏雪平的乳头上以后,我似乎听见
了她吸吮著我舌头的嘴巴里,似乎笑出了一声,于是她便腾出自己的左手,专心
地揉搓著自己的左乳。在帮著她挑逗了她自己的乳房一会儿以后,我见她仍然未
满足,也控制不住,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挪开了她的右手,让她专心地揉弄她的那
颗阴蒂,而我则毫不客气地,用食指在她的阴道口沿著最浅的内壁转了一圈,接
著就直接插了进去。

  「啊——哼——啊啊啊——」夏雪平的嘴巴鬆开了我的舌头,然后爽快地叫
了出来。

  几乎是在同一秒,我的食指根部感受到夏雪平的尿眼裡,突然有一大股洋流
喷了出来,直接把我的整隻手全都沾湿了——我仅仅就是用手指肚在她的蜜穴口
那裡划了一圈,刚刚把手指探进去,她就潮喷了出来,她的身体居然是如此的敏
感。

  她潮喷了一次过后,整个人的身体终于鬆弛了下来,她的呼吸不再急促,脸
上也渐渐不那麽烫了。

  看著她高潮过后的样子,我没有忍住,在她的左乳上亲吻了一口,然后含住
了她的乳头。

  就在这个时候,她醒了。

  「哼……嗯……」她起先仍旧是呻吟了两声,但后来她的神智似乎终于清醒
了过来,便大惊失色地对我问道:「——小混蛋!你!你在做什麽?」

  我连忙鬆开了含著她乳房的嘴巴,也抽离了插在她柔软阴道裡面的手指,我
便对她问道:「刚才你自己很难受,你记不得了麽?」

  「我……」夏雪平把眼睛斜过了一下,直接抓过了被我掀开的被子盖在了自
己身上,然后有些慌乱地说道:「……我没有!」

  「那看来真是那个破药片捣的鬼……你刚才睡著了,神志不清,但是整个人
都很难受,全身都是汗……我还以为你发烧了,便掀开被子,然后就看见你自己
的手在……」

  「我没有!」夏雪平有些慌张地看著我,严严实实地捂著自己的身子,对我
极力否认道。

  「什麽没有……你刚才明明就在……而且还在挠著自己,像是十分痛恨自己
一样,你给我吓到了你知道麽?我实在是怕你伤害自己,我才……」

  「你不许再说了!」夏雪平涨红著脸,用著凌厉地目光看著我。

  看著她脸红著样子,这一次我便不再犹豫了,我直接捧著她的脸,对著她的
嘴唇再一次吻了下去。

  她刚才满足了,可我的心火,却烧得正旺。反正已经这样了,她刚刚在我手
上潮喷了一次,她现在躺在床上近乎全裸著;她的身体还很虚弱,而且我也总算
发现她也有性需求,同时我也有,何况我确信自己很爱她,那我为什麽不把握住
这个机会,直接跟她激昂生米煮成熟饭。跟她这几天你来我往的针锋相对,再加
上我内心裡经历了大肆的吃醋与对夏雪平生死的担心的煎熬,经历瞭如此的大起
大落,我这一次,很想进一步主动一次。

  于是,我一手强硬地端著她的脸,胡乱地在她的脸上亲吻著,夏雪平儘管不
断地扭著头,但依旧躲闪不及,嘴唇再一次被我吸住;在对付著她的嘴巴的时候,
我的另一隻手立刻摸进被子裡,一把就摸到了她光滑的小腹。

  当我正想著是该把手向上移动还是向下抚摸的时候,夏雪平伸出了自己的双
手在我的胸膛推搡了一下——换做是别的女生,可能这一下我还捱得住;可夏雪
平并不是一般的女生,她可是个近身搏斗专家。

  她这一下的力气实在是有点大,再加上可能我自己本来就站得不稳,一不留
神,我整个人就向后仰去。后脑勺似乎直接撞到了什麽东西上面,接著,我便两
眼一黑……

  「啊——秋岩!秋岩!」

  我只听见躺在床上的夏雪平惊叫了两声之后,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第四章:(04)

  我分不清自己是晕倒还是睡著,但我确信自己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回到了学校裡,学校裡的老师在讲课——讲的,居然是性教育的课
程,黑板上用此贴贴著的,居然是「江户四十八手」的男女性爱姿势;讲台下的
同学们,竟然没有一个觉得害羞的,反而都听得津津有味。

  这时,我身边的同桌突然站起身,对老师问了一句:「老师,请问女生自慰
和做爱,真的会舒服麽?」

  老师严肃地回答:「我给你打个比方吧:人挖鼻孔的时候,会觉得舒服麽?」

  台下的学生哄堂大笑。

  我却觉得有些怪异——这个对话怎麽那麽像好几年前,在饭桌上我听过的一
个笑话?

  这时候,又有个男生站了起来,对老师问道:「那老师,既然女生自慰很舒
服、做爱也很舒服,那麽为什麽女生们都无法接受强姦呢?」

  老师皱了皱眉头反问了一句:「那如果大街上跑来一个人,说要给你挖鼻孔,
你愿意吗?」

  台下又是一片大笑。

  听著这个笑话,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此刻,正躺在一张折叠床上——
折腾了一圈,这玩意又被搬回来了。

  「他醒了。」

  「辛苦你们二位了,护士。」我听到了夏雪平的声音。

  「没事。他本来之前应该是受过几次头部或者颈部的伤,来医院的时候头部
又一次被酒瓶砸到了,有中度脑震盪;再加上这几天他休息的不好,没日没夜的
照顾您,晕过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用胳膊撑起身子,谁曾想我刚一起身,后脑勺就传来了一阵剧痛。我只好
再次躺下,之后发现后脑勺凉丝丝的,伸手一摸,原来刚才我也不知道是撞到椅
子还是什麽东西的一下,已经把后脑勺磕肿了。应该是护士找了个冰枕,给我垫
在了头部下方,既能消肿又能止痛。

  「先别起来了。你可得务必小心了,再这样受到重击,万一造成脑损伤,会
成为植物人的!——这可不是开玩笑!」护士对我训斥道。

  我只好微微地点了点头,定睛一看,在我的左手背上,也挂著一瓶生理盐水
和葡萄糖。

  「谢谢嘱咐,我会好好看著他的。」夏雪平坐在床上,对护士微笑著说道。

  ——真可笑啊,我明明是要来照顾夏雪平的,现在反倒是需要夏雪平来看护
我。

  「不用客气。」两个护士对视了一眼,又都丑怩但却兴奋地看著夏雪平:
「夏警官……」「夏警官。」

  「嗯?还有什麽事情麽?」

  「其实,我们两个都是支持你的——我们俩最近才知道,您就是咱们F市大名
鼎鼎的女英雄、『冷血孤狼』夏雪平。我们俩从初中的时候,就听过您的名号,
我一直很喜欢您!」「没错,我也是!我是在护校的时候,听说您的名字的;您
在我们护校,是我们所有女孩子的偶像!——您锄强扶弱、匡扶正义,多帅啊!」

  「那真是再次谢谢你们了,我真没想去做什麽偶像,」夏雪平苦笑道,
「『锄强扶弱、匡扶正义』什麽的,也实在是不敢当……这世间事,往往都是以
牙还牙、以血还血,以无关正义的手段报以无关正义的事情。我只是在捍卫自己
的信念而已。」

  「……其实我们想跟您说的是,您千万别却理会外面那些,成天只会喊口号
反对您、遇到了犯罪、危险和不公平的时候,只会往后躲,却什麽都不敢做的社
会垃圾们!您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是永远会有人支持您的!」

  「对!我们永远都支持您!」

  「嗯,我知道的……我听说,在我昏迷的时候,你们还出手帮我挡住了那些
人,谢谢你们了!也谢谢你们两个对我说这些话,我真的很欣慰。」

  夏雪平平静地说道。

  「那我们走了,不打扰您休息了夏警官。等下我再来帮您这个下属小哥拆吊
瓶。」「明天您出院之前,我们还会继续来看您。」

  「辛苦了。再次感谢。」

  两个小护士激动地离开了病房。

  ——哦,对啊,她明天就出院了。可她现在身上除了病号服以外,连件像样
的胸罩和内裤都没有;但是我现在这个状态,根本就无法起身,更别说去她家裡
帮她准备一些衣服了。

  等病房裡又只剩下我俩以后,夏雪平才对我担忧地问了一句:「刚才……没
磕疼你吧?」

  「我失忆了。」我故意绷著脸说道,「你是谁?我认识你麽?——好像刚才
是你给我推摔的,你得嫁给我,一辈子都对我负责!」

  「你少来!问你正经的呢!」夏雪平努著嘴巴说道,「到底疼麽?」

  「……我刚才都晕过去了,哪裡还知道疼啊?——现在倒是有点后返劲儿的
疼……」我缓缓侧过头,看著夏雪平,问了一句:「几点了?」

  「两点多了,你昏了将近两个半小时了。」夏雪平看了一眼手机,对我说道。

  我长叹了口气,接著对她说道:「好吧。那你接著睡吧,都已经这麽晚了……」

  「我睡不著,」夏雪平看著我,沉默了片刻,接著对我说道,「秋岩,我想
跟你好好谈谈,行麽?」

  我伸手挠了挠头,再次叹了口气:「……那就谈谈吧。」

  我都知道她想跟我谈什麽。

  我心裡一万个抗拒,但是仍然没办法;上一次谈完了话之后,若不是我使了
一招苦肉计,让她对我产生了担心,我估计她应该会不理我;但是不谈呢,段亦
澄跟她之间的那档子事情我就没跟她好好谈谈,结果我俩差点就彻底谁都不理谁。

  夏雪平坐在床上,胳膊拄在床上扶手搭著的小桌板上面,我等了她几十秒钟,
她也没说出来一个字,想必她也不知道从何谈起。

  半晌,她终于开始说道;「你不应该对我……对你的妈妈,我,那样做,知
道麽?」

  「我哪样做了?」我继续假装著失忆,实际上我也是故意耍性子。

  「你……你伸手摸我……」夏雪平羞涩地说道。

  我心裡有些苦,用鼻子轻笑了一声。

  她看著我,沉思了片刻,接著对我说道:「秋岩,我觉得……妈妈觉得,你
是该找个女朋友了。你已经21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当然,我错过了……妈妈错
过了你从十几岁到现在所有的成长经历,我很抱歉也很遗憾。男孩子在这个年龄,
身体上以及心理上确实会有一定的需要,甚至……甚至也会女人有一定的衝动。
我反思过,你之前这三……咳咳……之前这两次,你对我……你对妈妈的动手动
脚,你做了不得体的行为,妈妈也有不合适的地方,进而让你会觉得你可以对妈
妈胆大妄为胆大妄为,所以对于这两次的事情,妈妈不怪你。」

  「等一下,等一下——夏雪平,听你在我面前自称『妈妈』,实在是让我觉
得太彆扭了!我知道,你这麽自称,其实也很不习惯……」我对她说道。

  「秋岩,你听我把话说完行麽?」夏雪平对我问道。

  我抿著嘴,住了口。

  「妈妈……」夏雪平长长吁了口气,接著说道,「……我知道,其实我跟劲
峰离婚这件事,对你打击也是很大的;后来那次在派出所,对你也确实造成了一
定伤害。我很早就清楚,你上警专的初心是什麽,我都懂……你跟美茵的那个事
情,我在刚知道的时候,的确气得有点糊涂;再加上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你为了
调查段亦澄的妹妹接近的那个姓蔡的女孩,跟你在……你们俩在……在亲嘴——
其实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是她主动的,但不知道为什麽,我一时之间却克制不住
心裡生出的怨气,所以那天晚上,在警局门口,我也对你说了一些过分的、不得
体的话。你跟美茵的事情,唉,说到底,是因为劲峰常年不在家、疏于对你们俩
的看管和教育;而我,我自从跟他离婚以后,我就一门心思地扑在案子上面,从
没有过问过你们俩各自的生活和情感,对你们个,我甩手不管了……是我对你们
俩的失职和忽视——这个是我的错,我明白,我也认错,所以我自然也没资格对
你计较这个了。」

  「唉……」

  我抓了抓自己的头髮。夏雪平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是自从她受伤再甦醒以
后,她跟我之间的话开始多了起来,而且就现在她跟我说的这些话的字数之多,
在我之前是无法想像的。

  然而,她没提及一次她跟我之间的家庭伦理关系,其实都是在提醒我一次:
我跟她终究是母子,而这让我著实很痛苦。

  我其实很怀念前不久我做的那个梦:在那个平行世界裡,我跟她不再是母子
关系,而是一个没有任何血缘的,两者之间而已产生无限可能的一个男人和一个
女人——哪怕依旧保持著19岁的年龄差,我跟她,仅仅是一个普通的21岁小男生
和一个天生丽质的40岁御姐的恋爱关系,那该多好。

  「夏雪平,你到底想说什麽,你就说吧。」我对夏雪平说道,「我想你应该
知道我从跟你重逢以后对你的意思,否则,我也不会在看到你和段捷——假段捷,
我也不会看到你和他亲吻的时候,愤怒成那个样子:愤怒到我跟自己赌气,在那
麽凉的夜晚、在你住处门前干坐了一晚上——而这绝对不是我作为一个儿子,对
于自己的母亲,想要给自己找一个潜在后爸的那种寄人篱下,以及面对家庭支离
破碎而无能为力的感觉。想必你也清楚!之前在你那间屋子裡,我也告诉过你类
似的话,我其实很——你别怪我说得比较不明事理:我其实很感谢老天爷能让你
跟父亲离婚——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你现在心裡到底是怎麽想的,你
刚才说了那麽一大堆,到底想说什麽,你就直接说吧。」

  「秋岩……我想帮你找一个女朋友,给你找一个长相漂亮、性格体贴大方的
女孩,让她来照顾你,让你跟她之间好好地去爱,行麽?如果你喜欢警局裡的,
我就在警务系统裡帮你找,市局和其他分局裡面,有很多优质的单身女生;你如
果喜欢非警务系统的,我就给劲峰打电话,让他帮你……」

  说了一圈说回来了……

  我龇著牙,打断了夏雪平的话语:「嘶……你是想给我找一个对象,让我可
以对她产生移情是麽?可是,夏雪平,我喜欢的是你啊!」

  我盯著夏雪平,停顿了片刻,我接著对她继续说道:「除非你能再咱们警务
系统裡、或者整个F市、或者全国给我找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夏雪平,我就认了!
哪怕是克隆人!」

  夏雪平看著我认真的表情,叹了口气之后沉默了。

  我继续说道:「呼……不是,我倒是想问问你呀:在你心裡,你觉得,我对
你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些事,是出于什麽样的状态呢?——你是不是以为,我何
秋岩是因为找不到别的女孩,你觉得我何秋岩荷尔蒙分泌过旺所以飢渴难耐,而
在我身边就只有你这麽一个女人可以每天跟我亲近,所以,我才枉顾我跟你的血
缘关系,我才枉顾世间伦理道德,对你产生的性欲——你告诉我,你是这麽想的
吗?」

  我把话说得直白了一点,看著夏雪平。

  夏雪平皱起了眉,脸上有些微红,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你要真是这麽想的,夏雪平,你也忒把我看得轻了——其实这麽跟你说吧:
经侦处那个廖韬你知道吧,那个人把娶了七个老婆的韦小宝当成自己的偶像,实
际上人家也有两个女朋友,每天晚上可以搂著俩女孩睡觉;他现在每天过的什麽
日子,我之前在警专的时候,也过得什麽日子——你是警专和警院的名誉高级教
员,因此我的事情,我不相信你一点都没听说过。」

  「我的确都听过……」夏雪平点了点头,「我也知道,你那是故意在放纵自
己给我看的……你刚进一组的那天,你不是自己还当著全组的所有人的面,说你
去过香青苑麽?」

  「呵呵,对,你说对了……现在想想,当初我上警专的时候也太幼稚了,在
警务中专有这麽一个混世魔王儿子,估计你也没少被人戳脊梁骨,对吧?对此我
很抱歉……我不该那麽做;但把话说回来,我想跟你说的是,我何秋岩做过浪荡
子——在你知道那些事情以后,你还觉得我会找不到女朋友、还需要你和父亲来
帮忙为我操心、为我物色麽?如果我何秋岩想找女朋友,我还就有这个自信:试
问,我什麽样的女孩找不到?可是,夏雪平,我喜欢的女人是你,我爱的是你,
夏雪平!——我的大组长,请问这句话,您还要我说多少次啊?」

  「但是你不能喜欢我,也不能允许你爱我——母子之间的情感除外,秋岩,
剩下的情感,一律都是不可以的。」夏雪平耐心地对我说道,「这些话,你还要
我跟你说多少次啊?」

  「你告诉我:谁说的不能?谁说的不允许!——我倒是真想问问,是老爸麽?
是死去的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麽?是局裡麽?」

  「——是这个社会和这个世界!」夏雪平冷冷地说道,「你都这麽大的人了,
怎麽还不懂事呢?你应该清楚,你所说的那种关系,是禁断的关系!是禁忌!是
不被这个社会所能容纳的关系!」

  「荷!社会和世界……他们一个个的还不让你开枪打死罪犯呢!在你昏迷的
时候,还有一帮人因为你我在茶餐厅裡跟段亦澄枪战,跑过来要轮姦你、杀了你
呢!你能什麽事都要遵从著这个『社会和世界』的言论吗?」

  「你说的事情跟这个事情不一样!」

  「哼!」我不想跟夏雪平纠缠在这个话题上不放,但是我感觉我一时半刻也
说服不了她。

  ——这个社会,哼,这个令人作呕的社会!

  这个该死的万恶的社会!

  见我不说话了,夏雪平继续说道:「我知道,我跟你之间,没有来往将近十
年,所以,就像你跟我说过的一样,你现在也早就不把我当成妈妈来看待了——
我也清楚地告诉你:我有的时候,我真的会忘了自己拥有一个『妈妈』这样的角
色;只有我看到你的时候、跟你相处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重新提醒自己,原来
我还有个儿子——这对我来说也很突兀!我俩没做母子十年了,我也早就忘了身
为人母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了;可是陌生也好、突兀也罢,你终究都是我的儿子,
我也终究是你的妈妈,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事实?是事实,但这又怎麽样呢?母子之间可以产生特殊关系的还少?我
不说别的,就说一组裡那些有儿子的师姐们,她们不是……」

  「你别提她们!」夏雪平对我说道,「你这是倖存者偏差!其实我很反感她
们说的话、做的事情,但是她们是我的下属,是需要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姐妹!
所以她们说什麽做什麽,我都不会去妄加评论!——可是你要清楚,这种关系是
不被允许的你知道吗?你的办公桌周围的人都在做著这件事,不代表整个社会就
允许这件事!」

  「但是这种关系存在!存在不是即为合理麽?不仅是他们,这世界上还有很
多啊!甚至在一些国家,这种特殊关系都是合法的——你不是跟我提什麽倖存者
偏差麽?他们那些妈妈跟儿子之间,完全只是肉欲关系都可以保持下去呢,何况
我对你是由衷的喜欢、是爱,而不只是肉欲,夏雪平你懂吗?」我的语气,有些
歇斯底里。

  「——那你说存在即合理,有些国家吸食大麻合法、吸毒免罪化,难道你也
要去吸毒、吸大麻?这世界上还有不少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你也要去杀人作
恶?」夏雪平的语气也有点急。

  「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这是想让你看清楚这个世界、看清楚事实,懂吗?」

  她说完话,我俩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我跟夏雪平相处到现在,其实我俩也没发现自己跟对方有什麽共性;但
似乎在沉默这件事上,我和夏雪平总有一种心有灵犀。我俩似乎也都清楚,揪著
现在这个话题再继续说下去,搞不好是要吵架的。

  病房里安静了许久,我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我其实就想让你知道,我
对你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母子之情,我就是喜欢你、爱你——作为一个普通的男人
对于普通女人的喜欢、对于普通女人的爱情。」

  「那……你到底爱我什麽?我也就想知道,你到底爱我什麽?——你才21岁,
你才经历过多少事情?你知道什麽是普通男人和普通女人之间的爱情麽麽?」

  这话我真没法回答,我又一次被噎住了。

  「夏雪平你真狡猾!你总是拿这样的拷问来对付我、欺负我……你欺负我嘴
笨!」我有些洩气,接著任性地说道:「我不管,我……我的确答不上来——但
是,我就是知道,我要保护你,帮助你、照顾你;我就是喜欢你、就是爱你!——
谁爱怎麽著怎麽著!」

  「头撞南牆……」夏雪平轻声、却严厉地说道,「我也就想让你明白,其实
我也很高兴你可以保护我、帮助我、照顾我,但你无论如何是不能那样爱我的,
我也就是想让你明白,母子之间是不能产生感情的……」她接著叹了口气,又补
充道:「——我就这麽跟你说吧,现在的我,其实对于无论是谁的爱和喜欢,我
都无法接受;可纵使将来有一天,我改变了,但我也永远接受不了你的爱和喜欢,
你懂吗?」

  ——她这是故意让我死心说的话麽?

  「为什麽啊!你告诉我为什麽!」

  「就因为你是我儿子,这就够了!」

  我刚想说些什麽,护士打开了病房的门,走到我的床边,给我拆掉手臂上输
液管。

  「不说了,我要睡了。」夏雪平转过了身,背对著我。

  「……那你明天出院,谁给你送些能穿的衣服啊?」

  「你刚刚昏迷的时候,我让护士帮忙给艾立威打过电话了。他明早会帮我拿
东西,给我送过来。」夏雪平把被子往身上一拽,接著说了一句:「我睡了。」

  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转过身。

  艾立威,他妈的又是艾立威……

  我负著气,对她说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我自己
不清楚我说的这句「我知道了」,是针对她说的明早艾立威会来给她送东西,还
是针对我是她儿子所以我不能对她有非分之想。

  目前来讲,我和她之间的关于情感的对话,永远会出现死结:我永远是会以
「无论如何我都喜欢她」作为必杀技,而她也永远都会以「你是我儿子所以什麽
都不可以」作结语,因此就算是对话再继续下去,也是毫无意义的。感情和伦理
这两种事情出了问题,真的是怎麽谈都不会有解决的办法。

  可能,又是我有些操之过急了。

  躺在床上闭著眼,我幻想著如果那天中枪受伤的是我、做手术的是我该多好——
这样夏雪平就会来照顾我,我或许也可以趁著她照顾我的机会,让她帮我擦身子、
换衣服之类的,这样,我就可以藉机会跟她提一些出格的意见,或者跟她撒娇、
让她跟我谈恋爱……算了,睡吧。

  第二天清早,我是被艾立威打开病房门的声音吵醒的。

  他见到我醒过来以后,把椅子搬到了我的床脚对面,接著把手裡拎著的一个
咖啡色香奈儿的大皮包放在了领一张椅子上。

  「一个大男人还用香奈儿皮包,真是骚气得很!」我撑著身子坐了起来,揶
俞道。

  艾立威坐在椅子上,冲我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随即,夏雪平也醒了过来。

  我刚准备扶著夏雪平从床上下来,她却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自己拿起了床
头柜上的牙具盒、洗颜泥、香皂和一条毛巾,走出了病房去洗漱。

  「呵呵,有点意思啊——明明是来陪床的,结果反倒把自己陪上床了。」艾
立威冲我讥笑著说道。

  「哼!」我对他嗤之以鼻,没有理会他,也拿了牙膏和牙刷走进了洗手间。

  我洗漱完毕,夏雪平还没有出来。等了二十分钟以后,看著她擦著湿湿的长
发走进了病房裡,我才知道她是去病房的卫生间淋浴室裡洗了个热水澡。

  「谢谢你了,艾立威。」夏雪平说著,拎起了艾立威的那隻大皮包,打开了
拉鍊,那裡面全都是夏雪平的衣服。她把背包放在床上,刚解了两颗病号服的扣
子,然后她立刻抬起了头,看了我和艾立威一眼。

  我这才反应过来,拽著艾立威出了病房,关上了房门。

  我坐在走廊裡的长椅上,艾立威则是双手插著裤袋,我俩大眼瞪小眼,谁也
没跟谁说一句话。

  又过了几分钟,夏雪平穿好了那套黑色西装和黑色衬衫,以及一双黑色皮靴,
从病房裡走了出来,把那个空皮包丢还给了艾立威。看著她走路的飒爽英姿,还
有她看我、看艾立威、看著医院裡所有人的时候,眼神裡射出的那两道冰冷而凌
厉的目光,我会心一笑:不管怎样,不管她对我现在的想法如何,我都知道,平
时那个「冷血孤狼」现在满血复活了。

  我帮著夏雪平办完了出院手续,艾立威开来了夏雪平的车子。临离开医院大
楼以前,果然有一批小护士站在门口为夏雪平送行。

  「她就是夏雪平啊?好帅啊!」「我的天,你能相信这是四十岁的女人麽?
我如果到了三十岁能够有她一半的气质就好了!」「天啊!不行了!我要弯了!
我快弯成一盘蚊香了!我一个直女,怎麽突然感觉自己有一种好想把她的西装扒
掉、让她在床上蹂躏我的衝动啊!」

  周围的护士们在跟夏雪平道别后,交头接耳说道。

  而当她们看到我走到车子后面坐了上去,艾立威把走上驾驶位坐好的时候,
隔著玻璃我都听到了车外小护士们的惊呼。

  「哇!好帅!」「是啊,两个都好帅!女王配帅哥的节奏啊!」「你看后座
上的那个小帅哥,这几天一直都陪著夏雪平呢!忙前忙后的!我男朋友要是能这
麽对我就好了!」「那个好像是她儿子……要我说还是前面开车的那个更帅!长
得多妖魅啊!」「是啊,我也更喜欢前面那个!虽然瘦了一些,个子比后面那个
矮了点!但是活脱脱的美男子、小鲜肉啊!」「这个小鲜肉,该不会是夏警官的
小男友吧?要是换我我早就拿下他了!」

  ……

  听了这些话,我嗤之以鼻,心裡甚是不悦。

  ——呵呵,小鲜肉,她们要是知道艾立威实际年龄差两年就三十岁了,那她
们的世界观还不得彻底崩坏?

  不过也是,在这个男色时代,艾立威这种相貌的男生,对我们同性来说完全
就是个娘娘腔,而对于她们这些女孩来说,似乎这种小鲜肉才更受欢迎。

  一路上,我因为艾立威的存在,再加上昨晚我和夏雪平不悦而眠,我基本没
怎麽说话;倒是艾立威一个劲儿地在跟夏雪平汇报著工作——夏雪平住院的短短
的这十多天裡,重案一组又接了三个大案:无头密室杀人案、野地焚尸案、五人
组地下金库劫案。一组虽然在夏雪平住院这段期间群龙无首,但是在艾立威的主
动承担之下,这些疑案全都在短时间内纷纷告破。

  在车裡的时候,我还在心裡默默地酸艾立威,心说他办的这些案子也不过小
儿科而已,自从我进入重案组一来,就没看出来这个只会溜鬚拍马的小人有什麽
真本事;等一到局裡,我便找胡师姐调看了那几个案子的卷宗,眼见了艾立威亲
自手写、并用手绘图、亲自拍照採样写下的报告,我心裡真是又讚叹又愤恨——
这个家伙逻辑缜密、观察细緻,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每个案子的疑点和缺口;而
且在刑讯的时候能抓到罪犯的语言失误、用心理游戏引诱对方主动说漏嘴;最重
要的是,在十天之内,这三个案子几乎是同时办案、又是几乎在同一天破案——
看来这家伙确实是个破案天才,不愧为「考学帮」的里面的尖子生。

  有这麽一个优秀的潜在对手,这让我更加心塞。

  「雪平姐……」艾立威得意地汇报完自己的工作成果后,又唤了夏雪平一声。

  「叫我组长。」夏雪平恢复了往日冷冰冰的语气,对艾立威说道。

  艾立威笑了笑,只好说道:「好的,组长!来之前徐局长还告诉我,如果你
的状态还不好,就让我先送你回家休息。」

  「用不著了,」夏雪平用手拄著车玻璃,撑著自己的头,「等回局里以后,
我会亲自再告诉他一遍:夏雪平从来没有状态好或者不好,只有已经破了的和还
没破了的案子。」

  「哈哈,好吧。但我还是想劝劝你,雪平姐,好好休息休息。」艾立威对夏
雪平笑著说:「你说说你啊,自己都是个女人,却不懂得怜香惜玉。」

  「怜香惜玉?你说谁啊?」夏雪平疑惑地问道。我也以为艾立威这个话痨是
用错了成语。

  「说的是你啊——你就是『香』、你就是『玉』啊!你自己都不知道怜惜你
自己,我说的没错吧?」

  「肏,真他妈酸!」我咬著牙,轻声说了一句。

  夏雪平脸上微微现出粉色,冷笑了一声,对艾立威叫到:「说这些有的没的
干什麽?你难道是白痴麽?好好开你的车吧!」夏雪平转过头看著车窗外一会儿,
车窗外的大街上已经是满地的落叶。夏雪平想了想,又问道:「等下回去以后,
咱们组里手头首要的任务是什麽?」

  「审讯申萌。」艾立威说道。

  「申萌?这个女人找到了?」夏雪平问道。

  「秋岩和经侦处廖韬一起去解救出来的,局长还亲自挂帅,端掉了『喜无岸』
那个会所。」艾立威说道。

  我连忙点了点头,对夏雪平说道:「对……我忘了跟你说了,就是你刚醒过
来那天之前的晚上的事情。我只告诉你那个会所被取缔了,忘记跟你说申萌也被
一同解救出来了。」

  实际上是我故意没跟夏雪平说的,我跟好多人也不愿意主动提起这个事情——
毕竟那晚上的回忆对我来说,一点都不美好。

  「那她现在的情况怎麽样?」夏雪平又问道。

  艾立威说道:「那天被解救出来以后,她就被局长亲自送到了警部医院去进
行身体检查和戒断治疗——呵呵,那帮刚进警局的小警察们也太没定力了,局长
嘱咐他们看好申萌,结果第二天一去病房裡,病房居然成了淫乱现场:那帮小警
员们没有一个扛得住那女人的引诱,七个男警员,还有一个男实习医生,全军覆
没,一起跟那女人上了床……气得徐远差点当场就要把他们直接开除,后来沈量
才帮著说情,局长才大发慈悲,把那几个小警员下放到本省偏远农村的派出所去
了;局长怕后来再出事,就让五个小女警看著她,可谁知道哦,过了一天再一看,
那几个小女警也都沦陷了……徐局臊得当场指著那几个光著身子的女孩直骂娘;
后来徐局长就直接找了几个之前『那个地方』负过重伤的老警察看著申萌,还把
所有的椅子腿、床腿、桌子腿全都拆了,也让她主动接触到任何长条形、圆柱形
或者带著把手的东西,这才罢休。我估计她现在,应该暂时把身体裡的毒品和春
药成功戒掉了吧?」

  夏雪平看著前方,沉吟了片刻,没说一句话。

  一想起那天晚上,在「爱奴娱乐区」的人妻奴群教室裡看见申萌的场景,我
的心裡产生了一阵无法淡定,那女人真是个千年狐狸修成的妖精……

  当然,我在事前还是跟夏雪平说过,这次审讯可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周
正续是在申萌失踪后,才参与的「桴故鸣」的行动,所以我也相信她真的不知道
周正续作案、以及关于桴故鸣网站的任何事情。

  夏雪平摇了摇头,只是告诉我这个审讯确实是有意义的,但却没跟我多解释。

  我后来慢慢才想明白,夏雪平一来是想从申萌那裡了解周正续和段亦澄生前
的为人和性格,二来,她想了解一下申萌本人。

  老实讲,我还有些期盼再一次看到申萌。

  可当我和夏雪平、以及艾立威坐在审讯室裡,看到申萌被几个五十多岁的老
警察带进门的时候,我彻底傻眼了。

  ——原本身材丰腴、一身骚肉媚骨的申萌,此时此刻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像
一具还有心跳、会动弹、会说话的木乃伊。她现在的境况,看起来,要比好几天
前王瑜婕刚被徐远带到局裡的时候还要可怕。

  「这……这个是申萌?」夏雪平也难以置信地对那两个搀著她进屋的老警察
问道,她是见过申萌被人群奸时候被人偷拍下来的照片的。

  「没错,她就是。」老警察点了点头说道。

  此时此刻的申萌,碰头散发,脸上没有半点生机不说,原本白皙的皮肤现在
黑得像是从煤堆裡刚捞起来一样,双眼外凸著,眼睑眯缝得让人看不见她浑浊的
眼瞳,颧骨高挺著,像是要把脸上的皮肤给撑破了一般,她的脸上,已然佈满了
黄斑;她身上穿著一件宽鬆的衣服,当然按照她之前的身材,这件布衫应该是很
合身的,我想像了一下,甚至穿起来应该会很性感,可是她现在的样子,这衣服
套在她身上就像一隻麻袋裡装著一根枯黄的竹竿一般,透过领口,完全可以看到
她胸前浮现的肋骨,两隻乾瘪的乳房就那样耷拉在她身前,像两隻被浣熊抓破后
挂在书上随风摇曳的蚂蜂窝一般;而她的双腿,消瘦到就像没有肌肉一般,走起
路来都轻飘飘的,如果没人搀扶她,她根本站不稳。

  ——这近十天裡到底发生了什麽,是如何把一个杨玉环变成了一具殭尸的,
我完全不清楚。

  等她坐下以后,我和夏雪平,还有艾立威,我们三个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
该怎麽开口。

  却没想到,申萌先说话了:「我恨你们。」

  「你说什麽?」艾立威问了一句。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警察。」申萌用著自己沙哑的嗓音说道。

  「你恨我们什麽?明明是我们把你救了。」艾立威对她驳斥并且解释道。

  「正因为如此,我才恨你们……」申萌死死地盯著我们,尤其她愤怒地盯著
夏雪平。

  我抿了抿嘴,对她说道:「因为我们,你的春梦提前结束了,所以你才恨我
们,我说的对吧?」

  「呵呵呵……」申萌露出了一口黄牙笑著,她笑起来的样子让人毛骨悚然,
接著她点了点头:「对啊……梦啊!……对你们来说,那是苦,对我来说,那就
是梦……无尽的高潮、要喝有喝、要宠有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以前从
来没有过活过这样快活、舒坦的日子……那对我来说,就是最靠近天堂的梦!」

  夏雪平对她的这副样子希嘘不已,连我一向看起来对任何事情都不怎麽走心
的艾立威,面对申萌也捏了捏拳头,叹了口气。

  我是一边猜测一边试探著问的,却没想到还真说中了。因为我想起她那天晚
上在人妻奴群交屋裡的时候,她的样子,特别地符合那四个字:醉生梦死——自
愿享尽无穷无尽的风流快活、巫山云雨,自愿被无数的阴茎包围、泡在那一池池
又臭又腥阳精裡,自愿被当成一个用来发洩的玩具、沉沦在那欲海之中,至于会
所外面的世界、至于曾经对自己视为挚爱的人的生死,全都与己无关。

  ——最讽刺的是,那个会所,竟然还叫「喜无岸」。呵呵,肉欲的满足确实
是喜,但是这喜,哪裡有什麽岸。

  佛家认为,欲望就是痛苦的根源,所以有云:「苦海无涯回头是岸」;那欲
海呢?

  夏雪平低头沉思了片刻,还是将这个审讯进行了下去。

  「那你恨周正续麽?」夏雪平对申萌问道。

  申萌在听到「周正续」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呆滞起来,就
彷佛自己从来都不认识自己的丈夫一样。

  「你恨周正续麽?」夏雪平重複地问了一遍,并且补充道:「是他希望我们
把你救出来的,知道麽?他为了找你,甚至不惜勾结犯罪集团,用枪杀我,来作
为得到你的去向的报偿。」

  「荷……那我还真是值钱呢!」申萌冷笑了一声,「可他做什麽,跟我又有
什麽关系?——我对那个男人从来没爱过,又哪来的恨呢?」

  「但他毕竟是你丈夫……」艾立威对申萌问道。

  「丈夫?呵呵……呵呵……丈夫……我从来就没把他当作过丈夫!」申萌冷
冷地看著艾立威说道。

  「你这是什麽话!你不把他当做丈夫,你还跟他结婚?」艾立威追问道。

  「……如果当初我不找一个人结婚,谁给我遮拦家丑呢?」

  夏雪平和艾立威都对视了一眼,又都看了看我,然后就不说话了。

  因为那个时候他俩都已经查过申萌的底细了,而我还没有,再后来我看过了
申萌的个人档案的时候,发现她曾经在跟周正续结婚之前,订过一次婚。申萌的
父母是都是在Y省大学工作的知识分子,二老原本看好的亲家,是本地的油漆大王
的三公子;申萌的父母本想藉著女儿的婚姻攀龙附凤,可谁知道,申萌一直与自
己初中时候的男友,保持著五年多的地下恋情。就在将要结婚前,申萌突然大了
肚子,亲家自然是受不了这样的侮辱退了婚,可谁曾想申萌原本那个男友知道了
申萌怀孕之后,却不知所踪。申萌的父母一怒之下,跟她彻底断绝了关系,那时
候的申萌既没有存款、也没有工作,甚至除了宿舍的那二尺宽的床铺以外,连其
他住的地方都没有。一气之下,她便去做了引产手术。

  引流以后,申萌咬著牙含著眼泪,向医院索要了失去一切生命特徵的被引产
出来的胎儿,然后在菩提山莲花寺的附近,亲手挖了个坑把胎儿埋了。

  在之后的四、五年时间裡,申萌找了份快餐店服务员的工作,每天的生活就
是上班、去酒吧找一夜情、睡在宾馆或者一夜情对象家裡、然后再去上班,这中
间吃过的苦更不用说。只是每到每年的2月14日,也就是申萌做了引产手术的那一
天,申萌便会去趟莲花寺的那座小坟包前,给自己未出生、甚至还不知道性别的
胎儿送上一束满天星。

  大致就是在买花的时候,申萌认识的段亦澄和祁雪菲,然后又认识的周正续。
后来周正续和申萌结了婚,申萌把这件事托朋友告诉了自己的父母以后,自己的
父母才跟自己恢复了关系,直至他们去世。

  见夏雪平和艾立威都不说话,我只好开口问道:「说说你是怎麽去到J县H乡,
然后又怎麽被拐卖的,可以麽?」

  「呵呵,拐卖……」申萌喘著粗气低下了头,在脑海中默默地回想了一阵,
许久才说道:「我还挺感谢那开小卖部的一家的,是他们给了我不同的生活啊……
呵呵,说起来,你们知道麽?嘿嘿……原来这世界上真有全家人乱交的事情:爸
爸可以带著自己的亲儿子,轮姦自己儿子的妈妈;上了年纪的农村老汉在床上也
可以很生猛;而且七八岁的小男孩也可以射精的,那裡射出来的味道,跟吃生鱼
片一样的,很鲜嫩的……」

  夏雪平反感地皱了皱眉。

  艾立威脸上一红,抿了抿嘴巴,低著头慌张地问了一句:「她在说谁呢?」

  「沈福才全家……」我也觉得有些不大舒服,明明是她被骗奸,被禁锢,被
拐卖,到现在,却被她自己说得像是享受了多大的福分一样。

  ——我估计我们仨这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去吃生鱼片了。

  只听申萌说道:「……至于去H乡,呵呵,我还不是为了躲麽!」她说著,居
然就流出了眼泪,她的神态,似乎也变得偏向正常起来:「自从跟那个臭当兵的
结了婚以后,我其实一直以为,这个男人可以是我的倚靠。在结婚之后,我把我
之前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他起初跟我讲,说他不在乎我的过去;可时间一场,哪
知道啊?他开始反感起我的过去,甚至开始多疑!平时在他面前,我连发呆都不
行的:我一发呆,他就会问我,『你是在怀念那个把你干大了肚子的野男人呢,
还是那个家裡有钱的未婚夫?』——这种问题,你让我怎麽回答!后来,他还会
扇我嘴巴!——他可是当过特种兵的啊!他每一次都把我打得不像人样!可是他
打我有什麽用呢,荷……呵呵……哈哈哈……他自己的下边中看不中用啊!我跟
他结婚七年多,呵呵,他每次都是还没插进去就秒射了,而且他的精子成活率为
零……哈哈哈!精子成活率为零的男人!所以我跟他结婚以后一直就没有孩子——
感谢老天啊!……他那个破病是天生的,H乡的事情……呵呵,谁知道他是他哪个
爷爷辈的祖宗,在闹他妈洞房的时候给他日出来的……呵呵……」

  申萌的话粗俗不堪,让我著实有些听不下去;夏雪平在面无表情地听著,也
忍不住皱起眉头;而艾立威则是两眼冒火地死盯著申萌,尤其是申萌提到H乡的事
情的时候,艾立威更是紧握著手中的那根水性笔,看他双手的样子,都差不多要
给那根笔撅折了。

  「……终于有天,他不打我了,我还以为他是吃错了药了;他待我也开始温
柔了起来,为了这事情,我专门去莲华寺拜了佛;可就在返回的路上,我才发现——
我孩子的那个小坟包被人给平了……裡面的孩子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就知道是
他干的!可是我又能怎样呢……这本来就是我造的孽,我没有地方可以讲道理啊!
而且在他面前,我也只有挨打的份儿……我曾经都想过自杀,好在这时候,那死
家伙因为自己分身乏术,逼著我去回他老家帮他看著他死去的那个妈留下的几块
地……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那家开小卖部的……你知道当初,人家那老
头告诉我,要送我去一个能让我一辈子都无比快活的地方,我还不领情……现在
想想,这种生活其实挺好的!」

  一旁的夏雪平和艾立威都听不下去了,我也真有点问不下去了,因为这女人
的经历著实太惨了。

  ——当初面对周正续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个家伙是一个为爱痴狂的男人;今
天一问才知道,原来那家伙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感动自己而已,实际上,也不
过是个只会滥用暴力的无能渣男而已。

  这世间让人看不清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就在我们仨都不知道该把这场问询如何继续下去的时候,沈量才走进了审讯
室。他斜眼瞟了一眼申萌,接著便对夏雪平问道:「姓夏的,伤好了?」

  「好没好自己用眼睛看。」夏雪平正烦著,于是也没好气地对沈量才说道。

  「哼,能怼我了?告诉你,在我转正当上局长之前,你可别死太早!」

  「你放心,託你的福,我能再多活一个世纪。」

  沈量才「哼」了一声,又问道:「问出什麽鬼东西了麽?」

  「半根羽毛都没问出来。」夏雪平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髮。

  「算了吧……你从她嘴里肯定问不出什麽来;现在审讯她的目的,就是要让
她转做污点证人,到时候在法庭上,才能治那会所老板们的罪。」

  「我听说『喜无岸』的经理不是自杀了麽?」夏雪平问道。

  「远哥这是要火烧连营!——你知道麽?除了『喜无岸』,根据二组的调查,
申萌至少被经手过七八家不健康娱乐场所;只要有她的证词和指认,那些会所,
就全都会被一网打尽。」

  夏雪平摊了摊手,对沈量才说道:「我对付犯人还可以,对付这麽个证人和
受害者,我是真的一点办法没有。你要是有办法,就交给你了。」

  沈量才得意地笑了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接著,他抄过了我身边的一
张椅子坐了下来,然后打了个电话,说道:「带她进来吧。」

  进到审讯室裡的女人,是之前那个赤身裸体被徐远和夏雪平审讯的王瑜婕。
一连十几天没见,她的精神状态比以前要好了不少,头髮是修剪过的,还多少化
了些淡妆,气色也比我刚见到她的时候也要恢复了许多。

  看到了申萌,王瑜婕便再也忍不住,直接扑在了申萌身上,一遍一遍地叫著
申萌的名字,嚎啕痛哭了一通。

  申萌也机械地抱著王瑜婕,流著眼泪,只是半天她都没有说一句话。

  再后来,申萌同意了出庭作证,并且给我们交代了她被拐卖去的所有会所的
装修、工作人员样貌、以及自己偶尔可以记得住的地址和名字。在之后的半个月
内,市局一共打掉了十三个地下色情会所。

  可申萌没有等到半个月以后,在那次审讯之后的第七天,申萌就因为全身脏
器的功能衰竭,停止了呼吸。

  王瑜婕后来出院了,在沈量才的帮助下,王瑜婕找到了一家幼儿园,去了那
裡做了幼师。

  至此,周正续的故事,算是了结了。

  留下了一个谜一样的申萌的形象,也留下谜一样的一句「桴故不鸣,一诺千
金」。

  事后我经常问自己,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申萌:是资料上写的曾经出轨、
跟别的男人保持著地下恋情的懵懂少女;是周正续嘴裡那个他疼爱无比、又疼爱
他无比的老婆;是王瑜婕口中那个敢带著自己反抗会所保镖龟奴、敢一口咬掉调
教自己的无赖的生殖器官的刚强女人;是后来我和廖韬在「喜无岸」会所遇到的
那个就算是变性人都可以上自己的那个性奴人妻;还是在最后,喜乐无常、瘦到
干瘪、抱著重逢的王瑜婕流眼泪的行尸走肉?

  我不明白问题的答案——当然,或许事实上这些都是申萌——但我清楚一件
事:我既然问的出这些问题,就说明我还不懂女人,我甚至还不懂人性。

  从审讯室裡出来以后,夏雪平接了个电话:「喂……嗯……我已经出院了……
我听秋岩说了……你最近怎麽样?……哦是吗?呵呵,那恭喜你……嗯……嗯对……
嗯——我看看吧,你等下……可以的……好。好。那就说定了……嗯,好,Bye。」

  「谁啊?」

  「你爸爸。」夏雪平呼了口气,对我说道:「这个週六中午11点钟,在龙门
渔港,他想请我和你吃饭。你就直接跟我一起去吧。」

  「吃饭……他閒得没事请咱们吃什麽饭啊?」

  「他和你那个陈阿姨,今天去领了结婚证了。他查过了,週六是个大吉日。」
夏雪平看著我说道。

  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的吧,我知道了。」

  「走吧。你开车,送我回家。」

  说完,夏雪平把车钥匙放到了我手裡。

[ 本帖最后由 龙葵 于 2022-7-27 23:27(GMT+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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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05)

  我开车送夏雪平回了家,上了楼,但她却并没有留我。

  对此我有点失望,可同时也有点欣慰——要知道十几天以前,我都以为我差
点连今后开车送她上下班的机会都没有了。当然我也明白,她还是依旧只把我当
作她的儿子;所以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机会去实现其他什麽别的事情。

  还是那句话,现在的我必须得相信所谓的细水长流、水滴石穿。因此,到了
她的住所之后,我还是、且仅仅是帮她扫了扫地,收拾了一下被她在住院之前散
在地上的衣服,擦了擦灰以后才离开的。

  「早点睡吧。明早我过来接你。」临走前我对她说道。

  「嗯,路上小心。记得豆浆别放糖。」她轻声说了一句。

  「啊?你说什麽?」

  夏雪平看著我,面无表情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刚才说:记——得——豆——
浆——别——放——糖。」

  我看著她故作漫不经心却还要跟我提要求的样子,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得令,我的夏雪平大人!」

  她也还给我一个美丽的笑容,于是我就道了别。第二天清早,老三样的早餐
如期而至。看著夏雪平吃到眯起眼睛的样子,别提我心裡有多开心。

  可接下来的三天裡,我始终觉得夏,雪平跟我之间的关系,明面上似乎是比
以前亲和多了,但却不是亲近;我内心对此的感觉是,我跟她之间,正逐渐地保
持著一种莫名的疏远。

  在接下来的三天裡,我和夏雪平便要集中补写案情报告。我觉得夏雪平是怕
我心裡不舒服、怕我误以为她心裡对段亦澄仍留馀念,因此,她便把段亦澄杀掉
封小明、害死冯喧这两个案件的汇总任务交给了我,她自己则是揽下了周正续杀
害江若晨和卢紘的案子;并且,她还把之前查到的、以及从段亦澄身边偷来的那
些资料全都给了我。看著那些证据的细节,我心中留存的,对于她和段亦澄之间
发生的那点事情的芥蒂,也逐渐消弭了。

  因为工作上的任务,这几天我和夏雪平的话也越来越多——但是,我慢慢地
发现,当我坐在办公桌上、她主动走过来找我聊的那些,却全都是关于工作上的
事情;轮到平时或者加班、报告写累了休息一下,然后我去主动找她聊天的时候,
聊得居然也都是只有案子;每每我想跟她聊一些其他的话题,或者问一句「今晚
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的时候,她要么就是把这些话题岔开,要么就是模棱两
可地告诉我「先把手上的活干完再说吧」、「改天吧,手头的事情还没忙完呢」。

  我和她的关系,彷彿彻底成了下属和上司的关系,甚至像长工和监工的关系,
连母子之间的仅存的一点关系,似乎都被淡化了。

  或许这个也是她身为警察的职责所在吧……毕竟我从刚进警专的第一天开始,
所有教官就开始不厌其烦地在我的耳边唸刀著「大公无私」四个字。F市的优秀警
察们,也确实都是从内到外彻底贯彻著这四个字的。

  不过,一个人的生活裡要是一点「私」都没有,这也违背社会和自然规律。
中午和晚上我不带她去外面吃,但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她总应该跟我多聊两句
了吧?

  本来之前一段时间裡,也是我经常和她,还有艾立威坐在一桌吃饭——我从
进了市局以后,就已经习惯视艾立威为无物,因此吃饭的时候,经常是我和夏雪
平聊的最多,并且在偶尔夏雪平和艾立威聊天的时候,我还会故意抢话茬、或者
拿一些刺耳的言辞来噎艾立威。

  可是,从开始写报告的这第一天的午饭起,我的对面就开始经常出现一些在
别的处、组、课、室、股工作的年轻女警凑过来,坐到我对面——而且,我发现,
她们每个人凑过来时候,打招呼的样子和言语,似乎都是有套路的:「不好意思
啊……嘻嘻,夏警官,艾警员……何秋岩警员……」

  ——以这半句话作为开场,每个人说起来这句话的时候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连语气助词和标点符号都一样,并且说话时,还都长时间把目光主要集中在我的
身上,第一眼看我的时候一定会先羞涩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向下看一眼,再把
目光抬上来,落在我的眼睛上,紧接著抿嘴笑一笑,然后再说到:「……请问这
个位置有人麽?」

  ——接下来,艾立威肯定会看著那个女孩一眼,又给夏雪平使两个眼神,接
著再盯著我盯上三到五秒,然后笑出来,抑或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跟著
讪笑两声。

  ——在这个时候,夏雪平也绝对会露出她的标准式礼貌微笑:嘴角上翘角度
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度,眼神缓和,用很认真的眼神看著来人,再微微点点头说道:
「没有人,快坐吧。」说完这句话,她会把正握著筷子或者汤勺的那隻手,伸到
脖子后面,撩一下自己颈后的头髮,然后在接下来的十分钟裡,她会不断地在我
和来人女警的身上不断转移著目光。

  ——坐过来的女警会跟开始我攀谈起来,在这段时间裡,当我还没意识到这
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套路的时候,我还会没心没肺地跟对方开几句玩笑,或者聊
一些比较正经的话题;但无论我说什麽,对方都会隔三句或者五句笑一下,这个
时候,夏雪平也会满意地跟著笑著,但她和艾立威,并不会加入谈话之中;临吃
完饭,夏雪平肯定会让我跟那些女警互留个电话、互相加个社交帐号,等那女孩
走后,她和艾立威又会轮流对我问道:「你觉得那女孩怎麽样?」

  ——起初我觉得,发生的这些都似乎没有什麽问题;但是接连三天裡,我去
食堂吃饭,顿顿饭都会有这样的年轻女警出现,这就不对劲了。

  尤其在这几天裡发生的让我觉得最为奇怪的事情是,艾立威总会提前去食堂,
找位置坐下,等我和夏雪平取完了餐之后,夏雪平绝对只会坐在艾立威对面——
就彷佛故意不想坐到我的对面、且故意要把我对面的椅子空出来一样;但是假若
我坐到她身边,她就会以一种不可违抗的命令态度,让我坐到艾立威身边去,否
则就会说我不懂规矩之类的话,然后开始跟我生气;而我一坐回到对面,她的怒
气马上就又消失了。

  终于,在第三天的中午,我有点承受不住了……

  「不好意思……嘻嘻,夏警官好,艾师兄好,打扰了。秋岩警员,请问这个
位置有人麽?」

  「啊,没有……」夏雪平依旧微笑著说道。

  夏雪平这次还没说完,我便一边往嘴裡塞著油豆腐辣炒上海白,一边抢过话
说道:「谁说没有人,有人啊!他不就正坐我对面呢麽?」

  走过来的那个女警和夏雪平、艾立威三人全都惊了,每个人都用著一种「这
孩子今天是吃错什麽药了麽」的疑惑目光看向我;当然,我对面的位置上的确是
空空如也,他们听了我睁著眼说出来的瞎话,不这麽看著我才奇怪。

  「……坐……坐著人麽?坐的是谁啊?」那女警对我问道。

  哈哈哈!她居然还问!——我就等著你问我这句话呢!

  「老陶啊?不认识?」我看著那女警说道,「诺,你自己跟老陶打声招呼吧,
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是好朋友!」

  「……老陶?」夏雪平一脸疑惑地对我问道。

  「对啊!老陶!不,怎麽的,夏雪平你也不认识老陶?陶成贵前辈!」我很
自然地对夏雪平说道,「这两天他天天坐我对面呢,不是,怎麽的?你们都不认
识他麽?」

  ——这是我故意抖的一个机灵:陶成贵前辈是新政权成立以来,市局的第二
批精英刑警,执政党的老党员,论起在F市警界的资历,要比我外公夏涛还要老;
但在当年的一次打击放火爆炸恐怖分子的重要行动中,陶成贵因公牺牲,成为市
局成立以后第一个因公牺牲的刑警。当时的陶成贵只有三十岁,还没成家呢,所
以再后来,陶成贵成为了市局永恒的标兵模范,现在整个市局的人无论男女老少,
都很景仰他,对他的事蹟多少都知道一些。

  我笑了笑,看了看夏雪平和艾立威,又看了看来人女警,接著装模作样地对
著对面的空椅子说道:「欸,老陶,你跟大家打个招呼啊!你别光顾著自个在那
吃!知道你年轻的时候,在伪政权跟日本人玩潜伏、打黑枪的时候饿坏了,但你
吃饭归吃饭,也不能跟晚辈们一声招呼都不打吧?……我说老陶,你这前后左右
的,都不是外人,都咱自家的晚辈们,你说你英雄了一辈子,临了咋还害羞上了
呢!……啥?你说他们都看不见你,就我能看得见你?哈哈哈,你可别瞎扯了!
这几天不一直就是咱们四个在一起吃饭麽,你跟他俩聊天我都听到了!这几天咱
们四个里头就属你话最多!……不是,他们怎麽就看不著你了?那咱俩打个赌,
你要是敢拽一下你身边这个小夏的头髮,她要是还对你没反应,那我就等中元节
的时候,去莲华寺给你烧八捆纸钱、上三柱高去!——就算环保局有规定不让烧
纸钱,罚我款我也认了!你就说赌不赌吧?」

  说巧也巧,本来我和夏雪平艾立威咱们坐的位置就很靠近门;而在此刻,在
食堂的另一边,食堂的工作人员正好为了往外运送著多馀的餐盘和碗筷,所以他
们便打开了另一扇大门,这样一来,一股穿堂风直接吹进了食堂裡头,把夏雪平
脖子后面的长发直接吹了起来……

  还没等夏雪平有什麽反应,凑过来索要座位的这个小女警,倒是吓得差点就
哭了,端著手裡的餐盘哇哇叫著,直接跑开了。

  ——看著那姑娘一溜烟地跑开了,我便低著头,幸灾乐祸地笑著。

  艾立威看著我,挂著一脸假笑,满脸黑线,一句话也没说,在我身旁默默地
吃著素炒豆苗。

  夏雪平看著我肆无忌惮地笑著,直接把筷子拍在了餐盘上,对我问道:「何
秋岩,你过分了吧!你吓唬一个小姑娘干什麽?——我就不说你拿警界先辈开玩
笑的事情了,人家南倩宇本来最害怕的,就是恐怖片和鬼故事;上次她同事上班
的时候给她讲了个鬼故事,她请了一周的假没敢来上班,你说你这是乾嘛呢?」

  「别生气、别生气!我就是试试她心理素质……」我笑够了,舒了口气,然
后对夏雪平正色道,「再说了,这几天,这麽多姑娘来我对面借座位,怎麽,这
座位开光了麽?到底怎麽回事,夏雪平,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啊?你敢说这几天这
些小丫头们不是你给招徕的?」

  夏雪平合著嘴用舌头舔了舔口腔内壁,看著我没说话。

  一看她这反应,我就什麽都清楚了。我也看著她,不知道该说什麽。

  ——她怎麽就不能……唉……算了,有些车轱辘话,说多了既没意义,也会
伤人。

  夏雪平看了我半天,想了想,还是抄起了筷子,对我说道:「算了,接著吃
饭吧。从下顿饭起,我不会再让她们过来了。」

  我俩都难能可贵地、心平气和地冷静一下,我也不想再多说什麽。她想要给
我变相相亲的计划算是被我给摧毁了,她心裡目前是怎麽看待我的这不重要,重
要的是,我要拿出一个姿态:想让其他的女生来给我做女朋友,想都别想。

  我不愿意再跟她说一些无意义的车轱辘话,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夏雪平伤
癒后回到局裡的这几天,我跟她都是在是太累了,脑子也累、身体也累、心也累,
我和她都被手上那两个结案报告,给逼到抓狂。

  虽然这两个案子的凶手一个自杀、一个被毙,勉强可以算做结案,但是两个
案子还是疑点颇多的:周正续为什麽明明说要考虑考虑跟警方是否合作,结果到
头来还是自杀了,并且又是服毒又是咬舌的;周正续是死了,但是之前给魏蜀吴
下毒的那个人又是谁;给周正续发他老婆申萌在色情会所裡被人群奸的照片的又
是谁,这个人有什麽目的、他跟沈福才还有那些蛇头又有人麽关系;周正续明明
最大的对头是沈福才全家,但是他为什麽没有杀沈福才,偏偏找了一个距离自己
身边最近的卢紘和江若晨下手,反倒是跟卢紘有过节的段亦澄杀掉了看似跟自己
无关的封小明——难道封小明跟段亦澄之间还有一层不为人知的关系麽;而沈福
才的全家又是谁杀的呢?不是周正续、也不是段亦澄,难道沈福才全家真的是死
于巧合的煤气中毒吗;段亦菲说,陪自己和哥哥去人体器官工厂的另一个、把全
身包得跟个粽子似的那个人是周正续——段亦澄告诉她那个人是周正续,但从后
来她自己的供词和申萌对他们的形容来看,周正续其实跟段亦澄的关系,虽然很
熟,并不能熟到什麽秘密都告诉他,那麽为什麽段亦澄还会让周正续陪自己去人
体器官工厂呢;为什麽两个案子发生之后,警方都没有在现场找到任何有价值的
证据——最主要的是,周正续刺杀夏雪平的时候,之后在那层楼裡也没有找到任
何有用的东西,总该不是这哥俩的心思都极其缜密吧?如果按照吴小曦的推论,
假设现场有第二个人,那麽这个人,又会是谁?会是「桴故鸣」网站背后的那个
大老板X先生麽?

  那这个「X先生」,又是什麽身份呢?

  当然,除了这些疑点以外,貌似还有一件东西让夏雪平很纠结:那就是张霁
隆交给我的,那份沈福才贩卖人口交易明细的名单。

  一连三天,我每天都会看到夏雪平对著电脑打字打累了以后,就会捧著自己
的平板电脑,不断地翻看著那份Pdf文件,看了一会儿以后,她有会对著这份名单
发呆。我好几次问她,怎麽了,我还跟她如果她对什麽事情有疑惑的话,我会直
接去找张霁隆询问——她都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告诉我先该干嘛干嘛去罢,接著,
她才会放下了平板电脑,继续对著电脑屏幕写报告。

  ——带著心裡的那些疑问和纠结,夏雪平在把报告交给档案股、电邮给徐远
和沈量才之前,依旧犹豫再三要不要就此落笔。

  看著本来经过重伤之后的夏雪平,又因为报告消瘦了一圈,我心疼得很。我
劝了她半天,安慰她说:「别再担心了,直接把报告递上去得了。完事大吉咯!」

  「我说何秋岩,你这是什麽态度啊?警察办案,事关人命和社会安全,哪能
怀著完事大吉的心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夏组长大人!……我就是想告诉你:就算是现在看
来再奇特难解的疑点,早晚有一天会被解开的——现在这些疑点,你就算是坐在
这干想,想上一百年你都不会解开;万一,在接下来在调查别的案子的时候,说
不定就会受到别的什麽启发呢?到那个时候再继续研究、甚至来翻案也不迟啊?」
我对她说道。

  「呼……好吧,希望如此吧。」夏雪平看了看我,对我苦笑著说道:「我倒
真希望你这个小混蛋能告诉我,这个『早晚有一天』,到底会是多久以后才能到
来。」

  「哈哈,我要是能告诉你这个,我就不是『小混蛋』,而是『小神棍』了。」

  夏雪平听了,低头莞尔。

  于是,很快就到了周六。

  至于那天晚上在病房裡的事情,到目前位置,夏雪平再也没跟我提起过。

  大周六的早上,夏雪平居然给我来了电话,将躺在床上赖床的我彻底吵醒:
「小混蛋,开车过来。」

  我之所以说「居然」,是因为一直以来夏雪平鲜有主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
二是因为,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才6:50,放在平时别说我这个不怎麽赖床的人
都还没睡痛快,一般情况下週六週日夏雪平可是要睡到11点钟左右的,今天这个
时间她居然醒了。

  「……唔,干嘛啊?今天怎麽这麽早?」

  「给我送早餐。」从夏雪平的语气裡根本听不出来任何的情绪,她只是说道,
「快过来,我饿了。」

  「那好吧,你等我……我洗漱、穿上衣服就过去。」我揉揉眼睛说道。

  「在我住的地方,往北一条街街角第一家有个麵包屋,」夏雪平对我说道,
「你帮我买一杯中盃摩卡、一份煎蛋培根双层三明治、再买一份苹果核桃仁鸡肉
沙拉吧,酱汁要石榴醋的。」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嗯,今天怎麽了?

  这个星期六,夏雪平起床起得出奇的早不说,还突然跟我点了这麽多吃的——
夏雪平过去跟我相处的近十年空白期裡是怎麽样的我不清楚,至少在我印象裡,
她早餐一般都是中式早餐:豆浆、煎饼果子、小咸菜,几乎不喜欢吃西式麵点,
可她今天偏偏就想吃这些。

  我想了想:这该不会是跟今天父亲和陈月芳,要请她吃饭这件事有关吧?

  什麽都别多说了,赶紧去帮她买东西是正经事。

  我开著车到了那家麵包房,按照夏雪平说的每样都点了两份,拎到夏雪平家
的时候,她正好刚洗完澡,头髮还湿漉漉的,而这个时候,刚好我也有点饿。

  这个麵包房的手艺其实还不错,摩卡的味道甜度适中、三明治的煎蛋和培根
不油不腻,尤其是沙拉加了石榴醋以后,酸甜可口,我之前还真没吃过这样的东
西。我正大快朵颐地吃著,却注意到夏雪平望著桌上的食物发呆,她面前的沙拉
没动几口,摩卡的杯盖被掀开了、三明治的麵包胚也被掀开了,之后这两种东西
更是一口没动。

  「你怎麽不吃啊?」我对夏雪平问道。

  夏雪平没回答,只是冲我微笑著摇了摇头。

  「不好吃麽?」我擦了擦嘴巴,不解地看著她,「……难道是我买错了?」

  她看著眼前的食物,对我说道:「你并没买错——只是摩卡加的是巧克力糖
浆而不是热熔的巧克力、奶沫也不是用鲜奶打出来的而是用淡奶油;三明治裡加
的是美乃滋而不是蜂蜜芥末,奶酪是乾酪片而不是奶酪碎;沙拉里,也少了蔓越
莓干。」

  我立刻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擦著嘴站起身。

  「你做什麽?」夏雪平对我问道。

  「你不喜欢没关系,我再去找咖啡厅、西餐馆买。」

  「坐下吧……」夏雪平对我笑著摇了摇头,「F市裡,现在应该是吃不到我说
的那种做法的了。」

  「啊?不是吧?这麽大的F市,那麽多的西餐厅,真的就找不到这麽一家你说
的那种做法麽?」

  「那都是将近二十多年年前的做法了。」夏雪平怅然若失地说道。

  「我知道了……是父亲请你吃过这些东西,对吧?」我对她问道。

  夏雪平看著我,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何劲峰遇到我的第一次,请我吃的
东西就是这些。」

  我「哦」地应答了一声,但实际上,我立刻没了胃口。

  桌上的这三样食物,已经在我心裡被默默拉上了黑名单。

  ——我之前还真就几乎没怎麽听过父亲和她是怎样相遇、怎样相恋的事情,
小时候的我倒是特别想知道;可哪曾想,听夏雪平跟我讲述起这些事的时候,我
却难以自拔地对夏雪平产生了单恋。

  夏雪平双手拄著桌子托著自己的下巴,对我娓娓讲述著:「我第一次遇到何
劲峰的时候,那是在近郊的一座花房裡——现在那裡倒是盖起了别墅区。起初我
遇到他,看他个子不怎麽高、全身都晒得黝黑、满头是汗、脸上还有泥,我还以
为他真是个搞园艺的花农……哪知道,当时拿著小铁锹的那双手,居然是写文章、
做新闻报导的。只不过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小记者,没什麽名声。那天,我从家
裡……从家裡出来的时候,我就没好好吃过饭,所以,在花房裡,我一下子就低
血糖了,何劲峰就把他的那份午餐分给了我一半——吃的就是这些:现熔的浓郁
黑巧克力和鲜奶打出奶沫的摩卡,蜂蜜芥末加上带著些有嚼劲的奶酪碎的三明治,
外加带著蔓越莓干的沙拉——那是我第一次吃到蔓越莓干这种东西。再后来,劲
峰也带我去吃过几次,开咖啡馆的是一个新西兰老板,那个老奶奶跟何劲峰居然
很熟。于是后来,裡成了我和他经常去的地方。」

  「那再后来,那家咖啡馆呢?我可是一次都没去过。」我本来想用自己心裡
的不舒服来压住自己的好奇心,我却依然忍不住问了一句。

  「当年在F市,人们还不太习惯重新拾起西餐,喝咖啡还是一件很时尚的事情。
那个老奶奶隻身一人来到F市,没有人知道她为什麽要远渡重洋在异国定居,她的
中文说得还非常好。可就在你出生的第二年,那个老奶奶就因为心葬病,猝死在
梦中了,咖啡厅自然也关了。她去世的时候,还是我和劲峰去帮著入殓安葬、并
且帮著把遗物寄回新西兰的。她走得很安详……」

  看著夏雪平神色中的惆怅,这下我再没耐心听夏雪平说故事了,便很直白地
问了她一句:「那你现在还爱著父亲麽?」

  夏雪平深吸了口气,对我说道:「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听感谢他的。感谢他支
持我,感谢他可以给我一个温暖的家……但我本来就不适合他,只是在一个特殊
的时期,我俩遇到了而已。」

  她虽然这样说著,并且眼神裡充满了释然,可我自己的心裡却越发地沉重。

  如果一个男生爱上一个女生,爱到疯狂且认真的时候,可以完全不计较她的
过去,不计较她的前男友有多少个、都是谁;但是我没办法,我爱上的是我自己
的妈妈夏雪平,她的前任老公是我的老爸,这件事是永远都绕不过去的,并可能
将会永远成为我的心魔。

  夏雪平感叹过后,还是拿起了叉子,挑起了沙拉送进嘴裡,接著又把咖啡喝
完、三明治吃完。

  「在屋子裡坐著太闷了,」我对她提议道,「咱们出去兜兜风吧,然后直接
去饭店。」

  「好啊。」

  夏雪平想了想,走到了衣柜前,看著满衣柜以西装、风衣和大衣为主角的衣
服,发了半天愣。之后她突然笑了笑,彷彿在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呵呵,好
歹也一起过了二十多年了,临送他娶人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看
来我不仅是个不称职的妈妈,更是个不称职的前妻。」

  「说什麽呢!什麽『不称职』?都已经是『前妻』了,还哪有什麽称职不称
职的?」

  我真不喜欢她现在这种伤感的样子,但随即我突然想起,她的衣柜裡貌似还
有那麽两天牛仔裤,便走到衣柜旁边,挑了一条之后,又帮她找了一件白色正装
衬衫和一件深棕色的西装外套,我指了指这三件衣服,对她说道:「诺,就这麽
穿,再搭一条黑色皮带,外加你平常穿的皮鞋这就够了。」

  「这样穿……好看麽?」

  「这个你可别问我,我答不上来——因为在我眼裡,你穿什麽都好看。」

  我看著她一脸的惆怅,便连忙压抑住心中的不喜,脸上挂著笑对她说了句甜
言蜜语。

  「哼,没正经……」夏雪平微微撇了撇嘴对我说道,说完,她也终于笑了出
来。我知道下一秒她就要脱掉她的那件短袖衫,所以我找了个藉口躲在了洗手间
裡。没过一会儿,她敲了敲洗手间的门,「快出来吧,小混蛋。」

  我打开了门一看,穿上我帮她挑的这一套的夏雪平,失去了往日的高冷范,
却换来了一份轻鬆、潇洒的活力,她不再像一个穿梭于钢铁森林的黑暗阴影之中
的一个冷血干练的女警,反倒像是下一秒就要去牵著高头大马,驰骋于草原旷野
裡的女牛仔。

  我不知道这一刻我是什麽表情的,但是夏雪平看到了我的眼神之后,她有些
害羞地笑了笑,对我问道:「怎麽样,到底好看麽?」

  「简直好看到无法形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完全是在控制自己千万别去
拥抱她而说出口的——我真的太怕如果我情难自禁,上去搂住她,会惹她不开心。

  夏雪平看著我的眼睛,抬手用食指戳了下我的脑门:「哼,瞧你那眼神!小
傻样儿!不是说要出去兜兜风麽?快走吧!」

  上了车后,我带她开上了公路,沿著F市的城郊田野跑了一圈。

  今天的天气相当让人觉得舒服,阳光在碧空中洒向田野,照耀在收割玉米和
稻穀的农人身上,透过车玻璃,居然可以嗅到田野裡的向日葵和油菜花的清香;
而打开车窗,习习凉风吹在人身上,沁人心脾且并不会让人感觉到瑟缩刺骨,轻
风拂起夏雪平那如同柳枝一般的柔顺长发,她也不禁眯起眼睛,把自己的右臂垫
在车窗框上面,斜倚著胳膊,看著这那天边的农忙景象。

  我转头看了一眼柔发纷飞的夏雪平,与这田间的风景融合成一副最美的图画。

  我太贪恋这一瞬间的美。

  于是,我便忍不住,在确认我的前后都没有其他车子以后,从裤子口袋裡拿
出了自己的手机,给她照了一张相片。

  「咔嚓——」失误了……

  不是照片照得不好看,相反,这是我从学会照相一来,给女生照下的最美的
一张照片;可谁知道,我居然该死地忘了关掉手机的相机提示音了……

  夏雪平听见了那一声快门响以后,立刻抬起头坐直了身子,横著眉毛瞪著我:
「你这个小混蛋!你开著车呢,还玩手机!」

  「嘻嘻!这不是今天路上比较空麽。」我笑著对夏雪平说道,接著故意趁著
路况安全,又点开图片看了一眼:「嗯!好看!真是好看!都不用加滤镜修图美
颜了,真的挺好的!」

  并且,我还把手机屏幕故意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她这才知道,我刚才是在
拿手机拍她。

  「好啊,你个小混蛋!还敢偷拍我了?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夏雪
平有些羞恼地笑笑,接著直接对我伸出了手:「诺,快把手机拿出来,把照片删
了!」

  我笑著把手机塞进我左边的裤子口袋裡,接著我专心看著前方路况,摇了摇
头。

  「快点!拿出来!」夏雪平哭笑不得地看著我,「快删了!我不上镜!」

  「不!我不删!」我忍俊不禁地说道,「而且说实话,夏雪平,你真挺上镜
的!你得有自信!我以前在警专和警院的时候,我那些见过的你本人的朋友们,
一个个都跟我说,说你做警察可惜了,你就应该去演电影、当大明星。」

  「编!你就接著编!我命令你,快把手机交出来!你敢抗命麽?我可是你上
司!……不交出来是吧?好,我自己拿。」夏雪平说著就把左手伸到了我的腰后,
我立刻往后一靠,压住了她的胳膊,这下给她气得直接一边用右手在我的大腿上
狠掐了一下,左手则直接找到空隙,在我的左腰上用力地搔了几下痒痒。一时间
身上左右两边同时传来瘙痒和疼痛,让我差点就经受不住。

  「哎呀!救命啊!——别闹!夏雪平!我开车呢!」我对她又嚎又笑地大叫
著。

  她没办法,目不转睛地盯著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对我有些忿忿地说道:
「那你把我胳膊还我!」

  我这才抬起身子,让她把胳膊抽了回去。

  她接著转了转自己的手腕,微微撅著嘴说道:「我刚才头髮多乱……那麽丑
的样子,你照什麽啊?」

  「谁说丑的?可漂亮了!你等我待会儿停车以后发给你看看:光线、风景、
再加上你的状态都是最美的时候,艺术节所谓的『魔幻时刻』,懂不懂?就算是
艺术写真都照不出这个效果呢!再说了,在我心裡,你任何的样子都是最美的!」

  「你可算了吧,别给我发!我不看……」夏雪平撅著嘴说道,「还不一定丑
成什麽样子呢?小混蛋……你就接著气我吧!」

  「那正好,那我就自己留著。」我故意对夏雪平说道,接著吐了吐舌头。

  「我不理你了!」说完,夏雪平微微板著脸侧过头去,接著看著车窗外的风
景,她的头髮彻底挡住了她的脸庞,让我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

  而我知道,这张相片,直到我去世的时候,我都不会删,我永远都不会让它
被删。

  跑了一圈车以后,很快就要到11点钟,不过我和夏雪平还是提前到了「龙门
渔港」。

  「请问先生、女士,您一共几位?」

  「《时事晚报》何先生预定的位置。」夏雪平对服务员说道。

  「哦,我知道了,请二位稍微等下……」服务员在一个记事簿上写了几笔以
后,带著我和夏雪平来到了一楼用餐大堂稍微靠裡的一张大桌子旁边,又给我和
夏雪平上了一壶乌龙茶:「请二位慢用。」

  我给夏雪平倒茶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我再一看她的神态,
她此时此刻紧张得很。

  「你先喝口茶吧,我的组长大人。」我端起杯子对她说道,「小心烫口。」

  夏雪平接过了杯子,被热水捂在手心裡,四处看了看,有些不安地对我说道:
「呵呵……我还以为他会预订一个包厢呢。」

  我看著她的样子,也不禁有些为她担心,想了想,我对服务员打了个响指:
「抱歉,兄弟,请问你们饭店有屏风麽?」

  「有的先生。」

  「那能不能帮个忙,把咱们这张桌跟别的桌子隔开一下?需要的话,我们会
支付服务费的。」

  「隔开一个雅间是吧?没问题先生,请您稍等。」

  等服务员把桌子隔出来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以后,夏雪平的状态才恢复了平
静。我很理解,她平时很少出去吃饭,甚至如果没有熟人陪伴的话,她都很少去
逛街买衣服;唯独喜欢去的那家「平敦盛」,又是个佔地面积极小的居酒屋;突
然出现在这麽宽阔有热闹的场所裡,她肯定会觉得不舒服。

  「我估计啊,父亲是有点不太想把他自己和陈阿姨的事情大操大办,但又想
多少贴著点人气,所以他就故意把地方订在一楼用餐大堂了。」我对父亲也是十
分了解的,他这个人就好热闹,只要热闹怎麽都行,所以他才会结交到卢坤那样
的土财主;但他这个人思想又有点守旧——当然是抛开他和美茵那档子事情不提
的——过去的民俗有种说法:二婚不宜大操大办,所以他就弄了这麽个饭局,美
其名曰「家宴」,就算是把自己和陈月芳的婚礼对付过去了。

  一想起美茵来,我这才想到:她既然跟父亲应该已经上过本垒了,父亲居然
还跟陈月芳领了结婚证,那她现在的心境,怕是肯定很糟糕。

  正想著,服务员就先进了这个隔间,我连应付父亲和陈月芳的话准备好了,
没想到先头走进来的女人不是陈月芳。这女人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各自不
高,头髮齐肩,烫成了波浪形状;小三角脸、下巴棱角分明,眼睛、鼻子、嘴巴
都很小巧,她是大睁著眼睛抬著眉毛走进来的,她的表情看起来甚至有点俏皮,
而且她的眼睛很明亮,让人忍不住想要多跟她的目光交汇几次;虽然她身高有点
矮,但是她身材确实很好,在一件套在牛仔服披肩的礼裙包裹下,她那一对胸看
起来不大但却很挺,屁股不算翘但也很圆;并且她走起路来的样子,一直是挺胸
抬头大步流星的,吸引他人眼球的同时,也会让人对她同时有三分欣赏、三分敬
畏。

  「你们好呀!」女人对我和夏雪平打了声招呼。

  夏雪平站起了身,对女人点头也打了声招呼:「您好。」

  我也连忙站起身,对她问道:「请问您是……」——我其实还以为,她是走
错了地方。

  她也觉得有些尴尬地回了身,看著自己身后。

  旋即,在她身后又有两个人走进了隔间:这两个人,我和夏雪平可都认识。

  「哟!呵呵,你们二位倒先到了啊。」张霁隆看到了我和夏雪平,先说了一
句,接著爽朗地笑了起来。

  「雪平阿姨,好久不见了。」紧接著,韩琦琦看著夏雪平,笑著走到了她面
前。

  「霁隆哥?」我诧异地看著张霁隆。

  「哈哈哈,没想到我会来吧,小子!」张霁隆拍了拍我的肩膀,接著伸出手
对夏雪平说道:「您好,我们又见面了,夏警官。」

  「张先生,久违了。」当著韩琦琦的面,夏雪平也不好多说什麽,便跟张霁
隆只是表示性地握了握手。张霁隆随即把先前走进来的那个女人轻轻推到了我和
夏雪平面前,对我俩说道:「我女儿琦琦你们俩应该已经都认识了——给你们介
绍一下,这位——我夫人韩橙。」接著对那女人说道,「这位,就是你一直很崇
拜的咱们F市大名鼎鼎的铁腕女警,素有『冷血孤狼』之称的夏雪平。」

  韩橙走上前去,开朗地对夏雪平说道:「你好,夏警官。」

  「你好,张夫人。」

  「张夫人……呵呵,这麽多年,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这麽叫我呢!」韩橙回过
头,对张霁隆笑著说道,接著她握住了夏雪平的手,对她说道:「你这麽叫可就
生分了。美茵总去我们家玩,我很喜欢她,我都想认她做乾闺女了呢!请问夏警
官你今年多大?」

  「四十。」夏雪平毫不避的地对韩橙说道。比起跟张霁隆说话时候的冷言冷
语,面对同样是女人的韩橙,夏雪平的态度确实要比对张霁隆的态度好很多。

  「哟,那我可得叫你一声『妹子』了,我今年四十二,比你大两岁。」韩橙
对夏雪平说道。

  「嗯,可以的,橙姐。」夏雪平对韩橙倒也是不生分,之听夏雪平说道,
「都听说F市之王张霁隆的夫人是个气质美女,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哈哈哈!都说妹子你是个冷血女警,没想到你真会说话——再漂亮也没有
妹子你漂亮!谁不知道女英雄夏雪平同时还是个大美女呢!」

  等韩橙跟夏雪平这边寒暄完了以后,张霁隆搂著她的肩膀,继续说道:「诺,
这个就是他们家何美茵总跟你提起的她那个年轻有为的新锐刑警,何秋岩——这
小子可不是一般人,头脑和血性堪比我当年刚认识你那时候,也是个愣头青!」

  韩橙温婉地对我笑了笑,伸出了手,我连忙跟她握住了手:「总提霁隆哥提
起您,幸会了,嫂……」话说到一半,我就有点语塞了,我看了看夏雪平,又看
看张霁隆,不知如何是好。按张霁隆这边的辈分论,我管他叫「霁隆哥」,那我
管韩橙叫一声「嫂子」那是必然;可刚才韩橙已经跟夏雪平套了辈分,夏雪平一
声「橙姐」已经叫出了口,所以一时半会之中,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韩橙。

  韩橙看了我一眼,又饶有意味地看了一眼夏雪平,对我说道:「这样吧,你
也叫我『橙姐』算了。有你这麽个小弟弟管我叫姐姐,显得我年轻。」

  夏雪平看了看韩橙,眼神裡闪过一丝突兀,但之后也跟著笑笑没说什麽。

  「好的,橙姐,」我自然是心中悦然,然后对韩橙说道:「之前老早就听美
茵和霁隆哥念刀您。今天总算见到了面了!荣幸!」

  「美茵嘛,念刀我就算了,」韩橙说著,带著一丝诡秘的笑斜著眼看了一眼
张霁隆,「他念刀我?你确定平时他念刀的那个人是名字裡两个字的,而不是三
个字的?」

  张霁隆平时纵使再怎麽枭雄,在自己夫人面前也是一脸的乖巧规矩,说到这
他竟然脸红了,双手摸了摸韩橙的肩膀,对她说道:「唉……你说这些干嘛!来,
快坐吧!夏警官,请坐吧,要不然我们家这两位女士都不知道该跟你们怎麽客气
了!秋岩,你也坐!」

  说完,张霁隆坐到了我的对面,韩橙坐在夏雪平和张霁隆中间,我坐到了夏
雪平身边,最边上是韩琦琦。等已经来的所有人都坐下之后,我便先给韩橙和张
霁隆斟了茶,之后韩橙又让韩琦琦站起身,从我手裡接过了茶壶,给夏雪平和我
又补了茶水。

  「谢谢你了,琦琦。」夏雪平少有地用讚许的目光看著韩琦琦说道。

  「雪平阿姨客气了。」之后,韩琦琦规规矩矩地坐到了张霁隆身边。

  韩橙看了眼韩琦琦,之后又对夏雪平问道:「听我们家琦琦说,之前就跟夏
警官您见过面了?」

  「嗯,之前我们有个案子是关于市一中的,为了查案,我曾经跟琦琦问过话。
琦琦这孩子聪明得很,给我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证据,帮了我们很大忙。」夏雪
平对韩橙微笑著说道。

  「是麽?这件事我都不知道。」

  「其实一直以来,我也没好好谢谢她;再加上,我听秋岩说,我们家美茵三
天两头就往贵府上跑,多有打扰。我和美茵她爸爸的情况……今天我就一併感谢
了。」夏雪平说完,看了一眼张霁隆:「同时也谢谢张总裁了。」

  张霁隆摆了摆手:「家裡的事情都是小橙负责的,我没出什麽力气。」

  「我说的除了这个,还有那份名单的事情。」夏雪平正色道:「我替局里谢
谢你。」

  韩橙便对夏雪平说道:「妹子太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她一边看著张霁
隆,一边对夏雪平说道,「妹子,我们家隆哥呢,平时做事习惯横衝直撞了,有
的时候难免会对你们这些人物造成一些困扰或者误会;姐姐没别的意思,就像跟
你说一声:如果之前,我们家男人在社会上如果有得罪到妹妹的地方,还请妹妹
别太计较。」

  「橙姐,这个您放心。我夏雪平办案,从来只凭证据和良心。」夏雪平对韩
橙说道。

  另一边张霁隆喝了口茶,也拍了拍韩橙的手背:「少说两句吧。夏警官可不
是一般人;再说了,他们市局跟我不对付的是徐远,又不是她。」

  我一看这架势,张霁隆说话豪爽霸气,夏雪平说话冰冷直接,两个人要是就
这麽聊下去,要么就是把天能给聊死,要么搞不好就能吵起来,何况夏雪平每次
出门都带枪,万一张霁隆今天也是带枪出来,搞不好再拔枪相向——我便连忙岔
过了话题:「说起来,霁隆哥,今天是我父亲请客吃饭,您全家怎麽会过来啊?」

  「哦,这个事情,你怕是不知道了。我跟你父亲也是最近才相识的:这不,
之前琦琦美茵他们不是考了次模拟考麽,之后开家长会的时候我和你父亲认识的。
我感觉我跟你父亲还挺聊得来的,一来二去就熟络了。他週二那天给我打电话,
说他要在今天请我们全家吃饭,我一看正好都有时间,就过来了——实际上我也
是沾了你父亲的光,平时我工作太忙,琦琦要上学还要补课,所以我们一家三口
能聚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我这是接著你父亲的机会,跟她们娘俩团聚来了。」

  「瞧你说的话像话麽?」韩橙用手指点了点张霁隆的手背,「你堂堂的一个
大集团总裁,藉著人家家宴跟自个家团聚来了,也真是不把夏警官妹子和小秋岩
当外人,一点都不怕人笑话你!」

  「妈,你可别忘了来的时候老爸跟咱俩说啥来著:他这辈子别的没有,就是
有张厚脸皮!」韩琦琦在一边补充道。

  「嘿,我说你们母女俩,真是什麽都敢给我往外说啊!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谁知道这个时候,夏雪平居然帮著韩琦琦补了一刀:「一个大男人在外面威
风威风也就罢了,在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面前,还要面子做什麽?」

  张霁隆倍感以外地睁大了眼睛,看了夏雪平一眼,接著又无奈地看了两眼韩
琦琦和韩橙,搔了搔自己的眉角,默默地捧起茶杯喝著闷茶。我和夏雪平见了这
平时霸气惯了的混世魔王居然也有如此窘迫的样子,也不禁跟著笑了起来。

  正笑著,美茵从外面走到了我们这一桌,她的步子急匆匆的,脸上的表情也
是气冲衝的,到了我们这一桌之后,跟谁都不打招呼,看著韩琦琦,直接坐到了
韩琦琦身旁。在座的所有人都被美茵突如其来的到来弄得不知所措,尤其是我和
夏雪平。

  我刚想开口说话,就看见父亲和陈月芳互相挽著手,走了进来。

  两个人的手上都戴了一对儿铂金戒指,而我之前交给父亲的那隻钻戒,被陈
月芳找了个一个银鍊、打了个普鲁士结绑了上去,戴在脖子上当作吊坠。父亲和
陈阿姨两个人相互对视的时候,都是眼带笑意;可是当他们看向美茵的时候,又
都有著同样的遗憾和忧伤。

  在他俩这段婚姻裡头,我倒是更心疼陈月芳,因为毕竟父亲在外人开来是梅
开二度,实际上他是娶了新妻又藏娇,一根枝头同时开了两朵花;可陈月芳呢,
本来就是个可怜人,好不容易被何劲峰娶了以后,却哪知枕边人竟然在秘密地跟
自己的女儿苟合——我估计她现在都还被蒙在鼓裡。并且,之前美茵对她的态度
本就不是很礼貌,父亲这下跟陈月芳领了结婚证,美茵定会深感自己的宝贝东西
被抢走,刁难陈月芳的方式也一定会变本加厉。

  不过现在父亲和陈阿姨看起来倒是风光得很:父亲新理了头髮,涂著髮蜡,
刮乾淨了鬍子,这一身板板整整的聚酯纤维胡椒盐色的西装应该是新买的;陈阿
姨也少有地穿了一件看起来极其雍容华贵的黑色打底、桃红边沿的旗袍,外面披
了一件白色波西米亚开襟外套,搭配了一双浅棕色的牛津靴,而且她还打了一层
浅浅的粉底,头髮重新染黑了一遍,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年轻了二十岁,根本不
像一个县郊出身的村妇,倒像是个阔太太。

  夏雪平从陈月芳走进来以后,就一直睁大了眼睛盯著陈月芳的身形,甚至倒
吸了一口凉气,越盯著眉头皱得越深。

  「怎麽了?」我看向夏雪平。

  夏雪平这才撤回了眼神,低下了头,又忍不住抬起头看著陈月芳的相貌,微
微摇了摇头。

  「各位,抱歉……久等了。」何劲峰看著这屏风围出来的隔间裡的所有人,
转过头很失望地看了美茵一眼,接著又对著张霁隆笑了笑说道:「张先生,感谢
您和您全家可以赏光。」

  「何副总客气了。您和您夫人,今天真的可以说得上是熠熠生辉。」张霁隆
礼貌地跟父亲和陈阿姨打著招呼。

  陈月芳看著张霁隆和韩橙,低下头羞愧地笑了下:「在张总裁的夫人面前,
我哪敢妄称自己『熠熠生辉』。」

  「这说的是哪的话?」韩橙笑了笑,依旧大方地说道:「今天可是你们二位
大喜的日子,我可不敢抢了陈女士您的风头。」

  夏雪平愣了半天,最终站起了身,走到了何劲峰面前,我见状也立刻走了过
去。

  「恭喜你啊,劲峰。」夏雪平看著何劲峰,淡然地笑了笑,跟何劲峰握著手。

  「谢谢你,雪平。」何劲峰看著夏雪平,也诚恳地说道,「谢谢你能过来。」

  「就当我是陪秋岩过来的好了。」夏雪平微笑著说道。

  「我说你啊,你也赶快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女人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况且
你又是一个女警察。我之前听儿子提起过,你找了个男朋友,我还以为你总算是
有指望了,看了自媒体发的那些消息,我才知道,那男人居然是个杀人犯。」

  「子弹都摘除了,还提那档子事情干什麽?都过去了。」夏雪平看著何劲峰
摇了摇头说道,「你可用不著管我,将近十年了,我早就一个人习惯了——或许,
当初我本来就应该一个人过呢。」

  听著夏雪平自己调侃自己,父亲笑了笑,转头看了我一眼,又接著忍不住说
了一句:「你今天穿的,可比你平时漂亮多了。」

  「我帮著她挑的衣服。」我插嘴说道。

  父亲撇了撇嘴,睁大了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夏雪平:「嗯!像是你小子的
眼光!」

  「可别夸我啦!快去夸夸新娘子吧,毕竟人家才是今天的女一号。」夏雪平
说完,盯著陈月芳的眼睛便走到了她面前,伸出手示意,对她说道:「你好,陈……
陈月芳,是吧?劲峰是个好男人,真是恭喜你啊!」

  陈月芳看著夏雪平立即一愣,接著她微微低下头,似乎有点不敢跟夏雪平对
视。

  我之前还没太在意她的反应,刚跟父亲说完几句问候的话,走到了陈月芳的
旁边对她说了句「恭喜你啊陈阿姨」,我就发现她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听了我的话以后,陈月芳才抬起头,对我点了点头,然后似乎是在心底给自
己打了气一般,才抬起头,跟夏雪平握手、对视,嫣然一笑说道:「谢谢你,夏
警官。闻名不如一见,初次见面,很荣幸。」

  「夫人。」夏雪平对陈月芳叫道。

  这个称呼怪怪的……

  陈月芳听了,似乎有点慌张。

  「夫人,您忘了麽?我们之前,的确应该是见过面的。」

  夏雪平握著陈月芳的手,直盯著陈月芳的眼睛说道。夏雪平的话音未落,这
一刻陈月芳的表情也似乎有点僵硬。

  「是麽?你们俩之前见过面的?」韩橙在一旁好奇地问道,父亲也有些不明
就裡,凑了过来。

  「嘿嘿,你忘啦,之前你去学校接美茵,我本来是要去学校看美茵的——我
那时候还不知道你是谁,你还向我问过时间的。」夏雪平笑了两声,对陈月芳说
道,脸上却流露出一副什麽都已经被自己看破的表情。

  「哦……哦,对对对!好像有印象!你看看,我都忘记了!」

  陈月芳一听夏雪平这麽说,也终于轻鬆许多,眉宇间流露出了一丝侥倖。

  张霁隆听了,在一旁说道,「都说夏警官聪慧过人,有过目不忘、窥人心思
的本事,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夏雪平抿著嘴笑著,斜著眼看了一眼张霁隆。

  「行了,大家都别站著说话了,坐下点菜吧。咱们边吃边聊。」父亲对大家
说道。

  接著所有人终于落座了。父亲坐到了我的身边,旁边挨著陈月芳。陈月芳中
间跟美茵隔著一个多馀的座位,服务员上了菜牌的时候,便要准备把那个座位撤
掉。

  「放这!」美茵没好气地对服务员说道。

  「小姐,你们今天不是八个人麽?」

  「你叫谁小姐呢!」美茵瞪了一眼那个服务员,给服务员弄得又气又慌。

  「美茵,怎麽说话呢?」父亲看著那服务员接著说道:「不好意思啊,这位
小哥。是我的失误,之前查错了人了,我们一共正好是九个人。就先把这椅子放
在这裡吧。谢谢你了。」

  这些该来的都在场了,还有一个人能是谁?

  「老爸,今天还有谁要来啊?」我对父亲问道。

  「刚认识的一个朋友,一直说要谢谢他,谁知道他之前一直没有时间……正
巧赶上今天他有空,我就也把他请来了。我估计待会儿就到了。」父亲对我说道。

  于是点完了菜,我们一桌人便只是喝著茶,多等了一会儿。美茵一想到右手
边就是自己最讨厌的女人,便沉不住气了,开口说道:「琦琦,你跟我换个座位,
我要挨著张叔叔。」

  ——这对于父亲来说成何体统?自家的女儿跑到人家身边去坐著,算怎麽回
事?

  父亲立刻就怒了:「美茵,你坐下。今天已经够不听话的了!」

  「要你管!」美茵也丝毫没顾忌父亲的面子,对著他喝了一句。

  韩琦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来回看著美茵和何劲峰,起身也不是,继续稳稳
地坐著也不是。

  美茵低著头想了会儿,接著负气地说道:「算了,你们吃吧。我回家了。」

  张霁隆默默地看著美茵,又看了眼何劲峰,轻笑了一声不说话;夏雪平则在
一旁皱著眉,动了动喉头,不知道是不是该开口;陈月芳则是低著头,哭丧著脸
盯著茶杯;我和韩橙都叫著美茵,韩橙已经离开座位,准备前去拉著美茵的手。

  结果这时候,美茵却被从外面走进来的人给拦住了:「我说这大小姐,你父
亲今天这麽大的日子,你要去哪啊?又任性了吧!快回去坐著!」

  美茵看著来人,终于笑了出来:「你可总算来了!你要再不来,我可真不知
道这顿饭我吃著还有什麽意思?」

  听了这话,父亲的脸上十分的尴尬。

  来人笑著对美茵说道:「哟,给我这麽大面子呢?快回去好好坐著。」紧接
著,他抬手笑著对桌上所有人致歉道:「不好意思了,各位,路上有点堵车,来
晚了!实在抱歉!」

  「艾立威?」看著来人,我惊异地叫了一声。

  「育,各位好!」

  艾立威脸上挂著如同塑料雕刻出来的笑,对所有人招了招手。

              第四章:(06)

  屏风隔间刚刚勉强融洽下来的氛围,因为艾立威的到来,又变得微妙了起来。

  我看了一眼夏雪平,对她问道:「他跟你说过他要过来麽?」

  夏雪平也睁著她那双充满疑惑的大眼睛看了看我,摇了摇头。

  「呵呵,这可真是有点意思。」我讽刺地说了一句——要知道夏雪平曾经跟
我提过,她对艾立威的评价是「知心朋友、无话不谈」;结果现在倒好,一起参
加她前夫的家宴,之前却没跟夏雪平透露半点关于他自己也会出现的口风。

  韩橙见了艾立威刚要站起身跟艾立威说话,一直盯著艾立威的张霁隆,则是
伸手拦住了韩橙,并且在自己老婆的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先别站起来。韩琦琦
不明就里地看著妈妈和继父,张霁隆给韩琦琦使了个眼神,韩琦琦便站起了身,
又转过身紧盯著何美茵;但随著艾立威的到来,美茵的脸上似乎拨云见日,微笑
著跟艾立威说道:「大哥哥,你怎麽才来啊?」

  「呵呵,起床本来就晚了,我住的不是远麽,还不容易叫到出租车,路上还
遇到了两起交通事故,就迟到了……我说大小姐,你刚才是又要耍性子啊?」

  何美茵撅起嘴巴,接著叹了口气。艾立威扫视著这一桌子的人,看到了陈月
芳的位置后,想了想,说道:「来,何大哥,我坐您身边吧,让嫂子挨著秋岩得
了。」

  ——呵呵,他倒是很会安排。

  「哈哈,小艾兄弟说的对,来,劲峰——」陈月芳倒是也没多想,刚才半天
不挪地方的陈月芳突然拍了拍老爸的胳膊肘,对他说道:「正好你们几个爷们儿
坐一块好说话。」

  ——这话我听了就不乐意了,心说不管在座一桌的都是什麽人物关系,好歹
我也是个「爷们」吧;你跟我老爸说完这话,你就跑我旁边跟我坐一起了,这算
怎麽回事?

  当然,我也只是在心裡吐个槽罢了,没敢把腹诽说出口,毕竟陈月芳现在已
经是我有名有实的继母了。

  这边父亲坐下了之后,开始给艾立威和张霁隆相互介绍著:「张总裁,这位
是市局的艾立威警官;这位是我市著名的企业家,张霁隆先生,这两位,是张先
生的爱人和女儿。」

  张霁隆听何劲峰说完话,有目的性地看了我一眼,接著对艾立威伸出了手:
「初次见面,幸会。」

  艾立威笑了笑,看了一眼张霁隆之后,端起了茶杯喝了口茶:「早就听过F市
隆哥的大名,叱吒F市黑道。我才是幸会。」

  可谁知道放下茶杯之后,艾立威居然招呼著服务员要了一份菜单,把张霁隆
的手就晾到了自己面前,理都没理。

  父亲尴尬地看了一眼张霁隆,脸上又堆著笑对艾立威说道:「艾警官,菜我
已经点完了,一共九道菜,还有两道汤,五荤四素,我听月芳说,您跟月芳一样:
不喜欢吃海鲜、不喜欢吃油腻、也不能吃辛辣刺激口味的东西,所以已点的菜餚
裡面,其中有五道不是海鲜,口感也清爽都得很。您要是喜欢吃什麽,您自己再
点些?」

  「哦,何先生您别客气,我不点什麽菜,我就是随便看看。」

  艾立威和何劲峰说话的时候,张霁隆的手就那麽一直抬著,等他俩说完话,
艾立威也没看张霁隆的手一眼。

  张霁隆的脸上立即显现出不悦来,但他深吸了口气,然后淡然地笑著收回了
手,接著意味深长地说道:「真没想到啊,在这偌大的Y省裡,竟然还有比徐远的
手更难握到的手!」

  听了这句话,艾立威的脸上多少也冒出了些许汗珠来,虽然他没敢盯著张霁
隆,但他还是迅速地抬起眼睛瞟了一眼夏雪平,接著又继续翻看著菜单,故作没
听见张霁隆刚才说的话。

  夏雪平奇怪地看著艾立威,又看看张霁隆,却也没说什麽;而我看著艾立威
那一副故作漠不关心、实际上却十分心虚的样子,著实有点幸灾乐祸。

  张霁隆收回了手,也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接著说道:「哦,对了我才想起来——
这位艾警官,也是夏警官的下属吧?按辈分讲,是秋岩的师兄?」

  「是的,」夏雪平将一隻手放在了碟子旁边,看著张霁隆说道:「小艾是我
在重案一组的得力助手,聪明能干,为人心细;并且他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
嫉恶如仇。」

  「哦,呵呵,嫉恶如仇是麽?」张霁隆看著夏雪平笑了笑,没再说话。

  「原来大家都是朋友啊,」韩橙斜眼看了一眼张霁隆,把双臂拄在桌子上,
顶著蜷起的双手耸了耸肩膀,开朗地笑著说道:「那看来,大家还真是很有缘。」

  看著这帮长辈们在演著文明戏,我可忍不住了,直接开口问道:「艾师兄,
我记得上一次,周正续在时事传媒大厦前面准备刺杀夏雪平的时候,那个时候你
跟我父亲还不是很熟呢?怎麽这次他就把你请来了?而且还这麽高的规格?」

  「这个,你得问你的父亲啊?」艾立威接著把头转向了父亲,「何先生,这
个事情我不好讲的,还是您来讲吧?要不然,可就有点自吹自擂之嫌咯!」

  「哦?哈哈,小艾兄弟之前没跟雪平和秋岩说过这个事情吗?」一听艾立威
这麽说,父亲倒是有点惊讶了。

  「海,区区一点小事,何足挂齿?」艾立威谦逊地低下了头。

  一直沉默著的美茵,这时候脸上终于显出了一些阳光来,她也很欣慰地看著
艾立威笑著:「立威哥哥,你这话就不对了:人做了好事,可不就是得让人知道
麽?自己藏著掖著算怎麽回事?」

  我又看了一下夏雪平,夏雪平对我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
事。

  「美茵说的是:艾警官,您做的那哪裡是小事啊?要不是因为遇到了艾警官,
我和美茵……真不知道在那天我和美茵会怎麽样。」陈月芳感激地看著艾立威,
接著说道:「劲峰那天不在没看到,所以还是由我来讲吧。」

  美茵看著陈月芳,轻笑了一声,便拉著韩琦琦去了洗手间。

  于是,陈月芳便给剩下的所有人,讲了那天晚上的故事。

  推算起来,那天应该是我参与捣毁「喜无岸」会所、回到病房、给艾立威撵
离夏雪平病房的第二天。那天晚上依旧是陈月芳去接美茵回家,美茵模拟考的成
绩刚刚公佈,再加上之前美茵参加了一次英国举办的「贝叶斯数学竞赛」,代表
学校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父亲便曾经答应美茵去吃一顿川菜;结果谁曾想父亲在
那几天,突然要跟进一个香淤厂偷税漏税丑闻的专题报导,一连四天没有回家,
所以只能让陈月芳陪著美茵去吃。在川菜馆裡,无辣不欢的美茵倒是点了一大堆,
可是陈月芳居然也是不吃海味河鲜、不吃油腻、不吃辣,并且陈阿姨平时吃肉也
吃得很少,所以什麽酸菜鱼、回锅肉、宫保鸡丁、老妈蹄花汤这些不辣的川菜也
一律碰不得;美茵自己可著一桌子菜胡吃海塞,看著陈月芳却只是捧著一碗青菜
豆腐馅的清汤抄手,也怪可怜的,就说要点一份开水白菜,哪曾想陈月芳反倒因
为嫌贵拒绝了:「美茵,阿姨谢谢你。算了吧。」

  「点一个吧。省得若是被熟人看见了,再说我虐待后妈。」

  「算了吧,阿姨谢谢你,但是阿姨也喝不了开水白菜裡面的汤;再说了,这
开水白菜一例就688元呢……我之前在家裡做月嫂的时候,每个月才赚500块……」

  「那你再点一个别的。点个全素的菜。」

  「算了……全素的菜比这荤菜都贵,而且用料都那麽便宜,我要是吃,我都
可以回去自己做的。」

  「你这人怎麽回事?今天我高兴,你就是要故意扫我的兴是吧!我让你吃就
吃,废话那麽多干什麽!你都要跟我老爸结婚了,在我这儿你还跟我哭什麽穷?
更何况又不是买不起……」

  「还是省著点花钱吧,美茵,你父亲起早贪黑地赚钱不容易。」

  「那你是嫌我花钱浪费了呗?我努力考了年级前五十名、我努力在数学竞赛
中全球前一百名,我吃个饭花个钱庆祝一下,你还有意见了是吧?」

  「美茵,阿姨不是这个意思……」

  「哼!也对,父亲的信用卡在你那,这个家以后的财务大权就落到你手裡了,
是吧?……算了!你乾脆把这些菜全都退掉吧!反正我气饱了!我不吃了!」

  美茵一气之下,直接推椅子走出了川菜馆。陈月芳只好一边赶著忙著刷卡付
了钱、把已经上了的菜全部打包,然后匆匆忙忙地在美茵后面追著。美茵也是够
过分的,那天晚上,她和陈阿姨一前一后地在人行道上走著,直接走回家的——
从川菜馆到我家,一共至少七八公里的路,两个人就那麽一步一步生走回家的。
美茵因为年轻,平时也没少锻炼,她倒是好说;可陈月芳三十六岁的年纪,身子
骨本来就单薄,虽然跟父亲欢好后并准备结婚了,但平时她在家裡却仍然扮演著
一个和月嫂无异的角色,依旧每天都操持著各种家务,身体素质和家务辛劳煎熬
著她的身体,所以其实她走了两公里,就已经累得不行了。

  可是没办法,陈月芳说父亲把看管美茵的任务交给了自己,自己也必须毫无
怨言。

  走了大概四分之三的路程,陈月芳终于撵上了美茵。在一通认错和劝说之下,
气喘吁吁的陈月芳才终于拉起了美茵的手。一看天色一晚,俩人又确实都有点累,
因此便准备抄近道,从我家那个别墅区附近的一个老式居民区裡横穿。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从一个楼道裡奔出来五个抄著匕首的流氓来,一下子就
把美茵和陈月芳给围住了。

  「你们别伤害她,她还是个孩子!你们要干嘛冲我来!」陈月芳下意识地把
美茵挡在了身后。

  说话当口,其中一个流氓直接用刀子划开了陈月芳的衣服:「操!冲你来?
你说你这娘们,也不如后面那个小丫头年轻,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身材还这
麽薄;后面那个是你女儿?你是她妈妈麽?操!长得他妈的一点都不像!那个小
丫头,要模样有模样,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这裙子下头这一双小长腿,看
著就骚!」

  「不过这老娘们长得倒是挺白淨的!看著皮肤也挺细腻的!身材还够苗条……
大哥,要不这娘们给我得了,那小丫头就交给你们几个快活!」另一个流氓一边
咧著嘴笑著,一边在陈月芳的锁骨上摸了一把。

  「呵呵!想吃独食?——不过也行,也该著!谁让咱们哥几个里头就你喜欢
骚老娘们呢!」

  这几个流氓刚要动手,其中一个人就被一块砖头砸中了后脑勺。

  出现在那伙流氓身后的,正是艾立威。

  艾立威二话没说,先跟那群流氓打了起来,等把他们几个打倒在地以后,从
腰里拔出了手枪指著那些人;陈月芳毫不避讳地讲到:当艾立威拔枪以后,那几
个流氓便吓破了胆,撒腿就跑,就这样,美茵和陈月芳的危机被艾立威解除了。

  讲完了故事,菜也上的差不多了,美茵和韩琦琦也回到了座位上。韩橙看著
艾立威说道:「艾警官,您可真是好样的!现在F市风气不好,总有骚扰女性的,
见义勇为的还真不多。」

  「呵呵,韩女士您客气了。我是警察,职责所在。」艾立威谦虚地摆了摆手。

  「那您这也算见义勇为!」韩橙接著说道。

  张霁隆专心盯著面前的碟子,一句话也不说。听完艾立威的话,他便露出了
不屑地笑容看了看艾立威,接著又看了看陈月芳。

  「您就别客气了,艾警官。大恩大德,没齿难忘。」父亲也说到,「等待会
儿菜彻底齐了,我得好好敬你一杯!」

  「哟,何先生,别客气了。我真不能喝酒。」艾立威婉拒著。

  「就喝一杯!一杯就行。」

  「……算了吧,劲峰,他真不能喝,一滴酒都喝不了。」夏雪平对何劲峰说
道,接著又望向了艾立威,十分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了,立威。」

  「别客气,雪平姐。您跟我说这话,那才是真见外了。」艾立威眼神暧昧地
看著夏雪平。

  陈月芳斜眼看了看夏雪平,脸上也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不知道刚才你们提没提,」何美茵突然接过话来,「其实那天,立威哥哥
还受了伤的,被那帮混混在肚子上插了一刀。我和……我和她,」美茵说著,看
了陈月芳一眼,继续说道:「我和她便马上送立威哥哥去了医院,做了伤口处理。
再去医院看他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原来立威哥哥跟父亲之前就见过,而且……还
是夏雪平的手下。」

  「呵呵,也真是巧啊!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件事呢。」艾立威呵呵地说道。

  「啊?是吗?艾警官您还受伤了?这个事情我都不知道,她俩都没跟我说过。」
父亲听了,大惊道。

  「没事没事!小伤而已,又没伤到内脏。」艾立威说著,撩起了自己的衬衫,
只见他的肚子上出现了一个三棱形状的疤——那是三棱刮刀留下的伤口,那裡看
起来彷彿是刚拆纱布刚刚结痂,他轻轻摸著那块伤疤的时候还皱起眉毛、嘴裡轻
轻地哼唧了两下,彷彿还在作痛。

  「怪不得后来有人告诉我,你在我住院的那些天裡,你也住院了两天——这
个事情怎麽从来没跟我提起过?你看看你这伤的……三棱刮刀那东西一捅就是一
个血窟窿!」看著他的伤口,夏雪平也立刻表现得十分担心,她焦急地、有些心
疼地对艾立威说道:「我之前教过你什麽?——遇到事情要冷静,在对自己状态
不利的情况下,千万别一个劲儿往前衝!」

  「雪平姐,我还不是因为美茵跟你的关系麽?要不然我也不敢这麽拼命——
美茵也是你女儿,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得有责任保护她。为了你……的女
儿,我在所不惜。」

  艾立威这话一出,可真达到了语出惊人效果,本来刚上来的一盘清蒸鸦片鱼
的风头,全被他抢了。

  「诶哟!我说雪平妹子,艾警官这话裡有话啊?」韩橙拍了拍夏雪平的手背
说道。

  夏雪平脸上有点红了,低下了眼睛看著自己面前的茶杯。

  张霁隆在一旁依旧默不作声,但尤其当艾立威说完刚才那句话以后,他更是
饶有意味地盯著艾立威。

  美茵转过头,直勾勾地盯著夏雪平;韩琦琦看了美茵一眼,也在盯著夏雪平。

  父亲听了,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后靠去,彷彿在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遮挡住
了艾立威的脸似的。

  我觉得我的脸上肯定是有点黑。

  艾立威却并没理睬身边其他人的反应,依旧认真地看著夏雪平,收起了微笑,
「再说了,您虽然是那麽教我的,告诉我千万别一个劲儿往前衝,但哪次出案子,
您不是第一个冲在前面?雪平姐,跟你相处久了,我自然也耳儒目染了。」

  夏雪平也不自觉地把自己的双眸迎了上去,看著艾立威欣慰地笑了。

  ——这个对视,让我心裡实在是有点不舒服。

  要是此时我的手裡,能有把可以把人视线剪断的剪刀就好了……

  我瞬间感觉到,杯子裡的茶水都变了味道。

  「嚯!还是你们警队好啊!尤其是你们女警,呐,还有这麽殷勤的男下属,
可以随时随地帮著保护自己家属呢!是吧,夏警官。」张霁隆朗声假笑著,接著
阴阳怪气地对夏雪平说道。

  ——一时间,我倒感觉张霁隆见到艾立威和夏雪平对视以后,他的心理负面
反应比我都强烈。

  「那可不是?这相比之下,张先生您的那些江湖弟兄,有哪一个可以做到这
麽无微不至的,我可真就需要请教了。」夏雪平便立刻转过头,挑衅地看著张霁
隆,「我可听说当初陆锡麟手下一共有三位情同手足的金牌打手,但是到最后,
就您张先生一个人活下来了。」

  「哈哈哈!惭愧啊,我们隆达集团裡面,还真就没有一个能像艾警官这样尽
心尽力的下属呢!我身边要是有这麽个得力干将,且不说能力如何,我还会至于
这麽羡慕您麽?」

  「那这个好说。要不然张先生,您乾脆放下隆达集团的挑子,直接来我们警
局上班吧。」夏雪平对张霁隆问道,「我们警局内部的人,全都纯良真诚得很。」

  「行啊,我倒是想呢!不过这种事情,你夏警官说得算麽?你要是说的算,
我就解散了隆达集团,去警局上班,和秋岩一起跟著您鞍前马后!」张霁隆在斗
嘴上,也根本一点没饶夏雪平。

  「哎呀,去什麽去啊!你去了,还养活不养活我们母女俩了?有点正经行麽?」
韩橙瞪了张霁隆一眼,接著把手放在了夏雪平的手背上,有些歉疚地笑道:「雪
平妹子,别搭理他啊!他这人,没事总喜欢跟别人说相声,有时候就愿意犟嘴!」

  「……没关系,橙姐,我也是跟张先生说笑说笑罢了。」

  「行了,各位,菜齐了。能先请各位停一下,让我稍微讲两句麽?」适时,
父亲对餐桌上的所有人说道。

  「当然欢迎!请我市著名大记者讲两句!」我怕周围的人看见我脸上表情的
古怪,便打趣地对父亲说道。

  「嗯,今天是你的大日子,何兄,你是得讲两句!」张霁隆也指著父亲说道。

  于是,父亲让陈月芳倒了一杯啤酒,接著举起杯子站了起来,沉了口气说道:
「今天呢,我特地查的日子:黄道吉日,宜宴客、婚嫁。想必在座的,也都知道,
几天前呢,我跟月芳领了结婚证。月芳不是本地人,苦了一辈子了,是个好女人
啊……其实从见到她第一天起,我就觉得这女人挺踏实的,她身上的这种踏实,
让我想要给她一个家。所谓『世情恶、欢情薄』,在这世上,向来是谈情容易、
成家难啊——对于一个……对于一个曾经婚姻失败过的我而言,这个道理我很清
楚。我这个人呢,在座的了解我的、不了解我的,或许也都应该能看得出来,我
是个大老粗、又是个工作狂。在过去,我未曾是个好丈夫,也未必是个好父亲;
但是从今天起,我想努力努力,向著这两个目标贴近,所以,我之前给自己壮了
壮胆,果断地跟月芳求了婚……」

  听到这裡,陈月芳看著父亲,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夏雪平见了,伸手把陈月芳眼前的筷子下面垫著的手帕拿了起来,让我帮著
递到了陈月芳面前。

  「谢谢。」陈月芳笑著跟夏雪平小声说了一句,接著擦著激动的泪水。

  夏雪平用手拄著桌子撑著头看著陈月芳,又抬头看著讲著话的父亲,眼神裡
带著一丝憧景。

  以往一直憨厚老实的父亲,今天看起来,的确很是意气风发。

  「……我还记得,在我跟月芳求婚的的时候,我说了这麽一句:『以后的生
活,我愿意跟你一起扛著。』月芳问我说,我难道不怕她成为我的拖累麽?我说,
『如果你是我的拖累,那咱俩就互相拖著对方,大不了就原地不动,享受现在,
然后扎根在生活裡,生根发芽,相伴到老,这样过,不是也挺好的麽?』——我
那天是这麽说的,对吧?」父亲说到一半,还灿烂地笑著问了陈月芳一句。

  陈月芳不住地点了点头。

  父亲继续说道:「以前,我这个人说话、做事、下任何决定,总是束手束脚
的,胆子不够大,以为永远往前走就是生活;现在,我也得有可以放慢脚步的能
力了。在座的,除了我的家人,就都是我的朋友。我这个人,父母都去世得早,
没有什麽兄弟姐妹,没有什麽远房亲戚,也没几个能真正说说心裡话的朋友——
也就你们在座的几位了,所以今天这顿饭,我就当是我和月芳的婚礼了。确实是
寒酸了点哈,但是有咱们张总裁一家三口,有艾警官这位有恩于我女儿和月芳的
恩人,以及,还有雪平,你们都在,也算是蓬荜生辉了,哈哈!这一般的婚礼上
呢,发言人总得装模作样地讲几句人生感悟,我想说的人生感悟是:人生很宝贵,
不要让自己内心深处的犹豫、胆小,以及所谓的雄心和欲望——不要让一切这样
的无谓的顽执,浪费了自己的身边真情;人在世,就要敢于珍惜自己身边的人。」

  这句话说完,父亲与陈月芳幸福地对视了一眼;

  美茵渴求地看著父亲;

  韩琦琦看了看美茵一眼后,又看了看张霁隆;

  张霁隆和韩橙相视一笑;

  我看著夏雪平;

  而夏雪平却默默地低下了头,看著眼前乾淨光滑的碟子。

  父亲也激动地流出了泪水,接著又准备说话了。

  在他说话之前,我又下意识地看著艾立威,艾立威居然跟夏雪平也一样,低
著头盯著眼前的空碟子——他紧接著似乎意识到我的在看他的时候,连忙抬起了
头看了我一眼,接著又开始目不转睛地盯著夏雪平。

  父亲举杯,看著张霁隆:「——张总裁,弟妹,琦琦:首先谢谢你们一家三
口人可以过来赏光;在之前,我们家美茵总去府上打搅,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没事!以后常来!多打搅打搅、为我们家添点人气才好呢!」韩橙看著美
茵笑了笑说。

  「那真是多多担待了!」

  接著,父亲又对艾立威说道:「艾警官,那晚上美茵和月芳的事情,实在是
多谢了!而且还害你受了伤,真的怪不好意思的!」

  「何先生,瞧您这话说的!我是夏组长培养出来的,我理所应该!」

  父亲笑了笑,看了看夏雪平,「雪平……」

  但他欲言又止。

  夏雪平看著父亲,也会心一笑:「劲峰,你要说什麽我明白,我俩就不用再
说谢了。」

  父亲点了点头,对她说道:「我还真不知道从什麽开始说起了……我希望你
可以永远好好的,祝你幸福吧。」

  夏雪平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也祝你,跟陈女士幸福。」

  陈月芳听了后,又皱了皱眉头。

  「秋岩!美茵!」父亲对我和美茵说道。

  从进门起到现在,其实我和美茵之间从没正眼看过对方一眼,不是我往她那
看去的时候,她故意在跟韩琦琦找话聊,就是她往我这看的时候,我故意把眼睛
躲开。父亲叫著我俩的名字,我俩这才第一次相互看著对方。

  我带头站了起来。美茵也跟著我站了起身。

  父亲对我说道:「海,我这个当爸的啊……不够格!以前也对你们这一双儿
女,有照顾不周的时候;今天在这个饭桌上,为父跟你们这两个孩子,赔一句不
是了。」

  「爸,您这就严重了!」我连忙对父亲说道,「这世上哪有跟自己儿女赔罪
的。您是父亲……」

  「儿子,你听我说:我这也不只是赔罪,我是嘱託——」父亲看著我和美茵
说道:「你们俩今年一个21岁,一个17,无论是按照传统,还是按照咱们国家的
法律,也都是大人了。父亲是希望,你们兄妹俩,能够继续好好地相亲相爱,相
互扶持,好好地爱我们的这个家……当然,也得好好地爱你们的妈妈夏雪平。我
目前活了大半辈子,最大的体会就是,在这世上,每个人都不容易。父亲不够资
格做个好父亲,但是希望你们两个,将来的时候,能够各自去做一个好丈夫和好
妻子、好父亲和好妈妈——你们俩,能答应爸爸麽?」

  我看了看父亲,又看了一眼夏雪平,接著对父亲点了点头。

  美茵想了想,也跟著我一起点了点头。

  「那好,这第一杯,我就先乾为敬啦!」

  拿掉父亲这样一个头衔,扪心自问,我其实也并不是很了解何劲峰这个人,
就像在这世界上,所有的儿女其实都并不那麽了解自己的父亲一样;但我知道,
今天这顿饭,是父亲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既踏实又风光的时刻——娶了新妻,请
到了社会名流、请到了自己亏欠一次人情的人,还请到了自己的前妻,又儿女俱
在,真是难得的幸福。

  因此,父亲今天又喝醉了。

  吃完了饭,在大堂裡,夏雪平被艾立威叫住了,艾立威跟夏雪平说了一堆话。
我本来想凑上前去听听他到底在跟夏雪平在说什麽,能把夏雪平逗得三句一笑的,
这边却被陈月芳给拉住了:「秋岩啊……我去洗手间方便一下,你帮我照看下你
父亲吧。」

  ——得,我这一时还走不开了。

  「行……陈阿姨,您去吧。」我只好连忙凑过去,扶著靠著牆、摇晃得东倒
西歪的父亲。

  「醒醒酒啊,我的何老爷!」我对他说道——老爸这人也挺有意思,一喝醉
就让我和美茵管他叫「何老爷」,也不知道这是从哪学来的毛病。

  「秋……秋岩!何老爷我今天帅不帅?」

  「帅帅帅!今天您是新郎倌,敢问天下间谁还敢比您更帅?刘德华、梁朝伟
今天都没有您帅!」我哄著他说道。

  「嘿嘿……何老爷今天娶了陈阿姨,你小子,开心不开心?」

  「您这话问的……您娶了陈阿姨,您自己开心就行,您开心了比谁开心都强!」

  「秋岩……你可别学你爸……你要学,也得学你妈妈!爸爸软弱啊!……你
妈妈才是大英雄!全F市人都景仰的女英雄!……你也可以学学……学学你太爷爷
和你爷爷,你太爷爷曾经是威震南国的将军大帅,你爷爷,是潜伏在伪政权裡的
特工,也是英雄……别学你爸,你爸我不是大英雄……你爸是个只会一味逃避的
人……」

  「好好好……」我从来都没怎麽听过爷爷、太爷爷的事情,所以谁知道他说
的那些话是真是假。

  「好好照顾你妈妈,知道麽?我啊,对不起你妈妈,当年畏首畏尾的,就知
道害怕不知道承担……你让雪平赶紧找个如意郎君,把自己嫁了,我这个当爸的,
也就心安理得了……」

  「——吁!何老爷!您真喝多了……您在夏雪平那论,你是当前夫的,不是
当爸的!」我对他说道。

  「潜伏……我没潜伏,我没那本事!……你爷爷才潜伏呢……你太奶奶,当
年也潜伏……你爷爷啊,当年曾经是为现在在野党工作的特工,你太奶奶是现在
执政党的地下党负责人……在首都当年还不是首都的时候……你太奶奶够年轻!
漂亮!跟你爷爷就差了16岁……为了对付华北的伪政权、对付日本侵略者,还跟
你爷爷假扮过夫妻来著……说起来,你爷爷当年年轻任性啊!当初要是听你太奶
奶的,早早加入执政党,那麽在两党和解之前,你爸爸我呀,唉——小时候也不
会在农村受那麽多的苦咯……」父亲一边说著一边伸手往前乱指著,差一点就站
不住了。

  ——这都什麽乱七八糟的?老何家还出过这样乱七八糟的事情?说什麽我太
爷爷是南方大军阀、我爷爷是在野党的特务、还说什麽我太奶奶是执政党地下党
的负责人?然后在华北,我太奶奶跟我爷爷在一起扮假夫妻?——我可一点都不
信,估计何劲峰此时说的,可能全都是醉话吧。

  「行!行!好好好!我说何老爷啊,这些陈芝麻烂穀子的事情啊,您以后再
给我讲行吧?您先自己站住了再说……」我连忙扶住了父亲。

  「我说,秋岩……你小子,也该好好找个女朋友了……你都二十一岁了,要
不然一个人吊儿郎当的……也不找女朋友,没出息」父亲接著说道:「我看,那
个张总裁他家那女儿……那个韩琦琦就挺好的!小姑娘人长得可爱,善解人意,
还稳当!」

  结果父亲正说著,韩琦琦正好从我俩身边经过走向洗手间,把父亲的话听得
一清二楚……

  听到这话以后,韩琦琦看著我还「格格」地笑了两声,弄得我好不尴尬:
「诶哟我的亲爹啊!我说,这事情不用您操心!您可别乱点鸳鸯谱啊!」

  「不乱不乱……美茵的事情不乱……」这家伙……喝多了以后的父亲就是这
样,思维极其跳跃,明明说著我的事情呢,又跳跃到美茵身上了,「本来美茵可
以的……但现在不行了……」

  「什麽叫『本来可以的、现在不行了』?」

  「嗯?我说什麽了麽?……美茵的事情……呼……以后吧!以后跟你讲吧……
那什麽?我问你啊,美茵之前男朋友是谁啊?」

  我差点就直接回答了一个「我」——我也是被父亲搞晕了——然后迅速地补
充道:「我……真不知道。」

  「那……那算了!……当我没问过。」

  在这个时候,陈阿姨可算出来了——这个时候我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在这一刻,我真的特别同情陈月芳,她每天可都是怎麽对付喝完大酒的父亲
的啊?

  ——这一刻我才突然意识到,一个何劲峰,一个夏雪平,这俩人全都有酗酒
的毛病。

  我摊上的这都是什麽爹妈呢?

  「那个……秋岩,美茵不愿意跟我回去……所以……」陈月芳有些尴尬地对
我说道。

  「你放心吧,陈阿姨,美茵这边就算没有我,还有韩琦琦她爸妈呢。我爸都
喝成这样子了,您就别管了,先带我爸先走吧。」

  陈月芳安心地点了点头,然后三下五除二地把父亲架在了自己肩膀上,我要
上前帮忙,被她拦住了。她接著她跟夏雪平和艾立威、张霁隆和韩橙道了别以后,
就扛著父亲先拦了辆计程车。

  等陈月芳走后,我才终于有机会凑到了夏雪平和艾立威的身边。

  刚走过去,艾立威就对夏雪平说道:「我送你回去吧,雪平。」

  「用不著。」我瞪著他开口道,「我也没喝酒,我也能开车。」

  艾立威似如鲠在喉,抿了抿嘴。

  「真的用不著了,立威。」夏雪平对他说道,「就算秋岩喝酒了,我还没喝
呢,我自己也能开车。更何况你住的远,你就赶紧走吧。」

  「那行吧……路上小心。」艾立威对夏雪平说道。

  「嗯,知道了,谢谢。」夏雪平微笑著点点头。

  艾立威想了想,又说道:「週一局裡见。」

  「嗯,局裡见。」夏雪平微红著脸说道,这让我心裡十分的不爽。

  我看了看夏雪平,对她说道:「哟,很幸福麽!你不说你没喝酒麽,脸上怎
麽这麽红了?」

  「有麽?」夏雪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你可别逗我!」

  「你自己去照镜子看看咯。」

  夏雪平看了我一眼,对我说道:「你等会儿我,我去下洗手间。」

  「去照镜子啊?」

  「去淨手!」夏雪平对我皱了一下眉毛、努了一下嘴,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卫
生间。

  我叹了口气,走出了大堂,看著门口閒聊著的张霁隆夫妇。韩橙站在张霁隆
身边帮他拿著西装外套,而张霁隆正在抽著烟。

  看著刚刚离去的艾立威,韩橙有些担忧地说道:「我是觉得,这小子还挺会
说情话的。也不知道雪平妹子能不能招架得住。」

  她的话,让我心裡彻底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情话?哼!」张霁隆冷笑著,吸了口烟,「情话是俩人之间的秘密,得像
咱俩似的这种个人对个人说的,那才叫;当著饭桌上说的,跟演话剧、跟政客演
讲似的,算他妈哪门子的情话?」

  「哦对,还有你跟小杨之间的那种,也可以叫情话吧?」韩橙斜著眼看著张
霁隆。

  「诶!你提这个乾嘛?」张霁隆吐了口烟圈。

  韩橙笑了笑,挽住了张霁隆的胳膊:「我这个当大老婆的,都跟她共享同一
个男人了,怎麽,你还不允许我吃两口她的醋啊?我说姓张的,你说你也忒霸道
了!」

  张霁隆什麽都没说,只是笑了笑,从韩橙的怀抱裡抽出自己的胳膊,然后从
韩橙身后搂住了她的肩膀。

  但俩人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

  「霁隆哥,橙姐。」我打了一声招呼。

  韩橙见了我,立即抬起了头,「……哎哟,秋岩。」

  「嗯,橙姐……」看著韩橙,我还是有点沉不住气,「我想问您个问题啊。」

  「什麽问题?问吧。」

  「您觉得,艾立威对夏雪平……之间是不是有点什麽事?」

  韩橙眼珠一转,没等我说完话就对我说道:「哎呀,秋岩!橙姐刚才那些话
不是故意说的,就是跟你霁隆哥随便说说笑话而已,你可千万别在意……」

  「没事,您二位随意聊天麽,呵呵。」我装作不在意地说道。

  张霁隆抽著烟,看了一眼韩橙,「这麽著,小橙,我有点话要跟秋岩聊,你
去裡边稍等我一下。」

  韩橙想了想,主动回到了饭店门裡。张霁隆看了看我,恢复了平常冷酷的表
情:「那个申萌被你们救出来了?」

  我就知道他见了我以后,他就得找机会问我这个。

  「救出来了。」

  「嗯。你们问出什麽有用的东西了?」

  我捏了捏拳头,叹了口气,接著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五元纸
币递到了张霁隆面前。

  张霁隆也没客气,理所当然地接过了那张五块钱钞票,放进了自己的钱包裡,
然后从西装裡怀口袋拿出了烟盒,帮我点了根烟,对我说道:「你小子啊,还真
是倔脾气、不听劝!怎麽著,『喜无岸』都被徐远端了,听说还开了好几枪,他
玩的过瘾麽?」

  「一般般吧。我反正觉得他这件事没做错。」我看著张霁隆说道。

  「哦?没做错?你告诉我,怎麽个没做错法儿啊?」

  「那种地方是应该端了!霁隆哥,如果你要是见到了那些被拐骗去的女人被
摁在那裡,扒光了衣服、被强行喂下春药、被强迫用打炮机调教,还被一帮肥头
大耳的噁心男人,像看动物园裡头的畜牲一样观看著手淫的时候,我估计你也会
跟我一样这麽想。」

  「呵呵,你以为我没见过麽——比那更肮葬的的我都见过!可你端了一个色
情会所之后又能怎麽样?这世界有过改变吗?」

  「但至少我做了改变。」我棱著眼睛看著张霁隆,对他说道,「这至少是我
进警局以来,做成的第一件大事。」

  「呵呵,你小子不用这麽看我!我也是为了你好。」

  「你要是为了我好,就不应该阻止我!」

  「哼!你啊,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你说你没做错,那我就告诉你,这
世界上有两种错事:一种是对于社会群体做的错事,一种是对于你自己做的错事。
以我对你的了解,这之后一系列的后果你肯定承担不起,你迟早会后悔的!」

  「你这话太深奥了……霁隆哥,我听不明白,你经历过什麽我也不知道;但
我清楚我自己,所以我敢肯定无论将来遇到什麽事情,我都不会后悔。」

  「呵呵,算了,你不领情也罢了。年轻人,别总以为自己有满腔热血,就能
成就所有事情、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了。」张霁隆想了想,熄了手裡的香烟,丢
进垃圾桶裡,「下一步,你准备做什麽呢?」

  我抽了没两口,也把烟掐了,丢进垃圾桶裡:「我们组裡还有沈福才的案子
和高澜的案子没查乾淨。我得查乾淨,总之,夏雪平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还是要查高澜的案子,对麽?」

  「对。这毕竟是我们组的案子。」

  张霁隆叹了口气,说道:「也行吧——夏雪平做什麽你做什麽,你们母子俩
性格不同、经历不同、思维方式不同,也是一种相互照应;要是你一直紧跟著刑
侦工作,不离开重案组,这样的话也挺好。小子,你记著,当个好警察也不见得
什麽事情都要往前衝,做什麽事都不可脑子一热,明白麽?」

  「霁隆哥,我知道您是好意,但您真用不著什麽都指点我。」我心中有些不
服地看著张霁隆。

  张霁隆没怒反笑,接著点了点头:「行!你小子,行!咱们走著瞧。」

  这功夫,夏雪平、何美茵和韩琦琦从洗手间裡走了出来。夏雪平走在后面,
默默地看著在前面与韩琦琦侃侃而谈的美茵。我问了美茵一句怎麽回家,韩琦琦
直接告诉我美茵跟她去她们家,我听了也就放心了。

  「给老爸发短信留个言吧,让他心里安稳点。」我对美茵说道。

  「嗯……这事用不著你告诉我。」美茵没好气地对我说道。

  我无奈,只好笑了笑。

  这时候,张霁隆也把他那辆黑色的Jeep牧马人开了过来。

  「我走了,哥。」美茵说完,看了看夏雪平。她盯著夏雪平,咬著牙,半天
才说了一句:「走了,夏雪平。」

  夏雪平一听美茵的话,反倒是什麽都不会说了,半天才微笑著,轻轻「嗯」
了一声,然后眼睁睁地看著美茵上了张霁隆的车。

  「那就这样吧。秋岩,雪平妹子,找机会上我们家坐坐。」韩橙摇下车窗,
对夏雪平说道。

  「我知道了。再见了,橙姐。」夏雪平对韩橙摆了摆手。

  张霁隆想了想,又打开了车门,从车上下来,走到了夏雪平面前:「夏警官,
我知道你对我张某人有成见;但是我这个人的毛病,第一就是爱管閒事,第二,
有话在心裡憋不住,非得说出来;话听不听得进去,那是你自己的事。」

  「你有什麽话,你就说吧,我听著。」夏雪平冷冷地大睁著眼睛,迎上张霁
隆的目光。

  张霁隆看著夏雪平,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对她说道:「在我老家K市,我们赫
舍裡哈拉中会说满语的长辈们,总会叮嘱我一句满文谚语:『因达浑——博——
色若母歇,妙思浑格——尼雅尔玛——博——衮因维若歇』——翻译成汉语来讲,
叫做『见狗要提防,遇人得留神』。与君共勉。」

  「你什麽意思?」夏雪平眯著眼睛看著张霁隆。

  「呵呵,就这意思。」张霁隆笑了笑,又回到了车上,油门一踩方向盘一转,
挥了挥手:「走了,夏警官,来日方长。」

[ 本帖最后由 龙葵 于 2022-7-27 23:29(GMT+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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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07)

  车子裡有一股咸咸的酱油和蚝油的味道。陈月芳知道夏雪平不怎麽做饭,因
此她在帮著父亲结账前,特意给夏雪平点了一份响油黄瓜、一份梅菜扣肉还有一
份虾仁炒饭。

  坐在车上,夏雪平一直看著车外的夜景,一句话没说。她的脸上依旧面无表
情,可我依旧能感觉到她整个人都活泼了一些。

  与她相反,我的心境倒是灰暗了更多。

  相应地,天色突然暗了起来,明明才下午三点钟,却搞得像晚上七八点的样
子。黑云密密麻麻地凑在一起,像是被塞到了同一个杯子裡的老棉花。我早上开
车来的时候,明明记得天气预报裡说,今天应该是个阳光灿烂的大晴天。

  想著她跟艾立威在饭桌上的几次对视,想著吃完饭后艾立威说著那些能让她
频频露出笑容的话语,我感觉心中有间醋窖已经被我用手雷炸翻了。

  「夏雪平。」

  「嗯?」

  「我问你个事情呗。」

  我眼看著前方,目不转睛地对说道。

  「唉……我都知道你要问我什麽……」夏雪平依旧看著街景与街边的路人,
「——你父亲是再婚了,我心裡其实一点都不难受,实际上我还挺高兴的。我和
劲峰分开几年以后,现在也就是彼此的一个熟人罢了。」

  「我没想问你这个。」我说道。

  「那你想问我什麽呀,小混蛋?」

  「我想问:刚才我在洗手间门口照顾老爸的时候,艾立威都跟你说了什麽啊?」

  「哦,原来你是想问这个啊,」夏雪平看著我,「他跟我聊了一堆美茵的事
情来著——美茵这几天总在微信上跟他聊天、开玩笑,还说有时间让他跟自己的
那些朋友们认识认识,还说要给他介绍自己的同学给他当女朋友,呵呵……」接
著她直勾勾地盯著车前操作台,叹了口气,「我之前总以为美茵那孩子自闭,因
为在校园裡,我看美茵大部分时候都是闷闷不乐的;其实没想到,她跟艾立威还
挺开朗的……只是不跟我……只是不跟家人开朗罢了。美茵那孩子,什麽时候能
成熟点呢?她也真是的,今天好歹是劲峰的大日子,她却非在张霁隆面前,给劲
峰弄得下不来台。说起来,小混蛋,那个陈月芳她到底是……」

  「您先别跟我聊陈月芳的事情,我还没问完呢。」

  「那你先问。」

  我沉了口气,咬了咬嘴唇,接著开口道:「艾立威……之前追过你麽?」

  「你说什麽?」夏雪平立刻转过了头,看了我一眼。

  「我问你,艾立威之前追求过你麽?」我问完之后,默默地憋了口气。

  夏雪平看了看我半天,然后也转过头目视著前方:「你问这个乾嘛啊?」

  「我……我就是好奇。」我咽了口唾沫,接著说道,「我觉得他对你……挺
有意思的。」话有的时候到了嘴边,要么硬咽回去含著,要么就一股脑地全都溜
了出来。我本来想找个含蓄点的说法,去没想到说得这麽直白。

  「你这个问题倒是挺没意思的。」夏雪平搔了搔头髮,对我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我趁著看右后盲点的机会看了一眼夏雪平,夏雪平用拳头抵著
脸颊,拳头还挡住了她自己的半边嘴唇,眼神裡空洞洞的,一片茫然;但是这句
「不知道」倒是让我心焦得很,「不知道什麽啊?你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对你有意
思,还是说,你不知道他是否追求过你啊?」

  夏雪平沉了口气,很自然地对我说道:「他自己没跟我提过这种事情,他也
没追过我,所以我说我不知道他对我有没有意思;但是苏媚珍总是窜弄著撮合我
和艾立威来著,还总拿我和他开玩笑,心烦得很。」

  苏媚珍……呵呵,服了!

  夏雪平身边这俩,一个男闺蜜丘康健,撮合夏雪平跟段亦澄,一个女闺蜜苏
媚珍,撮合夏雪平跟艾立威,他俩可真会给自己找事!

  「那苏媚珍跟你怎麽说的?她怎麽拿你俩开玩笑的?」

  刚才我问夏雪平艾立威追没追过她的时候,她的脸上还很正常;一提到苏媚
珍跟她说过的话,夏雪平的脸上似乎又红了一下,跟她刚才,在韩橙起哄之后的
那次脸红如出一辙。她搔了搔鬓角,对我说道:「苏媚珍跟我说的话,你还要问?
这都是女人之间、而且都是大人之间的话题……你一个小男生就别问这个了。」

  怨不得那天在夏雪平还昏迷不醒的时候,小C说起艾立威来过了以后,苏媚珍
一脸的茫然无措。真不知道苏媚珍会拿艾立威跟夏雪平,开过些什麽样的低级玩
笑。

  「那好,我不问这个了。」我转而继续说道:「那你对艾立威就没有什麽想
法麽?」

  「我对艾立威只是……」夏雪平只说了半句话,想了想,转过头瞪著我,
「不是……你说你,成天就只知道思考这些事,你是白痴啊?」

  「这可不是我『只知道思考这些事』的问题,」我不服气地说道,「人家张
霁隆的夫人都看出来些许端倪了!再者,人家艾师兄,饭桌上不是说得明明白白、
清清楚楚的麽——人家出手救美茵,是为了你!为了你,人家可以在所不辞、赴
汤蹈火呢!而且,吃完饭之后,你跟他聊得也真够热络的,我不管你俩聊得是什
麽,是不是真关于美茵的事情——人家艾师兄多大能耐啊,两三句话就能给你逗
得笑一下,你跟别人说话怎麽就没这样过呢?」

  「那是他比其他人都会说话、爱开两句玩笑而已啊。」夏雪平看了我一眼,
给我甩了这麽一句,「而且,我跟你不也……」

  我没等她把话说完,我直接对她讽刺地说道:「哟!哟哟哟!『比任何人都
会说话』,敢情您F市第一铁血女警夏警官,也吃巧言令色、溜鬚拍马这一套?」

  说完之后,我冷笑了一下。

  「何秋岩,你别在这绵里藏针地跟我这麽说话行麽?——是,我知道你从在
我身边当警察的第一天起,你就讨厌艾立威。不过作为你的上司,也作为一个在
警察学院的名誉教员,我希望你们俩都团结在一起,可以融洽相处,行麽?我不
是很清楚你这个刚毕业的学警,为什麽会对他产生这麽大的成见?我不善于调节
别人的矛盾,但我想让你清楚,他毕竟算是你的前辈,又是同事,你、他,你们
俩跟我,都需要一起出生入死、衝锋陷阵的;我不希望在我的阵营、在我的重案
一组裡,有任何矛盾存在,行麽?」夏雪平转过头看著我,看著我忿忿的样子,
接著对我认真地说了一句:「更何况,他对我来说,就是我的下属,他跟你一样!」

  「一样?呵呵,我跟他怎麽可能一样!他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我呢?……
我却只能是你的儿子!苏媚珍怎麽就没拿我跟你放在一起开玩笑呢?」

  ——我咋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呢!

  我一直强忍著,告诉自己别提这茬、别提这茬,分明是要跟夏雪平这边循序
渐进地问清楚,艾立威跟她之间一直以来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可是话说得急了,
我心裡的想法却根本关不住,像一个灵活得越狱犯一样,直接呲溜一下躲过了我
自己的层层心防——唉,我明知道母子之情是整个社会的禁忌,也是目前我和夏
雪平之间谈话的禁忌,但我还是说了出来。可在我把话说完的那一瞬间,我的双
眼是真的酸了,嗓子眼裡也冒著苦味,比刚才饭桌上那盘苦瓜酿鱼蓉还苦。

  我却没注意,夏雪平听了我的话,脸更红了。

  起先不好意思地转过了头,把目光从我的身上移开,而后见我一言不发,呼
吸有些不稳,又痴痴地盯了我半天。看著我有些暗自神伤的样子,最后却冷冰冰
地说了一句:「你可真无聊……」

  接著她看著车窗外,默默地咬著嘴唇上的死皮,对我说道:「你停车吧,我
自己走回去。」

  我粗略地在心裡一计算,距离她的住处还有大概五公里。

  看著她这副不近人情的样子,我是真想就让她下车算了!——但我哪能放心
啊?自我从张霁隆那听说了确实是满F城都有想要杀她的人这种事情以后,我其实
就没有一天不担心她的,生怕从哪就打来一下黑枪;半夜有的时候梦见她,无论
梦裡的她是冰冷还是温柔,是穿衣服的还是没穿衣服的,只要一见了她,我都会
因为瞬间因为担忧她的安危而惊醒。

  「算了……我……我不说了!我的错……那什麽……夏雪平你你你……你别
跟我赌气……行麽?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说说而已……那什麽,你用不著自己
走回去,再有两分钟马上就到了。」

  我咬著牙对她说道,说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呼吸节奏都有点不太对。

  到了她家门口的停车场,她下车之前还是伸手拦住了我:「你别下车了……
看这样快下雨了,你早点回宿舍休息吧!」

  她说完,从副驾驶前面的储物抽屉裡拿出了一盒纸巾放在了收音机上方,拎
了那份打包盒以后她就下车了。

  我叹了口气,莫名其妙地看著那盒纸抽;结果一低头,发现已经有三滴眼泪
摔碎在了我的衣服和裤子上。

  ——真他妈的尴尬!她和艾立威实际上倒没怎麽样呢,我却先哭了。

  或许是因为经历了段亦澄的事情,我的心理承受能力,突然变得脆弱起来。

  我连忙用手抹了眼泪,然后解了安全带下了车。

  等我下车以后一看,她已经上了楼,我又只得默默地回到了车上。

  但我并没有马上把车开走。我望著走廊阳台,看著楼梯间声控灯一盏一盏地
亮起,然后她出现在了她的家门口,开门、进门、关门,等她的房间裡亮起灯光,
她的身影在靠著走廊的床前出现以后,我才默默地回到了车上,却仍然忍不住往
楼上看去,直至大雨倾盆冲刷著车玻璃,然后模糊了视线。

  星期日,夏雪平近乎一整天都没有找我,我也没找她。

  我举著平板电脑打开了「大千之眼」,通过夏雪平的扫地机器人观察她的一
举一动。

  这一天她出了一次门,就出去了十分钟,应该是去了家附近的一个洋酒专卖
店和一个小舖,因为在她回来的时候,是拎著一瓶威士忌以及一袋子零食的;接
著,她从冰箱裡取了一堆冰块、一个杯子,然后打开了一包麻辣花生一包素肉乾——
她还真会吃,一口酒一口零食,给我真馋的不行。

  她抱著她那笔记本电脑待了一整天,我也傻乎乎地看了她一整天,就连大白
鹤和小C打电话找我出去吃东西,我都没有去。

  她对著电脑敲著字,喝著酒,仍时不时地用著一种焦虑的目光看著手机,偶
尔想想,拿起了手机看了一眼之后,又放下了……

  她在等谁的电话吗?是艾立威麽?

  到了晚上,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咬了咬牙,终于忍不住打了个电话。

  我刚准备打开平板电脑上的那个模拟机App监听她的通话,结果就在这个时候,
我的手机响了。

  ——原来她是要打给我的。

  「小混蛋!」夏雪平气鼓鼓地对我说道。

  「……夏雪平,你……你给我打电话啊?」

  「你干嘛呢?」

  「我没干嘛……我……我看电视剧呢。」我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难
道我能告诉她:我在偷窥你呢?

  「……看一天电视剧啊?」夏雪平脸上露出三分笑意,举著电话说道:「我
说,你该不会是看了一天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什……什……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我就是看电视剧呢!」

  我心说,你可比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的女人们好看多了。

  「哼……电视剧有那麽好看麽?」夏雪平冷冰冰地对我说道,接著又小声碎
碎念似的跟了一句,「……也不知道给我来个电话!」

  「啊?」听了她后半句话,我有些惊讶,也有些欣喜。

  「你……你昨天跟我斗完嘴了,今天就不想理我了,是麽?」

  「不是,我没有……」

  ——嘿!可真会倒打一耙啊!怎麽感觉,我摇身一变,还成了责任方了呢?

  「我不管……你个小混蛋!……明天早上早点过来接我!我睡了!」

  夏雪平说完,对著电脑哼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合上了电脑。

  我又赶紧把我的显示屏切换到了扫地机器人的视角,只见她居然抱起了正在
充电的扫地机器人,撇著嘴扇了扫地机器人两个巴掌,接著就去刷了个牙、洗了
遍脸,然后就关灯躺下了。

  看著她盖上被子以后,我却忍不住对著屏幕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我去接她,我还没进门呢,穿好了一身黑色警服、头髮盘在
后脑扎成了一个髮髻,戴好了女式警官帽的夏雪平就把我推了出来,又直接反手
锁上了门。

  「……干嘛啊,这麽著急?」我对夏雪平问道。

  「嗯?你忘啦,我没跟你说麽?」夏雪平眨了眨眼睛看著我。

  「跟我说什麽了?莫名其妙的……」

  「哦,我忘了告诉你了……」夏雪平敲了下自己的额头,接著一边拉著我下
楼,一边跟我说道,「这不快10月5号国庆节了麽?省厅每年快要国庆节的时候,
都会找一天开上一整天的报告座谈会,每次都能从早上8点开到晚上8点,所以今
天我可没工夫跟你在屋裡一边吃东西、一边閒聊了。」

  「我的个天!开12小时的会?那也太熬人了吧?」我说著,帮夏雪平把车门
打开,「哪个王八蛋定的这个规章啊?」

  夏雪平上车之前转过头,白了我一眼:「不许你这麽说你外公!快上车!」

  「哦……」我叹了口气,无奈地拧了下眉毛。

  ——这扯不扯?

  本来我想埋怨一下这个会议的奇葩时长、来取悦安慰一下夏雪平的,哪知道,
我这一开口,居然把我外公给绕进来了……

  我一边开著车,一边看著夏雪平,至于她边吃边给我讲的那些什麽会议章程、
外公是为什麽要跟当初的第一代省厅官员们制定下来这麽一个会议,这些话我一
律没听进去,因为我身边,正坐著一个可以把「制服诱惑」四个字完美定义的女
人。

  从庄严的警官帽裡溜出来的、搭在脸颊两边的髮梢和贴近耳际的鬓角,散发
著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黑色的警服把夏雪平的好身材,完美地凸显在了布料下
面:贴合身形的警服扣子紧繫,二指多宽的武装带一勒,把夏雪平侧面的曲线毫
不掩饰地展现了出来;虽说警帽上的青天白日五角星国徽、肩章上的鸢尾警衔花、
推到了风纪扣处的领带温莎结、胸前银闪闪的警员编号,以及系在腰上的武装带,
让本来就拥有高傲身姿、冷峻面容、一双常年缺乏温柔可以杀人的眼睛的夏雪平,
看起来更是能拒敌于千里之外,但是又的确把她那本来就纤细且健美的长腿,显
得更加修长,让那饱满的屁股看起来特别地具有轮廓感。

  我总算明白,为什麽那些不了解夏雪平搏击功夫、坚韧似魔鬼的性格的色鬼
们,譬如之前那个国际刑警驻F市的令人噁心的白人老头,明明本应该看得出来这
是一朵长满了倒刺的冰玫瑰,却依旧忍不住对夏雪平伸出咸猪手了——没领会过
东方美的西方人,哪受得了这个?

  就算是换了此时的我,我的心率似乎也骤然增加了。真不知道,她穿成这样
去开会,省裡的那些大员与其他县市分局的负责人裡头,又得有多少人对著夏雪
平的身板偷偷流口水了。于是,现在在我的心裡头又徒增了一丝顾虑,即便我知
道,夏雪平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对她有任何对其不轨的苗头出现。

  说起来,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夏雪平穿警服了,实际上在我小的时候,她每
天上班穿警服的次数要比穿西服的次数要多。

  在现在的我看来,穿著西装的夏雪平,让我著实有种想要找到一片花海,把
她推倒后彻底扒光、撕烂她的外套和衬衫的衝动,而穿著警服的夏雪平,则是让
我特别地想把我自己脱光,然后就这样趴在穿著警服的她的怀裡,沐浴在阳光下,
枕在她的大腿上安静地躺著。

  「哎、哎!做什麽白日梦呢?我走了啊!」夏雪平连叫了我两声。

  「哦?……好,好!」我连忙回过神。

  「什麽就『好、好』的,你听我刚才跟你说什麽了,你就答应?」夏雪平睁
大了眼睛,有些不高兴地看著我:「何秋岩,你这样可不行啊!告诉你,在我的
手下做事,可不允许有任何开小差的。我发现你这几天总这个样子!你要再这样,
我可要以组长的名义对你提出严厉批评了啊!」

  我性性地看著夏雪平,心说我开小差,还不是你这个大美女害的麽?

  但我看著她那一脸严肃的样子,还真不敢把这话说出口,生怕她恼羞之下又
不理我。

  「——我再跟你说一遍:徐远和沈量才今天都不在局裡,局裡有什麽大事,
就去找邵处长;如果是咱们组裡的事情,你就去找艾立威。」

  ——艾立威,又是艾立威,怎麽老是他?

  「……组裡的事情,我不能自己决定麽?」

  「瞧你这话说的,是一名刑警该说的话麽?无组织无纪律,像个什麽样子!」
夏雪平对我训斥道。

  「那我直接去找邵处长总行了吧?」

  「那是越级汇报!同样是违反纪律的!」夏雪平想了想,直接下了车:「我
可没时间听你在这跟我任性了,我真得走了!……路上回去注意安全。」

  「那晚上我要不要来接你?」

  「不用了,今晚徐远的车应该会送我回去。你明早按时接我去上班就好了。」

  说著,夏雪平便关上了车门。

  回到了局裡,大老远在走廊就嗅到了一股美式快餐特有带含盐黄油烹饪的味
道,一进办公室,但见夏雪平的办公桌上放著二十多个英式煎蛋火腿夹饼、三十
多个芝士汉堡和差不多同等数量的黄油炒蛋卷饼,十几包薯条、薯饼和咖啡、奶
昔,还有一堆摆在办公电脑显示屏后面的酸甜酱、番茄酱、照烧酱、四川甜酱和
白醋、胡椒、盐。看著这一桌子的食物,嗅著香味,刚才只顾著给夏雪平开车、
一口东西都没吃的我,已经食指大动。

  「哟,秋岩来了!快嚐嚐,都是刚出炉的!」

  胡师姐手裡已经捧著一个煎蛋夹饼了,看了我一眼打了声招呼,又拿了一卷
饼,几袋子番茄酱,咬开了其中一袋番茄酱后,往夹饼上挤著。

  我看著胡师姐笑了笑,对她问道:「这麽多吃的,发福利啊!谁买的?」

  「艾立威啊,他今天不是代替咱们组长的班麽?」

  我手指头已经放到了一块薯饼上了,一听到那三个字,我直接抬起了手,从
口袋裡拿出了一张纸巾,当著胡师姐的面擦著刚刚碰到薯饼的那根手指。

  胡师姐嚼著嘴裡的夹饼,看了我半天没说一句话,舔了下嘴唇,便又要转过
身。

  「胡师姐,您等会儿。艾立威今天他代班,那现在他人呢?」

  「不知道,他可能出去了吧?」

  胡师姐说完,咬著那个就剩一口的夹饼回到了自己桌上。

  这个时候,其中一个总跟胡师姐和王大姐聊天的师兄跟胡师姐擦身而过——
字面意义上的「擦身」:师兄故意用自己的下身紧贴著胡师姐的西裤,他凸起的
部位在胡师姐的胯骨上蹭了下。

  胡师姐脸红了一下,微微扭了扭自己的胯骨,迎合地动了动腰,接著立即笑
著低下了头走开了。

  我倒是对他俩之间的那档子事、以及原本王大姐怂恿她跟自己儿子做爱、又
为什麽会跟这个师兄产生这麽亲暱到出格的动作,一点都不感兴趣,但这个师兄
跟胡师姐「擦身」而过以后,伸手去拿一杯奶昔的时候,他的视线却完全逗留在
胡师姐的领口露出的「事业线」上。

  然后他用力一抓,直接捏碎了奶昔上的塑料盖子,半冰半奶还有果酱的混合
物,立刻撒了一桌。

  「哟……这……」师兄碰了一手凉,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麽回事,结果
一著急,又冒失地碰到了旁边的一杯中盃可乐。

  看著这副场景,我忍不住爆发了:「干嘛呢!白浩远?我说你能不能看著点
啊?这是夏雪平的桌子!你当是你家餐桌呐?咱们这是警察局,不是烹饪专科学
校!」

  白浩远被我这一吼更是吓到了,一时间缓不过来神,胡师姐一见,赶紧拿了
几张纸巾跑了过来,递给了白浩远手裡几张:「没事、没事!……秋岩,你也别
生气,小白也不是故意的。擦擦不就完事了麽。」

  「擦擦就完事了?不招蚂蚁啊?万一顺著缝儿淌进抽屉裡呢?——夏雪平抽
屉裡要是有什麽重要文件,被弄葬了怎麽办!局长、副局长还有省厅到时候可是
不批评你们了!」

  这些话我骂出口,我自己其实都心虚……

  ——说起来,我才进一组多长时间啊,我还没跟这帮同事们把关系搞热乎呢,
我就站在办公室里大喊大叫;但也不知道是心裡有一股热血作祟、是肾上腺素作
祟、还是其他的什麽别的这素那素的作祟,我越是心虚,就越是亢奋,然后就越
是想吵架,就彷佛故意想把这件事搞大似的。

  白师兄看了我一眼,胡师姐有赶忙给他使了个眼神,白师兄抿了抿嘴唇,对
我摆摆手:「我错了秋岩,我错了!……我拿湿抹布擦,对不起啦!」

  说著,白师兄赶忙把桌上其他的饮料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地上。

  这个当口我冷静了一会儿,指著白师兄的手说道:「……算了、算了!你放
我桌上吧,反正靠著也近。」

  白师兄没理我,还是把饮料都放到了地上。

  我想了想,走出了办公室门,对著走廊吼了一句:「艾立威,你在哪呢?」

  我这麽一吼,艾立威没出现,别的组处课室的人员倒是全都探出头来了。

  按理说一帮人围观,我也差不多就得了,该闭嘴就闭嘴,息事宁人算了;但
在我当时的脑子就只有一根筋:我必须得跟他说刀说刀。

  「艾立威!艾立威!你在哪呢?你出来!」我一边走一边到处吵嚷著。

  于是,当我走到二楼至一楼的楼梯间的时候,便看到他在跟著苏媚珍说著话。

  「艾立威!」

  我也没多想,我就叫了艾立威一声,打断了他和苏媚珍的对话——可我几秒
钟后才反应过来,当时艾立威的表情可是一脸的严肃,甚至有些愤怒地看著苏媚
珍;而苏媚珍的脸上,则是十分得意的,她上翘的嘴角里,似乎还蕴含著几分挑
衅的意味。

  但当时,他俩在聊什麽,对我来说并不是什麽要紧事情。

  「艾立威,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我怒视著艾立威。

  艾立威见了我,神态中反而有一种自己得救了的意味,他没理会苏媚珍,直
接上楼朝我走了过来。

  「哟,秋岩!你这风风火火的,找你艾师兄有啥重要话啊?」苏媚珍一见我,
笑吟吟地对我问道。

  「没您事,苏姨……」我想了想,还是得跟苏媚珍问候一句:「您今天没去
跟著开会啊?」

  「我去开什麽会啊?……哦对,你可能不知道:向来这个例会,各个分局和
大局的总务处长需要在局裡坐镇,网监处、鑑定课、机要处和财务处负责人,因
为涉及信息保密,均不能参加会议。」

  「哦,这样啊……那您忙吧。」我接著横眉冷对艾立威,指著办公室的方向
说道:「来,你过来!」

  之后苏媚珍好像去了三楼。

  当然,我也不是很关心她今天要做什麽。

  「怎麽了?」艾立威先朝我笑了笑。

  我便还了一嘴,「你跟我回办公室你就知道了。」

  他听了以后点了点头,接著便心不在焉地往前走著。

  ——我总觉得他心裡有事,但是至于什麽事情……哼!我才懒得管呢,他遇
到灭顶之灾才好呢!

  「诺,你看看!给夏雪平的桌子搞成什麽样子了!」我指著那块被可乐混合
菠萝奶昔的桌面,对著艾立威质问道。

  艾立威瞧著那块污秽,又看了看正在赶忙擦桌子的胡师姐和白师兄,扬了一
下下巴:「多大点事啊,用湿抹布擦乾淨不就结了麽。」

  「荷!你说的可真轻巧啊!这可是夏雪平的办公桌、组长的办公桌!」

  「但是她今天没来啊。」

  「没来,哦!没来你就可以带著头闹?没来你就可以带著全组的人开Party?」

  「我们年年这样啊。最起码我来局里以后就是这样——上峰省厅开会,咱们
一组的大家伙在过一个轻鬆工作日,有什麽不好?又不耽误工作。所以,每年这
一天,我都会给同事们买一些吃的让大家放鬆放鬆,怎麽啦?师兄师姐们,平时
跟你一起出生入死,为局裡卖命;他们每个人,差不多也都是携家带口的,要么
就是有男女朋友、未婚妻、未婚夫的,赶上国庆週了,全国人民都在放假,但是
局裡不放,大家都没办法去度假、陪伴家里人、陪著另一半,咱们就趁著这麽一
天,放鬆放鬆,吃吃东西、喝喝饮料、享受享受生活,这有什麽不对的?」

  艾立威毫不顾忌地看著我说道,「秋岩,这件事雪平也是应允了的,局长也
是知道的!饮料洒了是个小意外、小插曲,快擦乾淨不就结了?你用得著这麽大
惊小怪的麽?秋岩,我知道,你一直以来就对我有很大意见,咱俩同在雪平手下
共事,有摩擦免不了的,我都理解;但请你别因为我一个人,扫了大家的性质,
好不好?」

  艾立威这一席话,弄得我哑口无言。

  我再转过身看著满屋子的师兄师姐,他们一个个手裡还都端著饮料、快餐,
但是这帮人全都直勾勾地盯著我,没有一个人敢动嘴了。

  这下子,我倒成了恶人。

  「算了算了!」白师兄把抹佈在水盆裡拧乾淨,然后对著艾立威说道:「立
威,你的话也别说的太重。秋岩年纪小,人家也是关心夏组长!——毕竟,人秋
岩跟夏组长,还有那麽一层关系呢!」

  说完,白浩远转过头,睁著两盏灯看著我。

  「没事,没事!你看我不也没说什麽,只是讲道理麽?咱们大家在一起麽,
就得讲道理!」艾立威对白师兄笑了笑。

  听了这话,我脸上更是挂不住了。

  「秋岩,诺,你看!擦得够乾淨吧?」白浩远转过身,瞟了夏雪平的办公桌
一眼,又对我问道。

  我没答话,转身往办公室门外走。

  「你要去哪啊?」艾立威对我问道。

  「我下楼抽口烟,」我瞪著艾立威说道,「你不是说今天是轻鬆工作日麽?
我节食、不吃垃圾食品,我去抽口烟放鬆放鬆,还不行麽?」

  艾立威看著我,乾笑了两声便转过身,对全屋子的人说道:「行了,大家该
干嘛干嘛吧!沈福才和高澜的命案还没结呢,大家再加把劲!Go!Go!Go!」

  我正往办公室门口走去,却听见白浩远对艾立威悄声说道:「……立威,那
今晚的事情,还弄麽?」

  「弄。该弄还得弄……」

  「你俩要弄什麽啊?」我又转过身看著艾立威和白浩远,「怎麽著,你俩还
有密谋?」

  「我说秋岩,组长平时都对我们不是什麽都管的;就算你是组长的儿子,你
也不应该管这麽宽吧?」白浩远对我质问道。

  我咬著牙看了白浩远一眼,又看了看艾立威。

  艾立威正衝著我微笑著——我实在是受不了他那张欠揍的连,「哼」了一声
就下了楼。

  坐在大门外的雨挡下大理石台阶上,几口烟过肺后,我便开始冷静下来;仔
细想想,刚才我做的事情著实是太衝动了点,本来我只是想玩一出指桑骂槐,没
想到一下搞得大发了,弄成了火烧赤壁了,甚至这东风吹得太猛,自己都被火给
烧了。

  但是说起来,艾立威收拢人心的招数还真够厉害的!平日里,那些同事私底
下无论怎麽看他不爽,关键时刻居然还都挺他。高手啊!

  ——今天这个事情过后,若是以后在局裡我跟艾立威再有什麽不对付的事情,
搞不好,帮他说话的人会很多……我真是因为自己为图一时口快,搬起石头砸了
自己的脚!我真有点为自己的一时衝动后悔了。

  不过这麽一看组裡可真够乱的:胡师姐之前看著是多贤淑纯情的人,这才距
离上次被我听到她和王大姐关于自己老公无法满足自己、自己儿子对自己伸手摸
下体的事情过了多久,今天居然就用自己的胯骨跟白浩远的阳物蹭上了……

  而且,那白浩远到底跟艾立威在密谋什麽?若是艾立威心中有鬼,白浩远无
条件地帮他,那麽他会不会再利用自己跟胡师姐的秘密让她帮忙,若是再加上一
个风流的王大姐,那咱们一组可是能串联成一大片的。

  ——唉,想一想还是在警校的日子舒服,那时候人人都没这麽难搞,各个活
得快意恩仇:遇到喜欢的人就肏、遇见讨厌的人就打,根本没有这些个乱七八糟
耍嘴皮子、玩心眼的事情。想我何秋岩在警校裡也是一人物,怎麽一进了市局以
后,我就什麽都玩不明白了呢?

  要不是每天都为了跟夏雪平见面,我打心底里更怀念之前的校园生活:把我
送回警院或者警专,把校园大门一关,跟那帮无节操的学警们混在一起,那日子
别提多舒坦。

  不过也的确讽刺得很,之前上学的时候天天想著怎麽翻牆、伪造请假条,天
天想往外跑,现在跑出来了,反倒还想回去了。

  我眯著眼睛,透过从嘴裡吐出来的烟雾,看到了一个个子高挑、身形阿娜的
高中製服女孩,女孩高耸的胸脯撑著制服西装的领口和衬衫的扣子,修长的双腿
保守地套了一层过膝盖的黑色底裤,遮盖在整齐的黑色迷你裙下。我定睛一看:
「琦琦?」

  「秋岩哥……」韩琦琦背著手,忧心忡忡地站在我的面前。

  「你怎麽没去上学?怎麽跑到咱们市局来了?」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我看著韩琦琦的样子,心裡一惊,她找我来能有什麽事?要么是
美茵出什麽事了,要么是张霁隆出什麽事情了,不过后者可能性不大。

  「嗯……秋岩哥,我想报案。」

  「报案?出了什麽事啊?」我站起身来,怔怔地看著韩琦琦,「该不会是美
茵……」

  「不是美茵,确切地说,不只是美茵……其实这件事情,除了我自己以外,
还会牵涉到美茵,搞不好还会牵涉到我们学校裡所有的女孩。」

  我听了她这句话,心裡有点觉得没边:看韩琦琦的样子,她不像是在说什麽
假话、或者在故意讲一个耸人听闻的故事;但是她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
身处十六七岁的人,最容易出于自己的情感和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不足,用夸张的
言辞把一件事情的正反两面无限制扩大化,所以或许她口中说的这个事情,可能
实际上也没有看起来那麽严重。

  「你坐。」我把烟摁在大理石砖上掐灭,韩琦琦也没有扭捏,大方地走到了
我身边,把身后的裙摆贴到了自己屁股下面后,坐了下来。

  她身上的味道传入我的鼻翼,心神微微一盪中,竟然觉得她头髮、后颈和脸
上,似乎有股美茵身上的香味。

  紧接著,她便开了口,我的思绪也开始集中在了她的话语上:「我们最近因
为按照惯例,要体检了。这件事,哥,你知道麽?」

  我点了点头,每年国庆节前后,全市的各大中小学都会组织体检,有的是组
织到青卫团和教育局指定的医疗机构进行体检,有的是直接在自己学校的活动室
或者医务室进行。

  「这次我们学校要组织去的,是慈靖医疗中心。」韩琦琦看著我,睁大了眼
睛微皱著眉。

  「慈靖医疗中心……怎麽了?这个地方有什麽问题麽?」

  这是个什麽医院?说实话,之前我都没听过这个地方——私立医院?我还真
的不是很清楚。按道理,如果教育局和青年卫生团能够指定这个医疗中心,让它
承办中学生的体检活动,那它本身的医疗环境和背景,应该没有什麽大问题。

  一听我这麽问,韩琦琦慌了:「原来您不知道!我听父亲说『喜无岸』那个
不良会所不是您跟著去取缔的麽?您怎麽不知道这个事情?」

  「什麽……等会、等会!怎麽回事?这个慈靖医疗中心怎麽跟『喜无岸』有
关系呢?」我听韩琦琦这麽说,也有点惊了。

  「不只是『喜无岸』,秋岩哥,」韩琦琦说道,「除了『喜无岸』以外,这
个慈靖医疗跟全市好些『那种场所』都有关系——『香青苑』、『知鱼乐』,当
然还有火车站前一条街。」

  火车站前一条街……那个吃了我一份熏肉大饼的那个女孩子,难道也是跟这
个慈靖医疗有关?

  韩琦琦睁大双眼看著我,补充道:「这个慈靖医疗绝对是用了什麽手段,不
知道是用金钱利诱,还是……还是强迫女孩拍裸照,总之每一次要是有一个学校
的学生去体检,就会有一批女孩子被送去卖淫!哥,你难道没发现最近全市多了
好些女初中、高中生援交的广告吗?」

  我还真没注意。

  「那你是怎麽知道这些事情的?你怎麽确定那些未成年和刚成年的女学生卖
淫跟这个医疗中心有关的?」

  「其实几星期前我就知道的,我的一个……算了,哥,这个事情我不能跟您
细说,我答应过那个女孩,跟谁都不把这件事说出去的——总之是几星期前我就
听说了这麽一个事情。当时我还不太信呢,不过这件事也一直在我心裡挥之不去;
刚才早上,实际上我已经去了一趟学校了,跟我一起做值日生的一个女同学摔破
了膝盖,我去帮她上医务室裡拿药……然后碰巧这时候……这时候就……」韩琦
琦欲言又止,低下了头微红著脸,「……哎呀,我不真不好意思说出口!」

  「没事,你说,到底怎麽了?」

  韩琦琦握紧了拳头攥著自己的裙摆,咬了咬牙说道:「我就听见有男女嬉笑
的声音出现在走廊裡,距离医务室越来越近;情急之下,我就躲到了一间空储物
柜裡——我刚一躲进去,医务室的们就被打开了……我在储物柜裡一动不敢动,
但听声音我就知道,从外面进来的,是医务室的周莹老师和副校长原溯……我一
声不都敢出……然后就听见周老师和原溯在『那个』……哎呀,秋岩哥,这段我
可以略过去麽?」

  我看著韩琦琦害羞又一脸反感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对她点了点头:「这
段不细讲也罢,说重点。」

  「……他俩在『那个』的时候,周老师说什麽,『要是等今天以后,你会不
会就只碰那些女学生不要我了……我一个被老公嫌弃的黄脸婆,肯定没有那些女
学生魅力大……』原溯就哄了两句周老师,全都是污言秽语;然后又跟她说了什
麽什麽,『到时候跟你一起养两隻小母猫,让她们伺候你』,还有『到时候你可
得帮我调教好这帮小蹄子』之类的话……而且最重要的是,周莹那女人也提到了
我和美茵的名字,问原溯他准备拿我俩怎麽办,原溯说什麽『自己先玩玩,然后
跟慈靖的老崔』——也就是慈靖的院长崔烈——『跟老崔一起享受享受,享受够
了然后再让老崔送出去赚钱,一个送到香青苑,一个送到知鱼乐,就以这俩小丫
头的盘子,每晚赚个几千都没问题——到时候打广告就说,知名媒体人何某之女、
F市黑道老大张某之女,双殊下海』……他还说,要在从我父亲那受的气,就要还
在我身上……」

  韩琦琦越说越气,也越觉得委屈,说到最后还哭了起来。

  我从口袋裡拿出一包面巾纸,抽出两张纸巾,扶著她的额头帮她把眼泪擦乾
淨。我安慰著她,对她问道:「你这种事,直接找你父亲去,让他直接找原溯
『处理』,不是更好麽?」

  「我继父和我妈,週六那天跟你们吃完饭,稍晚一点的时候,就因为什麽要
紧事去了一趟D市——好像是因为小杨阿姨的事情,我也知道得不是很具体,他俩
走得很急;再说,我也不敢直接联繫他:事情一码归一码,之前唐书杰那帮混蛋,
确实是想要欺负我和美茵来著,谁知道他给那几个男生全都打成『残废』了,其
实这样也就算了,却没想到他给人家父母逼的逃的逃、疯的疯、自杀的自杀,虽
然很痛快,但我总觉得,有点过于残忍了;而且霁隆……而且继父太绝的事情干
得太多了,我其实挺为他担心的,生怕哪天有人报复他,万一赶巧出格甚麽事情
呢……至于他的那些手下,呵呵,他们就别提了:一个个的,成事不足、败事有
馀,手段跟我继父比,更是差远了,经常能把好多事情办砸,我真心怕节外生枝……
我再一想,能够帮我的除了雪平阿姨,也只有你了。所以我等原溯和周莹干完
『那事儿』走了以后,我就赶紧从学校裡逃出来了。」

  「那你怎麽不赶紧去,把这件事报告给学校附近派出所呢?他们可有权对这
件事进行调查、甚至抓捕、拘提的。」

  「——没有用的!原溯跟周莹『那个』的时候说了:在这件事情上,慈靖给
他们、给教育局、青卫团、还有学校附近的派出所负责人各自一笔巨款作为回扣,
一中街道派出所所长说了,他在这件事情上,是绝不过问的……原溯还说,他
『要让这个学校裡的小钮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到时候,就可以供他随意使
用』……我来找你之前,就已经去了一趟派出所;我报案了,但他们确实没有受
理。」

  我闭上了眼睛思忖了片刻。

  ——韩琦琦其实凭自己就有能力把这件事给挑了,她说张霁隆的手下「成事
不足」,我觉得其实是一种自谦,以及求我帮她办这件事的客套说法——谁不清
楚隆达集团的那些小老大们各个都是狠角色?但她也的确是不想让张霁隆跟人结
怨太多;按理说张霁隆为了我的面子,帮著一组搞到了沈福才的交易名单,在陈
赖棍他们组织抗议的时候为我和夏雪平慷慨陈词,而且最开始第一次见面还从唐
书杰等人的手底下救了我、帮我惩戒了那几个小流氓,我还真就欠了张霁隆好大
一笔人情;更何况,这个事情裡头还有美茵,不为了韩琦琦为了美茵,这件事我
也得管。

  「你们什麽时候去体检?」

  「就在今天中午,12点40就从学校出发,坐大巴去慈靖医疗。」

  我沉了口气,对她说道:「你回去,联合你们班所有女孩——至少是你们班
的。你要是有能力把全年组、甚至全校的女班干部们煽动起来,让她们跟你一起
闹起来最好——一起抵制这次体检。琦琦,这次事情需要拜託你出一半力气,因
为你父亲的缘故,我想如果是你带头闹事的话,孙筱怜不会说你什麽,陈旺和原
溯碍于你父亲的名声,明面上更不会说你什麽,所以你把事情闹得越大,你就越
安全,你明白麽?」

  「嗯。」韩琦琦点了点头。

  「你快回去吧,我在局裡帮你想办法;你放心,有我在,别说这个体检了,
就是这个私人医院,我也会让他干不成!」我对韩琦琦坚定地说道。

  韩琦琦听了我的话,脸上总算露出些笑容来。

  「要不要我找个车送你回学校?」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谢谢秋岩哥。」

  「路上小心点。」

  「嗯,我知道了。」韩琦琦说完,就离开了市局大院。

  我想了想,拿出了手机,给一个我特别不想再跟她说话的人打了个电话:
「孙筱怜,方便麽?」

  「哟,呵呵!薄情寡义的小臭男人,怎麽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电话裡,
孙筱怜故作不耐烦、语气带著笑意地跟我说著话,「怎麽,该不会是这阵子裤裆
裡的小棍子寂寞了,想起我来啦?」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我有正经事跟你说。你方便麽?」

  「哼,跟我乾了一炮就不联繫我了!哪怕平时多问候几句呢?还断了我平时
的口粮;现在有『正经事』了,倒是想起来我了?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我说,你这个条子也没好到哪去啊——我们班韩琦琦旷课了,她去找你了是吧?」

  我无语地叹了口气,看来她也其实什麽都知道。

  「有屁快点放,我这边还给学生上著课呢!」孙筱怜没好气地说道。

  「我就告诉你一件事:韩琦琦、何美茵,你得给我保护好了;今天下午的那
个体检,你说什麽也得帮著她俩阻止,不然的话,后果你是知道的。」

  「哼!还有什麽后果啊,知道什麽啊?我要是就不帮你呢?——唐书杰颠儿
了、钟扬膈儿了,剩下的几个,又都成了二倚子;反正在你眼裡,我也不过是个
大骚屄,你现在还想拿啥威胁我?」

  「江若晨死之前,还留下一本日记,你们的陈旺校长一直想把这日记找出来,
你也挺想把它销毁,对吧?」我对孙筱怜说道,「那本日记,现在就在我们市局
机要处档案股存著呢,那裡面有不少你的『美照』,拍得十分写实;那些照片,
我说拿出来就拿出来,要是有必要,我可以扫描彩打一份,直接给你老公送去——
反正他也是我老爸手下,实在不行,我可以让你老公和报社的同事一起观赏观赏,
看看你孙筱怜到底是什麽样的人——就我所知,在他们眼裡,你目前还不是个
『大骚屄』呢。」

  「——何秋岩你个王八蛋!」

  孙筱怜骂了我一句之后,就把电话挂了。虽然她没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但
我很清楚她会怎麽做。

  看来接下来,我有必要上楼去一趟风纪股了。

  风纪股在市局,绝对是一个奇葩的存在。如果不是我之前听佟大爷说,我都
几乎不知道在市局还有这麽一个「股」。

  据说风纪股当年曾经风光的很,距今七年以前的时候,那时候的风纪股还是
独立于保卫处的一个处级部门;其他的各个区分局、派出所,还都有下辖的风纪
课或者风纪组,对外职责主要是扫黄,其次是维持一些社会秩序,诸如监管城区
内涂鸦、对游行和其他社会活动进行监管、查禁或者是维护、协助,对于社会上
的一些媒体,风纪处也有一定的办事权力;而对内,风纪处更像一个市局内部设
立的监督部门,对于一切组长、处长、课长等负责人以下警员、尤其是新晋警员,
都有按月和按季度的考核和评定,每月月末,他们会按照个人和办公室为单位进
行评比和批语,这些评比结果,影响著每个部门每年的奖金、负责人和优秀办事
员的评优评级,甚至可以影响到活动经费和物资配发。所以风纪处的人员编制不
是最多的,但是权力绝对算得上最高的——因此,市局当年还有一个顺口溜: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风纪处找谈话。」

  由于这种特殊职能,风纪处是在市局裡与两大情报机关关系最好的部门,当
年的前任局长和当年的副局长徐远对于风纪处与国情部、安保局的这种亲暱也望
尘莫及。

  但至于为什麽风纪股在七年前开始,就由「处」降级成了「室」、从「室」
成了「课」、又从「课」一落千丈成为保卫处下辖的一个「股」,这中间没人跟
我说清楚过;我倒也没问过徐远、沈量才、夏雪平,而向其他的人问起的时候,
他们不是告诉我「不清楚、不知道」,就是跟我打哈哈、扯一些无关痛痒的低俗
笑话讲给我听。

  在查封「喜无岸」那天,我和廖韬独自在衝锋车裡待著的时候,我问过他,
他含糊其辞地告诉了我一句「我那年才十八」,之后便不在接茬;我总觉得廖韬
知道些什麽,但他不愿意说。人家不愿意说的东西,我也没那麽厚的脸皮追著人
问。

  风纪股现在的存在,完全是类似于《韩非子》或者《列子》那些古书裡的
「郑人」、「杞人」一样的存在,在具有一定的被固化歧视的情况下,又被人编
进笑话裡。平时我就总听到组裡的师兄们讲成人笑话的时候,用「风纪股老丁」、
「风纪股阳仔」、「风纪股晓研」来作为笑话裡的人称代词,这样对于在局裡混
久了的老油条们而言,似乎可以起到一定的加强笑料的作用;但每次我都不会跟
著笑,第一我不认识他们口中的「老丁」、「阳仔」、「晓研」是谁,因此我也
不知道我是该笑还是不该笑,第二,我真不觉得他们讲的那些黄色笑话好笑到哪
去。

  上了楼,问了两遍路,我才找到了风纪股的办公室门——对面和隔壁,居然
是废置已久的储物间。

  敲了敲门,裡面没人答话,一拧门把手,竟然是锁的。

  这可糟了,我过来就是为了找他们要那些从「喜无岸」会所的里蒐集到的资
料的,他们关门这可如何是好。

  正著急呢,眼看再这个办公室门往前两米多的地方,有一张被人踩了好几个
鞋印的A4纸,上面还贴著两条早就沾满了灰尘的胶带。我走上前,拾起了那张纸,
翻过来一看,上面用著极其秀气的字写道:「老丁脚崴了,我和阳仔去医院照顾
他。谁要是好心帮忙跟徐局、沉副局带个病假。

  另:有东西要送到办公室的,先寄存在档案股。

  9月23日。」

  好麽,今天10月2日,这是9月23号的留言条,这都多少天了,还没来上班。

  脚崴了是什麽很严重的损伤麽?更何况这个写留言的人说,他和阳仔去照顾
老丁了,那风纪股其他人哪去了?怎麽都没来上班?

  怪不得风纪股还有个外号:市局的丧家犬——散漫成这个样子,也真就别怪
别人不待见。

  仔细一算,我去参与查封「喜无岸」的时候,风纪股就已经没上班,那麽这
麽说来,「喜无岸」的资料,应该还在档案股放著。

  我又转身去了档案股。

  档案股的工作效率就高多了,明明这些资料还不归他们管,他们就已经把所
有查抄出来的东西分了类,贴了标籤。「不好意思,郑姐,我想请问一下这些资
料裡有没有跟『慈靖医疗中心』有关系的。」

  郑姐笑了笑,「用不著客气,你等一下……」

  于是,郑姐便从一个盒子裡找出了三张光碟:「就这三张。收缴上来的时候,
这三张碟片被放在同一个档案袋裡。目前刚分类出来,还没有人看……能是什麽
呢?总不能是那些被拐卖和诱骗来的妓女的体检录像吧?」

  我看著郑姐笑了笑,接著问她帮我开了档案股旁边的多媒体阅览室,借了台
电脑。

  我把碟片放进光驱裡,点开了播放器一看,差点没把我血管气爆……

              第四章:(08)

  档案股郑姐其实是把逻辑顺序说错了。

  这套碟片上面的录像,不是妓女的体检录像,而是一帮女中学生的体检录像;
既成事实的妓女去体检是为了「保修」,而这些女学生们的体检,是为了「进货」。

  这套碟片裡,其中一张是某高中的、全身上下发育齐全了的女学生们,在镜
头下害羞地进行著「体检」;而另外的两张裡刻录的,全都是刚发育和没怎麽发
育的初中女孩,那些女孩大部分并不知道自己在面对著什麽,因此,脸上都是不
明所以,甚至有不少还以为自己在跟医疗中心的医师和护士们在玩著某种好玩的
游戏。

  整部录像的手法十分的专业,一共约有14个视角,完全是按照拍摄商业大片
级的机位来进行摄製的,拍摄手法高出我看过的任何一部日本偷拍类型AV好几个
层级——每一个房间的上四角与下四角各有一个隐藏摄像头;在每个隔间最中央
部位或者四面牆处,也有被挂著白大褂或者其他衣物的衣架遮挡好的四台小型摄
像机;储物柜裡也有隐藏的镜头视角;以及,负责体检人员也会在自己的护目镜
旁,别著一隻小巧的微型摄像机;每一部录像,还有四个场景的巧妙转换:更衣
室、普通指标测量室、特殊指标测量室,以及一个标注了「特别矫正治疗室」的
诊疗室。

  医疗中心的女护士们,会在男生体检结束之后,迅速地进入更衣间内进行清
场,并开启所有的摄像机、检查摄像机的放置是否安全保密;之后,她们便会站
在门口,组织全体女学生更衣。在「和蔼」的女护士的叮嘱和关照下,女孩子们
便会领一套符合自己体形的背心和短裤——一套白色棉质,比宣纸还要单薄的背
心短裤,看起来根本就是近乎完全透明的,用不著淋水、也用不著特意掀开,就
可以完全看到布料下盖住的,那充满青春荷尔蒙的女孩子的幼嫩身躯。

  走进了更衣间之后,当女孩子的储物柜被打开的时候,镜头就会切换到女孩
子换衣服的正对视角,每一个女孩子的裸体,便都会被无差别拍下;当然,有的
长相出众的女孩会被给予一个面部特写,而对于长相一般、有些没长开、或者有
些其貌不扬的女孩,只会留下她们的肉体近景。

  等女孩换好了衣服以后,便会被裡面的刚刚跟医师进行过接吻、揉胸、互相
挑逗双腿间敏感部位等等前戏的女护士们组织排队,然后依次带到每个区域。这
时候视角,会由每个角落的广角镜头转换到医师的主观视角去,然后对给每一个
主观特写的女孩标明一个资料。我不知道这些资料究竟是谁进行调查的,但是我
敢保证,这些资料的细緻程度,可能跟全市各个派出所户籍处做的档案不相上下。

  第一个女孩的资料字幕是这样写的:「程澜,14岁,班长。父亲为F市工人初
级中学数学老师,母亲为F市工人初级中学物理老师。」在字幕闪过之后,第一个
指标测量便是测量所谓的「普通指标」,也就是身高、体重、视力身高、立位体
前屈柔韧度和握力——在这裡的测量行为,基本还属于正规的体检的项目范围内:
由一个男医师进行测量,再由一个女护士进行记录和协助;男医师偶然会在女孩
子和其身后的那些女同学没注意的时候,进行一些不易被人察觉的进挪动作,比
如把手刻意地放在女孩的髋骨部位、肩膀上面、膝盖或小腿处,并且进行一定时
间的停留,来测试女生对这些咸猪手的反应,字幕上也会对这些进挪动作和停留
时间进行标注和读秒,并且用一个主观视角,来对每一个女孩的身体部位进行特
写拍摄;然后,经过短暂筛选过后,等进到第二个特殊指标测量室之后,体检医
师便开始露出恶魔的本相了:首先是测量三围的时候,体检医师拿著软皮尺的手,
会开始绕过女孩子的腋下,进行副乳和未发育完全的乳核部位的寻找,并且会要
求旁边的女护士进行记录:「写,副乳:无;乳核:有;评定,未发育完全。」——
这样的记录过程,让这个叫程澜的女孩子由脸色微红、表情紧张,逐渐放下心来,
让她在内心安慰自己,这个项目,是一个必要的科学的体检过程;但接下来,当
皮尺在女孩的乳房中部缠绕一圈的时候,就是明目张胆的耍色狼了:男医师会故
意把手指按在女孩的两隻乳头上,假装用皮尺对准刻度,来对女孩的乳头进行揉
搓,揉搓差不多20到30下,等女孩的乳头完全勃起之后,才会慢条斯理地让护士
记录下女孩的胸围和乳头间距;然后,在测量臀围的时候,医师居然会以「对不
准刻度」为由,用一隻手在女孩双腿间,隔著薄如蛛丝的内裤托著阴阜进行测量,
屏幕上这个叫程澜的小女孩在这个时候,开始稍稍害怕起来,并扭动著身体拒绝
著这样的体检。

  在一旁的女护士看到了,立刻对程澜说道:「程同学是吧?请你不要担心:
我们这个项目是正常的体检过程,请你不要有任何抗拒心理。」

  「真的麽……体检怎麽会这个样子?……你们这样,我会有点……不舒服!
这样子,可以说是耍流氓了吧?」程澜半惊恐半愤怒地说道。

  结果这个时候,医师果断地放开了自己的手,突然严厉地对程澜说道:「同
学,我知道你年龄小,说话口无遮拦,这个我可以原谅!可是,作为体检医师,
我也有差不多十年的资历了。你还是个小女孩,我不跟你计较,但是请你尊重我
的职业!你们平时就是这样教你们的吗?不懂得尊重他人,还上什麽学!——你
要是不想体检了,现在就可以出去!但是我记住你的名字了,我绝对会跟你们的
校领导沟通的。你看著办吧!」

  听了这番话,程澜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抿著嘴巴,有些不情愿地分开了两
腿。

  「哎,这才对嘛!咱们学校组织体检,也是对你自己身体负责,知道吧!你
们这些女孩,正处在青春发育期呢;如果不好好体检,不好好测量身体的每一个
指标,自己身体如果出了问题怎麽办啊?」男医师继续道貌岸然地说道,接著又
把左手放回了女孩的阴阜处,一边摆弄著女孩的身子,一边仔细地用头部旁边的
摄像机仔细地把女孩的阴阜、屁股、大腿全都拍了个遍。

  被男医师摆弄著转过一圈之后,女孩的内裤上已经是湿答答的了。

  记录下女孩的臀围之后,大夫才勉强作罢。当女孩以为自己终于经受过一切
地狱式的折磨之后,紧接著,却看到男医师从抽屉裡拿出了一隻游标卡尺。然后,
男医师不由分说,直接掀开了女孩的背心,用游标卡尺在女孩的乳晕、乳头上测
量著;再然后,是测量肺活量,男医师又会以「被测量者呼吸不无力」为由,站
到女孩身后,一手帮忙托著呼吸罩、一手会放在女孩的乳房上轻压著女孩的胸部——
除程澜以外,后面有好几个胸围偏大的女孩在进行测量肺活量的时候,男医师已
经完全没有任何顾忌,用著很明显是在抓握的姿势,对待著那些女孩的乳房,甚
至旁边的女护士也会上手,跟著一起抓著女孩的胸球,并且还会露出很讚赏的目
光,说上几句:「哟,同学,真是发育得很好呢!老师在这个年龄的时候都没有
这麽漂亮的胸部,吸引不到男生的目光,让老师很自卑呢?」

  「乳头耸立、下面分泌液体……是健康的表现哦!只有优秀的女孩子才会做
到这种程度的!不用担心!」

  「这麽漂亮的胸部,在你们学校都是屈指可数的!能让护士老师和医生看到,
是我们的荣幸呢!要加油哦!」

  ……

  ——这样的话语,再加上女护士虚伪的和善表情,很顺利地打消了男医师给
这些女孩带来的心理上的反感。

  除了肺活量之外,之后还要测量脊柱侧弯程度,在这个时候,男医师会要求
女孩坐在长椅上,自己则是坐在女孩身后,全程是以一种近乎后入飞燕式的姿势
折磨女孩的肉体:把女孩的双臂拉到背后,推后腰、抓双臀、从后面压腿、一边
按著后脊、抓著女孩的胸肉、一边闭起眼睛,享受著由于肌肉和关节拉伸製造出
的女孩子们的呻吟……最后护士还会对女孩鼓励一番:「这些高难度的流程,居
然都能配合完成,做的真好!」

  于是,在第二个体检室出来以后,会出现一个评定字幕:「评价指标——防
备程度:中等偏低;资质等级:优+;性爱姿势潜力:优;调教难易度:中等。」

  ——我不知道他们的评判标准是什麽,但是看起来,似乎还不是每个女孩,
都有进入最后的「特别矫正治疗室」的资格。

  而在最后的「特别矫正治疗室」裡,除了装模作样地摆了一张书桌、一套血
压测量仪,两张转椅以外,还摆放著一个妇科专用的开胯座椅,再就什麽都没有
了——那副座椅,跟我之前在段亦菲家地下密室裡,看到的蔡梦君口中所谓的那
张「沙发椅」,近乎一模一样:座椅背后仰45度、椅板抬起、在椅子两边各有两
个一高一低的支架平板;无论男女,坐上去以后,再把双腿放在支架平板上,自
己的下身便会被展露出来。

  这间治疗室裡,一共有两名女护士——这两位更是巧舌如簧,态度要比刚才
那些体检室裡的女护士们,更加温婉亲和。

  在坐上去之前,在这个科室的医师还会要求女孩子先把短裤和背心脱掉;当
然,好多女孩的第一反应都是不情愿。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呀?听话,同学,刚刚对胸部的测量都已经完成了,脱
个裤子又如何不行的呢?」女护士笑著说道。

  「是啊,同学,你要知道,首先呢,对我们女生阴部的测量,其实都是为了
咱们女孩子自己的身体好:女孩子的阴部健康,对于我们女人的一生而言,都有
重大的影响,影响将来跟喜欢的男孩子进行亲密接触、影响将来的生育、影响结
婚后的幸福生活;其次,同学,你要知道啊——不是所有女孩子都有资格进入这
间『特别矫正治疗室』的,只有在咱们全学校裡,最漂亮、最优秀的女同学,才
有资格参与这种矫正治疗的哦!」另一个女护士也煞有介事地说道。

  听了这中话,女孩们才会半信半疑地把内裤脱掉,然后在护士的要求下,女
孩会把自己的四肢,全都放在了两侧的支架平板上——在那两侧的平板下,还各
有一条皮带,两名护士会在女孩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地把女孩的四肢绑好、
扎紧,让其动弹不得。

  在这个时候,这最后一间体检室的医师才会慢慢悠悠地从侧面的休息室裡登
场——男医师们其实会轮班交替,有一些医师甚至直接从上一个特殊指标测量室
裡跟著女孩走进的这间治疗室,原先那间的护士,则会再去找别的男医师换岗。

  男医师们依旧会拿著一个游标卡尺,对女孩子的阴部进行一系列的指标测量:
阴穴口长度、阴蒂口径与高度、内阴唇长宽厚、尿道直径与形状、阴道直径、尿
道与阴道的距离差、阴道与肛门的距离差、肛门半径、以及阴毛平均长度、密度
和覆盖形状、尺寸等等,然后,男医师会像模像样地拿出一张所谓的「标准比色
卡」,对女孩阴部的颜色和肛周颜色进行对比和评价,并且要求护士记录。

  再之后,医师又会拿出一个扩阴器,检验女孩的处女膜是否完整。

  「记录:处女膜完全破损。」医师在这个时候的语气虽然冷淡,但是,他已
经在趁著女孩不注意,正在解开自己裤子上的腰带。

  「哇!程澜同学,14岁就已经不是处女啦!好羞耻哦!」

  其中一个护士在跟著程澜说著话,而另一个护士则帮忙取下扩阴器,抚摸著
女孩的阴部,帮助男医师分散著女孩的注意力;与此同时,男医师已经把自己的
裤子完全脱下,并且拿过了一台血压仪。

  「咱们的程澜是个班长,但居然不是处女了,看来平时品学兼优的程同学私
下里居然是个小淫娃,真的好色呢!」男医师端过了血压仪,把腕带绑在了女孩
的小臂上。

  「我……我不是……」程澜的脸羞得通红,然后低下了头。

  「跟老师诚实说说,被谁破处的?这麽小就有男朋友啦?」另一个护士问道。

  「我还没有男朋友!唔……」

  「没有男朋友,哟,那是谁啊?是谁把咱们大美钮的第一次夺走啦?该不会
是被自己父亲弄的吧?嘿嘿!」

  「我……我才不会背叛妈妈、跟爸爸做那样的事情!」程澜连忙解释道,
「是……是教语文作文的家教老师……」

  「哟!家教老师呀?大学生麽?长得帅嘛?他身下那根肉棒,跟咱们这位医
生老师比起来,是大是小啊?」

  适时地,护士抓著男医师的阴茎,站到了女孩的面前。

  看著颜色粗黑、血管暴起的阴茎,女孩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觉衝击。

  「……是……医生老师的……更大!」女孩羞涩地低著头,但仍有些意犹未
尽地看著男医师的胯下老二,「接下来……要做什麽啊?」

  「程澜同学,请你放鬆,你看看,老师不是帮你把血压仪链接好了麽?接下
来,我们要对你的性承受能力进行一系列的测试。」男医师说道,「血压、脉搏,
这些都要进行测量的。」

  「……那……那就是做爱吧?……我不想做爱……不想在这裡!……我不想!」

  「同学,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的健康和科学。你要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
小女孩,是经受不住好多成人的行为的;有些女孩因为接受不了男生的过大尺寸
而被喜欢的人嫌弃,有些女孩因为先天体质,跟男生做了几次之后,就会产生腰
酸背痛、心脏供血不足、高血压头晕的亚健康症状,结果就这样,被自己心仪的
男生给讨厌了——程澜同学,你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体问题,被你喜欢的男孩子嫌
弃吧?」

  「……我不想。」

  「诶,那就对了。为了自己的健康著想,那就请配合我,完成接下来的测试
吧——来,首先是口腔的接受度:「于是,男医师便把座椅调低了角度,衝著女
孩的脸,把自己的阴茎塞进了女孩的嘴裡:「……记录,口腔容纳度:十二厘米。」

  女孩被男医师的庞然大物呛得不停;接下来,男医师又把自己跨坐在了女孩
的胸部上,抓起女孩的双乳,裹住了自己那条邪物:「记录,乳房容纳度:中等。」

  这时候的女孩已经完全在哀嚎著抗拒了,但是男医师却对女孩的反抗完全无
视,紧接著又把座椅调回了原来的角度,用自己的龟头在女孩的牝门来回摩擦著:
「抓紧记录!湿润程度:高;湿润反应速度:中等……阴穴类型:蝴蝶泉……哦
哦!……阴穴紧窄程度:优+!——哇,程同学!都已经不是处女了,下面还这麽
窄!看来,你跟你那个家教老师,还没做过几次呢吧……继续记录,呼!……阴
穴容纳难易度:高!……阴道括约肌抓握程度!高!——啊好棒!」

  「啊!——啊啊啊!下面要裂了啊!」程澜的阴道口被男医师插入后,嘴裡
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

  可就在同时,其中一个护士已经把自己身上的衣物彻底脱光,走到了程澜面
前,淫笑著张开自己的嘴巴,用舌头堵住了程澜的口,然后一边亲吻著程澜,一
边用手指在程澜的一隻乳房上捏著;男医师笑了笑,把一隻手放在程澜未发育完
全的乳房上,而另一隻手,抓著女护士低垂的奶子。

  于是,接下来便是咨意大胆的奸淫了。

  程澜一开始的反应很是抗拒,但后来食髓知味,并且,在旁边另一个比自己
年长的女人的「关怀」下,也渐渐地觉得畅快起来……

  可是后面那些女孩,大部分都是未经人事的处女,却也被这帮男医师和女护
士,用同样的方式无情地诱姦。

  在看后面的过程的时候,我迅速点了下快进,用1.6倍的播放速度放著影片,
然后,我果然在第一张光碟正常播放进度的第十五分钟时,就发现了一张熟悉的
脸——那个上次我在火车站前的那间宾馆裡,我被动地嫖到的那个十五岁小女孩:
她名叫齐诺,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字幕上特别标注了「父母文化水平不高、家庭
经济水平极差,整批货源里最好下手」的字样;在所谓的「评价指标」裡「调教
难易」这一项,对于齐诺的评判结果是「极简单」;她那天在被男医师姦淫的时
候,不仅仍然是处女,而且在那一天,她还来了例假,可那男医师依旧在她的阴
道内射,并且似乎意犹未尽,蘸著带著处女血、经血、精液和爱液混合物的阴茎
直接插入了齐诺的肛门,给她的菊洞开了苞……

  「畜牲!真他妈是畜牲……」我一边看著,一边咬著牙骂道。

  在后面我用快进1.6倍看的,后面的女孩裡甚至还有被两个男医师共同开发的,
依旧是无论那女孩是否是处女、来没来例假,依旧是被诱姦、甚至二人同时前后
内射……

  而在一旁,总会有另一个护士,一直用一隻单反相机在拍著照;直至男医师
射精在程澜的体内。

  「……呼!畅快!……谢谢你的配合,程澜同学,谢谢你完成了所有的体检
项目。」男医生恋恋不捨地,把自己的阴茎从程澜的阴道裡拔出。

  在那个裸体护士帮忙擦拭著程澜体内流出的精液的时候,另一个护士拿著相
机和一本文件走到了程澜面前,「看,程澜同学,这是我刚才拍的,好看麽?」

  「讨厌死了!……怎麽照我被那个时候的样子呀……好羞!」

  「诺!这是这次体检活动的保密协议,程澜同学,你看好,请在这裡签字,——
并且,在此之后,你要无条件遵从我们医疗中心的『医嘱』,跟我们随时保持联
繫并且进行『複查』;如果你遵守规则遵守得好,我们会对你个人进行丰厚的奖
励的;如果你不听话,那麽,你看到这个相机裡的内容了吗?你不会希望这些东
西,被班级裡的男同学、以及自己的父母看到的吧?」

  女孩听罢,傻傻地看著两名女护士和男医师,于是她面红耳赤,委屈地拿起
了笔,在「保密协议」上,一笔一划地签下了名字。

  ——那不仅是一份保密协议,还是一份卖身契。

  其他的在这张光盘上,给了全程跟拍特写的女孩,也都如是。

  在她们换好自己的衣服,出门之前,看管更衣室的护士,还会给每个签了保
密协议的女孩手裡,塞上两百块钞票……

  光盘上的内容,我没忍心看完……

  不是我衣冠禽兽、道貌岸然、故作君子,只是虽然画面上的内容血脉喷张,
但是一想到,如果韩琦琦不及时把这件事告诉我,那麽有可能出现在画面上的下
一个女孩,将会是我自己的妹妹。

  ——当然,并不是所有漂亮女孩都被那些医生护士得手,至少在光碟裡不是。

  在那张刻录了初中生体检的光碟裡,共有二十几个女孩,是按照正常的体检
步骤进行的,而且轮到她们的时候,那些医师、护士们不但没有动手动脚,而且
给那几个女孩体检时候,他们的言行和动作,还显得战战兢兢;在进入第二间体
检室之后,男医师和女护士只是让那几个女孩草率地量了几个指标,然后在衣架
后隐藏的摄像头前自转了一圈身子便作罢了,并且跟那几个女孩子宣布体检结束。

  我特地又把那些女孩的个人资料重新看了一下,发现他们的家庭背景雄厚、
非富即贵,有一个女孩是本地一个房产大亨的女儿;还有一个,竟然是税务局洗
局长的女儿——不过,在这二十几个女孩从第二间体检室离开的时候,虽然没有
那些乱七八糟的什麽「评价指标」,但是依旧会打出一行字幕:「无法控制,难
以得手;如若相中,当请入网。」

  「当请入网」?什麽意思?——该不会是「请君入瓮」这个成语用错了吧?
但是如果真是「请君入瓮」四个字,出现在这裡又是什麽意思呢?

  「当请入网」……这四个字单拿出来,听著倒像是办理什麽通讯或者金融业
务一般;但是放在这裡,指代的又会是什麽?

  难道是说,这是慈靖医疗在建议那些色情会所,邀请这些女孩的家里人加入
他们的……

  「利益网」?

  我著实看不懂。

  我一时想不通,但也没有更多时间再去分析;我也无须再找什麽证据,有这
三张光盘就足够了。

  我拿著光盘回到了办公室,找到了艾立威。此时,艾立威正在自己的办公桌
上伏案写字。

  「艾立威,我找你有事。」

  「什麽事……哦,你等一下,」艾立威话出半句,抬头看了一眼周围似在看
热闹的同事们,然后站起了身,「走,跟我去走廊找个安静地方,咱俩出去慢慢
说。」

  看这他态度平和,我也就没多想,跟著他出去了。

  艾立威把我拉到了走廊尽头,然后对我问道:「你要是有什麽事,快说吧。
我还在忙计算咱们重案一组下一个季度的工作经费预算呢,下午就要交到财会处。」

  「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我拿著手裡的三张光碟,对艾立威说道:「这三
张光盘,是之前从『喜无岸』会所裡收缴上来的。咱们F市有一家私立医院叫『慈
靖医疗中心』,他们跟喜无岸会所有密切关联;这三张光盘裡刻录的影像,全都
是关于慈靖给全市各大国中、高中做体检的时候,进行性骚扰、并且性侵女学生
的录像,并且据我的推测,喜无岸是根据这个录像来对那些女学生进行勒索,以
便……」

  还没等我说完话,艾立威便伸出一隻手挡在我的面前:「等!等等等!你就
直说,你要干什麽吧?」

  「你今天不是代理全组工作麽?我希望你能下命令,派人把这个医疗机构查
封。今天下午,F市第一高中的全体学生就会到这个慈靖医疗去体检,如果再不抓
紧,到时候全一中里真不知道有多少女孩会陷入慈靖的魔爪。」

  艾立威双手抱胸,闭著眼睛一声不吭。我看著艾立威半天哈欠也不打一个,
有些著急地对他问道:「不是,我说艾立威,行不行你倒是给一句话啊?你要是
著急做预算,那就让我……或者其他人也行,去现场直接抓捕就够了!」

  「我说秋岩啊,」艾立威搔了搔头髮,眯著眼睛对我说道:「你在警院上的
那三年学,是怎麽上的?白上了?你是怎麽毕业的啊?我听说,你还差点被国情
部和安保局选拔走,他们到底看上你什麽了?」

  「……你这个时候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干嘛啊?」

  「呵呵,秋岩,你真以为,雪平姐跟你是母子关系,这市局就是你家开的了?
你说让我调人我就调人?」艾立威直视著我的双眼。

  「嘿!……不是,你什麽意思啊?」

  「哼!什麽意思?」艾立威转了个身,把连朝向了走廊的落地窗,看著窗外
对我说道:「你也不用脑子想想:就你说的这个事情,是我咱们重案一组的职责
麽?——抓黄、抓欺凌未成年少女这种事情,应该交给涉事街道派出所和风纪股
管吧?咱们重案一组的职责,是侦破重大恶性案件!」

  「你这个时候跟我说职责?」我一听艾立威居然跟我打官腔,我心裡立刻就
火了:「那我问你,咱们重案一组的人是不是警察?警察是不是就有责任去维护
社会治安?」

  「哈哈,拿哄小孩那一套来对付我啊,秋岩?那重案二组、经侦组,也都是
警察,那你怎麽不找他们呢?」艾立威转过头对我笑笑说道。

  「……你这不是屁话麽?我本来就是一组的人,我干嘛要找二组、经侦组去?
你不是之前说,为了夏雪平的女儿万死不辞麽?今天市一中的这个『体检』,这
家黑医院的那帮流氓医师们,很可能就要对何美茵下手!我敢说,他们肯定会对
美茵进行诱姦、并且进行勒索!」看著艾立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实
在是著急,便对他说道:「我求求你了,艾师兄!我知道,今天早上的事情,确
实是我有点故意找茬,损了你在其他同事前头的面子,我在这跟你诚恳道歉!但
是请你行行好,别拿美茵的事情跟我置气,行吗?」

  「荷!我说何秋岩,你把我艾立威当成什麽人了?——我也是在跟你就事论
事啊,秋岩!」艾立威拿出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对我说道:「首先,我问你,
你说这个医疗机构对你妹妹有威胁,那证据呢?你一直说『你肯定、你肯定』,
你有实锤麽?——你说你手裡拿著的三张光碟,是对女初中、高中生的性侵记录,
这裡头有你妹妹麽?咱们警察虽然对任何邪恶的行为责无旁贷,但是做事办案,
也得讲个证据吧?

  艾立威第一问,就把我噎住了。

  他看著我,接著说道:「——其次,咱们组裡出任务,你又不是没参与过,
出一次任务,需要经过组长的递交书面申请、局长和副局长审核盖章、甚至有的
时候还要把申请提交到省厅去进行複议;或者最不济,也得有检察院批捕课的批
文——除非说遇到大型恐怖袭击、或者抢劫银行金库、人质劫持和非法结社斗殴
交火这样紧急的突发事件,可以破例。是,我今天是受到夏组长委託,代理全组
工作,我也有权力提交行动申请;局长和副局长的盖章呢?今天全局是总务处代
理主持工作,但是总务处可没有局长、副局长的决定权啊!更别说递交省厅了,
省厅今天召开大会,谁有功夫搭理你?」

  实际上,我被艾立威忽悠了。

  其实总务处在代理警局工作的时候,是有代理局长、副局长执行案件抓捕和
行动的决定权的,换句话说,如果局长、副局长都外出了,警察局按照艾立威的
说法,那就基本跟瘫痪没什麽两样了,但这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艾立威
确实有权直接下令行动,等办案过后跟总务处备案就好,而且带回来的嫌疑人,
我们也有权进行48小时的拘留,批捕申请什麽的,是在这段时间内再跟省厅或者
检察院批捕课进行申请的,这个逻辑被艾立威给颠倒了。

  只是因为我一时急火攻心,所以完全没发现艾立威这套说辞的漏洞。

  被艾立威这麽一说,我闷了一肚子的火:「可……可……可总不能就因为局
长、副局长不在,咱们局裡就不办案了吧?」

  「咱们不是办著案子呢嘛!诺,我早上不是说了麽,沈福才和高澜的死,不
就是案子吗?」

  「那美茵呢?她和她学校那些女孩怎麽办?」我焦急地看著艾立威。

  「那你就让她们找学校附近派出所嘛!就算她是夏组长的女儿,她也用不著
事事都麻烦咱们的人出面吧?」

  「他们派出所可说了不管的!」

  「谁告诉你的?派出所怎麽可能不管报案呢?」

  「韩琦琦说的。她去了市一中路派出所报案,可惜没人受理。」

  「韩琦琦?——就是那个张霁隆的女儿韩琦琦?我说秋岩,你该不会真的相
信一个黑社会老大的女儿说的话吧?咱们F市的风气够好的了,全市有哪个衙门敢
不受理报案的?我跟你说秋岩,那女孩,她父亲是黑道,她们家就都是黑的,她
说的话也都是黑的!你还敢相信一个黑道份子的话?秋岩,你可小心别被骗啦!」
艾立威说完,就往办公室走去了,「行啦!我要回去继续做预算了,你该忙什麽
就去忙什麽,别因为这些烂事瞎操心!你要是还惦记著这个事情,愿意去找谁找
谁,可别来烦我!」

  我的确说不过艾立威,但我并不能因为我说不过他就不管这些事。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大头和牛牛所在的街道派出所,虽然他们的派出所跟一中
不属于一个管辖片区,但是他们跟市一中路只隔了一条街,于是我立刻给大头打
了个电话。

  「哟,秋岩!好久没联繫了!最近咋样?我听说你前几天击毙歹徒立功了,
啥时候你们市局也给兄弟们派点活啊?我和牛牛、还有一帮哥们现在每天都快閒
出鸟了!」

  「我还真有个大事,需要你们派出所的弟兄们帮忙。」

  接著,我便将整个事情的原委讲给了大头听。

  大头也不含糊,对我说道:「你先挂了秋岩,我这就问问我们所长,看看他
能不能帮著接下来这个活!」

  我焦急地等了十二分钟三十一秒。

  大头回了电话:「秋岩,我们头儿说可以……」

  「太好了!真的谢谢你了,大头!还得是自家兄弟……」

  「你先等我把话说完,我还没说『但是』呢!」大头强行打断我的话语,继
续说道:「我们头儿说了,让咱们派出所出警,相当于配合你们市局的行动,这
样的话,你得至少有你们局长或者副局长的公函才行。秋岩,公函能搞得来麽?」

  我这下又犯了难。

  「你这样吧,我知道你们局长、副局长今天去省厅开会;秋岩,你找你们局
裡其他人想想办法。要是还是不行,我也只能跟牛牛,到时候自己去那个慈靖医
院看一眼——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

  「那好,我先谢谢你了大头……我尽量想想办法。」

  我马上去找了邵剑英,心想就算他没有批淮行动的职权,发一道公函总可以
吧。

  结果谁曾想这老头居然不在局裡,我上总务处仔细一打听,才知道说是有一
批从首都运到F市来的统一配发手枪,在进入F市以前,在高速公路上被劫去了20
0把,而且同时还丢了五十箱子弹,这更是火烧眉毛的事情,因此邵剑英只能临时
出警追查。

  我在对总务处抱有同情的同时,也是心急如焚,结果,正巧遇到了向总务处
索要一批新胶皮手套的丘康健。

  「育,秋岩。」

  「丘叔,求你一件事行麽?」

  我又把事件简明扼要地跟丘康健讲了一边,他微笑著提了下眼镜,冲我招了
招手手,我便跟著丘康健去了趟他的办公室。

  只见他在电脑上敲下一行字,回头又问了我一句:「哪个派出所?」

  「新泾街派出所。」

  丘康健点了点头,笑了笑,打下一段字之后,又把刚才这段字打印了出来。
接著他悄咪咪地看了看前后左右,发现除了我以外,没别的人在注意他,于是他
从自己的抽屉裡档案袋下面,翻出了一枚钥匙。

  「跟我走!」丘康健对我神神秘秘地说道。

  接著,他便带著我上了楼,来到了徐远办公室,丘康健蹑手蹑脚地把钥匙插
到门锁裡,轻轻一拧,门居然开了……

  「我靠,丘叔!你怎麽会有徐远办公室的钥……」我又惊又喜道。

  「嘘!」丘康健让我襟声,接著叫我跟著他进了徐远办公室后,对我说道:
「老早以前,雪平跟艾立威去查案子的时候,有一回徐远受到了省厅的压力,被
迫对夏雪平和艾立威都下了禁令;但是为了蒐集证据,雪平那时候就让我帮她干
过一回这事情。这把钥匙,就是那次我偷著配的——你小子,可千万别跟别人声
张啊!」

  「一定不会!」

  丘康健接著从徐远的桌上找到了徐远的盖章,在刚才那张纸上盖了个戳——
原来那张纸就是他伪造的公函。他接著帮我打开了徐远办公室裡那个传真机,对
我说道:「你知道新泾派出所的传真号码吧?」

  「我知道。」

  「那还等什麽,弄!」丘康健用大拇指指了指传真机,又对我说道,「我再
打个电话,你先别出声。」

  「好。」

  紧接著,丘康健突然拘偻起脖子、憋著口气、瘪著嘴巴,直接拿起了徐远办
公桌上的电话。

  我还不明白他这是要干什麽,但接著,我就看到了丘康健从自己的衬衣口袋
裡,拿出了一个金属打火机……

  「喂,新泾街派出所。」

  「喂……咳咳……我是徐远啊!我找你们所长覃辉。」

  丘康健一开嗓,我还真就以为徐远回来了,因此我被背对著自己的丘康健吓
了一跳……

  丘康健平时的嗓音深沉却清亮,而徐远的说话声音高亢但沙哑,丘康健这一
缩脖子一瘪嘴,没想到声音跟徐远的近乎一模一样;并且他一边说著话,一边把
手裡的金属打火机摆弄得「哒、哒」作响,简直把徐远所有的神韵都模仿得非常
到位。

  「哎,老覃呐?……啊是我!哈哈……可不是吗,我这是中间局裡有点急事
回来一趟,我这跟你说完话,就得马上走……啊,对啊!……唉,日理万机谈不
上,这个……行啦,老覃,叙旧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我这边有一个要紧事情
需要你帮我一下……唉,对,已经跟你传真过去了;我这边实在是没有多馀的功
夫,一时半会没办法走我们自己的正当程序了,所以只能劳您老覃大驾帮忙了……
哈哈哈,是是是!咱们可不是自家人麽?……行了,那就谢谢你了,有机会,咱
们一起再聚啊!好,挂了吧!」

  丘康健放下话筒以后,喘了口大气,对点头我说了句:「搞定!」

  「丘叔,您真神了!太谢谢了!我得赶紧走了!」

  说完话之后,我也顾不上丘康健,便一路衝出楼去,叫了一辆计程车,直奔
新泾街派出所。

  「谢天谢地!我真自豪结交了你这个朋友,大头!」我握住了大头的手,牛
牛和身后两个小队的民警也整装待发。

  「海,别客气了。兄弟我好歹也算个民警队长,别的忙不见得能帮上,在你
秋岩面前也就能起这麽点作用了。」大头憨厚地笑了笑,对我一甩头:「走,坐
坐我们派出所的麵包车。」

  上了车以后,看著派出所民警们温暖的目光,我的心才逐渐踏实了下来。

  此时已经是12点钟,刚刚一个学校的学生在医疗中心体检结束,我们一行人,
便直接开到了慈靖医疗的大门口。车子一停,我和大头二话不说,就带人奔向了
体检室。外面的学生和老师们一见到有警察闯进医疗中心裡,瞬间都傻眼了;医
疗中心裡的护士们,看著气势汹汹的民警也都不敢拦。我告诉大头和牛牛直接去
体检室和更衣室,寻找看看哪裡有摄像头,而我,则直接带著一对民警直奔院长
办公室。

  一推开门竟发现,慈靖医疗的院长崔烈此时居然在办公室裡,被脱光了衣服、
用眼罩蒙上了眼睛,背朝天趴在一张桌子上,正被自己的穿著性感的女祕书往身
上抽著皮带。

  「啊!宝贝!爽!主人!……用抽打我,我就是你的小羊羔!」

  崔烈随著皮鞭鞭笞到自己的后背上,他整个人也享受地叫著、笑著,还晃动
著那满是肥肉的屁股。

  ——小羊羔,呵呵,披著羊皮的狼还差不多。

  拿著鞭子的秘书看了我和我身后的三个民警一眼,顿时傻了,我迅速地拔出
枪对准了她,然后把另一隻手的食指抵在自己嘴唇上,对她示意著别叫出声,她
领会了我的意思,颤抖著身体,一声都不敢出。

  我走到了崔烈的身旁,抓起他的两隻胳膊往他背后后一拽,随即拿出了手铐,
铐在了他的手腕上。

  「……诶呦,宝贝!你还有这东西呐!嘿嘿!你想玩点更刺激的?」

  「嗯,是啊,想带您去警局玩点更刺激的,您觉得行麽?」

  我对崔烈说道。

  「——谁!谁啊!怎麽进来的?」

  我接著扯下了崔烈的眼罩,把证件怼到了崔烈眼前:「看清楚了!市局重案
一组的!」

  「重案一组?……警……警官,我犯了什麽罪?难道就因为我上班的时候玩
SM就抓我吗?」

  我立刻从怀裡把那三张光碟拿了出来:「这些东西,都是你交给『喜无岸』
的吧?哼,还你犯了什麽罪——强姦罪、逼姦卖淫罪、敲诈罪、拐卖未成年罪!
你还好意思问!自己心裡真的一点都没数麽?」接著,我回身对身后两个民警说
道:「给他找条裤子穿上,然后带走!」

  接著,把院长崔烈算在内,我们一行人一共又抓了十三个人,其中六个是那
些对女学生实施性侵的男医师,剩下的都是配合他们对女孩进行诱奸的女护士——
大头和牛牛闯进体检室的时候,那帮女护士还都跪在那些男医师的身前,用舌头
帮著他们清理著肉棒;其他的一些女护士在擦著体检台和座椅,那上面还留有不
少精液和月经的痕迹。

  我们风风火火地上了车,给医院大门上了锁、贴了封条,留下一院子不明就
裡的师生面面相觑——我估计,他们那裡面,肯定也有刚刚被人玷污的女孩子;
但是抓捕崔烈和其他医师、护士的原因,我还暂时绝对不能跟这些学生老师们说
破,否则,我就真的是在谋害那些被诱奸了的女孩子们。

  等我们满载而归之后,在返程的路上,我心中开始隐隐觉得不安,可是为什
麽不安,我自己又说不清楚。

  「把人带到哪啊,秋岩?」牛牛对我问道。

  ——这还是个大问题:搞了这麽大的阵仗抓人,抓完了之后放哪,我之前真
没多考虑。

  牛牛如此一问,我心裡突然有点慌:「大头,你们所裡拘留室还有地方麽?」

  「什麽叫有地方麽?咱们新泾街的辖区,对于全市,我们不敢吹牛,对于咱
们天顺区这一片地方,那可是出了名的治安好;要不是上回你收拾了那个进女厕
所耍流氓的小子,咱们派出所可就立下了五个月没有拘留行动的记录啦!」

  「那就先把这帮混蛋,带去你们派出所的拘留室,」我心一横,对大头和牛
牛说道,「再求求你们覃所长帮忙,找两个有审讯经验的,再帮我借一个录音笔。
我要对这帮臭流氓,进行突击审讯!」

  于是,我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直接就跟著车去了新泾街派出所。因为有
「徐远」盖了章的「公函」,所长老覃对我十分配合,帮我收拾出来一个审讯室,
借给我了一个录音笔,还把所裡两个经验丰富的民警找了过来协助我进行审讯。

  一经审讯,我才发现,原来一直以来,在全市的教育卫生系统裡,居然还潜
藏著这麽一套肮葬的利益圈:青年卫生团和教育局的官员们为了洗钱,出资资助
一些在市级医院裡,那些想往白色巨塔顶端爬、却始终爬不上去的医生们,让他
们去组织成立自己的私人医疗机构,这些医疗机构需要向卫生局报批的所有材料,
则由青卫团摆平,并且,教育局和青卫团,还会对该医疗机构颁发一部「义务教
育阶段学生体检专用医疗中心」的资质认证,前提是,该医疗机构要在青卫团和
教育局官员的初始股份基础上面,再追加10%的利润;这些私人医疗机构得到了认
证之后,为了捞钱,则会使用胁迫、敲诈和诱姦手段,为本地的一些色情会所、
夜总会、提供性服务的宾馆、茶楼、大型按摩院提供「优质的」性工作者资源,
也就是女学生,并且通过投递照片、录像的方式,或者给色情会所负责人提供
「陪睡试用服务」的方式,来进行秘密竞价,出价者高则得;而卖掉一个未成年
少女赚来的钱,除了青卫团、教育局和医疗机构之外,还要与涉事学校的高层进
行利润分成;以至于在短短不到三年时间裡,这种罪恶的利益网,居然发展成了
有些学校领导,为了以这种方式捞钱,竟然先要去贿赂教育局官员,让其帮忙跟
青卫团说好话、为学校多安排几次这样的「体检」。

  ——就这样,利润越滚越大,需要被洗白的资金也越来越高,因此,他们对
女学生的需求也就越来越多。以前他们还只是敢把手伸向城郊的民办或者二三流
公立学校,而现在,为了符合那些小官小吏的洗钱需求,他们又不得不把手伸向
了重点国中高中。

  「可真够噁心的!」我看著崔烈问道,「这个点子最开始谁想出来的?」

  「我……我想出来的……之前我还在馨亭中心医院的时候,听『喜无岸』的
一个去看病的老大跟自己朋友埋怨说,『最近来的小姐质量参差不齐,大学生都
开始长得歪瓜裂枣了……要是有更嫩点女孩就好了,如果有人愿意帮著筛选成色
就更完美了』。我当时其实没怎麽上心,本来我是想当在老徐头退休的时候,竞
聘馨亭的院长的,谁知道他那时候跟他老婆温婉婷闹离婚,居然把医院作为个人
财产判给那个姓温的婊子了……我一心灰意冷,就索性自己单乾了,然后……青
卫团和教育局的让我帮忙洗钱,我才想出来这麽个主意……但,警官!虽然主意
是我想出来的,但是可不是我一个人在做啊!全市有十几家私立医院都是这麽干
的!」

  「居然这麽多?」我身旁的老民警对他厉声问道。

  「我记得视频裡有一句『请其入网』。这句话是什麽意思?」我又对崔烈问
道。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些视频不是从你们医疗机构裡流出来的麽?」

  崔烈委屈地说道,「我真不知道,这个你们得问喜无岸的老板。他们之前跟
我透露过,要是遇到家裡背景雄厚的富商啊、官员啊、教授啊、社会名流之类的
人,如果他们家裡的『嫩苗子』盘靓的话,他们有办法对付他们、甚至扳倒他们。
就算没办法把他们最终搞到家破人亡,至少唬住那帮小钮们,也是可以做到的。」

  我看著崔烈,我对他们说的话将信将疑。

  这该不会是「喜无岸」方面跟崔烈吹牛吧?

  但是他们敢打张霁隆的女儿的主意,如若不是他们真的能动得了张霁隆,那
看来也是吃了豹子胆。

  「警官……那什麽……」崔烈又说道,「要是我把他们都说出来,能对我宽
大处理吗?」

  「你说。你得说出来,我们才能根据你交代内容的情节,进行适当考量。」
我对崔烈说道。

  「那个……」崔烈用食指挠了挠鼻子,对我说道:「那你能先让我打个电话
麽?」

  「不行!」我看著崔烈说道,「你要是不说,你就在这一直关著吧!你自己
做了什麽,会判什麽样的刑罚,你自己心裡应该清楚。」

  崔烈看著我,顿时怂了。

  于是,崔烈一股脑地,把全市十二家同样做著这样肮葬勾当的私立医院,全
部交代了出来。

  等审完了崔烈,已然是晚上七点多了,看著身旁老民警帮忙记录下的一本口
供,我心裡却没有一点著落。

  「小何,接下来该怎麽办啊?」老覃对我问道。

  「嗯……覃所长,把这些人,还有这些口供直接移交给检察院吧。他这个案
子,涉及到青卫团贪污和教育局受贿、渎职,这个东西,得需要检察院立案,并
且责成廉政反贪局调查。」我对老覃说道,「录音笔我就先带走了,改天我会託
大头还给您。覃所长,衷心谢谢您了。」

  「没事,配合市局的弟兄工作,我们应该的。」

  我立刻又给韩琦琦打了个电话,问了她什麽状况。

  她笑著告诉我,今天体检的事情成功被她闹翻了,而且在她与副校长原溯在
教室裡对峙的时候,接到了慈靖医疗被查封的消息,对于所有女生来说真是大快
人心。

  我又问了她一句美茵在哪,她告诉我今天美茵又住到她家了,反正自己父母
都不在,有美茵陪著,她倒是乐得开心。

  「哥,你要跟美茵说两句麽?」

  「不了不了,那什麽……你们俩赶紧做作业吧,时候也不早了,你俩早点睡。」

  「嗯,知道了。秋岩哥晚安。」

  韩琦琦那边刚挂电话,孙筱怜就发了一条端信给我:「事情已经办妥。你不
想主动找我,就少来他妈来烦我!」之后,还跟了一个白人小男孩竖中指大吼著
的图片。

  我笑了笑,没有回复她。

  等我再回到局裡的时候,已经八点了,正巧赶上夏雪平刚从徐远的车裡下来,
但除了徐远的女司机之外,车裡就再没别人。

  「哟,我的夏警官大人,开完会啦?」我笑嘻嘻地看著穿著警服的夏雪平,
在心裡默默迷醉在她的美丽的同时,一股疲惫感也侵袭著全身,「徐远呢?」

  「那破会终于开完了,无聊死了!……徐远回来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半路上
就跟沈量才急匆匆地下车了,应该是去忙什麽要紧事情了吧。你怎麽从外面回来
的呀小混蛋?你去干什麽了?」夏雪平摘下了警官帽,解开了髮髻,用手指梳笼
了自己的长发,对我疑惑地问道。

  「我……呵呵,我去拯救世界了。」

  我对夏雪平打趣地说道,看见她以后,我一整天都悬著的心,才踏实了下来。

  「荷,你这个小混蛋,还会拯救世界呢?长本事啦?」夏雪平故意取笑我道。

  「那可不,你是『冷血孤狼』,我怎麽也得等是一个……『冰雪小狗』吧?」

  「哈哈!听著怎麽跟雪纳瑞似的?……行啦,别贫了,我得赶紧上楼,把会
议资料拷贝到电脑裡。」

  「走吧,我跟你上去。」

  一上二楼,发现整个楼层裡的灯都是亮著的,别的办公室的人还都在工作,
唯独一组的办公室鸦雀无声,屋裡漆黑一片。

  「他们都下班了?」

  「不知道。」

  可就在这时,黑暗的办公室裡,突然亮起了一道光。

[ 本帖最后由 龙葵 于 2022-7-27 23:42(GMT+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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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09)

  我走在夏雪平的后面,刚进办公室,办公室里居然响起了音乐。

  那是五月天的《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在办公室的窗沿周围,刚刚一瞬间亮起来的彩灯,也开始很巧妙地跟著歌曲
的节奏闪烁起来。

  「这是怎麽回事——哈,你准备的麽?」夏雪平错愕地看著办公室里面的场
景,笑著转身对我问道。

  我看著夏雪平,不安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突然从牆角站起了一个黑影,手里拿著一隻塑胶打火机,那人用
著打火机,点燃了在自己手里捧著的蛋糕上面的蜡烛。

  烛光照耀在那个人的脸上,那个人是艾立威。

  艾立威正笑著看著夏雪平,缓缓朝她走了过去,然后把蛋糕端到了夏雪平的
面前。

  随即,歌曲的前奏过了,在一旁的白浩远和聂心驰拉著一直蹲在自己办公桌
下面的几个男员警的手,站起了身;紧接著,办公室的大部分人都出现在了自己
的办公桌旁,当他们站起身后,很自然地跟著办公室里正在播放的这首配乐唱起
了歌:「你说呢/明知你不在还是会问/空气/却不能代替你出声/习惯/想用不癒合
的固执伤痕/一思念就撕裂灵魂/把相片/让你能保存/多洗一本/毛衣/也为你准备
/多一层/但是/你孤单时刻/安慰的体温/怎麽为你多留一份/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一个人在人海浮沉/我不愿你独自走过/风雨的时分/我不愿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世
界的残忍/我不愿眼泪陪你/到永恒」……

  夏雪平被这突然出现的彩灯、蛋糕、烛光、合唱弄得一头雾水。

  而我心中大骇。我明明想说什麽,但当我转过头看著凝视著这一切、看呆了
了的夏雪平,于是话到了嘴边,我又不知道我该不该开口。

  「……你们……这是在干嘛啊?」夏雪平看著艾立威,诧异地问道。

  「今天是我的生日,雪平。你忘了麽?」

  烛光反射在艾立威的眼窝里。

  我看到了他在盯著夏雪平的时候,他眼睛里那充满温柔和爱意的光。

  「哦,这样啊!呵呵,对不起啊,今天我忙忘了。我知道,组里有人过生日,
按照咱们一组的老规矩,是应该组织庆祝的,抱歉了哦。」夏雪平对艾立威不好
意思地笑了笑。

  「没关系,雪平,有你在,就是给我最好的庆祝。」

  「嗯?……什麽、什麽意思?」夏雪平被艾立威这句话惊住了。

  艾立威端著蛋糕,对夏雪平说道:「雪平,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希望,你能
够在我生日这一天,成为我最美好的礼物。」

  「不是……我……」夏雪平睁大了眼睛看著艾立威,一时语塞。

  艾立威却没管夏雪平想说什麽,兀自继续说道:「七年前,我进了市局,被
分配到了重案一组成为了你的手下。刚开始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我的夏组
长,是一个漂亮却不近人情的美女。可那时候的我,十分叛逆,对于你说的话、
让我做的事情,我一直都在抗拒和顾忌——哈哈,那一年,我仿佛把我这辈子的
架,都跟你吵完了;可是,后来就在那一年,在我遇到了危急关头,你却丝毫不
计较我之前对你的恶言相向,自己冲在了我的身前,替我挡了一颗子弹。」

  「呵呵,这个……你用不著这麽客气!身先士卒,这都是我应该的……」夏
雪平客气地对艾立威说道。

  「雪平,请你等一下,让我把话说完,好吗?」艾立威眼神温柔地看著夏雪
平。

  夏雪平嘴唇微颤,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然后,艾立威接著说著:「……五年前的一个夏天,那天我出警去追查毒贩,
遭到了贩毒集团的回击,我本以为,自己就要死在旧工厂那里了,却没想到你居
然开著车杀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直接把我拽上了车子救走了我……谁
曾想后来贩毒集团的车队把我们包围住了,于是我们俩,就只有我们俩,开始了
跟贩毒集团的枪战;你明明是来救我的,可结果你最后伤的比我还重——那天是
我第一次由衷地担心另一个人,在照顾你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他们都叫你『冷
血孤狼』,但其实你外冷心热,你是个有血有肉,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于是,
我从那一刻,开始逐渐关注你、在意你,开始逐渐为你著迷,直至你生活中的一
切都成为了可以让我魂牵梦绕的东西——但我也经常问自己,你是上司,我是下
属,我真的配麽……」三年前的时候,你在抢劫团伙製造的火灾现场为了解救人
质,也为了我、还有我们一组的所有同事先行撤离,意外地把自己的后背烧伤了;
伤还未愈,你就又投入到了工作之中。那个时候,无论谁关心你,你都咬著牙微
笑著说一句『没事、我还能挺住』——我知道一个女人这样拼命,在背后会承受
身体上多大的疼痛,和心灵上的多麽难熬的苦楚,但你依然每天都微笑著面对大
家……从那天起,我便下定决心,要保护你照顾你一辈子。

  「两周以前,你再一次受伤了……在此之前,我真的你以为你是在跟那个段
捷谈恋爱,其实我心里很不舒服,每天一想到你下班的时候坐上了那辆白色Bwm、
跟段捷有说有笑,我都难以入睡;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跟他并不是真正的恋
爱——哈哈,这麽说,或许是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但是我其实真的好开心!
我又可以有机会,名正言顺地照顾你了;而当你睁开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
而不是其他的谁,我真的、由衷地觉得很荣幸!因为我知道,这是上天对我的眷
顾、也是神的指引!我注定要承担起你的馀生!」

  夏雪平听著这些话,这一次倒是没脸红,可是她从头到脚的状态,却显得手
足无措——我真怕她会过呼吸、然后晕过去:「我……我……唉……我其实……」

  「雪平,雪平,请你听我说完好麽?」艾立威打断了夏雪平的话语,丝毫没
给她留任何解释或者声明的馀地,接著对夏雪平说道:「我知道,我们年龄上有
差距、地位上有差距,你会觉得跟我有代沟、你又曾经离过婚……你会有种种顾
虑;但是,我想说的是,你我都是勇敢的人!今天我站在我们的办公室里,捧著
自己的生日蛋糕,我想把这整块的生日蛋糕、以及我整个人都献给你,我有勇气
对你说出这一切!

  「而你,雪平,你在面对歹徒的时候可以冷静地开枪、你在面对舆论的时候
可以不卑不亢,你一直都勇往无畏、所向披靡,又为何不能在感情上,做一个勇
敢的、敢于直面未来的人呢?」

  夏雪平看著艾立威,并且艾立威越说,她的眼眶越红,直至最后落了一滴感
动的泪。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有些出乎意料,似乎他们一直以来,就没见过夏雪平掉眼
泪。

  我不得不承认,艾立威说的这些话,确实句句都可以直击夏雪平的心坎;夏
雪平也确确实实就是艾立威口中说的那样的人,所以,这些话把夏雪平感动到,
也很正常。

  ——然而,这不是一句普通的品德评判或者感恩赠言;这是一场表白,一场
他妈的预谋已久的表白。

  此时此刻,我真的想直接大步走过去,扇艾立威一个耳光,拉著夏雪平的手
往外走——如果,夏雪平对我来说是一个普通的美丽的女孩的话;但她是我妈。

  而且从法律意义上讲,她对我没有抚养权,跟我又不是同一个家庭的成员,
她在法律意义上跟我没关系;所以,我还有什麽资格能够做这些。

  夏雪平看著艾立威诚挚的眼神,低下了头,紧接著,她突然转过头看了我一
眼。

  ——她又掉了一滴眼泪,看了我一眼。

  而我,傻傻地站在原地,像是被一间无形的牢笼禁锢在了原地,一动也不能
动,甚至呼吸都有点困难。

  只听艾立威继续说道:「雪平,请你勇敢点!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也愿意跟
你在一起!一直是你在照顾这个城市、保护这个城市;那就请你再慷慨大方一些,
给我一个照顾你、保护你的机会,可以吗?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不知是谁带的头,办公室里的所有人开始起著哄。

  我似乎经历过一样的场景,那时的我,还是个初中生;也是同样的烛光、彩
灯,教室里同样有一群人在喊著「答应他、答应他……」

  那天教室里的配乐是张杰的《我们都一样》。

  那天是那个英语课代表的生日;

  那个女孩答应了那个男生的表白。

  而我那天什麽都没有做,我主动走开了。

  只是回到家后,把我曾经跟风买过的张杰的所有CD全都掰碎了,以至于在我
后来喜欢上邓紫棋的时候,都因为张杰的出现,我一集《我是歌手2》都没看……

  而今天,虽然我没有走开,我却依旧什麽都没有做——不是不想做什麽,而
是做不了,我根本没有权力做什麽;但我清楚,对于我来说,从今天开始,五月
天在我的心里也死了。

  「答应他!答应他……」

  屋子里的其他的,全都兴高采烈地呼唤著。

  夏雪平看著我,抿了抿嘴唇,眼中掉了第三滴眼泪,咬了咬牙,似乎下了什
麽决定,转过头准备对艾立威说话。

  我分明感觉到心肌一紧……

  「对……」

  夏雪平刚开口,第一个字只说了一半,办公室里的灯就被全部打开了。

  走进屋里开灯的人是沈量才,他虽然依旧盛气凌人,但是脸色并不怎麽好看。

  他进门的时候特意白了我一眼,接著对屋子里所有人说道:「干什麽、干什
麽?造反啊?关了!去把彩灯关了!还有,艾立威,把你手里蜡烛熄了——局里
的规章,连抽烟都规定要在室外抽!谁让你在办公室点明火的?」

  在沈量才的旁边跟著保卫处的同事,而徐远,一脸愤怒地按著办公室里的一
切。

  办公室里,瞬间又恢复了安静。

  徐远咬著牙,用鼻子呼出一股气,接著皱著眉大声喝道:「何秋岩!夏雪平!
你们俩跟我来!」

  夏雪平不明就里,我却大概清楚了徐远为什麽要把我叫去,我心里早有准备。

  「——不像话!」

  我跟著徐远进了办公室以后,徐远就对我怒斥了一句,紧接著还往桌面上直
接拍了一巴掌。

  「局长,怎麽回事……」夏雪平看了我一眼问了一句,然后走到了我的身前,
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我,又看了看徐远。

  「你还问我怎麽回事?……哼!雪平,你这儿子可真随你啊!你这边玩了一
把『桴故不鸣』,他这边就来了一招『先斩后奏』!」

  徐远话音刚落,门口又进来一个人。

  「局长,我来啦……」丘康健提了提眼睛,性性地跟徐远鞠躬行礼,然后走
进了办公室。

  「你还知道我是局长呐,丘康健?我跟你私下关系好、信任你,可是你说说,
你怎麽对我的?——『假传圣旨』、『偷梁换柱』啊你!你下一步,是不是还要
玩一出『挟天子以令不臣』啊?乾脆我辞职,你来做局长!好不好?」徐远愤怒
地指著我和丘康健,大声斥责道:「你!还有你!跟我组团玩三十六计是吧?」
徐远又对著夏雪平吼道:「知道刚才谁给我打电话麽?——地方党团联盟副主席!
你们家何秋岩今天中午,他带著丘康健伪造的公函,领著新泾街派出所的人去抓
人去了!还要给人家直接移交到检察院!」徐远接著又转过身,指著我的鼻子骂
道:「——何秋岩,你很威风啊!DC漫画看多了吧?以为自己是蝙蝠侠呢?——
慈靖医疗那个姓崔的畜牲,他知道你何秋岩今天行动程式违规,直接投诉到省员
警厅和地方党团联盟去啦!哼哼,地方党团的大佬都准备支持崔烈,起诉咱们市
局呢!我徐远当员警他妈的快三十年了,在那帮政客面前,从来就没受过这样的
窝囊气!而且事情还确实发生了,我他妈还不能还嘴!」徐远接著又指著我的鼻
子训道:「你真行啊,小子!我问你,抓捕崔烈的事情局里立案了吗?检察院发
批文了吗?我同意了吗?老沉同意了吗?你们组长同意了吗?」

  我咽了口唾沫,然后开口说道:「……你们仨今天不是去省厅开会了吗?今
天事发突然,我也来不及等你们把会开完……」

  「那你们组里总有人代班履行组长职务吧!你跟艾立威说了吗?」

  「我说了!局长,我早上就跟他说了,他不同意!」我看著徐远,言辞坚定
地说道,「而且我还想去找邵处长,但是邵处长出紧急外勤了,我联繫不到他。
局长,我知道,今天这件事我是操之过急了,中间好多步骤都被我故意省略了;
但是我没办法!——今天我妹妹学校要去到『慈靖医疗』体检,上午她的朋友就
来找我报案,并且告诉我市一中路派出所根本不受理。慈靖一直在给全市的色情
娱乐会所帮忙诱骗少女、逼良为娼,我这是下下策,局长!我不能看著我妹妹被
推进火坑里!」

  徐远气衝衝地瞪了我一眼,停顿了片刻,不停地指著保卫处处长闻天语说道:
「——你去,去给我把艾立威叫来。」

  几分钟后,艾立威一副坦然的样子出现在了徐远办公室里:「局长,您找我?」

  徐远闭著眼睛,颤抖著嘴唇,话未出口手指头先指了出去:「——艾立威,
我问你!呼……何秋岩这小子说,早上他跟你小子说过,要申请抓捕慈靖医疗中
心的院长崔烈,有没有这个事情?」

  艾立威看了我一眼,动了动咬肌,对徐远说道:「有这麽个事情。」

  「那你为什麽不同意!」

  艾立威抬头又看了我一眼,接著对徐远说道:「局长,他这个事情,不符合
规定啊。」

  「什麽规定?嗯?你代理履行组长职务,你不是有权力使用『非常行动权』
吗?——就算是我、沈量才、夏雪平都不在,老邵也不在,你不是也可以带人去
抓人吗?啊?」

  「没错,局长!这话您没说错,」艾立威站直了身子,昂首挺胸地对徐远说
道:「但我的意思是,正是因为何秋岩警员的申请不符合规定,所以我才没使用
『非常行动权』。我这也是谨慎行事!」

  「什麽意思?」我转过身质问著艾立威,「艾立威,你早上可不是这麽说的
啊?你早上跟我原话说的是什麽?——『这个事情不是我咱们重案一组的职责』,
『咱们的职责是侦破重大恶性案件』,这些话都是你的原话吧;你还说『抓黄、
抓欺凌未成年少女这种事情,应该交给涉事街道派出所和风纪股管』,还问我什
麽『你手里拿著三张光碟、是对女初中、高中生的性侵记录,这里头有你妹妹吗』、
还说需要『局长和副局长盖章』、总务处没有『局长、副局长的决定权』!你压
根就没跟我提起过你有『非常行动权』的事情!艾立威,你这分明就是在逃避责
任!而且,你还拿前来报案的市一中学生韩琦琦的家庭背景说事儿,你说她是张
霁隆的继女,又因为张霁隆是黑社会份子,所以她说的话也不可信!这都是你原
话吧?」

  「哎、哎、哎?我说秋岩,你用不著跟局长面前扯这些!」艾立威一脸成竹
在胸的样子看著我,对我反驳道:「而且有些话,你说我说过,我就真的说过啦?
我问你,有谁听见了?有谁能为你作证?」

  「……你!」我被噎住了。

  他说的没错,早上我跟他提这个事情的时候,他是把我交出去单独谈的;那
时候我也没觉得会有什麽问题,所以就一个人跟他出去了……

  靠!原来他在这等著我呐!

  艾立威看了看我,接著说道:「——何况这其中有些话,我说错了麽?而且
还有一点:我为什麽说你这个事情不符合规定?你口口声声说,那个叫韩琦琦的
女孩,来找你『报案』,那既然是『报案』,请问你做笔录了麽?就算是没做笔
录,起码也应该到咱们一楼的接待收发室做个登记,对吧?你带她登记了麽?」

  我更说不出来话了……

  因为这两个接受报案的必要程式,我确实没带韩琦琦做。

  ——我默默地低下了头。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唉……」夏雪平轻歎了口气,皱著眉头,失望地看了我一眼。

  「你还有什麽好说的,何秋岩?」徐远瞪著我,对我问道。

  「我……我没什麽好说的!」我深吸了口气,「是我不遵守纪律和规章,我
认了;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能看著我妹妹被人推进火坑里!」

  「哦?你妹妹啊!美茵也会受到威胁?——秋岩,你怎麽不早说啊?」艾立
威转过头,煞有介事地看著我说道,「你要早说雪平姐的女儿会……我当时就会
下命令去抓捕的啊!还等什麽中午?早上我就把那什麽慈的院长给带回来了?」

  「你!——你要点脸,行吗?」我看著艾立威,恶狠狠地咬著牙,「我他妈
又不是没告诉过你美茵会出事!我跟你至少把这话说了三四遍了!可你早上怎麽
说的?」

  「……秋岩,咱们要是这样说话,可就没意思了啊!你早上跟我说要去抓人
这件事的时候,旁边可一个人没有,咱们走廊的监控也不收音;你刚才指控说我
说过那些不三不四的话,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现在又说你跟我提过美茵这档子
事,请问谁能证明啊?我知道,你一直就看不上我,但是你也不至于冤枉好人吧?」

  「你他妈……」

  我刚要骂一句,却被夏雪平喝止了:「你们俩都够了!还嫌重案一组的脸没
被丢尽吗?」

  艾立威看著我,冷笑了一声。

  我只能默默地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徐远直接坐到了椅子上,瞟了一眼夏雪平,对她问道:「雪平,这个祸是你
们组的人闯的。你说说,这件事应该怎麽处理吧?」

  「局长,何秋岩是我的下属,又是我的儿子……我自然有管教无方的责任。
我愿意根据局里的规定和员警手册,跟何秋岩警员一起承担责任,接受处理。」

  「——我问的是他你准备怎麽处理!」徐远厉声问道。

  「停职一周,记过一次。」夏雪平说道,我有些忿忿不平地看著夏雪平,夏
雪平则紧盯著徐远的眼睛。

  ——其实我这也是气糊涂了,所以对夏雪平的提议有点不领情;我后来才知
道「停职一周、记过一次」,对我所犯下的错误是极轻的,正常的处理是直接开
除。

  夏雪平虽然说话冷冰冰的,但是她确实已经是为我跟徐远说情、而且自己把
这件事情拍板了;而按照规章,下属闯了祸,夏雪平要被罚扣一个月的工资,并
且写一份万字检讨书、留入工作档案。

  徐远严肃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夏雪平,接著他皱著眉笑了:「呵呵……行
啊!行!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徐远接著又看了眼丘康健,对他问道:「我应该怎麽处理你啊?」

  「跟雪平一样……按照局里规定和员警手册处理呗。」

  「这叫什麽话?是『跟雪平一样』,还是『按照局里规定和员警手册』处理
你?——你这都是第二次了,丘康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夏雪平的处理结
果可不一样!」

  丘康健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麽。

  对于丘康健的处理,是罚扣两个月的工资、停职三天,并且需要上交万字检
讨,记严重警告一次;但念在其身居技术部门要职,这两个月的每月60块钱的岗
位津贴,相当于食堂的餐费,还是照发不误的。

  「行了行了!都先滚蛋吧!我还得给地方党团联盟本部打电话,赔礼道歉呢!…
…我也真是不知道哪辈子做的孽!本来我不想跟那帮混政治圈的打交道,偏偏摊
上你们这群手下!」

  「等一下,局长!」我对徐远问道,「要怎麽罚我,我无话可说!但是崔烈
和那帮医师、护士他们都不能放!他们每个人都……」

  「我知道!我用不著你来教我!」徐远瞪著眼看著我说道,「……现在那帮
人我已经送去拘留所了,而且市检察院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地方党团的人想出手
营救也救不出来!明天市一中照常体检——我联繫过了,让我们警部医院的大夫
护士直接去他们学校,这总可以了吧,我的何大少爷?我只是说,我要跟地方党
团本部打个电话!我抓了他们的人脉,我总得做点面子工程吧?我说我要放人了
吗!」

  「……谢谢局长!」我性性地对徐远说道。

  「都滚吧!让我一个人清静清静!」徐远挥了挥手。

  所有人都走出了徐远办公室。

  沈量才看著我,也补了几句:「你呀,也长点脑子!你这事情,如果被捅到
媒体那里去,又得有一帮人跟风说『政府在挥霍公信力』啦,你懂不懂?一句
『程式不公义』,咱们市局能被社会骂十年,你知道吗?」

  我确实没什麽可说的,只好点了点头。

  「哼!还跟他说这些干什麽……刚进局里才多长时间,就让局长亲自帮著擦
屁股……」艾立威从我身后擦肩而过的时候,都囔了一句。

  我听了之后,心里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了,直接伸出了一拳,揍在了艾立威
的鼻子上。

  瞬间,艾立威的鲜血哗哗之流。

  沈量才和丘康健立刻把我拉开了,夏雪平看著靠在牆上的艾立威,连忙询问
著他是否有事。

  我和艾立威都咬著牙,相互都没出声。

  我现在一门心思,就想多打他几拳;而艾立威,则是靠在牆上,一直用双手
不断地掐著自己的鼻梁……他似乎看都不敢看夏雪平一眼,连忙背过身去蹲下了
身子,双手就没离开过自己的鼻子。

  我这边正跟沈量才和丘康健撕扯著,结果眼前一白,我就听到了「啪」的一
声巨响,耳朵里立即嗡声不断……

  是夏雪平打过来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给我扇倒在地。

  「你能不能不犯浑了!你已经够让我失望的了,你知道吗?」

  听著她的这句话,我感觉虽然我脸上并不是那麽疼——打得特别响的巴掌,
真不一定会疼到哪去——但我在这一刻,就是突然站不起来了。

  「姓夏的,这毕竟是你儿子!你下手也太重了吧!」沈量才看著夏雪平,不
服气地说道。

  夏雪平听了,也不说话了。

  「……这样吧,量才副局长,」丘康健对沈量才说道:「你带秋岩回宿舍吧,
我跟雪平去帮小艾止血。」

  「行。」沈量才点了点头,一把拽起我的胳膊,「走吧,小子?」

  沈量才和保卫处的人把我送到了寝室以后,什麽也没多说就走了。

  我一进屋,连灯都没开,就直接走到窗户边搬了把椅子,默默地看著窗外。

  月朗星稀,我的心里却一片阴霾。

  差不多半个小时以后,我的房门被人敲响。

  「进来吧。门没锁。」

  夏雪平看了我一眼,走了进来。

  她进了屋子之后也没开灯,尴尬地在门口双手扶腰站了一会儿,看我没什麽
反应,便直接走到了沙发旁边坐了下来。

  「……脸上疼麽?」夏雪平柔声对我问道。

  我没说话、没有任何动作,我也没用正眼看她。

  「还在生我的气麽?」夏雪平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我转过头瞟了夏雪平一眼,接著又把扭过头看著窗外。

  此时的我有点不想开口,我也不知道,如果我开口,是不是会控制不住情绪。

  「你……你做错了事情,是应该受罚。你违反了局里的规章、工作上有疏忽,
这确实是你的不对……我想跟你说的是,你去抓人这件事情没错,你也没抓错人;
徐远正在气头上,何况他的话也都有道理,我不能不顺著他说话;我20几岁,刚
从交警大队转职进入重案组当刑警的时候,也走过很多弯路。妈妈这辈子就这样
了,我不想让你再把我走过的那些弯路再重新走一遍,你明白麽?」

  我背对著夏雪平,对她问道:「说完了麽?说完了该让我说两句吧?」

  她没说话。

  我转过头,对她问道:「你准备怎麽回答人家艾立威啊?」

  夏雪平坐在沙发上,急促地吸了口气,然后又缓缓把那口气呼出。

  「我在问你话呢,夏雪平。人家艾立威对你正式表白了,你准备怎麽回答他
啊?」

  我看著夏雪平的眼睛。

  她的眼神複杂,像是用犹豫、惊惶、温柔、暖心与回味拌成的一盘虚无沙拉;
我心底里,却扔残存一丝期待,我希望她告诉我她已经拒绝了,彻底断了艾立威
的念想,这样的话,她目前不属于任何人,她也就有很大的可能,在将来只属于
我……

  「我已经跟他说了。」

  已经——Already……Deja……

  无数个表达过去分词的辞彙衝击著我的神经。她已经回答他了。

  「……你怎麽说的?」我颤抖著声音问道。

  「我跟他说,『你再让我考虑考虑再说吧』。」夏雪平关切地注视著我说道,
她的语气很是平常。

  「考虑考虑再说……」

  呵呵。

  我刚刚的短暂的白日梦,似乎被敲碎了。

  「那你喜欢他麽?」我又追问道。

  「我?」夏雪平目光变得迟滞下来,接著又继续抬起头微皱著眉看著我,
「我不知道……这个我也没多想,我只是跟他那麽一说,我不是急著想要过来看
看……」

  「哼!……你有什麽可考虑的?」我直接无礼地打断了她的话语,对她吼道,
「你告诉我,有什麽可考虑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还有什麽不
知道的?」我愤恨地说道,「——一个站在多少个杀人恶魔、穷凶极恶的悍匪歹
徒面前,一个背负著无数唾駡和质疑的夏雪平,在开枪的时候都可以那麽果断;
可为什麽偏偏这个问题上,你还得考虑呢?」

  「因为我真的不知道!」夏雪平依旧低著头,说话的声音里带著些许委屈。

  「呵呵,不,你『知道』!你怎麽不知道?你明明就是知道!」我负气地说
道,接下来我的眼睛里也不争气涌出了泪水:「你刚刚在走廊里,为了他,你打
了我一巴掌!你还敢说你不知道?——喜欢他你就直说嘛,还干嘛藏著掖著啊!」

  夏雪平听罢,立即抬起了头,无辜地看著我:「我不是因为他才那样对你的!
我是想让你冷静冷静!你刚刚那样在徐远办公室门口,混不吝得像条疯狗——我
不那样做,怎麽能制止你?秋岩,你已经犯了这麽大的错误了,难道还想再落下
个『挑起内部矛盾、霸凌同僚』的口实,在自己的档案记录上再添一条罪状麽?」

  「我『霸凌同僚』?」我看著夏雪平,对她质问道:「艾立威刚才在徐远面
前说的那些话全都是谎话!到底是谁『霸凌同僚』啊?他之前跟你说什麽『为了
你、为了你的女儿可以赴汤蹈火』之类的话,可今天我跟他说我著急要去救美茵,
他基本理都不理!他在你、在徐远面前就是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
这麽不要脸的人,我怎麽可能压住火不揍他?」

  「可他说的事实。」夏雪平语气冰冷地对我说道:「你没给韩琦琦做任何笔
录、录音,哪怕就在接待室登个记也好,这些你都没有,这是事实;之前你去找
他说话,请求他抓捕罪犯的时候,你身边没有任何人听到了你们之间的对话,这
也是事实。」

  「那你的意思是,你也信他不信我咯?」我难以置信地看著夏雪平,「我真
傻……徐远毕竟是徐远,我还以为你会不一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秋岩!」夏雪平对我辩解道,「这不是我相不相信你的
问题!……我的意思是:我想让你明白,如果你没有任何准备、没有任何旁证的
话,你说的一切做的一切,都会被人怀疑。你口口声声说你说的才是真的、他说
的是谎话,可你拿不出任何证据、然而你又是率先提出指控的那个人,因而,在
旁人心中,你才是有说话有漏洞的那一个……」

  我知道她说的都是正确的道理,但是此时此刻我就是听不进去;刚刚艾立威
捧著烛火和蛋糕对她表白的时候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你,是不是认为你自
己,对我来说,呵呵,也是旁人咯?你怎麽就不能站在我这边、支持我呢?夏雪
平,是不是在你心里,我从来就没有跟你亲近过?在你心里,我就应该跟你保持,
你跟父亲离婚以后从家里搬出去开始、到我从警院毕业以前保持的那种距离?」

  夏雪平无奈又落寞地看著我:「不是这样的!我是想说……」

  「不是这样?是,你之前也打过我,你六、七年前在派出所扇过我一巴掌;
我在你家里的时候,你也打过一巴掌;最近一次还推过我一跤……但这些,我现
在都不怨你了,因为这些,你都是因为我、因为我俩之间的关系,你才出手打我
的;可今天,你居然为了一个区区的艾立威打了我!还是在他跟你表白之后!——
还有,我之前问过你你喜欢不喜欢艾立威,你跟我说的是不可能、你还拿我跟你
的关系跟他对比,可在今天,在他讲了那麽一大通话以后,你口中的『不可能』
就成了『不知道』!你还说你要考虑考虑——夏雪平,你被他感动了,对吧?我
看得出来!」

  夏雪平低著头,对我说道:「我……的确,我承认我是被他感动了,但是……」

  「呵!被他感动了……你夏雪平这块冰,也有被人融化的一天啊!」我冷笑
著对她说道,「他是不是平常每时每刻都在感动你呀?——他自己说过,我也听
不少人说过,全局能做到把你这冷血孤狼随时随地逗笑的,只有他一个!他可真
能耐!你说说,夏雪平,你还有什麽『不知道』的?你明明就是喜欢他!你为何
就不能在我面前直白地讲出来呢?」

  「因为他跟距离其他人比起来,确实给我的感觉是很能理解我的!他确实看
起来对我也很包容、很照顾!他说的这些话,之前从来就没有其他的外人对我这
麽说过!……我为什麽连被感动都不可以呢?」夏雪平很委屈地看著我。

  「我跟你没有说过吗?我难道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吗?可我跟你说完之后,换
来的是什麽?我跟你说那些话的时候,你从来就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态!」

  「可你是我儿子啊!我今天对他这些话作出的反应,怎麽能跟你说出来的话
的反应一样呢?」

  夏雪平又一次流了眼泪,她眼睁睁地看著我,近乎完全没有眨眼。

  我看著她苦笑著,语气也放平和了下来:「哈哈,又说回来了……所以说嘛!
呵呵……之前在病房里,我问你,你喜不喜欢他的时候,你说他跟我一样,都是
你的下属,不可能;我说我们不一样,你还不太愿意听。请问你,我的夏组长大
人,我怎麽跟他能一样呢?他随便说说情话,就把你感动得落泪,我说两句认真
的情话,我就睡大逆不道;他可以照顾你、包容你,无微不至关心你,这对于你
来说都是欠下的人情,而我照顾你、包容你、无微不至,深刻地记著你最爱吃的
早点,每天早上连懒觉都不睡,就为了让你吃上一口热乎的早餐,但这在你眼里
看来都是一个儿子对母亲应尽的孝顺,对吧?更何况,他可以对你产生男女之情,
他可以追你,他可以串联一组所有的好事儿男女,给他搞一场Party,来帮他跟你
表白,还可以在旁边起哄、喊著『答应他』、『在一起』,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而我呢,哪怕是对你产生一点暧昧的念头,都是乱伦!你对我的态度就像是见到
了染了传染病的病人一样,敬而远之!——你告诉我,夏雪平,我怎麽可能跟他
一样?别人家的孩子在外人面前,永远是高人一等的;可我呢?我偏偏是你夏雪
平的儿子,我又偏偏对你产生了我自己也知道不应该产生的情感,于是在这个艾
立威的面前,我不只比他低了一等!」

  「我毕竟没有答应他!」夏雪平咬著牙,半天挤出了一句。

  「那你还想怎麽样?你不是也没拒绝他吗!」

  「——因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夏雪平也歇斯底里地对我叫道。

  说完,她呜呜地哭了。

  而我则坐在窗边,什麽都没做,就这样一直看著她哭。

  从小到大,我第一次看她这样毫不顾忌地哭著。

  有那麽一刻,我很想坐到她身边,把她搂在怀里,让她趴在我胸口彻底哭出
来——甚至在我潜意识里我已经坐过去、搂住她了;但是,艾立威刚刚表白的那
一幕,已经成为了我心中的阴影。

  艾立威明明也应该清楚,我对夏雪平产生了超越一般母子的情愫,可是他今
天依旧来了这麽一出戏,他已经击伤了我的自尊;而夏雪平对于他的问题不清不
楚的回答,更是如同一颗子弹一样,击透了我的心——不,之前段亦澄打在我身
上的子弹,以及在我肋下插进去的那半隻碎威士忌酒瓶,都不如现在这麽疼。

  于是,我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著她哭著。

  我才委屈得很,该哭的那个应该是我。

  夏雪平足足哭了十分钟,她哭完之后,呆呆地看著我,什麽都没有说,我也
什麽都没有说。

  然后,她直接站起身,背对著我,用手背拭去泪水;打开门之后,她就走了。

  连门都没有关上。

  我看著她的背影远去,一转身,消失在楼梯口。

  没过一会儿,廖韬和他那个在会计事务所工作的女朋友从屋里走了出来,两
个人在门口亲热了一会儿。那女孩转过头看著我对著走廊呆呆发愣,对廖韬指了
我一下。

  廖韬看了我一眼,便搂著他的女友走了过来。

  他前脚和他女友刚进门,佟德达也上了楼,站到了我的门口。

  「秋岩,秋岩?这是怎麽了?」廖韬对我问道。

  我一声不吭,看著他,咧著嘴对他笑著。

  「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之一,嘿嘿,独孤善华,韩国人。」

  「你好!」独孤善华对我摆了摆手。

  「哟,廖大探长,有这麽漂亮的女友,真是羡煞仙人啊。」

  我一边假笑著,一边对廖韬和独孤善华说道。

  独孤善华看著我的笑,往后退了一步,跟廖韬用韩语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廖
韬也用韩语叽里咕噜回答了一堆,接著小心翼翼看著我问道:「秋岩,你……没
什麽事吧?」

  「你看,我,像是,有什麽事,的样子麽?」我依旧笑著,几字一停顿,对
廖韬说道。

  廖韬看了看独孤善华,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佟大爷,对我说道:「刚才……
我女朋友好像听到你跟你们夏组长吵架了?怎麽,又闹矛盾了?母子俩没有隔夜
的仇,有什麽话不能说开?咱们是年轻人,该退一步就退一步吧……」

  「为什麽你们每个人都不能站在我的立场上说话!为什麽你们每个人都要帮
著别人说话!为什麽我按你们说的做了,最后还是什麽都搞砸!为什麽没人看出
来,我才是最委屈的哪一个吗!」

  我终于爆发出来,对著廖韬喊道。

  满走廊都是我的回声。

  「……走吧,小廖。」佟德达对廖韬说道,「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那秋岩,我们……走了?」廖韬对我问道。

  「滚好,不送!」

  我的脸上依旧堆著笑。

  「门帮你关上了?」

  「嗯。」我点了点头,接著又叫住了佟德达,「佟大爷,等一下——如果今
天、明天、后天……往后无论哪一天,有人想要来寝室看我,麻烦您转告她:就
说,何秋岩已经死了。」

  佟德达没说什麽,让廖韬关上了门。

  一股浓烈的苦味从嗓子眼里袭上全身。

  门一关,我已经泣不成声。

  我,何秋岩,从小到现在21岁,没经历过什麽爱情,没谈过一个像样的恋爱。

  初中那年喜欢过一个女孩,在那个女孩的生日上,一个男孩带走了她;上警
专后玩约炮游戏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健美、善解人意的女孩子,然后我发现那是
我同寝室的兄弟的女友,接著我便跟她用一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方式保持著肉体关
系,却不能以正常的方式谈恋爱;我一直喜欢我自己的妹妹,可就在我终于要下
定决心跟她表白的时候,她却告诉我她喜欢上了自己的父亲;然后,我在某一天
突然发现真正对我能说得上不只是「喜欢」而是「爱」的,是夏雪平,我的妈妈,
可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打动她;也就在这个时候,与她朝夕相处将近七载的那个我
最讨厌的艾立威,跟她表白了;而她对他的回复,含糊其辞。

  没错,或许在床上,我已经睡过了手指脚趾加一起都数不过来的女人,我在
性爱上已经是一个风月老手了;可我在精神上,我他妈就是一个Loser!

  难道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麽?一辈子注定睡遍所有姑娘;却得不到她们任
何一个人的心?我也不是故意想去风流浪荡的啊!

  为什麽?为什麽要对我这样?

  为什麽?为什麽我一直在专心、认真喜欢一个人,可就是得不到;而其他的
人却总可以很轻鬆地拽走我身边用心喜欢著的那个人?

  为什麽!

  ……

  也不知道我哭到了几点,我哭得累了,哭到头重脚轻,我挂著满脸的泪水躺
到床上睡了,衣服也没脱、脸没洗牙没刷,直接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6点钟就醒了,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一隻小蜘蛛发著呆,
一直到八点钟我才下床。我理了理衣领,穿上了鞋,就下了楼。

  太阳初来得晚,空气中还有朝露的气息,就像是也刚哭过了一宿一样。

  我煞有介事地去了一趟办公室,夏雪平已经坐在电脑前打著字。

  她今天戴上了她那副黑框眼镜,可即便有眼镜遮挡,还是可以看出来,她双
眼红肿的样子。

  在我进到办公室里以后,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转头继续打著字。

  我也没说什麽,直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收拾著自己桌面上的东西。

  旁边昨天参与帮著艾立威表白的那些人,倒是在一旁交头接耳起来,甚至有
些幸灾乐祸。

  碰巧,这个时候艾立威背著自己的斜挎包走了进来,手里还拿著一杯星巴克
的咖啡,一袋点心,还有一个小号塑胶袋包著的东西。

  「早啊大家!」艾立威大声对屋子里所有人打著招呼,看了我一眼,又走到
夏雪平面前,微笑著说道:「早啊,雪平。」

  「嗯。」夏雪平抬头看了一眼,「你鼻子……这麽严重麽?」

  我也抬头看了艾立威一眼,他居然在脸上戴了一个跟刚学游泳的小孩子戴著
的那种鼻夹差不多的竹制夹板,固定在他的鼻梁两侧——昨天我那一拳打得有那
麽严重麽,能直接给他鼻子打歪?

  他现在的样子可真够滑稽,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哦哦,没什麽,没有大碍。」艾立威看著夏雪平,尴尬地笑笑,接著
对她说道:「喝吧,我要的豆奶拿铁,一份柠檬罂粟籽蛋糕,还有这个——这个
是眼贴,贴在眼睑下面有冰敷效果,及时消肿。」

  「谢谢你了。」夏雪平微笑著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艾立威可算的真淮,他居然猜中了我今早没去给夏雪平买早餐,也居然猜中
夏雪平的眼睛会红肿。

  「嗯嗯,我去忙了。」艾立威对夏雪平温暖地露出个微笑,接著就回到了自
己的办公桌上。

  屋子里又是一阵交头接耳,我和夏雪平、艾立威之间的事情,成了所有人津
津乐道的谈资。

  我站起身,从夏雪平的桌上拿了记录簿,签了个到,就出了办公室。我需要
去人事处自述处分原因和决定,并做一下口头检讨。

  刚走到楼梯口,我就被叫住了。

  「何秋岩你站住!」夏雪平摘掉了眼镜,失落地看著我。

  「还有什麽事麽,夏组长?」

  「……你今早为什麽不来接我?你今早为什麽没给我买早餐?」夏雪平对我
问道,「你就是要故意跟我置气!是吗?」

  「我哪敢啊?」我抿了抿嘴说道,「……我被停职了,不是麽?再说了,您
自己又不是不会开车、您也有钱,坐公共汽车、搭计程车、叫顺风车都能来上班,
就算这些都不行,您身边不还有另一个更暖心、更能让人感动的小司机麽;而且
您桌上不还放著一份星巴克呢麽?快去吃吧,别凉著了。」

  夏雪平这次没再多说什麽,转过身就回到了办公室。

  呵呵,果然嘛——看来夏雪平也不过是个普通女人而已,只要有人能够感动
到她,她的心境就会转变。

  我心凉了,都不如咖啡凉了重要。

              第四章:(10)

  何秋岩失踪了。

  他去哪了,我不知道。

  至于你问我是谁,呵呵,别问,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我是谁。

  终于来到大结局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何秋岩的鼓励与厚爱。

  算了,骗谁呢。

  我躲也躲不过去,我只能是我。

  天空中究竟有没有神仙,人死了以后有没有来世,来世的我会遂了我这一世
的心愿,成为我想成为的人麽?我不知道。

  人生没有删档、没有点卡、没有修改器、没有那句经典的「胜败乃兵家常事,
大侠请重新来过」;所以别人问不问我,我都只能是那个何秋岩。

  至于,我为什麽说自己失踪了……

  自从我被停职第一天以后,我就再没跟夏雪平说过一句话,我跟她的关系甚
至还不如段亦澄死之前。我俩倒是不像上次那样相互躲避著对方了,她还是会去
照常上班,我能在这一周里,虽说是停职处分,但还是需要每天早上去组里报导,
在记录簿上签个字,并且我还需要写一份工作检查,交给夏雪平一份、人事处一
份,并抄送给局长、副局长,所以在这一周里,我跟夏雪平大部分时间,也仍然
处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状况。然而我们俩,就是一句话都不跟对方说——而且在
这种事情上,我跟她似乎总算是达成了一种默契:夏雪平如果到了非找我不可的
时候,会让组里胡师姐或者总跟王大姐关系不清不楚的聂师兄转达给我,官方需
要传达的东西,会以电子邮件的形式发给我,或者依旧是列印成档让胡师姐、聂
师兄递给我;而有的时候,人事处处长需要让我支会夏雪平的事情,我都会要求
人事处处长列印一份书面说明,然后我直接把说明放在夏雪平办公桌上就走,这
几天还有几次,徐远莫名其妙地让我帮忙带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给夏雪平,一开始,
我都会假装等下有事,去网监处找苏媚珍和大白鹤、去鉴定课找丘康健和吴小曦,
让他们帮忙当二次传声筒;几次以后,他们一个个全都开始拒绝我了。

  「秋岩,局长说了,不让我们几个帮忙。」苏媚珍对我说道,「你还是自己
跟雪平说罢,毕竟徐远最开始告诉的是你,这中间我们几个万一再给你传出了误
差,雪平把事情弄错了,责任是归你、归我还是归雪平啊?」

  没办法,我最后只好把A4纸撕成四份,然后把徐远说的话写在纸上,递到夏
雪平书桌上。夏雪平看了纸条之后,要麽接著把头转向电脑萤幕或者手机萤幕,
要麽就直接上楼去找徐远。

  但我俩仍然没说一句话。

  这一周,我又回到了白铁心和小C的饭桌上吃饭。夏雪平依旧跟艾立威对这坐
著。

  这两天他俩倒是没有什麽变化,之前是什麽样,现在还是什麽样。

  当然,夏雪平沉默的时间似乎也逐渐多了起来。每天晚上艾立威都会不厌其
烦地给夏雪平打电话,根据之前大白鹤给我安装的那个手机类比监听上显示的,
他俩每次通话的时间都在7分25秒左右,我每次都想点开听听他俩到底会说什麽,
但每次我也都会告诉自己别手贱。不听的时候心里难受,听了,恐怕心里会更难
受。

  可最终让我承受不住的,是在某一天中午,夏雪平吃饭的时候,饭粒不小心
挂在嘴角上了,艾立威不仅伸出了手帮忙拭去饭粒,而且还把那粒米放到了自己
嘴里,这一举动一下就引来了旁边一桌王大姐、胡师姐、白师兄和聂师兄的起哄。

  夏雪平对此似乎毫不介意,甚至,她看著艾立威嚼著那粒米饭,笑著应付著
起哄的那四个人的时候,有些无动于衷。

  而我感觉我的心脏就像在山脚下一座年久失修、用土坷垃砌成的房子,遭受
了一场来自山顶的剧烈滑坡。

  于是那顿饭,我就吃了一口,我就倒掉了。

  仿佛一股滚烫的血液堵在颈部,我直接回到了办公室,打开了电脑,登陆了
自己的内部系统邮件,找到了那份草稿,想都没想,直接发给了徐远、沈量才和
人事处。我关了电脑,把自己的手枪、弹匣、手铐、警官证,全都整齐地放在了
夏雪平的桌子上,然后我发疯了一般地跑回了宿舍,拆了床单被罩,把洗好的衣
服随便卷了几下就放进了行李箱里。临走前我卸了钥匙,直接插在大门上,敞著
门就离开了。

  「先生,去哪?」

  「枫情豪思社区。」

  当我坐上计程车以后,我的心中才生出无限的惆怅。

  我把手机彻底关机了。

  可能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吧。

  ——不属于市局、不属于警队、不属于这里的一切;很可能,我只是一个不
知名的胡编滥造小说家,因为想改编某个悬疑探案小说或者电视剧,却又不想写
一成不变的无脑同人文,所以才把我这个人物强行加进来的,真的,搞不好夏雪
平和艾立威,人家两位在原著里才是主角,而我呢,只不过是被那个胡编滥造小
说家创造出来抢戏的,甚至可能原著里都没有我这麽一号人。

  所以,对于夏雪平来说,就算把我的内容全部删去,肯定也无所谓吧。

  此时此刻,失踪对我来说,倒是一个愿望。

  现在这个心怀疲惫的我,哪都不想去,只想回到我那个小房间里。

  到家以后家里一个人都不在,父亲上班、美茵上学,陈月芳也不在,她可能
去买菜了吧?

  我打开了门,房间里居然还保持著一尘不染。所有东西比我从家里搬走之前
还要整齐;床单是新洗过的,上面还有从烘乾机里刚拿出来时候留下的热气,以
及洗衣液的兰花清香。

  我默默地把行李箱放在了书桌旁,去洗了个澡,然后蜷缩著身子靠著枕头,
坐在了床上。滴水未进、粒米未食,我不知道我坐了多久,我只知道,我渐渐失
去知觉了……

  我不清楚自己是因为精疲力竭睡著了,还是因为饥肠辘辘昏过去了,但我只
知道这种让人全身难受的痛虐,居然开始让我有些享受——这似乎是现在,唯一
能够证明我还活著的感知。

  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还是我,夏雪平还是夏雪平。只不过夏雪平疯了,她头髮乱蓬蓬的,
面无血色,嘴唇发白,衣不遮体,而腐臭的泥巴把她全身裸露出来的肌肤全都覆
盖住了,而她的四肢上,还有血淋淋的早已腐烂的大块大块的伤口、上面早已生
了蛆虫。她走在大街上,有人大老远见到她就躲开,有人指著她嘲笑著她,还有
人往她身上扔著烂掉的水果和臭鸡蛋;可她并不理会这些人,只是目光呆滞地往
前走著,嘴里还在不停念刀著。

  我在人海里游著泳,奋力地拨开周围的路人,走到了她身边,只听见她嘴里
分明在念刀著:「秋岩!秋岩!秋岩你在哪儿……不要丢下我不管,好不好?秋
岩……你在哪……」

  一时间一股辛酸涌上心头,我不顾她衣衫褴褛、一身污秽,还有浑身遍体都
散发出来的刺鼻气息,急忙抓住她的肩膀,搂住了她的身子:「我在这!夏雪平!
我在这!我不走了!我不走了!」

  「秋岩!不要丢下我不管好不好?秋岩……」夏雪平抱著我,放声哭了起来。

  我抚摸著她的头髮,也流出了泪水:「我不走了!我不走了!」

  周围的人全都朝著我和夏雪平丢著臭鸡蛋、烂菜叶、以及发酸发臭的果蔬,
但我也没理会他们,我把夏雪平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衣服和躯体为她遮挡著漫天
飞舞的垃圾。

  她轻轻推开了我,梨花带雨地看著我,她打量著我的五官片刻,却对我说道:
「你不是……你不是秋岩!你不是我的秋岩!我要找秋岩……我要找到他……秋
岩!你在哪……」

  我想用力抱住她,结果我却用不上力气,而她的力气突然变得十分的强大,
直接把我推倒在一边……

  她不认我了?

  我站起身来马上跟在她后面追著,却怎麽追也追不到……

  于是,我醒了。

  枕头也湿了。

  而在这个时候,从楼下传来的男欢女爱的声音。

  她的声线成熟妩媚,却叫得有些扭捏委婉,跟调皮而高傲、叫起来丝毫没有
任何顾虑的美茵比起来相差甚大,再细细听来,果然是陈阿姨的。

  「哦……劲峰,轻点!轻点好麽?我的腰受不了……」

  「是受风了?还是累的……」

  「不……不是酸痛……下面那里……里面紧缩的时候……我的腰会抽筋……
啊……嗯……痒痒的……受不了……」

  「是这样啊?月芳……舒服的话叫出来……叫出来吧!舒服麽?」

  「舒服……嗯啊……哼……你这人看著老实,做这事儿的时候怎麽这麽坏呢?」

  「嘿嘿!因为我喜欢听你叫!你叫出来吧……大声点没事……反正美茵和秋
岩都不在家。」

  「多难为情啊!……嗯……啊……」

  「再大点声!」

  「啊!啊啊——」

  我对著空荡荡的的屋子翻了个白眼,听著自己的老爸做爱,心里别提多尴尬
彆扭;但我也庆倖,好歹听到的不是他和美茵的交合声音,那样会更尴尬。

  更庆倖不是他和……唉……

  说起来也真是讽刺,这似乎是我从小到现在,唯一一次庆倖自己生长在单亲
家庭里。然而,这有什麽区别麽?父亲离婚,来了段亦澄;段亦澄被毙,艾立威
又冒头了。

  不过我也突然想起来,似乎从小到后来夏雪平跟父亲离婚之前,我貌似从来
都没听到或者偷窥到过父亲跟夏雪平做爱的声音或者画面。这倒真是个怪事。

  我爬了起来,从自己的书桌抽屉里翻到了之前我没有从家带走的iPod播放器,
把耳机塞进了耳朵里,随便找了一首Akon的《Lonely》,之后我又回到了床上躺
著。

  环顾了一周却不知从哪里能看到时间——iPod上的时间日期显示的是三年前
的时刻,根本不淮;原本屋里桌上有个电子闹钟,这个时候好死不死的,电池居
然没电了;牆上本来有个钢铁侠的夜光挂钟,秒针一动不动,分针和时针居然给
我显示到5:30的刻度上,可外面的夜色怎麽看怎麽不像傍晚5:30或凌晨5:30的样
子。

  没办法,我只能打开手机看时间,一瞧手机,居然已经是晚上11点半了。

  今天的未读资讯和未接来电并没有上次来的热闹,大白鹤给我来了三通电话,
小C给我来了六条信息:——「喂!死秋岩,你怎麽一声不吭就辞职了?怎麽啦你!」

  ——「烦人!老白还是不是你兄弟?你还是不是我二老公啦?怎麽不接电话!」

  ——「上次你在医院没打扰你跟夏组长单独相处,我真是太给你面子了!结
果你现在就这麽对我?行,何秋岩,咱俩绝交!」

  ——「我都要跟你绝交了,你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回我?……你到底怎麽了
嘛?回个表情也行啊!」

  ——「秋岩,我听说了……你别著急啊,女人其实都是这样的,有的时候真
的不清楚自己该不该接受一个男人。我估计夏警官昨晚应该是被艾立威突然表白
弄懵了……再者,你想想这个女人情感空白这麽多年,她应该是不知道怎麽处理
了……你快回来吧!你要是回来的话,我和老白都能帮你出出主意,万一事情有
缓呢?夏雪平毕竟不是还没答应艾立威麽?别这样,乖,好不好?」

  ——「好吧,我知道你心烦。但是你就告诉我和老白一句,你现在很安全就
好,我俩就踏实了,行不行?要不然今天我俩也都会睡不好的。」

  我想了想,给小C发了个定位,然后告诉她:「你跟老白早点睡吧。先不用想
我了,短期内不还不想跟任何人联系。」

  过了几分钟后,老白和小C都各自用微信给我发了一句:「晚安。」「晚安。」

  我无力地靠在床头上坐著,结果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居然
是夏雪平。

  在这一刻我有点恍惚,我还以为是大白鹤给我安装的那个手机监控模拟器自
动开启、艾立威再给夏雪平打电话——但后来一想,艾立威给夏雪平打电话也不
应该是夏雪平的来电显示,而且我和夏雪平的手机介面都不一样……

  她终于主动给我打电话了,我犹豫了两秒,马上按下了接通键。

  但没想到,我还是晚了,就在那一瞬间——可能也就是几微秒的工夫——夏
雪平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心灰意冷地把手机往床上一甩,沮丧地捏著自己鼻梁上的睛明穴。

  12点钟,父亲的卧室里没了动静,我想他和陈阿姨应该都睡了,于是我准备
去趟洗手间,然后去冰箱里找点吃的。

  当我把门打开的时候,却发现美茵的房门开著,屋子里漆黑一片,唯独电脑
屏亮著,而在电脑前坐著的不是美茵,却是陈阿姨。

  我的房间门一打开,倒是给陈月芳吓了一跳:「呵……谁!」

  「是我,陈阿姨。」我看著陈月芳,木讷地说道。

  「哦……吓死了……秋岩?」陈月芳看著电脑萤幕,连忙关掉了一个介面,
接著有些慌张地对我笑道:「……秋岩,你……你怎麽突然回来了?」

  「没事。」我好奇地走到美茵房间里,打开了灯,「您还会用电脑呢?怎麽
不开灯,多暗啊?」

  结果一开灯,却发现陈阿姨穿著一件质感很薄的黑纱吊带睡裙,质感薄到透
过布料,我大概都能看出来她的娇小双峰上乳头和乳晕是什麽颜色、骨感的双腿
间阴毛的浓密度,以及她的身上的光滑肌肤——她手上粗糙得很,而从她胸前到
乳房、小腹再到大腿上的皮肤却保养得很好,蔡梦君算是我遇到过的把皮肤保养
得最好的女孩了,但是跟陈月芳这个村妇出身的女人相比,却依然小巫见大巫。

  我看著陈月芳的身体竟然有点出神,直到一身冷汗的她意识到她正近乎全裸
地坐在美茵房间里,于是她连忙把自己的胳膊绕在了自己的身前,捂住了自己上
半身那两隻麻薯,脸红著低下了头。

  我见状,连忙侧过身子退出了美茵的房间。父亲在楼下睡著,年轻长子和光
著身子的庶母在楼上孤男寡女相处著,这种情况是会让人感觉颇为造次。

  看我退出了房间,陈月芳才微微把胳膊鬆开,转过头对我敷衍地笑了笑说道:
「我……呵呵,我其实不太会用电脑,都是劲峰教的。我其实是……想帮劲峰查
一查菜谱的,明天想给他做点好吃的。但是你父亲已经睡了,我不太想吵到他,
所以我就没用我俩房间里的电脑。美茵不是没在家麽,我就来她房间里借用电脑
了。」陈月芳看著我,微皱了下眉头,想了想对我继续说道:「那个……秋岩,
我跟美茵的关系还是……还是老样子,但是你是她哥哥,你得说说她——你看看,
她这桌面壁纸设置的是什麽?还有,我不止一次在她电脑和网路收藏夹里看到她
这个年纪不应该看到的内容了……有的内容我看了都觉得不好意思……」

  接著她还象徵性地把电脑萤幕对我转了过来,我一看电脑上居然是一个赤身
裸体的二次元动漫少女,在花丛中被一个身材健硕的成熟裸体男人从背后抱住,
抓著乳房亲吻的图片,桌面上也确实有几个诸如「少女大叔酒店爱爱」、「霸道
总裁调教高中校服女」此类的中文标题的视频档。我看著美茵的电脑,懒得理会,
看著依旧捂著自己胸前的陈月芳,略带同情和嘲讽地笑了笑——呵呵,您这就觉
得「不好意思」了?要是您知道在这个家里,美茵和父亲还有一件您不清楚的惊
天秘密存在的话,您可怎麽办呢?

  ——等等,她告诉我美茵的电脑里有什麽东西就告诉吧,干嘛还非要把电脑
萤幕转过来给我看呢?难道她会觉得,我会认为她跟我说的是假话?她这个动作
也太……刻意了吧?甚至她为了把电脑转过来,都不顾自己胸前空门大开了;而
刚刚她突然看我从门口走出来的时候,她对她的身体可是极其避讳的。

  于是,我反而更好奇,她刚才用电脑在看什麽——总该不会是她在偷看美茵
电脑里存著的那些色情录影和18禁动漫吧?

  正想著,我突然看到陈月芳那一对儿小巧的胸部,在她的单薄睡衣里面晃动
了一下,这让我不禁脸红。

  「……算了,算了!陈阿姨,让美茵爱怎麽著怎麽著吧,」我连忙侧过脸,
对陈月芳说道,「她已经快成年了,也有她自己的嗜好有她自己的想法;她爱做
什麽,咱们家里谁都关不了,别说你我,美茵想做的事情、喜欢的东西,父亲能
左右得动麽?」

  陈月芳默默地低下了头,转过了萤幕。

  「再说了,这种事情,您不好跟她说,我就好跟她说?我是她哥哥,又是个
男生……不太好吧?何况,您用她的电脑,经过她同意了麽?她要是知道了,你
在这个家里还能把日子过好?算了吧。」

  「秋岩……那你,可别把我用美茵电脑的事情告诉……」

  「您放心吧。」我扬了扬头,对她有些应付地说道,「我没那麽愿意多嘴。
父亲好不容易娶个好老婆,我没事闲的、跟自己妹妹告后妈的状?」

  真的,我说的是心里话,我自己的事情我都没弄明白呢,我还哪里有空管其
他的人的事情?

  我转头进了洗手间。

  放了通水后,我洗了一把脸。

  冷静下来以后想了想,对啊,我干嘛要在家里待著呢?父亲关心、陈阿姨热
心,他俩肯定会不厌其烦地对我问「怎麽了」、「怎麽了」,回家对我来说,怎
麽可能让自己静得下来?

  我还得走。

  从洗手间里出来以后,陈阿姨表情紧张地站到了美茵的房门旁边,她见我出
来了,咬了咬牙,赶忙双手抱胸,把自己的上半身挡住,倒是挺著腰,把自己的
乳房上半边露了出来,但我刚刚依旧正面遭遇了她那两隻淡粉色的乳头;她脸红
著看著我,双脚交叉著站著,我一低头就能见到她的双腿间凹陷下去的一点点小
缝隙,但她的阴丘处竟然一根阴毛都没有,光洁得很——老爸这辈子居然娶到了
一隻白虎女,也算值了。

  但我马上反应过来我这麽看著她有点不对,便也靠著门框侧过了脸。

  她的动作刻意得很,我的动作也彼此彼此。一闭眼睛,我满脑子都是她的肌
肤;不过在我心里,我对她的身体的感觉,好奇大过性欲。

  刚才她没挡上的时候,她的裸体已经完全暴露在了我眼前:尺寸在B罩杯左右
的小巧胸部,苗条的腰线和修长的双腿,当然,还有代表著曾经怀孕过的妊娠纹
痕迹,最让我惊奇的是她薄纱下的光滑肌肤——我心中丝毫没有带著任何色欲感
歎著:天啊,一个村妇的皮肤怎麽能这麽好?完全是可以用吹弹可破来形容?——
再加上刚才她用手挡住自己身子的动作,简直阿娜无比,虽然她半裸著近乎全裸
著身体站在我面前,但是端庄气质十足,让我由衷地对她无法产生任何不敬的想
法;就算看著陈月芳那张饱经沧桑的朴素面容,我也已经开始怀疑,她到底真的
是穷苦家庭里出身的女人麽?

  「陈阿姨,您还有事?」我看了她一眼,对她问道。

  只听陈月芳站在门口,似乎有点紧张地对我问道:「呵呵……秋岩,你还没
告诉我你怎麽突然回来了?——那个……你们警察局给你放假了麽?」

  「……这个说来……唉,这件事您别问了行麽?」我正心烦呢,她却偏要哪
壶不开提哪壶。看来结婚真的会让人变化,放到以前,我没发现陈月芳也有风骚
的一面,同时我也没发现陈月芳居然这麽絮刀。

  「不是你们上司或者你妈妈,让你回来调查什麽的吧?」陈月芳很突兀地问
了一句。

  「调查什麽?呵呵,我回我自己家能调查什麽?」我疑惑地看著陈月芳——
她今天怎麽这麽奇怪呢?

  「呵呵,阿姨跟你说笑的。阿姨其实是……想多关心关心你一下啊!阿姨跟
你父亲结婚了……你对于阿姨来说,你也就是阿姨的半个儿子了。」陈月芳吞吞
吐吐地对我说道,接著笑了笑:「呵呵……阿姨感觉你心情好像不太好,有什麽
心里话,你能跟阿姨说说麽?」

  结果,她把话说完,居然走了两步靠近了我,就把一隻胳膊搭在了我的肩膀
上,凝视著我。她的那一隻小汤圆,已经毫不客气地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她的乳头看起来,都有一股光泽,真像是一颗粉红色的珍珠一样。这个
女人怎麽能够把自己保养得这麽好?

  她发觉了我的眼神,然后很羞涩地迅速用自己另一隻手把自己的胸部掩盖住。

  「陈阿姨,我知道您关心我!但说真的,您别问了。」我仍旧心烦得很,对
陈月芳说道,「您问我也不会说的。」

  我说完,打开了门,回到了自己房间。关了房门以后,我从立柜里找了一套
新衣服、一件新内裤和乾淨的背心,把自己脱个精光,换著衣服。拿了钱包和钥
匙以后,我便打开门从房间里出来。

  「那个,秋岩,你这是又要出去?」陈月芳好奇地看著我,「看你这样子,
你还没吃饭呢吧?」

  「嗯。要出去,还没吃呢。」

  陈月芳对我的态度确实有点太热情了,就感觉她好像十分想从我嘴里问出什
麽事情来似的,这让我著实有点不耐烦。

  「要麽你等一下……等我回房间换个衣服,阿姨给你做点吃的?……哦,做
点刚刚看的,从你妹妹电脑上,按照上网查到的菜谱上,给你做点吃的。」

  ——她怎麽突然变得这麽萝嗦!

  「唉……我不用!真不用!阿姨,我走了,您早点睡。」

  我把手里的黑色长款棉质开襟帽衫往身上一披,就下了楼,开了门。

  ——这个家我是真不能待了。

  不是我多讨厌父亲或者陈月芳,就是因为他俩对我的关心、爱护和讨好,对
于现在这个心理脆弱的我,真的不合适;若是万一有一天,我情绪崩溃爆发,对
他俩说漏了我对夏雪平产生了感情、然后现在夏雪平被艾立威追求、所以我辞职
了,他俩听了会做出什麽样的反应?指望他俩理解我麽?呵呵,我估计父亲肯定
会先把我痛駡一番吧!而且,艾立威毕竟还救过美茵和陈月芳,对艾立威一通夸
讚吹捧,估计也是少不了的。

  所以我现在只能走。

  我走出了社区,扫了眼大门左右两边,想了想,往左手边走去。那边往前有
一个欧洲小镇,距离这边不远,十几分钟的脚程;并且,那边距离市警察局的方
向更远。

  走著走著,就进了一家叫「秋思」爵士乐咖啡厅。

  已经是12点以后,咖啡厅里的人,居然还坐的很满。不过大部分人都是单人
单桌,甚至还有几个拼桌对坐的男女,自己玩著自己的手机、自己喝著自己的咖
啡。

  吧台旁倒是空无一人。

  「Master(老板)!」我叫了一声。

  一个梳著长马尾的年轻女孩站到了面前:「哟?ご来店どうもありが之うご
ざいます!何かお饮み物でも?」

  「你说什麽?」

  「不是日本人啊?」女孩笑了笑,对我说道。

  「你看我全身上下哪长得像日本人?」我反问道。

  「诶?那你刚坐在这,你叫什麽『Master』?我在日本留过学,进到咖啡店
或者酒管开口问『Master』的,可是从日本来的习惯。难不成你也在日本留过学?」
女孩好奇地问道。

  「不是……」我摆了摆手……这个进到咖啡屋里就喊「Master」的习惯,我
已经记不得是我从哪学来的了,大概跟一个女孩子有关吧,她当初似乎很喜欢看
日剧、要麽就是喜欢看日本动漫,我这个习惯是她告诉我的,我便深以为然,因
此之后每次进咖啡店的时候我都会先习惯性的叫一句「Master」。今天我总算明
白了,为什麽以往的时候,当我喊出这个词,店里的所有人都会像看著动物园里
跑出来的动物一样,很奇怪地看著我,「我……我能点东西了麽?」

  那姑娘看了看我冷漠的态度,反而笑得更开心:「可以,想喝什麽?我们这
有吃的、有喝的,还可以点西餐。」

  拿出钱包,我看了一眼——里面的现金,还都是之前那次夏雪平塞给我的信
封里其中的一部分。这些钱,我有点不想花。在心里默默一算,我还得再不上几
张一百块,还给了夏雪平以后才算不欠她的。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如果我只喝冰水的话,收钱麽?」我硬著头皮说
道——这是一句很欠揍的话。我曾经在另一个中式速食店里遇到过一个样子很落
魄的在F市里打拼的年轻男人,他那天就站在我前面,看起来好像又饿又渴,匆匆
进了那家速食店,点了一大堆东西之后一掏口袋,却发现全身上下就剩了几枚硬
币,可能连坐公车都不够。随后他对那家店的服务生问了一句同样的话,结果,
要不是当时我跟大白鹤一起凑了点钱,帮他付了,他差点就会被轰出去。

  一江春水,河东河西,没想到如今我也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那个姑娘看了看我,点了点头,对我露出了一个很恬美的笑:「好的,没问
题。」

  她说完之后,从吧台里走了出去,走到了咖啡厅角落一个小舞台旁边。那里
有一个身材略微发福、穿著却很时尚的三十多岁男人,正跟一个穿著围裙、染了
黄头髮的年轻女人浪漫地聊著天。男人戴著一顶礼貌、还有一副白色边框眼镜,
手里还握著一隻电子烟斗,一边给女人讲著笑话、一边吧塔吧塔地抽著电子烟。
见刚刚那个姑娘走了过去,他又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那个姑娘先是故作大惊小怪,
叫了一声「哟,萱姐」,跟男人对面的女人打了调笑了一番,接著又对男人指著
我说了几句话,男人看著我对那姑娘点了点头,那姑娘便转身走开,男人想了想,
唤了那姑娘一句,「茱丽叶,你等会」,然后跟那姑娘耳语了几句,这个叫「茱
丽叶」的姑娘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便直接进了后厨。

  ——怎麽著,因为我就想喝杯冰水不付钱,难道要把我做成人肉包子?我倒
要看看这姑娘和那男人到底想干什麽?

  结果我还没转过头,那男人跟我对视了一下,然后对我招了招手。我也礼貌
地点了点头还礼。刚刚那姑娘就突然从里间冒出来了,端上了一个託盘:「请慢
用。」

  放在我面前的,竟然是一杯纯淨水,外加一杯热拿铁,而旁边还有一盘热气
腾腾的芝士焗饭。

  「不好意思……我没点这些。」我对那女孩说道。

  「没关系!这个冰水你点的,剩下的这两个,是我们老板请的,」说著,那
姑娘指了指那戴眼镜的男人,又对我说道:「顺便跟你说一句,他才是『Master』。


  茱丽叶刚把话说完,我就听到了咖啡厅里的音响振动了一下,我背著突如其
来的一振吓得浑身一激灵;而店里的其他人,对此居然没什麽反应。我一转头,
看著那老板已经站到了舞台上,摁下了身边的一个控制器,音响里,便放出来一
振轻快的爵士乐前奏,我对这前奏还意犹未尽,老板已经拿著麦克风,唱了起来。
我听著歌词,配合著节奏,再加上老板深沉的烟酒嗓,看著眼前这杯咖啡和冰水,
我再也忍不住,沾湿了眼眶。老板唱的那首歌,歌词是这样的:喝咖啡,再倒杯
水,是看上去很美,还是忧鬱的黑?

  流口水,还是枕头很累?我故意不想睡,想找个人来陪。

  喝咖啡,再续一杯;是舌头上的安慰,还是未来很妩媚?

  在回味,剩下什麽值得伤悲;停不下的嘴,想知道她是谁。

  该来的不来,该回的也不回,——得不到就自己变得颓废,管她是谁,也都
无所谓;该怪的不怪,这是是非非,茫茫人海,谁又能知道自己是谁,其实爱与
不爱、澎不澎湃,为什麽我如此奇怪……

  听完了歌,我看著眼前的那杯咖啡,直接猛灌了一大口——一杯加了两份纯
牛奶的咖啡,灌下去以后,心里似乎终于舒服了许多。我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焗
饭,在香浓劲道的马苏里乳酪下麵,是混入了鸡肉丁、胡萝卜粒、豌豆粒和碎凤
梨与番茄罗勒酱做成的炒饭,咸中带甜,可口中也藏著一丝酸涩。

  等我再回过来神,除了在店里工作的这几个人以外,再除了我自己,其他人
早已全都离开了咖啡店。

  看著灌了两口咖啡的我,老板笑盈盈地拿起了他那只电子烟斗,走到了我的
身边,对我说道:「哎!这就对了!人活一辈子,别管遇到啥事情,该吃吃、该
喝喝,跟自己过不去干嘛呢?」

  我看著老板苦笑著,指了指这盘焗饭:「谢谢老板了。很好吃。」

  「不用客气!」老板自信地说道,「我们店的大厨是在法国学的烹饪,到现
在还真没听谁说过他做的东西不好吃。」他看了看我,又对我说道:「小兄弟,
你这是失恋了,还是失业了?该不会是同时吧?」

  「呵呵,还真是同时……您怎麽猜出来的?」

  「你身无分文,还睡不著;你现在吃得狼吞虎嚥,说明你差不多饿了一天;
你明明可以吃顿霸王餐或者骗一顿饭,可是没这样做,说明你有很强的自尊,这
都是刚失业的表现。至于失恋,如果你不是失恋,也不会听著我为我前妻写的歌
就掉眼泪——当然,虽然这首歌是为我前妻写的,但在我们店里,是代表打烊的
意思。」

  「打烊了麽……」我连忙放下勺子,准备站起身:「真不好意思……」

  「等等!坐,坐!」老板看著我,对我说道:「没关系,别人不留我留你!
我看你体格够健壮的,以前做什麽工作的?」

  我想了想,随便编了个职业:「做健身教练的。」

  「哦,原来如此。我看你怎麽觉得有点眼熟呢?你瞧瞧我这一肚子肥油,肯
定不像是经常去健身房的吧!哈哈哈!」老板自嘲道。

  「呵呵,可能是在大街上见过吧。」我说道。

  「嗯……你会什麽外语麽?」

  「就会说一点英语。受父亲工作的影响,俄语和日语能听懂,但是基本不太
会说。」

  「嗯!不错!不错!」老板想了想,对我说道,「小兄弟,要不要来我这先
短暂打一段时间工?」

  「我?」我诧异地看著老板。

  「对啊。我们店里之前前台那个韩国欧巴——假韩国欧巴,哈哈,暂时有事
回老家了,估计三个月之内回不来。现在除了我和我们后厨瓜哥以外,其他的都
是女的,我跟瓜哥,俩老男人;一个你见过了,茱丽叶,另一个我未婚妻小萱。
真就差一个英语好、又年轻的男生做前台——你瞧瞧,小朴不在,我们店里年轻
女顾客都少了。我们这呢,按日结算工资,每天两百,包吃包住,你看看,怎麽
样,反正你也是失业,不如在我这干几天?」

  我难以置信地看著老板——在我饥肠辘辘的时候请了我吃一顿饭,在我正愁
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麽的时候,希望我在他店里打工,我这真可谓是天上掉馅饼、
且给自己脑门砸了个正著。

  「那……那就谢谢老板了!」

  「别叫『老板』,叫我『杜总』!」老板看著我憨厚地笑著。

  于是,我就在这间「秋思」咖啡馆安顿了下来,我也跟他们几个人,由陌生,
慢慢转变为熟悉。

  这一段时间,我依然跟我过去认识的那些人没联繫一次,别说大白鹤和小C,
哪怕就是父亲的电话我也没接;后来我索性把原来的Sim卡拆了,换了张新卡。

  我想,这或许应该是我之前故事的大结局了。

  直到10月5日国庆日过去之后,在我来这里打工的第七天下午,一个穿著一套
白西服,戴著宽沿白色礼帽的男人走进了咖啡厅。

  「Waitor!Menu,please!(服务生!菜单,谢谢!)」男人打了个响指,
操著一口地道的英国口音。我把菜单端了过去,我还真就以为他可能是个从英国
来F市的亚裔。结果我刚把菜单放在他面前,刚准备说话,那人突然抬起了头,摘
下了帽子:「你小子在这,过得好像很滋润啊。」

  那人正是徐远。

[ 本帖最后由 龙葵 于 2022-7-27 23:49(GMT+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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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11)

  「……哼!我就说呢,这大白天没什麽事,又不过什麽节,又不娶亲、生子、
嫁闺女的,也没有人来这儿宴客,怎麽会有人穿得跟《了不起的亡灵》里头的小
日向文世似的……别说,您的气质跟这套衣服还真挺般配的!」

  我半开玩笑、半讽刺地对他说道。

  徐远看著我,笑了笑,「瞎说!小日向文世哪有我帅?再说了,我现在可是
男人四十七岁一枝花,小日向文世都多大岁数了?你就算要把我类比成大叔,也
得给我类比成师奶杀手寺岛进好麽!——给我来个大杯摩卡,一份辣味鸡腿三明
治。」

  嗯,别说,徐远的下巴跟寺岛进那个下巴,还真是一个型号的。

  我记下了单子,收了钱,徐远便让我坐到了他对面。

  「你上次抓捕崔烈之后,我们市局和检察院,在国庆日这段期间,按照你找
到的证据和崔烈的供词,解救了一大批被胁迫卖淫的未成年少女。你虽然被记了
过,但是这件事上,我还是给你申请了头功。」

  「这事情还跟我有关系麽……」我拿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对徐远说道:
「我现在不是员警,我就是一个服务员。」

  「呵呵,服务员……别说,你做服务员,还做得真挺像模像样的——话说回
来,你小子啊!知不知道警务人员打零工,属于严重违纪?需要被踢出警队的?」
徐远严厉地看著我说道。

  「踢就踢呗……」我侧著身子,不想看著他,「再说了,我不是给你跟沈量
才递交辞职报告了麽?在我心里,我早就不是市局的人了,还用得著你们踢麽」

  徐远拍了下桌子,对我问了一句:「你说你要辞职,是,你是递交辞职报告
了,可我和量才副局长同意了麽?按照章程,你递交报告,得由我和副局长同意,
之前还得由雪平和人事处长审批通过,你才能离开警队!你小子,当年可是一门
心思地要进市局重案组,连国情部、安保局这样的单位你都拒了,现在你说走就
想走?哼!哪那麽容易!」

  我忿忿不平地歪头看著徐远,「照你这麽说,我还成了卖身了呗?」

  「没错!要叫你这麽说,你还真就是卖身!我也是卖身!咱们都是卖身!卖
身给社会、给咱们F市、给国家!」徐远眯著眼睛看著我,「别说你躲到这个欧洲
文化镇里,就算你躲出了F市,就算你出了国,我都能把你抓回来你信不信?」

  「抓我?我又不是叛逃!」

  「呵呵,那我可不管!反正我今天得把你这小兔崽子给逮回去!」

  徐远胡搅蛮缠起来,比谁都强。我是真心强不过他。

  我看著徐远,对他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呵呵,」徐远又笑了,得意地对我说道,「你是不是以为这全F市,就他张
霁隆一个人有自己的个人情报网?——哦,对了,说起张霁隆,他也不知道从哪
知道的你辞职的事情,国庆日前还特地气衝衝的给我打电话来著,我跟他吵了一
架。在他嘴里,说得像是你在抓了崔烈那天晚上,我给你骂走的似的。」

  「人事处,应该是有张霁隆放进来的卧底吧。」我接了话茬说道。

  「或许吧,也不一定。我现在不动他,他也不会捣乱,顶多让你在我嘴边刮
下来点芝麻粒,所以他爱把谁安插进来我也不管,终究是要给咱们市局卖命的。
张霁隆这人,虽说我不喜欢他,但是他身上倒是有一股游侠作风,他明明知道我
是有目的让你跟他接触的,他还对你的事情这麽上心,说明这个人对你还是挺仗
义的。在这一点上,我佩服他。」徐远轻笑了一声说著,又看著我问道,「不过
说起来,你到底是因为什麽要辞职的?难道就因为……」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茱丽叶端著一盘三明治、一杯咖啡走了过来,跟徐远打
了一声招呼:「徐局长好!」

  在她身后,还跟著老板杜总,「哈哈哈!老疙瘩!」

  「竹竿子!这麽久没见你,又胖了!」

  徐远和杜总两个人热烈地拥抱在一起。

  「呵呵,我现在都快成胖成『竹笋子』了,一年胖七八斤,减不掉了!你说
你啊,老疙瘩,要是不冲这小子,你也不会来我这坐坐,是不是?」

  「我最近太忙了,再说,我这不是来了麽?都这麽多年了,还总挑我的理!」

  看著两个人,我忍不住问道:「我说,二位元……你们俩认识?」

  「哈哈哈,秋岩,你还不知道吧?我跟徐远,我俩是同乡!我小学的时候他
上高中,那时候我成天就跟他屁股后面混。秋岩啊,其实你那天晚上第一次进我
们咖啡屋,我就把你认出来了。你是个优秀的年轻员警,将来还会很有作为的。
快跟老疙瘩回去吧!」接著,杜总对徐远说道:「那你们俩聊吧,我就不打扰了。」

  等杜总和茱丽叶离开了,徐远吃了一口三明治,又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看著
我:「说吧,你小子想离开,难道真是因为我那天犯牛脾气了,给你骂的?」

  我摇了摇头。

  「是因为艾立威吧?」徐远又问道。

  我歎了口气:「您既然清楚,干嘛还要跟我装糊涂呢?」

  「……嗯,管个就比自己大7岁的男生叫『继父』,是有点难为情了点;可你
总不能让夏雪平一个人单著一辈子吧?」徐远正对著我的目光,故意对我半开玩
笑地说道,并且他似乎正想从我脸上观察著什麽。

  我之前还心中略微一惊,听完徐远这句话,我又鬆懈下自己的心防——原来
他并不知道我对夏雪平的真正心思。

  「你这话说的,真让人想骂葬话!……不过,听您这意思,夏雪平是答应艾
立威跟他交往了?」我绷著脸问道。

  「呵呵!你小子,不识逗!真是别人说什麽都当真,怪不得容易上当受骗呢!—
—她把艾立威给拒了。」徐远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对我说道。

  「嗯?夏雪平……没答应他麽?那天晚上夏雪平告诉我,她给艾立威的答复
是『考虑考虑』……不是……那……她怎麽早不拒绝呢?」

  「你这不是废话麽!实际上,那天晚上艾立威就明白自己应该是没戏了,儘
管还有点贼心不死;但你第二天跟雪平冷战,那不就是给艾立威留下一个继续发
挥馀热的机会麽?『考虑考虑』这四个字,难道不是比较委婉一点的拒绝啊?你
们年轻人啊,就知道绝对的二元分立!而且你都给人鼻子打歪了,那天晚上艾立
威的鼻血流得跟洩洪似的,夏雪平还能跟他怎麽说啊?——给他身体和心灵同时
造成双重打击?那夏雪平以后重案一组的队伍还带不带了?何秋岩,你能不能动
动脑子、多学学理解大人们之间的谈话之术?这多亏你是在生活中,听到的是夏
雪平这麽说,被你误解了;这要是以后你跟犯罪分子、跟政客们打交道,你这种
非黑即白的观念若是不改改,早晚得吃亏!」徐远接著说道,「不过说实话,艾
立威这个小孩,局里还真有不少人觉得他不错。」

  「操!」我又气又笑,「不是……您要是这样觉得,您吃完这顿饭,赶紧请
回吧!」

  「啧,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你对艾立威有意见,但你难道不想救
赎夏雪平麽?」

  「救赎?」我不明白徐远的意思。

  「对,救赎。你别看她现在冷冰冰的样子,看起来很坚强,其实雪平现在,
其实挺需要救赎的,需要被人用情感来救赎。」

  徐远吃完了三明治,点燃了一根烟,我帮他找了个一个烟灰缸,放在他手边。
只听徐远继续说道:「我是你外公亲自辅导的最后一届警校生,那时候你外公除
了在市局做行政以外,还在警院兼职做执行副校长,我算得上是你外公的关门弟
子,因此在夏雪平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她。呵呵,我记得那时候,我跟一帮不
愿意跟什麽『警专帮』、『考学帮』拉帮结派的警院生,没事就总去你外公家蹭
饭吃,有男孩有女孩,热闹的很——哈哈,咱们一个个,全都跟逃饥荒似的。我
记得,你外婆包了一手好吃的鸡汤馄饨,哎育!那个馄饨的味道,我现在有的时
候做梦都想啊!……吃完了馄饨,我们这帮孩子就总愿意逗你妈妈雪平玩,那时
候的雪平还小呢,她那时候才十岁,长得可爱、思维天真,说话做事都挺好玩的;
我们当年那一帮男男女女全都17、8岁,正是有一身力气却不知道该淘气的时候,
所以,呵呵,我们没事还总欺负她——有一回,我骗她去抓晾衣架上的塑胶夹,
结果,谁知道怎麽回事,估计也是寸劲儿……她两隻眼睛的眼睑,全被飞落的塑
胶夹子给夹中了!雪平当时就哇哇哭起来了……就因为那次整蛊,真的,我是这
辈子唯一一次,被你外公给臭駡了一顿——喂,你小子可别再替雪平骂我了啊!
我直到你外公去世,我都没来得及跟他说明白:其实那时候欺负雪平的坏主意,
可全都是你舅舅夏雪原给我们出的!」

  听著徐远的讲述,在我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坐在地上揉著眼
睛哭得形象——我其实很难想像,那小女孩就是现在的夏雪平。

  笑了一会儿,又免不得歎了口气。

  「后来又一次,我跟你外公一起抽烟的时候,你外公说,他这辈子都不想让
夏雪平当员警——一个女孩当员警,确实太苦了;结果谁知道,我在警院兼职当
教务副主任的时候,就在警院看到了你妈妈……再后来,她就怀了你,然后进入
交警大队;我那个时候曾经因为得罪上级,正好被发配到了交警大队,所以雪平
就这样,一路跟著我,在我的手下做事。」徐远抽了口烟,继续说道,「说起来,
你也一定记得,在你舅舅雪原和你外婆死之前,雪平还依旧是个性格不错的女人,
对吧?」

  我点了点头,希嘘地说道:「嗯,记得。但是再后来,舅舅全家和外婆就都
死了……警专的时候我就查过当年的档案……小时候我就知道姥姥和舅舅都死了,
但对这个『死』我没什麽概念;直到看了档案、看了里头拍的案发现场照片以后,
唉……嘶!我才明白,夏雪平当年为什麽会哭得那麽撕心裂肺、并且一直到现在
她也没缓过劲来:我舅舅,全身刀伤,躺在一滩血里,死的时候面目全非,脸皮
都被人不知道拿什麽东西给锉烂了,脸上没留下一块好地方;我舅妈、外婆,全
都身中数刀,还被人浇上了汽油,烧成两堆黑炭;就连我那被领养来的、本来才
几个月大的表妹,也被人用钝器一下一下,生生捶成了一坨血淋淋的肉酱,报告
上说骨头全都被人捶碎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婴儿的眼珠外凸著、脑袋都彻
底没了形的样子……当时夏雪平一面对著我怒喝著、吓唬我不让我进屋,一面自
己在屋里嚎啕大哭……现在想想,换成是我,看到这种朝夕相处的至亲死得如此
血腥的景象,我也会崩溃的……」

  说到这个,我突然很想哭。

  「雪平那时候确实很崩溃,但还不至于性情大变。她跟何劲峰离婚的时候,
她的性格还依旧是友善温柔的——你要知道,她刚离婚的那两年里,警队追她的
人络绎不绝;只是后来,她就慢慢变成了一头『冷血孤狼』。」

  「这中间又发生什麽事了?」我问道。

  徐远摇了摇头:「什麽都没发生,但根据我看到的,我所理解的是,那些追
她的男人一半是趁人之危、妄图趁著雪平内心最脆弱的时候佔有她的美貌;还有
一半,追求雪平其实是出于对她的可怜,而不是喜欢或者爱,至少不完全是喜欢。
可他们不知道,在那个时候,对于雪平来说,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送上门的廉
价的可怜,于是渐渐地,夏雪平开始学会冷漠、学会刻薄、学会不近人情,直到
现在——但其实我知道,雪平还是那个雪平,什麽『冷血孤狼』之类的外号,都
是别人给的虚名。要我说,雪平现在虽然40岁了,但是在她的外表下,本质上她
还是一个特别单纯、特别容易被人戏弄欺负的、眼睑上夹著塑胶夹子的小女孩。」

  「也是她开始被人叫成『冷血孤狼』的那个时候,她开始学会了喝酒、甚至
开始酗酒,对吧?我记得我小时候,她可是滴酒不沾的。」

  「对。」徐远点了点头,无奈地笑著说道,「论起喝酒这件事,现在在整个
局里,她要是说自己酒量第二,真没人敢排第一;五年前中央员警部的一个巡查
大员来视察的时候,在自己身边带了4个专业陪酒员——那个大员是全国员警系统
里出了名的变态,他自己也不能喝酒,但就喜欢看自己手底下的陪酒员跟其他人
拼酒,喝趴下一桌子人——也不知道这是什麽怪趣味;结果,来我们F市,刚下飞
机第一天第一顿饭,那四个陪酒员便被雪平以一己之力,一下子给喝倒了仨;给
那个中央大员吓得,哈哈,此后的几天都不敢再提喝酒的事情了。而且,从那以
后,那个大员再也不敢来东北了,他以为全东北境内的女警,一个个的酒量都跟
雪平一样呢。」

  徐远看我沉默著,继续说道,「我以为雪平一直就这样了,直到七年前艾立
威从警院毕业,直接晋升到市局重案一组。他俩相处得起初还不是很融洽,但是
慢慢在一起经过出生入死之后,艾立威开始主动跟雪平沟通,然后两个人的关系
也逐渐有所改善……」

  「然后他俩就暧昧上了,对麽?」我冷冷地看著徐远。

  「暧昧?……呵呵,算不上。或许艾立威对雪平有暧昧之意,可是夏雪平对
于艾立威,也就仅仅就是把他当成下属了。你要知道,现在的雪平,已经是一个
完全不知道如何表达友善、信任和感激的女人了,因此有的时候,要麽表现得太
无所谓,要麽就是表现得过了头。」

  「那艾立威究竟是怎麽可以做到那样讨好雪平的?有些时候,有些事,夏雪
平都要防著我,她居然能对艾立威放得开?就比如我在你门口跟艾立威吵架,还
打了他一拳,她居然不来安慰我!……我不是很明白,如果她不喜欢艾立威,她
为什麽要那样?哼,你们啊,都向著他!」

  「那这你得问她。我估计,以我对雪平的瞭解,很大程度上,她这种行为是
来自对于艾立威实际上的疏远。她因为对艾立威疏远,所以看起来,她才会对艾
立威『关怀』更多、捧他的场——你给艾立威鼻子打歪了,她先去看看艾立威有
没有事,是因为她不想让艾立威对你产生更多的矛盾;你说的话,夏雪平不见得
感动、不见得笑,要麽是你没觉得她感动、觉得她开心,要麽是她觉得你对她的
关心是理所应该;而同样的话,艾立威说了夏雪平会感动得落泪、会被逗得笑起
来,这正是因为夏雪平把艾立威当成一个外人来尊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依
我看来,你跟雪平之间的关系,可比她跟艾立威的关系亲密得多了,甚至,亲密
得都有点不正常……」

  我听后,心中突然一颤……徐远这老狐狸,是看出来什麽东西来了麽?

  徐远想了想,对我拧著眉毛问道:「再说了,你小子也有点忒不讲理吧——
呐,你是夏雪平的儿子,你把人家艾立威打了,于情于理,夏雪平是当妈的,怎
麽也都得先去跟人道歉,等过后再慢慢安抚你吧?还有,什麽叫我们都向著他?
你小子没按照警局的规章制度办事,就是不对——我其实都听明白你跟艾立威那
天因为啥吵起来了,但祸是你小子闯下来的,就算艾立威跟我撒谎了,我能因为
你说的是真的然后我不办你?——给你记过是让你上一课,以后彙报工作别随便
跟人偷偷摸摸就去了走廊,懂吗?」

  我的心结似乎有些解开了,但是我还是继续多问了一句:「我就是有点看不
惯,他俩关系那麽好——他俩是怎麽变得这麽亲密的,以至于能让艾立威以夏雪
平的助手自居?」

  「这个说来,话可就长了,七年的事情,我哪能给你讲得事事聚到呢?……
让我理一理:其实,艾立威那小子说话带刺、心机重,平时也懒散得很、还三天
两头总请病假——这个你可别说风凉话,这小子参加咱们警局内部体检,年年各
项指标都有问题,不是过高、就是过低——呐,话又说回来了,你揍了艾立威一
拳,夏雪平不先去管你而是去管他,不就是怕你给人打出来个好歹麽?破坏了团
结不说,你搞不好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接著说:但是同时,艾立威这小子脑
子够用、鬼点子多,胆子也大,关键时刻,他敢想敢做,七年里头,当时跟他一
起入职的警员,就数他立的功劳最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雪平指哪,艾立威就
打哪,这小子遇到匪徒和嫌犯,也是该开枪的时候绝不含糊;而且他俩配合起来,
确实倒是挺默契的,夏雪平办案效率本来就高,跟艾立威搭班子工作之后,每次
办案的速度都更快了——就仿佛这小子会算命一样,他把雪平的性格和行事风格,
给彻底摸透了似的。并且最重要的是,夏雪平当场开枪击毙歹徒的事情,很多人
对此都反对,我对此也持保守态度,而艾立威这小子却坚决站在雪平这边,处处
都维护她——重案一组的其他人,我估计没有一个能对雪平这样,儘管实际上,
雪平对他们每个人都挺好,但关键时刻,如果夏雪平个人遇到什麽危机,他们每
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往后躲,能跟夏雪平站在一起的,也就只有这个艾立威;还
有一件事,我都不敢纵容雪平去做,但是艾立威不但对夏雪平绝对的支持,而且
他还主动帮著夏雪平去查这件事……唉,那个事情其实非同小可啊,他俩既然那
麽坚持,我也就不阻止了——到现在他俩还觉得我不知道这个事情呢。」

  「那是什麽事啊?你别买关子了老狐狸!」

  徐远低头想了想,对我说道:「关于你舅舅雪原和你外公夏涛的死。雪平本
来就觉得你外公死得不明就里,而差不多在9年之前,她侦办过一个跟你舅舅你外
婆全家死法差不多的一个灭门案,从那以后,雪平就一直觉得夏雪原的死,似乎
在哪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当年这两桩案子结案得确实有些草率了点,现在又都
是被省厅列为机密的东西,一般人是碰不得的;我也劝过雪平,逝者已矣,就别
再执著了,但是她不肯。后来我听说艾立威好像说过支持雪平继续查这件事,并
且到现在,偶尔艾立威会神神秘秘地跟夏雪平交谈过后,满F市的分局的警务档案
室到处跑,我估计,应该是雪平在委託艾立威在帮她查这个事情,所以我估计,
比起重案一组,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夏雪平那麽信任艾立威,跟她对你外公、
还有你外婆和你舅舅的死的执著不无关系——呵呵,这俩人到现在还不以为,我
对这个事情一无所知呢!查吧,反正我也管不住……」

  我现在,才算是对夏雪平对待艾立威的态度稍稍恍然大悟。

  徐远继续说道:「但他俩是他俩,外人是外人啊。再后来,不光是我,局里
的很多同事都发现,全局能把雪平真正逗笑的,也就艾立威一个——苏媚珍和丘
课长都不见得能做到的事情,让这小子做到了。于是,无聊的人和事情就都出现
了——人不就是这样麽,一闲下来没事干了。遇到自己身边,有一男一女在一起
配合得比较默契的,就总想搞点大事;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好多人就有意想
要把艾立威和雪平撮合在一起——呵呵,咱们局里的人一个个的,有点意思吧:
雪平被省厅和社会上的媒体恶整的时候,他们那帮人都没有一个这麽积极帮著雪
平开脱、没有一个公开表示自己支持雪平开枪的;反倒是一谈论到男女之间的那
点事情,那群人每一个都特别地热衷于掺和!唉……再紧接著,咱们局里就收到
了你的入职申请,于是,我当初就算淮了,你小子来了局里,尤其是去了重案一
组以后,肯定会发现艾立威对夏雪平的态度过于热忱了,那麽到时候,你跟艾立
威之间,肯定会结下难解难分的梁子;我怕横生枝节,我还跟量才亲自找了你们
重案一组那帮吃饱了撑著了的一对一谈话,让那帮好事之人先就此罢手——哪知
道,这人都閒不住啊!现在看来,一切都被我猜中了。」

  「但你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啊。在我抓了崔烈,也就是9月30号那天晚
上,一组的那帮閒著没事儿干的,还是鼓动艾立威表白了。」我转过头对徐远问
道,「您也看好艾立威和夏雪平在一起谈恋爱,对吧?你今天过来,不只是要我
跟您回去,还要说服我,让我同意夏雪平跟艾立威在一起?」

  「呵呵,我没这麽说啊!你们这帮90后,就爱胡乱揣摩别人的意思!我说我
要强迫你同意夏雪平跟艾立威在一起了麽?我说我看好他俩之间的感情了麽?」
接下来,徐远又说了一句很耐人寻味的话:「对于艾立威这个人本身,我还是很
看好的;但是『看好』,可不一定代表『放心』。」

  「老狐狸,你这话什麽意思?」我对徐远问道。

  「呵呵,我这麽跟你说吧:对于有些人呢,我是既看好又放心,比如雪平,
还有你小子;对于有些人,我是不看好,但是放心,比如沈量才,还有丘康健;
但是对于艾立威,我是看好,但是却并不放心。」

  「嗯,说得好,真棒!——局长,听你这麽一解释,我就更糊涂了。」

  徐远看著我,正经地说道:「糊涂不糊涂无所谓。我有不让你糊涂的法子。」

  「什麽法子?」

  「跟我回去。」

  「我不!」

  「任性!——那你可真就是在等著,夏雪平慢慢地被艾立威追到手了。我告
诉你:我可跟艾立威谈过话了,虽然雪平已经给他明著暗著都拒绝了,但他现在
提出的口号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小子,雪平的本性就不是一个冷酷绝情
的人,你要是真就这麽算了,艾立威说不定哪天,就真成了你的继父了,那到时
候,你可别追悔莫及!」

  徐远看了我两眼,见我不答话,起身就要走。

  我忍不住,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您等一下……」

  「哎,这才对嘛!」徐远继续跟我说道,「我说要『救赎』雪平,让她跟艾
立威谈恋爱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把你放在局里,通过你跟她的关系
来救赎她;改变一个人,不一定非要让她跟别的男人谈恋爱,让她跟自己儿子相
处也可以的,毕竟子女是改变父母的最好良药。在将来,雪平的性格是否能变回
原来那样子,我不清楚,但是我很想改变她的心境——她现在这个样子,太痛苦
了。你外公生前还总跟我说,如果以后雪平要是到了我的手下,你外公希望我能
好好照顾她。她要是一直痛苦下去,我可愧对夏涛老局长的嘱託哦。」

  「但我也不能就这麽回去了……我离开之前,我还跟夏雪平绊了两句嘴呢!
我怕……」

  「怕什麽?怕你回去以后,她接著跟你吵?」徐远对我说道,「你知道你离
开这七八天里,夏雪平现在每天都成什麽样了麽?——你其实到这个咖啡屋的第
一天,我就通过老杜,把你的位置给锁定了,但我故意没跟夏雪平说。于是呢,
她这几天又把酒瓶子端起来了!苏媚珍告诉我,现在雪平每天下了班之后,就自
己一个跑去居酒屋里,一喝就喝到半夜,一点东西不吃、只是喝酒喝到饱。艾立
威要陪著她,她没让;有一天她借著酒劲儿,居然还给艾立威劈头盖脸痛駡了一
顿,虽然她是故意找艾立威的茬儿,骂得都是一些有的没的的话题,但是也给艾
立威说的脸上白一块、红一块的——弄得艾立威这阵子都不敢跟夏雪平坐在同桌
吃饭了;而且,这段时间,她只让媚珍陪著她。雪平一喝上酒以后,就一句话都
不说——没办法,媚珍这一周成了她的代驾。今天我来之前,我还找藉口去了她
办公室一趟,表面上,她看起来还挺正常的,但是只要一不工作的时候,她就一
直盯著你的办公桌发呆。」

  听徐远这麽一说,我心里也开始默默地有些酸楚。

  我开始思考,我这次出走,是不是真的任性过了头。

  「好吧,我跟您回去。」我对徐远说道。

  徐远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可他紧接著,却对我说道:「又想
回去啦?嘿嘿,也没那麽容易!」

  「……您什麽意思?」

  「回去之前,你得先答应我几个安排再说;而且,你必须答应,不得反悔!」

  我无奈地看著徐远,看著这个倨傲狂狷的老狐狸。

  我不知道他这几个「安排」,会不会有什麽猫腻;但是我已经被他攥在手里
了,我还能有什麽办法呢。

  「我既然答应了跟您回去,您就还是我的局长,我也就还是您的一名警员。
我对于您来说,还不是您想怎麽安排、就怎麽安排麽?」我对徐远说道。

  「嗯。好,那我可就说了,你不反悔?」

  「我不反悔!哎呀,您就快说吧!」

  徐远想了想,对我开口道:「这第一,回去以后,你依然还要受到一次记过
处分,当然停职是不用了;你这段时间在外打工……我就算你出侦查外勤任务了。
你之前的辞职申请,我和沈量才,就当做没收到过。」

  「嗯,这是一定。您接著说。」

  「这第二,你暂时不能回重案一组了。」

  「什麽意思?」

  「停职可免,调职不可免——我得给你调到别的部门,你得帮我做成一件事。」
徐远看著我说道,「我要把你调职到风纪股,改组风纪股为风纪处……」

  「啥?」我还没等徐远把话说完,我便大叫了起来:「——算了!老狐狸,
赶紧,您请回吧!您就当您没来过这、没找到我,行麽?夏雪平的事情,我自己
想办法;风纪股那个地方,你就算把我打死也不会去的……」

  「你给我闭嘴,你个臭小子!老子今天就是给你绑了,也得把你带回去!」

  「那我也不去风纪股!」我对他吼道。

  「你不去谁去?——是你之前先斩后奏抓了崔烈,害得我在地方党团面前抬
不起头来;现在你又不告而别,数罪并罚,去风纪股就是就是对你的惩罚!」

  我看著徐远皱著眉头撅著嘴的样子,欲语还休。我挠了挠头发,又对他问道:
「……那你说吧,让我去风纪股干什麽?」

  「哼!……没等我把话说完你就跟我嚷嚷,你小子!我就算不是你上司了,
我也还是你的外公的学生呢!跟我这什麽态度这是……跟你说,这毛病你可得改
改!」徐远训了我一句,继续说道,「我想改组风纪股,变回原来的风纪处,然
后让你做处长。」

  我的天,徐远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这才进警局一个月,何况还因为魏蜀吴的死和擅自行动逮捕崔烈背了
两个记过处分,他就敢让我去做处长?

  「我说,老狐狸,您没发烧吧?我就一个小小的一级警员!而且我才多大年
纪?我既没资历又没经验,简历也不丰富,您就敢让我做处长?」

  徐远眼睛都没眨一下,对我说道:「屁话!你知道当初新政权刚成立的时候,
风纪处的第一任处长才多大?当年才19岁!你知道第一任市局局长上任的时候多
大?也就比你现在大两岁左右吧!年龄和资历根本不是问题,有谁是打从一出生
以后就会当干部的?至于警衔提升的事情,你用不著操心——你小子可别觉著我
在给你画大饼,我徐远在用人这上面胆子大、唯才是举,全省员警系统可都是有
目共睹、有口皆碑。而且,你何秋岩出警第一天参与过追击周正续,成功阻止了
他暗杀夏雪平;抓捕周正续的时候、你还瞎猫碰死耗子、打中了他两枪,没让他
逃跑,捎带手你还挺幸运地抓了一对毒贩夫妻;紧接著,你击毙了段亦澄,然后
捣毁『喜无岸』会所,我给你和廖韬申请的和都是一等功——凭这些,我就可以
跟省厅申请,破格提拔你为三级警司,升任你做处长,而且我说到做到!这样的
话,别说现在风纪股那些家伙全都也只都是一级警员,艾立威这下可就跟你平级
了,而且他是普通办事员,你是处级干部职务;平时还则罢了,如果穿警服戴警
帽的时候,他可得对你先敬礼——我就问你一句话,何秋岩,这个处长,干,还
是不干?」

  这个诱惑对我来说可真是太大了,如果我回到警局,我就一定要先找机会杀
一杀艾立威的锐气,徐远既然能给我这个机会,我何乐而不为。

  「那您需要去风纪股做什麽?」

  「风纪股现在有个外号,叫『市局丧家犬』,这个说法你听过吧?」

  我对徐远点了点头。

  「我需要你做的,就是把这几隻『丧家犬』身体里的热血给我点燃咯!让他
们这帮『丧家犬』,各个变成一条条能撕咬能嗜血的猎犬!想把风纪股改制成原
来的风纪处,我就必须需要你这小子来帮我完成,你小子干活有冲劲儿,有热血!
之前你不是说过,在高澜夫妇死的那辆车里发现的红绳,是属于『香青苑』的妓
女身上的东西麽?而且周正续也指认,杀死高澜的是一个叫刘虹莺的女孩——可
是我们一直就没办法动『香青苑』,你知道为什麽吗?」

  「夏雪平住院的时候,张霁隆找过我。听他的意思,香青苑的背后应该是有
一股庞大的势力。他口口声声劝我别查香青苑,我还以为那背后跟他有关系。」

  「呵呵,他?就他张霁隆?……不至于!他这个人阳谋搞得一套一套的,阴
谋这方面从来都不是能手,并且他还经常被玩阴谋的人给算计呢,所以他跟香青
苑那帮人,不是一路人……要我说,这个姓张的,给人家提鞋可能都不配呢!」
一提起张霁隆,徐远似乎有些气极,他接著咽了口气,说道,「再说了,他也基
本上不怎麽沾色情会所的生意。这个人虽然是个坏蛋,但是在这方面,他还是乾
淨的。跟你说正经的:我们不敢动香青苑,不单因为它背后的大老板或者组织很
可能位元高权重,而且,他,或者说他们那帮人,其实一直以来都在钻F市的空子——
因为当年风纪处的职能被人给恶意搞坏掉了,所以在F市本地,甚至全省范围内,
都没有一个可以正当进行扫黄打非的专业部门;的确,我们可以让经侦处或者二
组来对付那些地下淫窟,可是毕竟分身乏术啊,用来削铅笔的刀总不能也拿过来
切菜吧?炒完了吃进嘴里不嫌牙碜麽?所以,咱们市局对于这帮人来说,就像是
一匹被人阉了的雄马:可以横衝直撞,但是到头来还得被他们牵著嚼子走。如果
风纪股能够重新焕发生命力,那麽今后,市局针对这一批人的执法力度将会更大,
那到时候,破获高澜命案的效率,也会更高——秋岩,你别忘了,杀了高澜对你
来说可能没有什麽,但是桴故鸣的最终目的,可是要杀了雪平!」

  我坐在椅子上没有回答,足足思考了几分钟。

  我又想起了张霁隆的劝说。一切的一切都被张霁隆说中了,因为刚才徐远越
是鼓动我,我就越是明白,对于徐远来说,我离不离开市局、夏雪平受不受到死
亡威胁、风纪股是否能恢复往日风纪处的荣光,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
的很想剷除一直盘踞在F市里黑暗的色情交易市场这只大毒瘤。张霁隆告诉我,没
必要跟著徐远一起死,可是现在对我而言,没办法:于内,艾立威在威胁著我在
夏雪平身边的存在,于外,就像徐远说的,杀了高澜的那个所谓的名叫刘虹莺的
女孩,她的终极目标也是杀了夏雪平。因此,徐远的这个邀约,我没办法拒绝。

  「如果……如果风纪股真的恢复了以前风纪处的建制和职能,如果香青苑的
背后势力可以被一网打尽,如果F市的地下色情市场可以被彻底灭绝,我还可以回
重案一组麽?」

  「怎麽?你觉得风纪处处长这个职位还不够?你难不成还想取夏雪平而代之?」

  「不,不是这麽回事!」我低著头说道,「……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吧:就
算您徐大局长现在主动禅让,让我坐局长的位置,我都不稀罕;我只想在夏雪平
的手下,默默地给她当一个警员。」

  徐远困惑地看著我,接著他突然笑了笑:「行!有点意思!我答应你。不过
前提是,你得帮我把这件事做成了再说。」

  「成交!」

  紧接著,我跟店里的所有人道了别。道别的时候,茱丽叶紧攥著我的手,双
眼含著波光盯著我,她似乎对我有些依依不捨。

  可对我而言,该舍的必须舍。茱丽叶这个女孩,的确是一朵很漂亮的花朵,
而我注定是一粒随风飘摇的蒲公英,风一吹,在风中的我回过头看了一眼,她抬
起头看了我一眼,之后,我必须要继续往前飘摇。

  坐在徐远的车子上以后,徐远接了个电话。

  他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不悦:「喂?哦,石副主席呀,您今天又有何见教
啊?……哼!石副主席,你别怪我说话不客气:你们地方党团联盟还能要再不点
脸麽?……说了多少遍了,这个案子已经移交给检察院了,您还来找我?……程
式正义与否,我是市局局长,我说了算,用不著你来说三道四!……哎哟,上次
您给我打电话,还没等我把话问明白呢,您就说要投诉我们的警员?……您别客
气!您可别想著息事宁人!我徐远最烦的就是『息事宁人』这四个字!……行啦、
行啦!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忙,别的话我不多说了,你们要是想救那个姓崔的,就
一条路:早点帮他找辩护律师吧!不过提前跟您说好:在那些色情会所和火车站
前宾馆发现的一系列证据,真实有效、证据确凿!再加上那些被诱骗的未成年少
女的证词,姓崔的这次,不是无期徒刑也得二十五年以上!……石副主席,作为
F市的警察局长,我奉劝您一句:洁身自好,别因为只为了救一隻粪坑里的蛤蟆,
惹上一身恶臭!」

  说完,徐远怒气衝衝地挂了电话。

  我恍然大悟,两眼发直地看著徐远:「我说……局长?我何秋岩先斩后奏、
没按规章抓了崔烈这件事,到底是让您在地方党团那儿没了面子,还是您让地方
党团的人没了面子啊?」

  徐远转过头看著我,故意绷著脸,一言不发。

  「……不是,您说句话啊。上回您说他们要起诉咱们市局的事情?」

  徐远转过头目视前方,接著哈哈大笑。

  「……我的天,老狐狸!你套路我!」

  徐远狡猾地笑著,然后又换了一副严肃表情:「回局里以后可不许叫我外号
了,没大没小的!要叫局长!」

  坐在徐远的车上,我把自己的Sim卡换了回来。

  这几天未接来电数目最多的,是父亲的电话。我连忙给父亲打了电话,父亲
说那天晚上我从家里离开之后,陈月芳放心不下,便马上给父亲叫醒,父亲给我
打电话发现我没接,因此把电话打到了美茵和夏雪平那里。父亲说,他跟夏雪平
还吵了一架,因为他对我悄无声息的回家、有悄无声息的离开不明就里,而他问
夏雪平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夏雪平也吱吱唔唔地跟他说不清楚,因此他只能埋怨
夏雪平没把我照看好。

  「算了吧,老爸……」我对父亲说道,「她还来照看我?她啊,平时其实连
自己都找看不好呢。她挺不容易的,别指责她了。」

  「嗯,我知道。所以后来我也发资讯跟她道过歉了。」父亲说道。他说,虽
然他跟夏雪平吵了起来,但他很清楚,夏雪平这几天心情差到了极致。打电话的
时候,父亲不停地问我,跟夏雪平之间到底怎麽了,我都只告诉他三个字:「别
问了」。

  我也马上给美茵打了电话,这几天里她也在不停地找我。我跟她刚说了没三
句话,她便对我问道:「你跟夏雪平,因为立威哥哥闹彆扭了吧?」

  「你怎麽知道?」我对她反问道。

  她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跟我很侥倖地一笑,然后阴阳怪气地说道:「嘿嘿,
这下可好了,我俩现在扯平了:我这边,爸爸身边有个陈月芳;你那边,夏雪平
身边有个艾立威。」

  我听了美茵这话,真有点想骂人——现在想想,老爸请客吃饭那天,夏雪平
临了跟艾立威告别的时候,又脸红了一次,是不是因为美茵这坏丫头拿夏雪平跟
艾立威开了什麽不对劲的玩笑,说了些什麽多馀的话,让夏雪平又羞又尴尬的,
这丫头是不是有可能一直在我看不著的地方坏我的事——艾立威和夏雪平之前,
不是一直在谈论何美茵跟艾立威的聊天记录麽;但是,我再一看身边的徐远,我
便强忍著没骂出口,忍了半天才说道:「你以为这是什麽比赛啊?你可真幼稚!」

  再说了,我跟她之间真的算是扯平了麽?我没觉得。

  美茵只是乾笑了两声,没就著这个话题继续跟我聊下去。

  她后来只是告诉我,自从父亲跟陈月芳领了结婚证以后,自己一直在张霁隆
家里住著。

  后来,在我离开家那天,父亲把电话打到了美茵那,美茵在那个时间跟韩琦
琦还都没睡——她俩在做什麽,倒是没告诉我;于是,第二天早上,韩琦琦便把
这件事告诉了刚回家吃早餐的张霁隆,张霁隆听了这消息,直接扔下了手里的半
根油条,回到了书房里,敲了半天电脑键盘,然后就打了个电话,打电话的时候,
张霁隆的语气很激动——我估计,那个电话就是打给徐远的;而且我想,张霁隆
对徐远发火,并不是因为徐远处分我,而是他早就看清楚了徐远的套路,他早就
看明白,徐远这次对我处分以后,是铁了心想要把我调去风纪股,然后让我帮徐
远实现他的行动计画。

  「算了……美茵,哥哥不想再多说你什麽。你要是在人家琦琦家住,就好好
的听你韩阿姨的话吧。」

  「我知道了。」美茵缓和下来了语气,对我说道,「哥,我爱你。」

  等我挂了美茵的电话,我便给张霁隆发了条短信:「霁隆哥,我已回去。已
决定接受局长对我的任命。勿念。」

  张霁隆只给我回了两个英文单词:「Good luck(祝你好运)。」

  这几天小C和大白鹤两个人像是商量好了,每个人轮流给我发一条微信内容大
概都是这样的:「今天找藉口去了趟一组/今天在走廊里看见夏警官/今天在大门
口看见夏警官,夏警官看起来很不开心;艾立威/丘课长/苏处长在安慰她,没有
任何效果。你快回来吧,等你。」

  而唯独夏雪平,除了那天晚上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没接到以后,她就再也没
给我来过任何电话。

  徐远的司机把车停在了市局大楼前,在我准备进楼之前,我突然想起了什麽,
便对徐远问道:「食堂还开吧?」

  「开啊?大锅饭视窗关著,但是小灶窗口还开著呢。」徐远看著我,开玩笑
说道:「怎麽,你这一趟『离家出走』,还把自己给出走失忆了?你先回趟组里
吧,今天是活动日,一组跟二组在进行篮球比赛。你回办公室去看看雪平去吧,
我估计她没去看比赛。下午三点钟,上我办公室领档和内部任命书。正式任命书,
一周之后会发给你。」

  我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接著我直奔食堂,点了一份热乎乎的淋上乌梅
酱的酸萝卜沙丁鱼紫菜饭卷,然后直奔办公室。

  果然,如同徐远说的,办公室就只有夏雪平一个人,她默默地趴在桌子上抽
啜著。

  我把饭盒放在了她胳膊旁边,接著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早已是湿漉漉的
手背。

  「呜呜……哼……唉!……我没事……你把饭拿走吧,艾立威我不吃!」夏
雪平一边哭泣著,一边说道。虽然夏雪平对于艾立威的称呼又由亲昵地叫一声
「小艾」、「立威」转变回原来的直呼其名,但是看起来我不在的这几天里,艾
立威可真没少去安慰她。

  ——唉,我真是傻!吵架之后的出走,是一种愚蠢的、最不能解决问题的行
为;我的负气离开,不就是给艾立威提供了最好的机会麽?我太任性了……这可
真是个错误。

  只不过现在这个情况,办公室里除了夏雪平自己以外,就再没其他人,对于
这个想要进一步跟夏雪平发展男女关系的艾立威来说,不正好就是他应该想要的
最完美的环境条件麽?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跟夏雪平独处啊?可是现在,艾
立威他人去哪了呢?他不是说他很爱夏雪平,想永远陪伴她照顾她麽?那他现在
人呢?这哪像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态度呢?

  ——呵呵,管他呢!

  我想完这些之后,从自己裤兜里拿出那包面巾纸,抽出了两张,走到了夏雪
平的侧面,从她的胳膊下麵把纸巾给她递了过去。

  「谢谢……饭……我不饿……我没事的……我跟你说过了多少次了,你不用
再来管我了!你去打你的篮球吧,别管我了……我都说了,你拿走吧,我不吃!
我以前怎麽没发现,你这人怎麽这麽烦?」

  「还是多少吃两口吧。」我对夏雪平说道。

  她擦眼泪的动作瞬间僵住了,连忙迅速地抬起头,用著她那一双婆娑的泪眼,
十分惊喜地看著我,转瞬间,眼神由惊喜变成哀怨、又变成了愤怒。

  「听说你这段时间又开始酗酒了,你也真不怕把自己身子拖垮了。别再喝酒
了,多少吃点东西吧,要不然对胃不好。」我对她继续说道。

  夏雪平流著泪,愤怒地对我撇著嘴、咬著牙,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捏著手里刚才擦过眼泪的面巾纸团,狠狠地往我的身上砸了下来,打中我
的身体,我向后退了一步。

  让我后退这一步的不是那纸团,而是夏雪平的眼神。

  她又瞪了我一眼,接著站起来朝著办公室门外走去,用食指背擦拭著眼泪。
我见状,连忙追了出去,只见夏雪平匆匆往前走著,往左边一拐,直接进了女洗
手间。洗手间门口这片区域一般不会有内部的监控摄像头,局里大部分人还都去
看了篮球比赛,但是毕竟其他办公室里还是留了人值班,因此我怕如果被人看到
了尴尬,就没跟著夏雪平进到洗手间里,乖乖地在门口等著她。

  她拧开了水龙头,不断地用冷水冲洗著自己的脸庞,洗脸的时候她依然啜泣,
但是等她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她的样子的确比刚刚没精打采时候的状态清丽
了许多。

  她带著满脸的水,站在女洗手间门口,对我皱著眉头瞪著眼睛。看见她这个
样子,我又连忙拿出两张纸巾,走上前去,托著她的后脑勺帮她擦著脸上的水。

  「你还回来干什麽!」她对我咬著牙质问道。

  听了这话,帮她擦著脸的手的动作僵住了。

  「接著跑啊?乾脆别回来了!」她又继续说道。

  我咬了咬牙,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你不也就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不是麽?」
但我还是继续帮她把脸上的水擦干净。夏雪平听了我的话,很委屈地看著我,眼
睛里又流出了两股泪水——我这才清楚,她其实故意嘴硬罢了。

  我连忙充满歉疚地说道:「对不起,我错了!夏雪平我错了!我不跑了!我
再也不跑了!」

  「对!我一点都不担心你!你走吧!上次也是不声不响就跑掉了麽?这次还
进步了,一连跑出去七天,电话还关机!——你就会跑是吧?有能耐你别回来啊!」
她对我继续斥责道,而且越控诉,她流出了眼泪越多。

  看著她的泪水越流越多,情绪也越来越不受控制,我又实在不会哄她……

  我难为情又心疼地捧著她的脸,一瞬间,我把心一横,索性什麽都不管了,
一个反身把她压在牆上,对著她的嘴唇便吻了下去……

  她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我亲吻住了,而且
我还把舌头送入了她的口里,用舌尖寻找著她的舌尖……

  她整个人都像被电击了一般,僵住了身子,靠著牆站在了原地。

  我温柔地用舌头讨好著她口腔里的神经,她的嘴里,还有浓浓的酒精味道,
我不知道她在上班的时候会不会也偷喝两口酒;她躲避著,儘量不想与我的舌尖
发生正面接触,但是她的口腔就那麽大点的地方,舌头就算再躲,也躲不到肚子
里去……

  于是,很快地,我和她的舌头,便缠绕在了一起。

  于是,她缓缓闭上了眼,眼泪也终于止住了……

  事实证明,对于一个哭泣中的女生来说,最好的安慰就是一个亲吻;无论她
是追求对象、女友、老婆,还是妈妈。

  这次的吻,是我从对她产生禁忌之恋以后,与她保持时间最长的一次亲吻。

  我的心脏越跳越快,我也能感受到她的心脏也在扑通扑通地跳著。

  但最终我还是被她推开了……

  「小混蛋!你每次都只会这样!」夏雪平双手握成拳头,顶著我的胸膛,在
我的肋骨上用拳头猛撞了一下,然后指著我的鼻子,对我用颤抖著的嗓音斥道:
「下次!没有下次!再有下次,爱去哪去哪,我不认你了!」

  说著,她自己先回到了办公室。

  看著她的背影,我在心里十分地自责;但同时,我也被她训的心里好舒坦。

  她确实是关心我的。

  「不跑了,再也别跑了。今后发生什麽事,我都不跑了」我对自己说道。

  回到办公室以后,夏雪平又恢复了往日盛气凌人的状态,正襟危坐于办公桌
前,挺著腰板看著一份份递上来的报告。在她手边那盒紫菜饭卷的盒子已经打开,
并且看起来她已经吃了好几块。

  我看著她的样子,对她笑了笑,她微微抬起眼睛,斜著眼瞟了我一下,继续
看著报告。

  我舒了口气,回到了我的办公桌。

  我的手枪、弹匣、手铐和警官证已经全都摆在了桌面上。我定了定神,接著
从桌子下麵找出了一个纸箱子,把我抽屉里的所有属于个人物品的文具、材料、
纸张全都放进了箱子里。夏雪平听见我在收拾东西,马上抬起了头,目不转睛地
盯著我:「你还要去哪?」

  「徐远要给我暂时调职到风纪股,他要把风纪股改制回去,让我暂时给他当
处长。」我对夏雪平说道,「他没跟你说麽?」

  「还没有呢,我估计等下他会发全局通告吧……」夏雪平面无表情,讽刺地
对我说道:「你很威风啊,出逃这麽些天没受罚,回来反倒升官了呢!」

  我听著她傲娇的语气,忍不住笑著没说话。

  「哼,你还特别高兴呗?是不是徐远把你调离一组之后,你很开心啊?」夏
雪平听著我笑著,仿佛更是不悦,对我问道。

  我想了想,故意气她说道:「是啊!特别高兴!但是也高兴不了多长时间,
我之前还跟徐远说了,要是等风纪股改制结束,我还得让他给我调回来,拿掉我
的处长职称、只保留三级警司的警衔——唉,你说我怎麽好像就离不开这重案一
组了呢!」

  「哼!瞧你那得瑟的样!」夏雪平气衝衝地瞪了我一眼,接著从餐盒里捏著
两块紫菜包饭送进嘴里,闭著嘴、忍著气吃著,把泡菜萝卜嚼得直响。

  我抱著纸盒站了起身,经过夏雪平办公桌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站起身,
走到我身边,对我语气温柔地说了一句:「你等下……你记著,风纪股的事情複
杂得很,我不一定能插得上手帮你,你自己可要小心点。」

  「嗯,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哼!说得像谁对你期望过似的?」夏雪平轻声说了一句。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站在秋日中的夏雪平,看著那温暖的阳光透过她的头髮,
照射在了我的眼睛里,然后我走出了办公室。

  在我出门的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了一声令人十分欣慰、却转瞬即逝的笑声。

           ***  ***  ***

  公布一个事情鄙人因为个人家庭紧急原因,《风雨里的罂粟花》会停更一段
时间。

  有可能是几个月,有可能是半年,或者一年。

  因为事发突然,我也很不想,但是不得已我必须离开。

  但我承诺,《风雨里的罂粟花》一定会回来。

  谢谢大家的厚爱。

  祝大家,以及你们所有关爱的人,身体健康。

              第四章:(12)

  我把自己的所属品暂时寄存到了人事处,在总务处领了风纪股的钥匙,然后
便马上飞奔到徐远办公室。徐远郑重其事地交给了我两大摞档案,那牛皮纸档案
袋上,还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人手一按过,便会留下清晰可见的手印。

  「这什麽情况?文物还是垃圾啊?」我有些嫌弃地看著手中的档案。

  徐远用湿巾擦著手,对我只是笑笑,然后嘱咐我,一定要抽时间仔仔细细地
看这些档案上面的内容,要慢慢看,并争取把这些东西全都记牢、背熟。

  我挑了挑眉毛,又看了看这两摞档案:瞧这份量,放在胸前估计能当防弹衣
用。

  沈量才也在徐远办公室里悠哉游哉地坐著。他见了我,没表现出任何的惊讶,
只是他眯著眼睛以一种半怀疑半无奈的神态盯著我,让我感觉有些不舒服。这个
胖子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喘著,一直满头大汗的,我估计我手里抱著的两大摞档案,
就是他从档案室里给翻出来的。

  沈量才接过了徐远递上的湿巾,扯开塑胶包装擦著脸,又瞟了我一眼,对徐
远问道:「你就让这小子去弄风纪股的事情,他能行麽?可别再被人连骨头也给
吞了。」

  「放心吧,量才,以这小子的秉性、还有在警校时候的斑斑劣迹来讲,他在
咱们局里也算是前无古人了;呵呵,我给他弄回来就是让他去闯祸玩的,万一闯
著闯著,祸成了福呢?说不定这小子能给咱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呢?」徐远看看沈
量才又看了看我,一脸坏笑地说道。

  「哦,呵呵!……所以徐局长您欣赏我,是因为我的『无恶不作』呗?」我
故意打趣说道,「哼,瞧把咱副局长给累的!不是我说,这两摞破纸,怎麽不扫
描影印成电子版做成Pdf文件啊?这洋给我用电子邮件传过来就行了,我也不用这
麽费劲抱著,量才副局长也不用找得这麽辛苦了。」

  「破纸?呵呵,我谢谢你的好意!」沈量才喘著粗气说道,「你可别真给我
把这些玩意当成破纸了!这可是风纪处当年留下来的唯一两份档案!我跟远哥,
就等著用你说的这点『破纸』跟全市的病毒细菌们翻盘呢!……不过说起来,唉……
当年风纪处栽跟头的时候,赶得巧,档案股的扫描器居然还坏了好些天,怎麽修
都修不好,于是这些档案到现在都没人处理。当初可是差点要被前任代理局长和
省厅的大员们拿去做粉碎处理的,这可是上任机要处处长拼了命才保下来的!风
纪处的事情……唉,家丑啊!等后来扫描器修好了,那时候远哥也刚转正成为局
长、终于说了算了,我刚从重案一组提拔上来,结果那时候,整个市局也是谁都
不好意思过问这件事了,我也一直没去理会;这不,就这两袋子档,我都是翻箱
倒柜找出来的……」

  市局负责人和省厅对风纪处的事情,处理得真就这麽草率?什麽事情都没查
出个一二三四,就要把这个部门的所有档案给销毁?

  不过当初风纪处到底遇到什麽事情了呢?

  「徐局、沉副局,我有个疑问啊,」我看著沈量才和徐远问道,「你们二位,
这栋楼里的天子一号和二号人物,关起门来你们两就是主公;你们两既然都想改
造这个风纪股,你们两怎麽自己不去弄?」

  「呵呵,张霁隆说的对——你小子有的时候还是习惯用幼稚的思维想问题:
你以为谁官大,底下人就一定听谁的啊?」徐远一边封著手中的信封,一边对我
问道:「不如我问你一个问题吧:你去给一个植物人注射一针兴奋剂,注射完了,
这个植物人就马上能从床上起来惨加长跑比赛了麽?」

  「当然不是。」我看著徐远说道。

  「诺,你挺聪明的嘛!」徐远半讽刺半开玩笑地对我说道,「风纪股那仨,
现在就是三个植物人,他们虽然脑子没死、但是肉体是腐朽的、心已经死了;我
跟量才,我两就算再怎麽给他们打鸡血,他们不醒过来也是没有用的。不过我相
信,你何秋岩就是那个能把他们仨唤醒的人。还有什麽问题麽?」

  我看了看徐远,又看看沈量才,似懂非懂地摇了摇头。

  「行了,你去吧。」徐远说著,看了一眼手表,对我说道,「我估计这个时
间,他们早就下班了。你先去办公室熟悉熟悉情况吧。」

  我一看时间,才下午3点48,而市局正常下班的时间是5点半。

  「啥?他们这麽早就走了?」

  「呵呵,他们一般早上来上班的平均时间,是早上10点半。」沈量才看著我,
无奈地笑笑。

  「所以,你何秋岩去了风纪股,首要的任务,就是让他们几个从今以后按时
上下班。何秋岩警员,这个事情,你做不到,也得给我硬著头皮去做!要不然,
你就一辈子给我待在风纪股!」

  徐远说著话,突然严厉起来,我的心理压力也跟著变得更重,毕竟还是我从
小长这麽大,第一次被人任命个一官半职,紧张的同时,的确还有点小兴奋。

  可就这麽点小兴奋,在我进到风纪股的办公室以后,撤底幻灭……

  一打开门,我就嗅到了一股浓烈的发酵酸腐味道。小得不能再小的办公室里,
放著四张办公桌,其中三个摆放了笔记本电脑的桌子上面,一张桌面上全都是零
食、满桌的瓜子皮、开心果壳,旁边还摆了好几包没开袋子的芒果干、葡萄乾、
香蕉干、菠萝蜜脯,还有几盒巧克力派;一张上面摆著一堆乱七八糟的用铅笔画
的涂鸦,看内容我一下子也看不明白,写得跟无字天书似的,感觉上面有文字,
有感觉那不是文字而是什麽抽象的人物速写;还有一张桌子,那上面倒是乾淨,
除了一个不锈钢保温杯,就是一台四四方方的收音机——整个办公室里,就属这
张桌子最乾淨,不过那台笔记本电脑,倒像是几百年没打开了一洋,电脑外壳上
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不说,还结了好几片厚厚的蜘蛛网。

  我走到了那张空桌子旁边刚想坐下,就看见桌子底下对了七八个满满当当的
黑色垃圾袋,有几个袋子早就已经漏出闻起来令人作呕的不明液体了。还能怎麽
办?我忍著强烈的负面生理反应,捏著鼻子,把垃圾袋一个个拎到了楼下的垃圾
箱里,接著,我索性去洗手间问清洁工借了一个水桶、一把拖布、半瓶洗洁精,
把办公室里的地面给擦了个乾淨。紧接著,我又把办公室的唯一一扇窗子打开,
办公室里那股难闻气温,总算开始消散。

  这未来一段时间里,我会过成什麽洋子,我是真有点担心。不过无论如何,
我都得选择把面前的重重困难克服,毕竟——什麽风纪股改组风纪处这种事情,
我才不关心,我就想回到夏雪平身边,跟著她多破几个案子。

  下班的时候,我连忙关了窗护琐了门,来到了楼下准备送夏雪平回家,但见
艾立威忙前跑后地跟夏雪平露出了一脸谄媚的笑,我一见,连忙走上前去。

  「雪平,你今天该不会还要去喝酒吧?车钥匙给我,我开车,我陪你喝。」
艾立威说道。

  「哼,你能喝酒麽,你就夸下海口?」夏雪平无奈撇嘴一笑,对他质疑道。

  「……我……我捨命陪君子呗!」艾立威急切地说道,时不时地把眼睛往左
右撇去。

  「算了吧!再说了,今天……」

  走到两个人的身前,对艾立威说道:「再说了,今天我送她回家。」

  「哟,呵呵,秋岩你回来了?你是来办离职手续的?」

  艾立威一见我,脸上故意显得十分惊愕,接著又换了一副不屑的目光,死死
地盯著我。

  「不好意思,我是调职,不是离职。」我双手插著裤兜,对艾立威说道,
「而且,三级警司艾立威先生,从明天起,我也是三级警司何秋岩了。」

  艾立威对我这句话倒是没什麽反应,但我总觉得他看我时候的眼神有点不大
对劲——心慌、厌恶、憎恨,再加上敌视,这四种情绪同时杂糅在了一起。他的
那双令人生厌的眼睛,就好像对我在说著:「何秋岩,你干嘛回来呢?干嘛非得
回来呢?」

  他如此看著我,我也同洋挑衅地看著他——他不是想追夏雪平麽,好啊,我
且不说他明明是知道我对夏雪平的意思还要故意跟我较劲这件事情,我要换个思
维跟他玩到底:我偏偏就要让他追不到,然后让他清楚,就算他用尽心机,在我
和夏雪平之间,绝对没有任何能够让他渗透的缝隙;整个重案一组不是都支持他
麽,我就偏偏要让他尝尝在有那麽多人帮助他的情况下,还是做不成一件事情,
是一种怎洋的滋味。

  结果这个时候,夏雪平已经把自己的车子倒退出车位,开到了我两面前:
「今天我不去喝酒了,所以今天谁都不用送了。」

  「那……你自己开车可以麽?你一个女生,开车多危险?」艾立威关切地问
道。

  「呵呵,瞧你说的,歧视女司机?我又不是不会开车,被你说得我好像一个
三岁小孩似的!你难道是白痴啊?」夏雪平笑駡道。

  「那你晚餐怎麽解抉?」我对她问道。

  「就你每天给我买豆浆油条的那家小店,有卖资饭团和豆腐脑的,我就凑合
两口就好了。不多说了,我还著急回去查东西呢。」夏雪平想了想,对我说道,
「从明天起,小混蛋,你就暂时别给我送早餐了。」

  「为什麽?」

  「管好你自己,管好风纪股,别让我担心,这比什麽都强。」夏雪平看著我,
终于微笑著对我说了一句,「我明天自己去吃早餐了,你就放心吧。」

  「你可得按时吃饭,不许再喝酒了。」艾立威把我的台词给盗取了,抢先一
句对夏雪平说道。

  「嗯,我知道了。」夏雪平对艾立威平淡地点了点头,接著微皱著眉毛又对
我说道:「哼,我说小混蛋,你这离家出走一星期,怎麽突然变得婆婆妈妈的?
搁哪学的?行啦,我走了!」夏雪平说著摇上了车窗,把车子开出了大院。

  我和艾立威相互白了对方一眼,没多说一句话,各自走开了。他去另一个方
向赶公车,我则是去了食堂。

  本来我准备和大白鹤、小C坐在一起聊天的,结果去了他们课室一寻,这两人
还都得加班。也不知道是谁嘴巴大,我还没跟他两说我被调到风纪股呢,他两就
先知道了。

  「行啊你!刚回来就升官了!等我忙完这阵子,你可得请我跟老白吃饭啊!
我们两要去吃自助餐,扶著牆进去、扶著牆出来那种!」吴小曦调皮地说道。

  「行、行、行!」这丫头总爱说大话,实际上她为了控制饮食,每次带她去
自助餐的时候,她都只吃凉菜、刺身和蒸烤海鲜,而且吃得都不多。

  我往鉴定课实验室里瞟了一眼,实验室里已经忙得不亦乐乎了,于是我便好
奇地问道:「你们这又是忙什麽呢?」

  「验屎呗,还能干啥……」吴小曦一脸生无可恋地举起自己的双手,我这才
发现她的胶皮手套上全都是由橙色慢慢转成鲜红,有些地方已经凝结成深棕色的
血汗,「从二组刚送来三具男屎,都是J县本地通缉的一个诈骗团伙的成员。三具
屎体的输精管里都还存著精液呢,其中一个被人挖了心、一个被人挖了肾、一个
被人挖了肝脏——胆囊倒是留在身体里了。」

  ——这个死法,我怎麽听著这麽耳熟呢?

  「你觉得是老手作案麽?」我对小C问道。

  她撇了撇嘴,「我看著像——高澜夫妇不也是被人一个挖了心脏,另一个连
著心脏和子宫都被人挖了麽?」

  ——对,我想起来的就是高澜夫妻……只是这段时间我野得太狠了,以前的
卷宗内容我都有点模糊了。

  「操他妈的……这是翻版的开膛手杰克麽?」

  「究竟是模仿犯、还是桴故鸣的延续,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探案的事情,必
须得靠夏警官他们处理;如果真是像你曾经猜测的,假如这个案子是个妓女做的,
估计你们风纪股也逃不了干系。」

  「那倒是最好!」我感歎道,「我还就等著这个案子赶紧破呢!……欸,对
了!怎麽洋,之前『生死果』的化验报告出来了麽?」

  「说起这个事情,秋岩,」吴小曦往实验室里偷偷看了一眼,摘了自己的胶
皮手套轻轻掩上门,小声对我说道:「——这事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丘课长也
不想让任何人告诉除了咱们鉴定课以外的人……这里头有大猫腻咧!」

  「怎麽了?」

  「咱们鉴定课的实验室、办公室里所有的关于『生死果』的检验用的化验设
备、溶液,全都被人该砸坏的砸坏、该汗染的汗染,一切的有关报告、资料储存
设备上存的所有记录,全部被人盗取损毁了,一丝一毫的数据都没落下,就连丘
课长的电脑里的加密资料也被人破解后删掉了。老白今天上午还过来了好几次,
帮著丘课长恢复资料,忙得焦头烂额,但根本连一个Excel档都恢复不了。」

  「啊?」我呆呆地看著小C,一时间怀疑、气氛、慌乱和恐惧全都袭上心头、
勇入喉咙,所有情绪都到了唇边,我却不知道该说什麽。

  「……所以,」小C气馁地看著我说道,「那东西估计一时半刻是真的化验不
出来了。课长已经怒了,现在对于分析那东西的成分,丘康健现在是谁都信不过
了,所以他准备拿回家自己亲自化验——于是啊,秋岩,我就从老白那里,偷偷
拿了一颗给丘课长……这个事情,你可千万别跟老白说!」

  「这个我肯定不能说!你放心!」我想了想,对小C又说道:「不过你也别让
老白再吃那玩意了!夏雪平被段亦澄喂了几次之后,大夫就在她身体里发现大量
的麻黄素和激素成分——你听过有哪种药物,是可以同时刺激雌雄两种激素分泌
的麽?而且还含有麻黄素,说不定,那玩意其实本来就是一种毒品呢——欸!对
了!你们课室怎麽不去管民总医院要化验报告呢?他们不是对夏雪平验过血麽?」

  「呵呵,何大天才,你以为就你想到这点啦?丘课长带著我跟夏警官早就去
索要过了,但问题是,他想起来这茬的时候,已经晚了——民总医院的人告诉我
们,在夏雪平出院之前,就有一个自称是为『政府保密部门』工作的人把所有的
资料给要走了,说是那个人同时手握国家科技部、药监局、国情部和安保局的档,
院方也没办法拒绝。」

  「太假了吧!别的就不说了,能同时弄;国情部和安保局的文件?那人该不
会是个骗子吧?」

  我突然焦虑了起来。

  「骗子?他骗谁啊?骗夏警官?那他对夏警官一不骗钱,二不骗色,偏偏骗
一份化验报告?我估计……就算是骗子也不是一般的骗子!」十几分钟后,面对
同洋的问题,大白鹤站在办公室门口,对我说道。

  「这倒也是……」我漠然道。

  「秋岩,我早就跟你说过,这员警系统内部有问题。现在我估计,全市的执
法部门,出漏子的可不止警察局:国情部、安保局、税务局、检察院、法院等等
这些地方,可能多多少少都有窟窿!这个时候你被徐远提拔成为新风纪处的处长,
秋岩,你可得上点心!——我不喜欢张霁隆,可他这次说的没错,徐远这次可真
是把你当成肉盾和替死鬼使唤;你要是不留神,很容易被送人头的!」跟吴小曦
的乐观比起来,白铁心对我的现状可真是悲观到了极致。

  「我知道了。你先管管你自己吧,生死果那玩意,你可别吃了!」

  「不吃了、不吃了……那玩意一粒就那麽贵,打死我我也买不起了!」大白
鹤对我摆了摆手。「哎,说起来,秋岩,你是真的很喜欢夏雪平麽?」

  「我靠你别这麽大声!帮帮忙行麽?我被调职到风纪股的事情,我还没跟你
说呢就被传开了,你这再宣扬,信不信这消息明天都能见《新警界》头版头条?」

  「啊哈哈,抱歉抱歉!」大白鹤笑了笑,接著神秘地说道,「要我说啊秋岩,
你要是喜欢夏雪平,那就赶紧追,错不了。说起来,艾立威这人可真有意思:他
自己过生日那天,跟夏警官表白的事情他就宣传的全局人尽皆知了;不过这几天
我总在观察他,我感觉好像在你刚走的那天起,他对夏警官好像也没那麽殷勤了,
两人这几天甚至都不在坐在一起吃饭了,总是给夏警官一个人孤零零地晾在那——
我和小C有一天实在看不过去,还陪著夏警官坐著,聊了一会儿天呢。夏警官的人
其实真挺好的,我看她就是有点不善言辞而已。」

  「他不怎麽敢在夏雪平面前表现,难道不是因为我走的这一段时间里,他两
吵了一架麽?」我突然想起徐远的话。

  「据我所知,可不是这麽回事。」大白鹤说道,「你走的那天夏警官就哭了
小半天,按理来说我要是艾立威、我喜欢夏警官,我怎麽的也会趁著这个工夫多
献殷勤、多去安慰安慰夏警官吧;可是艾立威没有,夏警官眼睛都哭肿了他都没
搭理一次,可他自己在一边倒是跟那群『考学帮』的混子们成天闹得特别开心。」

  我听著大白鹤这话,更不知道艾立威葫芦里卖的什麽药了:「照你这麽说,
我走了以后,艾立威反倒对夏雪平不理不睬了?」

  「……也不是不理不睬了,偶尔一些小来小去的事情,比如帮著买个咖啡、
拎个东西之类的事情还是会去做的;可就看著没有以前那麽……那个成语怎麽说
来著?『鳄鱼』什麽来著……哦对——『阿谀奉承』!」

  我细细一品味,但越品味越是砸摸不出这个中滋味来。

  「还有一件事情,秋岩,你要知道我跟小C那天午饭凑到夏警官的身边的时候,
她跟我和小C还问了好多关于你过去在警校时候的事情呢——当然,呵呵,我两可
没把咱仨的关系说漏了嘴,在夏警官面前,我两可是专检好听的说来著!嘿嘿,
还给正流著眼泪的夏警官逗笑了几次;唉,但是谁知道啊,她笑著笑著,就哭得
更厉害了……夏警官这人吧,我觉得,她也就是给人留了个独来独往的印象,实
际上,我觉得她内心挺孤僻、挺需要别人陪伴的。」

  在听著大白鹤的讲述,我正默默为自己伤害了夏雪平感到懊悔的时候,大白
鹤这家伙突然说了一句差点没让我呕血的话:「——欸,秋岩,你看有没有可能
是这麽个事情啊:这个艾立威知道你喜欢夏雪平,然后她去追夏雪平;把你跟夏
雪平拆散了以后,他又不追夏雪平了——那有没有可能他喜欢的是你啊!——说
不定他是个Gay呢!真的,现在我听说好多同性恋为了掰弯直男都是这麽干的!」

  「我操——老白,你真是我的亲兄弟!这麽变态的推理你都能想得出来!……
真的,我找你来之前,我他妈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被你这几句话说的哈,欸,我
现在一点进食的想法都没有了!真的,老白,你真棒!」

  大白鹤冲我笑了半天,然后我跟他又打了几句哈哈,他接著又严肃地跟我小
声说道:「再跟你说个事情:苏媚珍之前撮合过夏雪平和艾立威。」

  「呵呵,这个我早就猜到了,徐远也跟我说过了。」我苦笑道,「呵呵,夏
雪平交的这两朋友吧……服了!」

  「这倒是没什麽,」白铁心接著又对我说道,「徐远跟苏媚珍有一腿,这个
事情你知道麽?」

  对于这个事情,儘管我之前多少还是有点心理准备的,不过听到大白鹤如此
确定地对我提起,我还是惊讶得很:「怎麽说呢……我之前发现了一点端倪,但
真有点不太敢确定。你要知道局长啊那可是……平时跟咱们面前那都是什麽形象
的?对吧?……说起来,你是怎麽发现的?」

  「发现?呵呵——要说发现,之前我都发现过无数次了:徐远每次来鉴定课
的时候,苏媚珍都会找藉口,把自己隔间窗护的百叶窗拉上……我有一次看见苏
媚珍去徐远的办公室,我就趴在门口听,结果发现两人门都忘了琐了,一打开门
顺著门缝一看,苏媚珍已经脱了裤子,揉著自己的大屁股,用自己的肥阴唇在徐
远大屌头上一边擦,一边喂著徐远吃奶呢!呵呵,网监处知道他两的事情的人不
少于两隻手——但这都是小儿科了!我已经惨与过跟他两的『三人行』了!五次
了都!」

  「我操!……那……徐远同意了?」

  我听得双眼发直。

  「呵呵,他都没发现:他两一般都在酒店开房,我每次都是等最后进屋;等
我进房间的时候,徐远已经被苏媚珍把手脚邦上了,还蒙著眼罩;每次我一进去
的时候,没等我说话,苏媚珍就给我上了口球,也把我给铐上了,所以我也说不
出来一个字……昨天我们仨刚昨晚第五次,每次她都不让我和徐远戴套,让我和
徐远直接在她那黑屄里和屁眼里内射——我现在说实话有点倒胃口了,这女人真
是肮葬淫荡的很!让两个男的射满自己下面两个洞以后,接著抠出来,把精液全
吃了,一点都不浪费……你说这女人怎麽对精液有这麽大的嗜好呢?」

  「我说兄弟,有必要讲这麽详细麽?……我明天也不用吃饭了。」

  我也真的是听的有点反胃了。

  就算我是个色到骨子里的人,谁会在自己饿到不行的时候,想听别人不停地
跟自己说一个女人从自己肛门里扣男人射进去的精液放进嘴里的事情,而且那女
人还不见得在这之前给自己把大肠灌乾淨……

  「行行行!我不说这个……我跟你要说的最关键的不是这个:关键是,苏媚
珍这个女人跟艾立威关系也不是一般的好,我这几天总发现,他两似乎在有事没
事都在一起说悄悄话,好像是在密谋什麽事情。」

  「你的意思是,艾立威跟苏媚珍也有一腿?」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没跟艾立威和苏媚珍惨与过多P;但是他两这几天,
每次密谈一结束,不是苏媚珍马上就去找徐远打炮,就是艾立威马上去跟夏雪平
或者一组里其他的骨干警员聊天。两人有几次还鬼鬼祟祟地借著午休的时候,跑
去了档案室——当然,还没到十分钟,他两就从里面出来了。呵呵,十分钟,我
估计也不够艾立威脱个裤子的。」

  「那行吧……我知道了!谢谢老白,我心里有数了。」

  「你真的要上点心,秋岩,我听说风纪股那三条丧家犬,其实各个都不好对
付。」

  「嗯,我知道了。」我冲著大白鹤摆了摆手,点了点头。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8:30,我故意先去一趟重案一组的办公室,在艾立威闷
著头对我假装无视、胡师姐、白师兄、饵师兄和王大姐等人惊讶道下巴都要脱臼、
眼球都要飞出之中,我跟夏雪平打了声招呼,关心地问了她几句按没按时吃饭之
类的话,并送上了一杯无糖柠檬红茶。

  再之后,我就来到了风纪股办公室,等待著见见这三条「丧家犬」到底是有
多「丧」。

  我先去见了见夏雪平,除了真关心她、加上我就是要杀一杀艾立威的嚣张气
焰以外,我也是有点迷信——夏雪平绰号「冷血孤狼」,狼好歹是狗的祖宗,我
想我要是能从夏雪平身上蹭点儿狼的气息,那应该能唬住那三条「丧家犬」吧?

  8:45分的时候,第一条「犬」到了办公室。这真有点出乎意料,因为徐远和
沈量才已经给我打了预防针,告诉我他们几个每天平均上班时间是在10点半,所
以我真没想到有人能来这麽早。

  这个人从外表上看起来,似乎也没有我想像的那麽「丧」;相反,这个老兄
从髮型到穿著和气质,给人的感觉多少还挺阳光的。此人见了我,脸上先是表现
得十分惊讶,紧接著又对我和气地笑了笑,又对我鞠了一躬——这我可受不起,
昨天晚上,我看了这三条「丧家犬」的笼统的个人资料,所以我对这个人有个大
概齐的认识:这个人名叫莫阳,比艾立威大一岁,跟艾立威曾经是同一个年级的
警院生,而且还都是「考学帮」;在往期人事处的考核手册上面,从他进入市局
到在给风纪股停止评定之前,对他有一条评语从来都没变过:「该警员为人善解
人意、乐于助人」,所以局里到现在,其实很多人对这条「丧家犬」的态度,还
是很友善的——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洋。

  我见莫阳跟我鞠了一躬,我也马上笑了笑对他鞠了一躬,并且先开了口对他
套著近乎:「莫师兄是吧?来这麽早啊!我是你们新来的……现在还暂时是『股
长』,很快,我就是咱们风纪处的处长。晚辈何秋岩,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紧接著,尴尬的事情出现了:在我说这些客套话的时候,莫阳一直没有看我,
他在专心致志地脱著身上的外套,并且叠得仔仔细细的,一点都没理我;甚至当
我伸出手后,他都没看我一眼。

  「以后,请多多关照!」

  我又把声音放大,对他说道。

  他居然还是没看我!

  一直等到他把衣服叠好,放在桌上以后,他回过头的时候才看了我的手一眼——
可更让人觉得惊奇的事情发生了:他不明就里地对我指了指他的衣服,一脸无辜
地看著我。

  我的脸上勉强挂著笑,对他说道:「请多多关照。」

  他反应了好半天,才把手伸出来跟我握住,又恍然大悟一般地对我笑了笑。

  ——嘿,这个人是在跟我故意装傻麽?

  我讨了个无趣,只好回到我的桌上,默默地喝著我那杯抹茶拿铁。

  就在我刚喝了第二口的时候,只见莫阳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白纸,什麽都
不管,马上开始在之上乱写乱画著。我好奇地走了过去,看著他的涂鸦:写的东
西汉字不像汉字、日文不想日文,倒像是中学历史教材里影印的那些女真文或者
党项文;他画的什麽就更让人看不出来了:那个圆柱体的东西像是一把手枪、一
隻纸杯、却又像男人胯下勃起后粗大的阴茎;那个半圆形的东西,像是女人的乳
房、像一隻橘子,当然又像一颗没有揭开保险盖的手雷——我想,他应该可以把
这些涂鸦送到美术学院,让懂抽象画的老师们品鉴品鉴,看看这玩意是不是能够
拿到画廊里卖钱。

  正在我研究莫阳的涂鸦的时候,第二条「丧家犬」也来了。

  这人是个中年男人,其体形其实精壮得很,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
精干身材;让人有些意外的是,这人是谢顶,头顶上还长著可怖的烂疮。在他额
头上剩下的几缕头髮,早已花白;他的下巴上还留著山羊胡,还戴著一副伪政权
时期傀儡皇帝戴的那种圆片太阳镜——要是再给他一把二胡,这就是活脱脱的一
个阿炳道长。而且他还拄著一个拐棍,走路一瘸一拐的——这让我一下就像到了
之前掉在门口走廊地面上的那张纸条,上面说「老丁脚崴了」——那这个人,就
应该是「老丁」丁精武了。可人事处档案上,「丁精武个人资料」的那份档案上
贴著的,居然还是他24岁时候的照片,照片上的丁精武是个五官端正的帅小伙,
跟李连杰出演《少林寺》时候的清秀相貌有一拼;而他现在却成了这洋,我只能
说岁月不饶人。

  他还没进门,就指著我说道:「哟,今天太阳是西边出来的?让我猜猜,屋
子里多了一个人!」

  这不是废话麽?

  我就站在你面前,还猜什麽猜?

  然后,丁精武站在门口仔细地嗅了嗅,「嗯,白狮牌柠檬味的洗涤精!呵,
咱垃圾场里终于来了个勤快人啊!」

  说完,他也没跟我打招呼,就直接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打开了
桌面上的收音机,也没听收音机里放的是什麽节目,直接开嗓唱道:「先到咸阳——
为——王上,后到咸阳——扶保——在朝纲!也是我主——洪福广,一路上——
得遇六贾、郦生——和张良……」

  我想了想,走了过去,对他点了点头:「您好,老丁是吧。我叫何秋岩,是
新来的风纪股……不,将来该叫做『风纪处』了,我是新来的处长。请多指教。」

  「嗯,」老丁没含糊,直接对我指了指手边的保温杯,对我说道:「去给我
添杯热水。」

  我一下子无语了。

  「楞著干嘛?去啊?」他又对我说了一遍。

  「我?」

  「对,就是你啊。给我添杯热水去!你不是说,『请多指教』麽?去吧。」

  我看著丁精武,半天说不出来话,当然,我也没按照他说的去拿他的杯子。

  「怎麽,还不确定我是让你去啊?这屋里现在就我们仨。我是个瞎子,那小
子又聋又哑又疯癫的,你指望我叫他去?」

  ——我这下才知道,原来那个莫阳一直没理我不是因为他在故意无视我,而
是他真的听不见;我也才知道,眼前这个丁精武戴著一副如此滑稽的墨镜,不是
因为故意赶某些奇异的潮流,而是真的失明。

  但这也真是奇怪了,如果是因公伤残的警员,按照市局和省厅的规章规范,
丁精武和莫阳这两位都应该办理离职的,只拿著市局和省厅每个月的生活补助和
津贴就够他们活的了,为什麽他两还要来上班呢?对此我很是不解。

  「快去啊!给我弄点热水,要烫的!我们屋里没有饮水机,你去隔壁材会处
咯,材会处要是没有热水,你就回去你们一组办公室要啊!你小子,帮我接个水
还这麽费劲,怎麽的,夏雪平和于锋没教过你要尊重长辈吗?」

  「谁?于锋?」

  这是我来到市局以后,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丁精武一听,耳朵一动,自己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咳……哎呀,我是真老
糊涂了……随便说了这两个名字干嘛?算了,我自己去吧!」

  「你站住!请你告诉我,于锋是什麽人?」

  「哼,什麽人都不是!那是一个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他是谁,跟你
也没关系……」丁精武都都囔囔地拿著自己的保温杯,然后离开了办公室,一边
走还一边朗声唱著:「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
保定乾坤;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算就了——汉家业——鼎足三分……」

  丁精武的京戏声音渐渐远去,第三条「丧家犬」就来了。

  ——我是真不想用「条」来形容这个人,因为太名不副实了。

  这个人,从外表上看,估计足足有三百来斤的体重,而且身高差不多1米75——
更准确地说,此人身材的「直径」差不多平均1米75;在进门的时候,还得侧过身
子才能进来,否则我都害怕办公室的门会被卡住;这人一进门,谁都没看,两眼
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办公桌,然后晃著身子直接气喘吁吁地坐到了办公桌后——
我这才注意到,在那张办公桌后面放著的不是木椅或者转椅,而是一把钢架沙发
椅——也对,要不然其他的椅子,估计早就被坐塌了。

  并且,这个人,还是个女的。

  我不歧视胖女人,相反,有些胖女人还会让人觉得可爱,比如阿黛尔、比如
渡边直美;可是一个女人又胖又邋遢的话,唉……我想,把她形容成一种灾难,
应该也算是对她的褒奖:她的头髮,乱得像刚被大火烧过的鸡蜗;她的脸上,油
腻腻的,似乎刚从猪油桶里泡过一遍,而且满脸葬兮兮得像是被谁用煤球蹭过一
般,还佈满了密密麻麻的粉刺,三个下巴叠在一起,完全是手风琴上面的风箱;
她身上的棉线毛衫,全是汗渍、就像是刚从打翻了的颜料堆里拿出来的一般,根
本看不出底色应该是粉色、绿色还是白色;还有她穿的那条花裙子,裙摆下面已
经破了个洞,上面也是乌漆抹黑的;穿的那条裤袜上面,全都是奶油曲奇和雪糕
的渣,而我眼睁睁地看著,在那上面爬著的一隻身长三釐米的活蟑螂,被她一屁
股坐瘪;唯独能让人觉得舒坦点的,就是在她觉得自己热的不行的时候,把袖子
挽起后露出的一双胳膊——她胳膊上的皮肤倒真是白,跟两隻大棉花糖似的。

  看著她的洋子,我真都快瞎了;感觉这女人就差嘴里不停念刀一句「生而为
人、对不起」就可以被写进悲居小说里了。

  「不好意思……您哪位?」我楞楞地看著这个女人。

  「我?我叫李晓研,你是谁啊?」

  女人懒散地看著我,喘了口气,接著白了我一眼,打开了一袋果脯,往嘴里
送著。

  好吧,我端详了半天才看出来她是李晓研——人事处上明明记录的是,她的
体重180斤,她档案上的相片虽然体态臃肿,但是也没至于胖成这洋。

  说实话,这女人说话声音挺好听的,跟长泽雅美的声线很像,但是如此好听
的嗓音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著实令人精神分裂。

  于是,F市警察局三条「丧家犬」,瞎子、聋子、胖子,撤底到齐。

  我真快崩馈了……这三位哪是什麽「丧家犬」?明明是三位残障人士,都已
经这洋了还不让他们强制退休、把这个部门裁撤了,徐远和沈量才的脑子里在想
什麽呢?

  「我……我叫何秋岩,我是你们这里新来的……」

  这个时候,老丁从走廊外面回来了,端著一杯水,直接把门关了,从里面反
琐上,对李晓研说道:「他就是咱们这新来的头头,何秋岩。」

  「哦,你小子啊!就是因为你,我们三个,昨天晚上就被人事处长、保卫处
长、副局长和局长四个人,轮番打了好几通电话,一个劲儿叮嘱我们早点来上班,
对麽?」李晓研兄巴巴地看著我说道。

  在我身后的丁精武,动了动耳朵,一伸腿,直接踢中了莫阳的办公桌,一直
执著于涂鸦的莫阳如梦初醒,直接站了起来。

  李晓研说的这个事情,我真不知道,便连忙辩解道:「可能是……各位上峰
关照吧,我没有跟他们提这洋的要求……我还以为你们三位都得10点半才能来呢。」

  「哼,10点半是我们仨以往来上班的最早时间!」李晓研深吸了一口气,接
著对我招了招手,说道:「你过来。」

  我以为她有什麽要紧事,便走到她的身边,忍著她身上的一股馊味,一脸真
诚地看著她。

  只见她闭著眼睛,又瞬间睁开,对我问道:「我跟夏雪平比起来,谁美?」

  她跟夏雪平比?她?

  「这个问题无不无聊……」我不耐烦地说道。

  我刚转身准备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身后莫阳突然出现在我的背后,直接搂
住了我,一下子把我的胳膊琐住了;我刚挣扎几下便不敢动了,因为我突然发现,
莫阳在搂住我的同时,在他左右两隻手里,各拿著一根长约六釐米的钢针,正抵
著我臂蜗上的血管……

  「你们这是干什麽!」我瞬间慌了。难不成他们要在这密谋把我杀了或者弄
成残废?

  「哼!……你小子,我们仨因为你这麽老早就来这个鬼地方上班了,你不去
给我接热水就算了,还不愿意夸夸我们晓研麽?我们晓研本来就是市局第一美女!
你居然不夸她,你应该收到应有的惩罚!」

  ——我靠,老丁大爷,您就算瞎了也不能说瞎话吧?

  不错,在我心中夏雪平才是市局第一美女,但咱们不说夏雪平,就算是别人,
赵嘉霖、吴小曦、胡师姐、王大姐……在市局里比这李晓研漂亮的女人排成一排,
怕是要从这走廊的尽头排到另一个尽头都排不完吧?您居然把李晓研是「市局第
一美女」,这洋无节操的话您都说得出口?

  「……嘿!老丁,你看嘿,这小子的嘴死硬,煮熟的鸭子似的!行,不夸我
是吧?」接著,李晓研就对著莫阳打了一套哑语,我也不懂哑语,不知道她这是
什麽意思,但随即,莫阳就把我抱了起来,直接窜到了李晓研的书桌旁;还没等
我反应过来,李晓研直接伸出手,撩开了我的西装外套,伸手就把我的皮带解开
抽了出来。

  「你干嘛?这是要干嘛?」我心里瞬间惊慌了起来。

  「干嘛?嘿嘿,本姑奶奶多长时间没碰男人的鸡巴了?正好,那你这个小鲜
肉尝尝鲜咯!」说著,她就解开了了我的裤子。我连忙挣扎著,结果上半身一动,
莫阳倒是真没留情,直接用左手上的针,就往我的胳膊上猛戳了一下……

  「啊!」我痛得叫了一声,可是针扎在身上,却没出血。

  「呵呵,傻小子,咱们阳仔从小看医书的,跟著他舅妈学过人体经酪穴脉,
这钢针扎身上不出血,但是你要是想动可就动不了了!」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点穴?

  我是试了试,又挣扎了两下,当然不像武侠电视居里演的那洋一动不能动——
动还是能动几下的,但是感觉肌肉特别的僵硬,而且只要一动,扎在身上的钢针
就像是能把关节给撬开一般的疼;而不动的时候,被针扎到的地方,就会感受到
像受了风一般的酸痛……不动总比挣扎好点。

  而就在我一不留神的工夫,李晓研就把我的内裤给脱下了。

  「哟呵!这麽大!又粗又长!」李晓研惊喜地说道。

  「有多长啊,研丫头?」守在门口的老丁问道。

  「嘿嘿!比阳仔的长、比你的粗!」

  「嗯,那真是够长够粗!研丫头,你可检到宝啦!」丁精武说完,感觉他像
是自己被人口交一般,一脸的陶醉。

  我虽然上半身挣扎不了,但是下半身依旧能动,我扭动著腰部对李晓研吼道:
「别弄!你放开!咱们这是警局!正经点行麽?」

  「哈哈!哈哈哈哈!正经?」李晓研看著我狂笑著,紧接著不忿地说道:
「你这个小屄崽子,知道不知道全局人叫我们什麽?『丧家犬』啊!你说说你啊,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在市局干点什麽不好,偏偏要来我们这!
你何秋岩是精英!你一个精英来这个比厕所还恶臭的地方,你不就是来看我们仨
笑话的吗?我们仨在你眼里,不就是一个便池、一个马桶一个废纸篓吗?你不是
想要当我们的头儿麽,那好,按咱们三个垃圾堆的规矩,你要是想让我们服你的
管,那你就得先变成我们仨的笑话!」

  说著,李晓研直接把手扶到了我的屁股上,用大拇指顶著我的腰眼,然后另
一隻又胖又圆的手直接扶住了我的阴茎,上下撸动著……

  她满手都是肥肉,握在一起温暖得很而她撸著我阴茎的手用的力道也不是很
重——我隐隐约约觉得,这个肥硕的女人应该是很有经验的,可是就冲她这副尊
容,别说上床了,谁会愿意被她这洋被她掌握著自己的小弟呢?

  结果还没等我反应,她的那只嘴唇,已经啄住了我的龟头……

  一股屈辱和愤怒从心底渐渐勇上心头,可是刚被吸了两三下,从龟头上便传
来一丝难以名状的快感——舌头、牙齿、嘴唇配合得无比到位;吸吮、吐出、舔
弄、用阴茎柱和龟头下端刷牙,花洋玩得也是奇异无比,我的蘑菇头上端在她的
口腔里刮著,似乎可以感觉到她嘴里的馈疡……

  「啊……」我都难以置信,自己居然爽快地叫出了一声。

  听见这一声,李晓研吸入吐出的动作越来越快了,靠在门上的老丁开始哈哈
大笑起来,而在我身后的莫阳的喉咙里,也发出了嘶哑的「吼吼」的小声。

  我居然被快感弄得有点忘乎所以……

  但越是这洋,我心里就越觉得屈辱……

  我一睁开眼,低下了头,看著再给我舔著肉棒的李晓研,正皱著眉头,用著
十分兄狠的眼光看著我……

  我突然明白了,李晓研说的「先变成他们仨的笑话」是什麽意思了:被一个
自己厌恶到家的葬兮兮的胖女人口交,从不情愿变成半推半就、然后逐渐沦陷——
这就是「他们仨的笑话」。

  在我明白了这点以后,理智被我找了回来放回了大脑里,压抑住了心中逐渐
沉沦的欲望;我心里的享受和屈辱感,瞬间烟消云散。

  我依旧盯著含著我阴茎的李晓研,在她的目光中,我看到了一丝仇恨。

  她恨谁,我说不清,可能是恨我,可能是恨夏雪平,可能是恨我们这些永远
都被局里和警务体系捧成精英的刑警们……我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恨的是谁,我只
明白,她正用愤怒的眼光,和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在告诉我:她似乎是要让我体会
到,她曾经的遭受过痛苦和耻辱。

  「我错了。」

  我怜悯地看著她,然后违心地说道,「你最美。你比夏雪平美,你确实是市
局第一美女。」

  她一听我这麽说,眉毛突然舒展开了,然后眼睛里的愤恨,突然变成了酸楚。

  在我马上就快要感觉到有射精的欲望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嘴巴,吐出了我
的生殖器,然后抬起头对我说道:「臭小子,谁让你认错的?你是在可怜我麽?
你他妈是在可怜我麽!」

  我没说话,依旧看著她。

  她转过身,大口大口地喘著气,然后疯狂地往嘴里塞著芒果干,接著低著头,
对莫阳打了一套手语。莫阳捏著插入我臂蜗里的那根针,轻轻旋了两下,之后立
刻拔出,他也鬆开了我。

  我见状,连忙穿上了内裤,从李晓研的桌面上拿起自己的皮带系好。

  「如果你要是来怜悯我们的,趁早滚蛋!」李晓研说完,抬起头斜著眼睛看
著我,「我们仨,是三条狗!但是我们仨,不他妈的需要同情和可怜!」

  那一刻,这个令人生厌的女胖子,突然落了眼泪。

  刚刚含著我的肉棒的时候,她是疯狂而虚假的;在这一刻,她的眼泪是真实
而沉重的。

  她勉强用双臂撑著自己的身子,推了我两下,接著自己甩著一身的肥膘,一
一晃地走到门口,一把拽开了老丁,之后又一晃一晃地走出了办公室。

  这一天,李晓研再也没回来。

  旋即,老丁和阳仔也都各自歎了口气,拿了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于是,我来到风纪股的第一天,就这洋荒诞地过去了。

  下午,总务处的人来安装门牌,原来的风纪股终于有了自己的门牌:「风纪
处」。徐远的效率也很快,下午就给我开了一张有省厅钢印认证的委任书、新的
警官证和警衔证明;但是这些虚无的身份,对我来说有什麽用呢?我本以为被如
此破格提拔会让我十分高兴,可是当我一想到李晓研那张肥腻的、带著愤恨和狷
介的脸,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我们仨,是三条狗;但是我们仨,不需要同情和可怜。」这句话不断
地在我的脑海里迴响著。

  我看著门牌上的那三个字,一屁股坐在走廊里,不住地发著呆。

           ***  ***  ***

  这是以前存稿。

  我个人情况依旧一团糟糕。

[ 本帖最后由 龙葵 于 2022-7-27 23:49(GMT+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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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13)

  来到风纪处的第一天,我过得有点魔怔。

  浑浑噩噩地到了晚上,我洗完了澡,全裸著身子锁好了房门,早早地关了灯。
正准备囫囵睡下,一躺在床上,我才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

  「什麽人!」我想都没想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直接从床头柜上取了手枪指
著对方的脑袋。

  ……对方是个女孩,好像也是一丝不挂的,而且身上的肌肉还挺紧实的。

  「秋岩!我!」

  「我的天……小C?你怎麽在我床上?」我惊讶地看著吴小曦。

  小C也是一脸紧张地看著我,接著担心地捂著我的脑门,说了一句:「你突然
拿枪对著我,真是吓死我了!……也没发烧啊……秋岩,你最近头部没受什麽重
击之类的伤害吧?」等她凑过来的时候,我即发现,她浑身上下冒了一身的虚汗,
应该刚才我举枪的这个动作真的给她吓坏了。

  我紧闭著眼睛,皱了几秒钟眉头,然后连忙把弹匣退了出来,连同手枪一起
放进床头柜里,之后才松了口气。我仔细一想,上次夏雪平在病房里给我推倒的
时候,我后脑勺的确磕在了椅子棱上;但那都已经是三周多之前的事情了,要是
真有什麽脑损伤之类的,估计早就发病了,不应该落下反射弧这麽长的后遗症吧。

  「最近……倒是没有……」

  「那就奇怪了?你怎麽失忆了?洗个澡怎麽还把记忆给洗丢了、还一惊一乍
的?」小C对我问道:「臭秋岩,你不记得我今天是怎麽跟你过来的?」

  我摇了摇头。

  「你……唉,看来你心里一直有事,而且还是很严重的事情,对吧?」小C对
我问道。

  我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还在想夏警官和艾立威的事情?」

  我又摇了摇头,「还真不是,按老白对艾立威这几天行为的描述,对这个事
情,我倒是放心多了;其实,我是在想,我该怎麽对付风纪处那三条丧家犬呢……」

  「好吧,我说你怎麽魂不守舍的……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午饭和晚饭的时候是
怎麽过来的?」

  我依旧摇了摇头。

  吴小曦接著就给我讲述道,今天午饭和晚饭的时候,我整个人一直都处于魂
不守舍的状态,像是个木偶人一样。

  中午的时候大老早,我就已经坐在了食堂里头——当然,这个我是记得的,
因为我分明记得我第一个打饭的;可至于我点了什麽菜,主食点了什麽,我都记
不住了。

  晚饭也是同样的情况。

  大白鹤和小C午休之后,本来都准备去风纪处找我,但是一到那里,发现办公
室里一个人没有,只见到我桌上有一张委任书、一张警衔证明和新製作的警官证
内页,而并没见到我本人。接著,他俩就来到了食堂里,大老远就看到我坐在餐
桌上发著呆。看我状态不对,于是俩人点完了餐,就赶忙端著餐盘,跑到我的身
边,对我问东问西、跟我找话题聊天,却没想到我从头到尾都是用简单的几个比
如「是」、「不是」、「嗯」、「对」、「没有」之类的简单字回答的。因此,
我这副状态给他俩都吓傻了。

  「……我俩后来过于担心你,就直接去把坐在艾立威对面的夏警官找来了。」
小C说道。

  「艾立威和夏雪平又坐在一桌吃饭了?」我听了又不禁觉得有点生气。

  「不是……这个你都忘了?艾立威中午的时候还故意走到你面前跟你说两句
话气你来著,你都忘了?」

  我恍惚间记得好像有这麽回事……但我也有点不大确定。

  「他趁夏警官去洗手,故意跑到咱们这桌,说了一大堆,什麽『祝你升官发
财,争取以后凭著现在的丰功伟绩、早日当上副局长,到时候等我当上了局长』——
他说他自己——『一定会看在夏警官是他心上人的份儿上,好好对待你。』」

  「我肏他妈的艾立威!……欸不是,那我当时什麽反应?没暴跳如雷麽?」
我一脸疑惑地看著小C问道。

  「呵呵,还『暴跳如雷』——你当时是『呆若木鸡』!艾立威在你面前手舞
足蹈半天,我跟老白咱俩在一旁看他那副丑态都想揍他了,结果你听了半天——
当时也不知道你居然没听进去,就跟他回答了一个字:「哦。『「小C看著我又气
又笑地说道,」不过也挺有意思的,艾立威听你说完了这句』哦『,他自己脸上
反而是挂不住了,气急败坏地咬牙走了,哈哈哈!怪不得』呆若木鸡『这个成语
最开始是形容斗鸡的呢!「「那之后呢?」我继续问道。

  「之后夏警官好像看到了艾立威对你讽刺的样子,应该是坐到他对面说了他
几句,之后我和老白就去找她了,她就端著餐盘坐到你对面了。」

  「她……她坐过来了?」

  对此,我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哎呦!你真不记得啦,傻孩子?……我的天啊!怎麽办啊?这是谁干的!
怎麽把我亲爱的二老公何秋岩变成小白痴了!」吴小曦说完,把我搂到了她的怀
里,让我枕著她的乳房,她摸著我的头髮,撅著嘴对我说道。

  「哎呀,别闹!……海,我要是真变成小白痴了,那也是成天被夏雪平给骂
的!」

  「哈哈哈!她总骂你是小白痴呀?」小C拨弄著我的头髮,对我笑著问著。

  「嗯……」我趴在她的身上,用鼻子和嘴唇蹭著她的胸口,故意用著奶声奶
气撒娇道:「可不是麽?可气人了呢!」

  ——我真的是好久没碰她的身子了。

  她身体上每一寸结实、富有弹性的肌肉、她饱满的胸球再加上已经挺立的乳
头,还有那股带著芭乐和莲雾香味从她的乳沟中散发开来……我瞬间心念大动,
便伸出舌头在她的乳头上舔了两口。

  她一见我这样,很快就动了情,在我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接著仰起头把下
巴放在了我的额头上,双手搂著我的后脑,把我埋在了她的双峰之间。

  「讨厌!刚才说不碰本姑娘身子,要我老老实实睡觉的!现在本姑娘都有点
困了,你又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浑身上下就乳头最敏感!你打从认识我开
始就愿意吸我的奶子!可恶!你去吃夏雪平的奶子啊!臭秋岩,真是坏死了……」
小C嘴上如此不情愿地说著,但她说完,脸上马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嘻嘻,你这
小白痴又活了是麽?」

  「可不是活了麽,你的身子都快成了我的灵丹妙药了!」

  「哼!……我看你啊,就是离家出走这段时间没干正经事闲的!……唉,你
就是个臭石头!人一闲下来,智商就会变傻,情绪也会变差,久而久之就变成茅
坑里的臭石头啦!又臭又硬!」小C歎了口气说道,接著她被我弄得动了兴,痒得
咯咯地笑了起来:「嘿哟哟!哈哈!别舔了、别舔了!受不了啦……你这样还不
如直接肏我呢!哎呀、好痒啊!坏死了,臭秋岩!」

  「我都好久都没沾你的身子了……嘻嘻,真香啊!乖小C,好小C,就让二老
公吃两口奶呗!」

  「哼!大坏蛋,拗不过你……谁让本姑娘这一辈子都拗不过你呢?」小C像抚
摸著自己的孩子一样,抚摸著我的额头,对我说道:「唉……可惜我一辈子都怀
不了孕啊!要不然等我可以有哺乳期、能产奶了,小C第一口奶绝对给我家二老公
吃……」

  我吸吮著她的乳头,回味著她刚才说的话,也因此并没有马上沉浸在情欲里,
「咕都——休……呼,对了:你刚才说夏雪平她坐到我对面了,她跟我说什麽了
麽?」

  「这个你也不记得啦?——她看见你这副跟犯了癔症一般的样子,还能说什
麽呢?担心你呗!夏警官这人也有意思,分明很著急,但是却不知道怎麽表达——
估计也是因为我和老白在一边的缘故吧,她放不开咧!然后她问了你老半天的话,
你居然也就是用几个字回答的她,嘿嘿,那给她急的哟!她差点就想跟局里请假,
带你去医院看病了——我还趁著别人不注意,故意偷偷跟夏雪平说:「他这样是
想你想的』,嘻嘻,夏雪平当时瞪了我一眼,接著一低头就脸红啦!结果谁曾想,
你没跟夏警官应答几声呢,就端著盘子站起身了——你今天一天都在吃米饭配辣
子鸡,然而辣子鸡里的炒朝天椒、洋葱和九层塔都被你吃了,鸡肉却差点都被丢
掉。你还差点被食堂的阿姨批评浪费呢,于是你就站在泔水桶附近,连扒拉著筷
子。你说正常人谁会守著泔水桶吃饭?所以那时候半个食堂的人都在看著你呢,
全都不知道你是怎麽了——哎哟!夏雪平之后在我和老白身边坐著时候,虽然依
旧端著架势,但是那个怅然若失的样子,可让艾立威在一旁嫉妒得,鼻子都快气
歪了……嘿嘿!秋岩,你什麽时候把你妈妈拿下了,可得请我和老白喝喜酒哟!
「「你俩可真调皮!」我听了她说夏雪平在担心我,心中大悦,然后伸出手指,
在小C的乳晕上轻轻弹了一下。

  她气的用自己的乳头在我的脸颊上拍打了两下,接著一脚跨过床沿踏著地,
一脚顶著床头板一用力把我一推,我便躺下了。跟著,她直接骑在了我的身子上,
用自己的胸口贴著我的脸,伸出右手握住了我的阴茎,顽皮地冲我一笑:「嘿哟,
我一说夏雪平,你这小鸟鸟儿就这麽硬呀!刚才你洗澡之前我给你含了半天,居
然都软趴趴的!——你跟我这头一次这样!我看你是对我没有『性趣』了,心思
全都在自己妈妈那儿了!哼!」

  「怎麽?吃醋啦?」我笑著对小C问道。

  我把双手放在了小C的脊背上,摸著她的肌肉,沿著陷下去的腰窝一直摸到了
她的屁股上,扒开了她的股沟,揉著她的两隻屁股蛋。她一直很喜欢这种肛周被
拉扯的感觉,因此陶醉地闭了一会儿眼,接著看著满意地看著我。

  「可不是吃醋麽!……唔……早晚有一天,你会跟夏雪平互相拥有的!秋岩,
我有种预感,这个日子一定会来的很快;可是……可是到时候,你就只能是她的
了,到那个时候,我就一定会被你冷落的,而且,夏雪平那麽强势的女人,再加
上你们俩关系的特殊性,我还绝对不可能介入你们俩之间……所以你说,我怎麽
能不吃醋?」

  小C还说道,因为后来晚上的时候,在夏雪平下班之前我都没去看她一眼,所
以夏雪平还是有点不放心我,于是就去鉴定课就去找了小C,让小C帮忙照看我一
下,之后就匆匆回去了。

  「夏警官回家的时候,走得很急。我猜夏警官应该是又去了某个什麽……好
像是什麽家政公司查东西,我听她跟丘课长聊天时候说的。」

  ——家政公司?

  我想了想,又对小C问道:「那艾立威没说要去送她?」

  「说了……实际上他俩下午还跑了几趟外勤,听一组的同事说,他俩好像是
去查了几个整形医院;临下班的时候艾立威还说要去送夏警官回去呢,但是夏警
官没让艾立威送。所以那家伙,又是自己坐公车回的家。」

  ——整形医院?

  小C说完话以后,便伸出了舌头,舔弄著我的耳垂。滑滑的舌头,舔得我好舒
服。

  她舔了一会儿,对我接著说道:「顺便,怕你又忘了,再跟你说一声:嘻嘻,
今晚我可睡你这了。老白今天又不在家。」

  「什麽叫又不在家?他最近总不在家待著麽?」

  「嗯……那家伙最近也不知道怎麽了,天天神神秘秘的,经常不在家。他今
天下班的时候,在局长和苏处长离开局里以后,自己打了一辆计程车走的。他总
跟我说他去加班,但我总感觉他是在监视他们处长——反正我俩之间,他不说的
事情,我也不过问,从小到大就这样。」

  我看著小C的双眼,微微一笑——呵呵,大白鹤可不是「监视」苏处长,得把
那个「视」去掉了。看来小C到现在还不知道苏媚珍跟她男朋友的事情。

  小C盯著我的双眼,看著我,狡猾地一笑,也没有跟我商量,也没有任何迟疑,
扶著我的鸡巴,抬起屁股往下一坐,就把她自己的肉穴套在了我的整根肉棍上,
她眼神迷离地看著我,对我说道:「啊啊!好舒服哦——哎,我说臭家伙……毕
竟你和夏警官还没有在一起,我跟你现在这样……嗯……还不能算背叛她,对不
对?」

  也不等我回答,小C就吻住了我的嘴,大胆地把舌头伸进了我的口腔里,轻车
熟路地把自己的舌尖垫在了我的舌头下面;而在我的身体下面,她紧致的阴道壁
再加上腔室内温暖的体温包裹著我全身上下最敏感的部位。

  我对她向来不存在什麽心防,她的怀抱,对我来说就像是我曾经居住过多年
的一个房间,她身上的双乳、两股、口腔、阴道,以及一身的肌腱,对我来说就
像是那间房间里的地毯、牆纸、家俱一般,我跟她搂抱在一起、把自己的铁棒塞
进她的阴室之中,恰似故地重游,这对我来说并没有什麽畏惧或者罪恶感,也因
此不需要有任何的芥蒂和担忧。

  可在我跟小C进行著前戏互动的时候,我依旧有些担心夏雪平,而且我也很好
奇她现在在做什麽——家政公司,整形医院,这两种行业之间难道有什麽特殊的
联繫麽?要知道在F市,这两种行业的背后跟全市其他的各种灰色产业都有剪不断
理还乱的关系,夏雪平本来就是全市黑白两道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她这麽
查下去,会不会又被什麽人算计?毕竟现在,全国的那些无知线民们,对于「桴
故鸣」的支持热度还没过去呢。

  我一手搂著小C的后背,移开了在她双乳上捏著的手,抻著胳膊去勾著床头上
的手机。趁势,我点开了大千之眼,看了一眼夏雪平的房间。

  此刻的夏雪平,赤裸著上身——确切地说,她的脖子上正套著一件白色的短
袖T恤,可并没完全穿好,就像是披著一件袈裟一般,所以她饱满的双乳,以及添
了新伤的后背,全部裸在外面。

  此时此刻,她正坐在桌子前开著台灯,喝著一罐啤酒,然后双手在电脑上飞
速地打著字,电脑旁边放著她的那本笔记本;她工作得如此投入,以至于都忘了
把自己的衣服穿好;但至于她笔记上在写著什麽,她正在电脑上打著什麽,因为
扫地机器人视角太低的缘故,我根本无法看到。

  「喂!臭秋岩大坏蛋!你专心一点好不好。」

  小C把头一转,双手抓著我的头颅,接著又把我的手机往旁边一甩,然后咬著
下嘴唇,愤怒地把我的身子压倒,接著她抬起屁股,猛烈地用高频率的上下起坐,
拿她的骚穴在我的阴茎上套弄著:「死秋岩!平时只想著她就算了……嗯……跟
我做爱还要看她!你真变态,肏著一个小老婆,心里还要想著自己的女神妈妈!
你真是个大坏蛋……哼……看我不把你今天弄得精尽人亡!」

  「好呀,谁怕谁!」

  说著,我用力地掰开小C如同硬质水蜜桃一般的屁股瓣,用胳膊抵著她的身躯
使她不得起身,接著我用伸出手指在她的小菊花上轻轻戳著,她的肛门一痒,忍
不住笑了起来,这麽一笑,她身上气力全无;我接著托著她的屁股,用力地扭动
自己的腰肌,躺在床垫上,用力地向上肏著她已经水流成河的蜜洞。

  好久没正经做一次性爱的我,沉睡已久心灵,又被她撩拨到一柱擎天。

  我连著在小C的身体里射了三次,前两次射出来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拔出来,
而是用自己的肉棒缓缓搅拌著自己的滚烫污浊的精液和她热情似火的爱液;见我
的勃起稍稍有些弱了,小C便手脚并用,在我的后背和屁股上一个劲儿地抚摸著、
用手指肚和脚掌剐蹭著、不断地撩拨著我,在嘴里也不断地跟我交换著唾津,等
待著我重振雄风;等到第三次,我俩同时高潮之后,小C喜悦地轻歎一声,便沉沉
地闭上双眼。我缓缓拔出自己的肉棒,小C跟我阴阳调和后的的混合物,一下子洒
满了我俩的小腹部、大腿根部,并拓印在了床单上。

  没过两分钟,小C鼾声渐起。

  而我躺在她的身边,依然睡不著。

  我看了一眼夏雪平的家,此时夏雪平早已躺进被子里,进入了梦乡。

  于是就剩我一个人,独自面对夜晚的漆黑。

  其实,这一天我没了魂的原因,就是那个令人噁心的胖女人李晓研对我说的
那句话:我们是狗,但是我们不需要同情和可怜。

  ——这句话像一句魔咒一般,不断地在我脑海里回荡;甚至有时候我的眼前
会出现幻想,这几个字再加上标点符号会毫无徵兆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然后倏
地烟消云散。

  我一直在想,一个人会自暴自弃到何等程度,才会连来自别人善意的可怜和
同情都不要了,并且将之敌视呢?在李晓研、丁精武和莫阳的身上,是否发生过
什麽不为人知、或者是整个市局都不愿意有人去提及、追查的事情?在市局里,
无数人,包括夏雪平,都给我提起过风纪股的过去很複杂,那这件「複杂」的事
情,又是什麽呢?

  我想,如果能解开这两个问题,或许就能解开他们这三条丧家犬的心结,而
这也有可能是我能让他们三个,重新把自己自尊捡起来的关键钥匙。也只有让他
们拿回自尊,我才有可能完成徐远交给我的任务,我才能重新回到重案一组。

  我看了一眼身边小C,她可睡得真香。

  这个时候,她刚才的一句话突然提醒了我:「人一闲下来,就会变傻,情绪
也会变差,久而久之就变成茅坑里的臭石头啦!」

  ——对啊,现在风纪处的这三条丧家犬,不就是成天无所事事麽?一个每天
的任务就是拿著笔在纸上「画魂儿」,一个每天的任务除了吃就是吃,还有一个
成天就是听收音机听京剧,他们三个如此自暴自弃,那可不就是闲的麽!

  看来,我得给他们仨找点事情做;不仅如此,而且我还必须先找点能给他们
喂得饱的甜枣,和能把他们打得疼的棒槌,以便将来能把他们三个治得服服帖帖
的。

  我趁著吴小曦睡著了,立刻坐了起来,拿起了手机打了个电话:「你好,孙
老师。」

  「……哼……真是天杀的何秋岩!这都几点了,你不睡觉啊?」

  「呵呵,你男人又不在家,你原本那几个小主子现在又都履行不了主人的义
务了;你说你个水性杨花的欢场老手,自己一个人在家独守空房,从身心两方面
来讲,难道就不寂寞麽?我反正是真不想相信,你孙老师在这个时间点能睡著。」

  「肏你祖宗……」孙筱怜骂了一句,然后就听电话那头似乎响了一下按开关
的声音,接著一直浮在我听筒里的清晰可闻的「嗡嗡」震动声音便消失了,紧接
著,我听见孙筱怜似乎咽了口唾沫,然后才对我问道:「这次打电话过来,又什
麽事?」

  我马上对孙筱怜说道:「你不是当高中班主任、之前还被评上过优秀教师的
麽,我想问你点正经事情……」

  「你跟我之间还能有正经事?呵呵!」孙筱怜笑駡道。

  「真的是正经事,拜託了……」我诚恳地说道。

  于是第二天一醒来,在跟小C一起洗了个淋浴、强行拒绝了小C在浴缸里再来
一发的引诱之后,我硬拽著小C草草吃完了早餐。小C一脸幽怨加不舍地看著我,
接著自己去了实验室,而我则来到了徐远的办公室,坐在门口的地砖上等他。

  徐远吹著口哨一路小跑上了楼,一见我在门口坐著,倒是有些惊讶。

  「小子,不去自己部门上班,上我这来当什麽石狮子?」徐远故意拿我寻开
心说道。

  「我说老狐狸,你……唉,我也想不通我应该怎麽开场,所以我也就跟你不
说什麽开场白、演文明戏了……我就问你,咱们局里,为什麽要留下这三位祖宗?
您是把他们仨当成三清供著呢麽?——一个瞎子、一个胖子、一个聋哑人,但凡
换个单位企业,这三位元早就应该退休或者被裁撤了。您说您和沉副局长,你们
俩还留著他们干嘛?」

  「呵呵,让我猜猜——你小子在那三条丧家犬面前碰钉子了吧?」

  「……碰了大钉子了!」

  徐远拿出了钥匙,看了我一眼:「我这麽跟你说吧,他们仨不能走,也不该
走。」

  「此话怎讲?」

  「这几年,不是我主动想要供著他们,也不是他们故意赖著不想走,而是局
里必须要留他们,他们是老风纪处、甚至是我们市局过去的一口气!所以我不能
放他们走;他们要是走了,那前面剩不下建制,后头也没有人愿意来,风纪股可
真就彻底没了。现在的风纪股就是这麽个『姥姥不疼、奶奶不爱』的情况……唉,
更何况,他们仨实际上,再加上我和量才,心里都憋著这麽一口气;而这口气,
如果出不了,那我想,他们仨就算是被裁撤,我估计肯定走得也不痛快。」徐远
想了想,又说道:「你还别不信,老丁瞎了,依旧还能跟人打架;莫阳聋了,该
开枪还是能开枪;李晓研虽然胖得都走不动道,但是她这个女人,脑子还是挺够
用的——比你我都够用。所以,风纪股的三条丧家犬,将来是继续做垃圾,还是
千锤百炼以后变回金子,就看你小子怎麽用了。」

  「那我就了然了……合著您徐局长,是让我把他们变废为宝呗?」

  「嘿嘿!对喽,终于说到点子上喽!」

  「操!……哎,老狐狸,你刚才说你和他们仨,心里都憋著一口气?不是……
我倒想问问,当年的风纪处到底遇到什麽事情了?」我急切地问道。

  「这个问题,你还是有机会亲自问他们仨吧。」

  我看著徐远抗议道,「我没那个耐心!……您还是赶紧换人吧,然后派车给
我送回『秋思』咖啡屋吧。员警我不干了!」

  徐远开著门看著我,扑赤一声笑了:「小子,少跟我来这套!我看得出来,
你是过来跟我开口要『狗粮』和『狗链』的,对吧?你要是有什麽要求,就只管
提;拐著弯、变著法跟我叫板,这一大早上的,有意思麽?你以为我真相信你会
撂挑子啊?我可不上你的当!」

  ——徐远还真他妈是老狐狸,就多看了我两眼,我心底的那点小算盘就被他
给看穿了。

  「行,那我就跟您直言不讳了,」我跟著徐远进了他的办公室,对他说道,
「——您给我的委任书,我已经收好了,警官证我现在也已经放自己皮夹里了。
可我总觉得,您要是想重建风纪处,真不是您徐局长破格提拔我一个人,把我捧
成F市警界的明日之星就可以做得到的。」

  「那你想怎麽样?」徐远也不含糊,对我说道,「我能办到的,我跟沈量才
尽自己最大努力。」

  「那我可就狮子大开口了啊?」

  「别废话了,说吧。」

  「——第一,风纪处必须要换个办公室。即便您给我换个容纳人数标准达不
到那两个重案组的,至少也差不多得按照网监处或者人事处那种,给我们风纪处
弄一个像样的地方。就现在弄这麽个小仓库、还他妈在洗手间旁边,算怎麽回事?
我自个都觉得自己像是被派发到清洁部的去的!呵呵,您昨天还特意派人去钉新
门牌去了,看著根本都不像话啊——往尿捏的泥人身上镀金箔?往厕所门口挂气
球?也亏您想得出来!」

  徐远一听我这麽说,立刻乐了,但接著对我认真说道:「问题在于,你们风
纪处现在算上你,就四个人,要那麽多地方干嘛?」

  「四个人怎麽了?你现在把风纪处改成『处』了,用英语讲叫『Office of
sevice』,大小也是个中枢部门,弄得跟放皮搋子和拖把的杂物间算个什麽事啊?—
—而且,正好就说到了我第二个要求:你得给我,还有给那三个丧家犬再配几个
二级警员或者实习警员。咱们偌大个F市,您不能就指著我们四个,给你把所有跟
扫黄和矫正视听的事情大包大揽吧?要是那样,您还不如从莲华寺把四大金刚神
像请过来给摆在局里、再做个道场呢!」

  「你小子,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你这一时半会儿的,让我给你上哪找人去?」

  「那我不管……您的特殊技能不就是『破格提拔』麽?您就从别的部门借呗——
总务处、财务处、电讯话务室、档案股、保卫处、防暴组、交通队……咱们局里
不有的是部门麽?我不也是您从重案一组给您坑来的麽?大不了,您直接从别的
派出所调人来呗?实在不行就找警院即将毕业的学警——我何秋岩就是一个混不
吝,今天我也就跟您犯一次混、耍一次无赖!不管怎麽说,反正你得给我把人弄
来!」

  「你小子啊!淨给我出难题!」徐远这下笑不出来了,指著我怒斥道。

  我把头一别,对徐远说道:「戚,您也不想想,是谁先给谁出的难题啊!」

  徐远歎了口气,对我问道:「……臭小子!你还有什麽要求麽?」

  「我第二个要求还没说完呢——不过这个啊,我还真得跟您商量,嘿嘿!」
我对著徐远问道:「……那个啥,局长大人,咱们局里的经费,现在紧张不?」

  「你小子想打什麽鬼主意啊?」

  「——我想跟网监处还有电讯话务室搞搞合作,弄一个专门的网路平台和电
话热线,徵求市民举报那些暗窑子、搞楼凤私做卖淫的、还有其他有伤风化的行
为,有什麽事情直接找咱们风纪处;咱们出警咱们审讯,然后再移交给检察院和
法院、或者是直接带回咱们市局;当然,鼓励举报就得有偿,我呢,准备根据情
况,奖励举报人300到1000元不等——您看怎麽样?」

  徐远捏著自己下巴沉思著,接著看了我半天,对我问道:「你小子,这事情
是不是考虑很久了?」

  「天地良心!我昨天晚上睡觉以前才想出来的!」

  徐远看著我,点了点头,接著从手里摆弄著自己的打火机壳,站了起来,看
著窗外,又沉思片刻,伸出了两根手指:「二十人。」

  「什麽意思?」

  「——我会从你刚才说的那些地方,给你调配二十人来,这些人怎麽用,你
小子自己想辙;至于举报奖励的事情,我会亲自跟财务处说——你回去给我做个
预算,递交个报告;如果钱不够,那我就去豁下这张老脸,去省厅那帮大员们嘴
边揩点油。」

  我终于松了口气:「那我就提我们风纪股……不,风纪处的人,谢谢局长了!
但是其实还有两件事想求您帮忙。」

  「唉哟我的秋岩啊!……行行行!你说吧!」

  「——您还得找人,帮我把那三条丧家犬叫回来。呵呵,昨天我跟他们三个,
尤其是那个李晓研,闹了点不愉快;在昨天上午还没到午休的时候,他们就都自
己『下班』了。」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我跟他们约好了,今天8点半,他们要不乖乖地出现
在办公室里头,我就把他们仨都开除,什麽警务人员的退休保障福利我都不给;
他们要是赶不回来,我就准备饿死他们!」

  「那就谢谢您了,局长!那最后一个条件,我是想帮他们三个跟您开的。」

  「……真是没完了!……什麽条件?」

  「这个其实是最重要的——」说著,我从沙发上抬起了屁股,郑重地立正,
对徐远说道:「我何秋岩,代表风纪处向徐远局长请求:从今往后在F市警察局总
部,任何人,包括您、也包括我,都不能再管李晓研警员、丁精武警员、莫阳警
员戏称为『丧家犬』了;我请求,自今日始,谁若再犯,就罚谁一个月工资!」

  徐远凝视了我半天,脸色突然阴鬱了下来,没说一句话。

  我继续说道:「局长,我知道我这麽提要求,口气或许很大;然而,要是不
把他们仨这麽难听的外号拿掉,那麽别说您把『风纪股』改成『风纪处』,就算
是您想让他们另起炉灶,开个『风纪局』,我想他们也没办法在F市的警务系统里
抬起头来——您觉得,永远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的员警,能踏踏实实地办案子麽?」

  「改制,改制,终究在人……何秋岩啊,何秋岩,看来我选你当这个风纪处
处长,还真没选错人。」

  徐远不住地点点头,他虽然依旧皱著眉,但是阴鬱的脸色瞬间又变的精神起
来,他回到了自己的老板椅上坐下,迅速地打开了电脑,对我说道:「行,你小
子回办公室去,等著瞧好吧!」

  从徐远的办公室里出来,我瞬间有一种自信心爆棚的成就感。

  我眼珠一转,又计上心来,连忙回到了办公室。

  果然,像徐远说的那样,8点半的时候,那三个被称为「丧家犬」多年的三个
人回到了办公室——当然,是被沈量才带著保卫处的四个彪形大汉带来的:莫阳
看到了徐远的短讯就乖乖地回来了;李晓研是被两个保卫员警拽来的,这女人昨
天在市局附近的一家甜品店门口,干坐著,发了一晚上呆;而丁精武虽然瞎了,
这家伙居然打伤了那两个比自己强壮得多的保卫员警,最后不得已,沈量才亲自
去他家里劝说他,并且要威胁断了他的所有的保险和抚恤金,才这样给他逼迫来
的。

  「何秋岩,你的快递。你说说你啊,你的部下还得靠我亲自送还,传出去叫
人笑话不?」沈量才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斜著眼睛看了他们仨一眼,接著对我
说道,「就这三条丧家犬,之后怎麽收拾,你看著办吧。」

  丁、李二人瞟了一眼沈量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在沈量才面前栽
歪著头,叉著腰,撇著嘴;莫阳听不见沈量才说什麽,但是看到李晓研和丁精武
的表情,他也跟著一脸的不高兴。

  「沉副局,」沈量才转过身刚要走,我就叫住了他:「您今后再管他们仨叫
『丧家犬』,可是要罚您一个月的薪水的。」

  「哈?你说什麽?」沈量才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著我。

  丁精武和李晓研听了,也是惊讶到不知所措,随即李晓研跟莫阳打了一套手
语,莫阳便用一种惊慌的表情看著我,仿佛想说:你敢跟副局长这麽说话,你不
要命啦?

  「您不信,您可以去问徐局长。他下午就会在全局贴出通知告示的。」我看
著沈量才说道,「您刚才也说了,这仨是我的下属。他们要是丧家犬,那我是什
麽呢?您跟徐局长苦心孤诣想重建的风纪处,又是什麽呢?因此,还请副局长今
后,口下留德。」

  沈量才看著我又看了看李丁莫三人,歎了口气,扭头直接走了。

  「呵呵,行啊,小子……」丁精武对我说道,「多少年了,全局敢跟沈量才
这麽说话的,一个是徐远,另一个也就是夏雪平了。你是第三个,而且你才多大
啊?」

  「嘿嘿,您错了,我是第四个。第三个应该是鉴定课的吴小曦。」我对丁精
武说道。

  「没听过这个名字……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丁
精武默默地回到了座位上。

  李晓研白了我一眼,一步一喘气地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莫阳看著我,倒是
一脸钦佩相,并且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这仨人刚坐下,就觉得哪哪都不对,尤其是李晓研,她先尖叫了出来:「欸?
我的零食呢?我的零食都哪去了?」

  瞎子丁精武也摸著自己的书桌和抽屉:「我的戏匣子呢?还有我的保温杯……
等会儿,谁给我换成矿泉水瓶了?」

  莫阳则是在一旁,哑著嗓子「嗷嗷」地叫著,额头上冒出了焦虑的汗珠——
他桌面上抽屉里的所有白纸和笔,也全都不见了。

  「别找了,你们几个的所有东西,都在人事处那里放著呢。」

  我对他们三个说道。

  趁著李晓研和莫阳用手语交流的时候,我从桌底下拿出了一个纸箱,那里面
是之前从「喜无岸」会所和慈靖医疗收缴上来的一堆资料,然后我又把自己的手
枪拍在了桌面上。

  「姓何的,你干什麽?」李晓研对我问道。

  「干什麽?我是让你们好好上班!」接著我对他们仨说道,「我深思熟虑过
了,昨天你们仨对我这个新来的股长——不对,现在已经正式改叫『处长』了——
你们对我这个新来的处长一点都不尊重,你们自身有问题,我对你们三位的态度
也有问题。所以,今天我就准备改一改。」

  「哼,三条『丧家犬』待著的破地方,还要意思成为『处』……老娘早都不
是『处』了。」李晓研开口就是冷言冷语。

  「——吁!吁吁!我说李晓研,你刚才没听我跟沈量才说的什麽吗?局长要
发档,今后在局里,没人可以管你们仨叫『丧家犬』——他不行这麽叫、徐远不
行、我也不行,连你们仨自己也不能这麽叫自己!否则,谁触犯了条例章程,谁
就被罚一个月薪水。念你这是初犯,我就饶了你了。」

  「这他妈什麽狗屁规定……」丁精武骂道。

  「呵呵,你别管是不是狗屁规定,这规定就是规定!我说三位,你们是不是
早就忘了你们还有个员警的身份了?」

  丁精武沉默了,莫阳看完了李晓研的手语,也低下了头。

  「那……这多不公平啊?阳仔不会说话,他打手语说自己是丧家犬,谁能明
白啊?」李晓研打完了手语,立刻对我问道。

  「呵呵,你觉得这个规定不公平,你去找徐远谈。当然,你也可以举报莫阳
啊,这样的话,我可以给你作证,帮你申请奖励。你看怎麽样?」我看著李晓研
问道。

  「你可真狠!」李晓研低著头都囔了一句。

  「思路都被打断了……我接著说咯:你们三位的东西呢,什麽零食、纸笔、
收音机和茶杯,都是我没收后,拿到人事处的。我跟人事处处长已经打过招呼了,
无论你们仨怎麽求他,他都答应绝对不还的,除非我说话了。」看著他们仨马上
要发作,我连忙说道,「欸,我话还没说完呢。我也不是说,你们的东西永远就
不还了,」说著,我指了指纸箱子里的东西说道:「你们把我每天分配的任务做
完,我就给你们暂时把东西还回去——但注意,只是暂时。」

  接著,我给他们仨分配著任务:「老丁,你能听能说、看不见,好,我已经
帮你把电脑打开,把一些音频档给你转到电脑里了,这些音频档大部分应该是几
个人的对话——知道你已经好久没干活了,我也不为难你,咱们上午听一个、下
午听一个。我这还有一个录音笔,听完了一个音频档之后,你用录音笔转述你所
听到的东西,尤其是每个音频里头最关键的东西——你得认真听,我会核查的。
您要是做得好,茶杯茶叶我还给您,我还允许您上午或者下午各听两小时的京剧
或者评书。」

  「李晓研,我查过你的资料,你之前在警院的时候辅修过会计学,年年第一
名。」

  「呵呵,那都是多早以前的事情了?」李晓研漠然地笑了笑。

  「那我不管。这个,是慈靖医疗的帐本,应该一共有三十六本,一共三年的
每月的账目全都在这里。我要求你在今天核对出来今年9月份的账目——他这上面
9月的账目只记录到9月25号的,对于你来说,应该是减负了了吧?并且,我需要
你把所有的账目记录里,从全市所有色情会所的进账、不明进账、不明支出、跟
政府或者各个党派党员有关的支出全都标出来。你今天若是能够完成,我就把你
的零食还回来三袋。」

  「不行,四袋!」

  「三袋。」

  「必须四袋!」李晓研撅著嘴,想了想说道,「我现在就想吃!」

  「那也行啊!」我眼珠一转——在这个事情上面我必须跟她妥协,要不然谁
给我当我跟莫阳之间的手语翻译呢?所以我对她说道,「不过现在给你一袋可以,
等你做完任务以后,那就只能还你两袋咯。」

  「我说四袋就四袋!你这人怎麽欺负人?」

  「那好吧。你不用做这个任务了,反正我跟经侦处廖韬熟,我让他帮著做咯。
当然,你今天也别想吃零食了。」

  李晓研一听我提了廖韬的事情,皱了皱眉头,马上拎著自己的包,准备要离
开办公室。

  「喂!你要是离开办公室了,明天就别来上班了。」我对李晓研说道。

  「不来就不来!你以为这个破地方我想来吗?每天都……」

  我可没工夫听她发牢骚:「——那就走呗!但你可仔细想想,除了现在这份
员警工作以为,全F市还有哪个单位哪个企业会愿意雇佣你呢?你自己还能干什麽
呢?我是真不想看著你饿死。」

  李晓研想了想,又放下包,沮丧地坐下:「……你给我一包零食!就按你说
的,一天三包。」

  我二话没说,直接跑到人事处,跟人事处的同事点了点头,拿了一包芒果干,
回到了办公室,放在了李晓研的桌子上。

  李晓研没说话,拿起了帐本就要翻开。

  「你等会儿,帮我跟莫阳做翻译。」我对李晓研说道。

  接著我又把莫阳的电脑打开,递给了他一个U盘:「莫阳,我听说你一直都很
擅长用资料视觉化工具,这里头,是重案二组统计调查出来的全市的经营和涉及
色情业的场所的资料报告,而且还有慈靖医疗自己交待的与自己有金钱利益往来
的资料记录,一共是三年的资料。咱们局里的Tableau软体已经把F市的地图夹在
进去了,我要求你以城区规划为单位,统计一下咱们市这三年来色情场所的经营
数目增长变化,并且你要在地图上给我标明那些是色情业犯滥的重灾区,哪些色
情场所跟慈靖医疗有关——你不是爱画图麽,这次我让你画个够!」

  任务派发结束,我也拿出了自己的平板电脑,开始做了举报奖励机制的预算;
做完了之后,我便打开了搜索引擎和本地民间网路论坛,不断搜集著关于「香青
苑」的所有资料,并整理了一下很早以前我就拿到的,关于高澜夫妇命案的所有
资讯。

  在我工作的过程中,我还时不时地会观察观察他们仨的工作情况。

  中午饭以前,他们基本是没有任何工作进度的;而就在午休时间,市局大楼
一楼打听贴出了那张「严禁全局同僚以侮辱性质词语、绰号相称,违者罚款当月
月薪」的告示,引起了全局的轩然大波;在午饭的时候,在食堂里进餐的大部分
人,都在用一种不服气、嫉妒以及无奈的酸涩目光看著我。

  夏雪平特意坐到了我身边:「小混蛋,你今天状态又变好了?」

  「昨天的我是失魂落魄,今天的我可是吃嘛嘛香!」我大口大口吃著土豆炖
鸡块,今天的味道似乎特别的香:「嚰!好吃!」

  「那个告示是你跟徐远提的啊?你这是要与全局为敌?」夏雪平看著我的眼
睛,对我问道。

  「为敌就为敌吧。」我看了看夏雪平说道,「如果把我换成你,我估计你也
会这麽做。」

  夏雪平看著我,对著我认可地微笑著。

  「怎麽,担心我啊?」我对夏雪平笑著问道。

  「谁担心你……自作多情!」

  「嘿嘿,我可听说,你因为我,前几天都不顾形象哭成泪人了。」

  「谁说的?我可没有!你又不是不瞭解我,十几年了都……我早都忘了眼泪
是什麽味道的了!」

  ——嘿嘿,她还跟我嘴硬!

  我刚想继续说什麽,艾立威这家伙又坐过来了,因此她有所顾忌,欲言又止。
恰巧这个时候,我已经把饭吃完了。

  「真香!嗝——」我故意打了个嗝,指著餐盘里的残渣对艾立威说道:「今
天中午的土豆炖鸡真是太好吃了!艾师兄,您不能吃肉,真是可惜!」接著我又
对夏雪平说道:「我走了,夏雪平,我手头还有要紧事呢。」

  「你该忙就去忙吧,」夏雪平看著我对我说道,「我没事。你自己小心。」

  我对夏雪平点了点头,瞪了一眼艾立威,便离开了座位。

  ——没错,在局里现在,艾立威公开追求表白夏雪平的事情人尽皆知,但与
此同时夏雪平也并没有答应他的事情也是人尽皆知。

  我印象里,当初夏雪平的原话是「让我考虑考虑」——徐远告诉我夏雪平后
来把艾立威彻底拒绝了,这件事可能并不是谁都知道;可是考虑了这麽久,夏雪
平对待艾立威的态度依旧是处于上下级的状态,并且越来越疏远,连上下班都不
需要艾立威来接送,这些事情,我估计也会被全局上下看在眼里;而在我「离家
出走」回来,亲吻了夏雪平、她却并没有立即拒绝以后,她主动找我说话的次数
居然越来越多了,她对待我的态度,也越来越温柔。

  所以,我和艾立威两个最终谁胜谁负,结果不是显而易见麽。

  午休以后,风纪处的这三个人的脸上,居然也都有了以往见不到的光泽。我
原本预计他们能在今天下午五点之前把手头这麽一点活能干完就不错了,却没想
到,他们几个在下午3:40前后,居然全都交了活。我把每个人的工作全都复查了
一遍——老丁确实是很认真地在做著复述记录,阳仔的幻灯和资料可视图做的也
十分的乾淨漂亮,他还把最后的档做成了幻灯片的模式,亲自给我演示了一遍,
李晓研也把一月份所有的账目核对好了,不得不说,她真是个做账方面的怪才,
她居然还找出了好几个慈靖医疗自己财务都没有算清楚的账目。

  我遵守了我的诺言,3点40以后,李晓研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美美地吃著果脯,
老丁听著收音机里的《定军山》,而莫阳今天在纸上画下的涂鸦,好像也没有以
前那麽黑暗了,虽然我依旧看不懂他在画什麽。

  ——不得不说,孙筱怜还是有过人之处的。从我去跟徐远谈条件,到我给这
三个人按照任务量进行赏罚,这些招数,都是孙筱怜帮忙出的主意。

  一周之后,办公室也从二楼,换到了三楼一间许久没用的集体会议室,总务
处给配发了新的桌子和台式电脑,徐远从各个派出所和警院也提拔了二十几名年
轻警员,徐远还告诉我,这些新调来的警员各个踏实能干、可以吃苦耐劳。一经
接触,我也觉的这些年龄跟我差不多大,甚至还有比我还小的兄弟姐妹们也都挺
不错的。并且他们一个个的还真挺尊重丁精武、李晓研、莫阳三人的,成天一口
一个「前辈」地叫著。全处上下,一片百废待兴的气息,以至于原本风纪处的三
条「丧家犬」偶尔的时候,脸上也会露出些许由衷的笑。

  按照我的设想,照这样下去的话,风纪处距离打成徐远的设想建制不远了,
我估计,我也能很快重新回到重案一组;却没想到,风纪处重建以后,第一个案
子很快就来了。

              第四章:(14)

  「风纪股」换了招牌变成「风纪处」;

  办公地点从改造仓库搬家到了三楼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来了新人共20名,我给他们分成了三组、每组六人,分别让丁、李、
莫三人当小组长——徐远还特意从派出所找了三个会使用哑语的民警,于是,我
把他们仨给每一组都塞了一个,以方便莫阳跟其他组的成员进行交流,另外多馀
出来的两个警院还没毕业的学生,我则让他们当了我的助理。

  ——一下子有了建制、有了自己的和尚庙,看起来,这个曾经连市局员警拉
屎都不愿意来的地方,一下子鸟枪换炮,过去的风纪股似乎应该脱胎换骨了;人
生得意须尽欢,21岁就当上处长的我,此时也是风光无限。

  可是,直到办公室搬家以后的第五天下午……

  这天也是新风纪处举报热线开通的第三天。等了到上午快十点半的时候,第
一通举报电话才打进了风纪处的办公室:有人报案,在龙翔苑社区内部,出现了
一个露阴癖,光天化日,在楼道里恐吓、调戏女性,尤其是针对12岁以下的小女
孩;并且,该嫌犯还打伤了社区内多名保安;在报案人通话的此时此刻,那些女
住户们都被这个露阴癖给弄得不敢出门。保安队长后来也接过了电话,对话务专
员说道,那个露阴癖本来不是他们社区里的居民,至于他是怎麽逃脱了监控和护
栏的,保安们是真不知道;而包括保安在内,所有的居民一直以来都没听说过市
局有什麽「风纪处」,可是,面对那个露阴癖,那些保安和居民实在是没办法了,
便抱著试试看的态度,拨打了举报电话。

  「……原来是这样。队长,请您听我的指挥、配合我们行动:我现在需要您
和您的下属,先把那个嫌疑犯给控制住——刚刚听报案人和您的讲述,我觉得这
个人的情绪似乎不是很稳定,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因此,希望您儘量能把他控制
住,儘量别让他乱跑。请您稍等片刻,我们的人马上赶到。」我对保安队长说道。

  「好吧……」保安队长对我说道。他的语气里,带著浓烈的将信将疑。

  等我接完了电话,跟办公室里所有人说明了情况。我心想,抓一个露阴癖,
恐怕也算不得什麽困难任务,而且现在的新风纪处,也确实急需一个案子来鼓舞
士气。别管案子大小,能结案就成。

  「那你们三个看看,谁跟我去把这个案子办了?」我对丁、李、莫三人问道。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几天跟那帮新人逐渐聊得火热的李晓研和丁精武,瞬间
都像聋了似的,头也没抬,一声不吭;反倒是真听不见任何东西的莫阳在自己的
助理帮他翻译完手语之后,他缓缓地举起了手。

  看著莫阳举起手之后这一秒,我还真有点犹豫了。

  但仔细一思考,他们仨里头,丁精武看不见;李晓研虽然能看见,但是她因
为体重原因,行动也不是很方便;莫阳虽然不会听不会说,但至少积极性在——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总不能以为内我的顾虑,消磨了大家的士气。

  于是,我便当机立断,亲自带著莫阳那一组出了办公室,并且告诉丁精武,
帮我看好办公室。

  「怎麽看啊?」丁精武梗著脖子对我问道。

  我抿了抿嘴,没发作,而是心平气和地对他说道:「记得总结报案资讯,有
必要接举报热线电话就好。」

  我心想,就算你老丁看不见了,接电话总可以吧?

  丁精武微微点了点头,一个字也没说。

  临出发前,我又看了一眼崭新的办公室,看了看今天穿著还算整洁的丁精武
和李晓研,我便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对他们放心。

  上了警车,一路飞奔至龙翔苑住宅区。进了住宅区之后,我便看见一栋住宅
楼的单元门口围著好多人,人群里,还有几个脸上已经沾了血的保安。

  「您好,我们是市局风纪处的,」我看著那几个受伤的保安,出示了警官证,
对他们问道,「怎麽弄的?」

  「说实话,员警先生,我们也没看到……里面光线太暗,我们几个刚进去,
还没反应过来呢,脸上就挨了一下,也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这家伙有暗器还是被他
挠的。」保安对我解释道。

  我扳开保安捂在伤口上的手一看,这麽深的一个口子,肯定会留疤——这根
本不像是被挠的,倒似乎应该是被什麽利器给划伤的。紧接著我想了想,便吩咐
莫阳组里的两个有点经验的老员警,对他们俩说道:「二位进去看看。记得小心
点,不行就往后撤。」

  「知道了。」

  「瞧好吧,小处长!抓贼我俩可在行!」

  两个老民警说著,便从腰里掏出了两条不锈钢伸缩棍,缓缓地走到了门口,
往左右两边警觉且仔细地观察著。

  可谁知道,他俩刚把拿著警棍的手探进去,只见门里闪出了一个影子……

  我心说不好,大叫一声「快撤!」

  但话音未落,只听见两人一齐「啊」地嚎了一声,又齐齐往后退了几步——
再仔细一瞧,这二位老员警,其中一个的手腕上立刻被划出了一道鲜红,而另一
个的额头上,被一块红砖的砖角正正好好地砸了个正著,他退了几步以后,瞬间
晕倒在地。

  我连忙叫了两个年轻警员,把这俩人抬了回去。

  再看看单元门里面,此刻居然又变得一声不响。

  我心中一凛:看来我把这个抓露阴癖的事情想简单了。

  「还有其他能进楼里的办法麽?」我看著身边的保安问道。

  其中一个保安有点怀疑地看著我,对我说道:「有,但除非你能爬楼——爬
到二楼去,从缓步台窗户进去;要不然,就从别的单元楼顶层上房顶也行,然后
再从这个单元顶层下来,不过那样的话费时间……反正现在事情就是这个事情了,
你说你们能解决问题,您看著办。」

  另一个保安不顾自己脸上还在流血的伤口,看著我戏谑地笑了笑:「怎麽著
啊,警官,你们还有办法对付这个光腚混帐麽?」

  我咬著牙想了想,又找来了莫阳的助理,一併对莫阳说道:「阳哥,你帮我
个忙:你用不著进去,但是帮我想办法,在楼门口拖住里面那个人。行麽?」

  莫阳想了想,抽出了自己的警棍,对我点了点头。

  他不紧不慢地捡起地上的那块砖,有捡了几块石头放在手里,走到了单元楼
门口,以自己影子上头的部位与单元楼门的门槛为尺规,露出了半个身子的影子,
之后,他开始对著昏暗的单元门,往里丢石头。

  ——不得不说,在这个当口,这是一个很聪明的方法:虽然莫阳看不清单元
门里面的情况,但是就这麽往里丢石头,单元门里的人也搞不清楚门外面的人到
底会不会攻进去,所以他只能跟门外的人干耗著;并且,听起来,门里那个露阴
癖的精神状态好像确实有点问题,当莫阳往里面丢进去一个东西以后,他一会儿
又是大笑、一会儿又是大哭,嗓门时而粗时而细,听起来渗人得很,但也至少能
确定,这确实是从一个人的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而没有第二个人存在。

  所以,趁著这个功夫,我抓著单元楼外一楼阳台的防护栏,双手一撑,接著
左脚一蹬,腾出了右手之后转过身一扶,紧接著再一拽、一攀,我顺利地踩在了
单元楼门口的雨挡上面。对于上过警专的我来讲,爬这点高度的楼,确实是小菜
一碟。

  踩到了雨挡之后,我立刻推开了缓步台的窗子爬了进去,然后我没有任何迟
疑,猫著腰悄悄地走下了楼。

  但谁曾想,就是这会儿功夫,楼下出现了变化:我刚刚爬进了楼道,那个露
阴癖居然就自己冲了出来。

  ——当然,他冲出来不要紧,哪知道就穿著一件厚厚的棉大衣的他,当著众
人展露出自己胯下那三寸不良之物的时候,为了自保往后退了几步的莫阳,居然
一屁股吓倒在了原地,瞪大了眼睛皱著眉头,脸上露出了十分惊恐的神情开始大
张著嘴巴,似乎想要喊叫;他双手扯著自己的头髮,好像自己的脑壳马上就要炸
开一般……

  他以前,至少说在我认识他的这段时间里,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反应。

  但这一刹那间,我也来不及多想,就在那家伙展示这自己如水泥一般颜色的
包皮、一手扯著自己十分短小的阴茎的时候,我就势在他身后踢了那人的腰眼一
下,瞬间让那人摔了个狗啃泥。

  我本想趁势拿出手铐把他拷住,却不想这人像是没有了痛感神经似的,摔得
个结实以后,反而哈哈大笑,并且此人像一条泥鳅一般迅速地往前窜著。我一见
状,刚准备去拽他身上大衣的领子,想把他直接抓住,可最后,我却只抓到了一
件满是黄土和污秽物的棉大衣。

  但见几秒种后,那人裸著往前打著滚溜进了灌木丛,我便在他的后面连滚带
爬地紧跟著……

  ——而就在这时候,另一个状况又发生了:那灌木丛所在的位置,是社区里
的一个小公园。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女孩,正岿然不动地坐在滑
梯上,专心致志地看著连环画。那露阴癖一见那小女孩,更是兴奋不已,大声咆
哮著把自己的身子往小女孩面前一展览,一下子就把那小女孩瞬间吓傻。

  我在后面咬著牙紧跟著,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裸男已经把小女孩一把拎了
起来,挡在了自己胸口。

  「——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她!」

  这时候,这男人居然似乎也不疯了,他恶狠狠地看著我。

  而拿在手里的东西,正抵著小女孩的脖子——那是一把极其锋利的手术刀。

  我见状,马上拔出了自己的手枪:「我劝你别衝动!把那孩子放下!露阴吓
人也不过是有伤风化,你要是杀人性质可就变了!」

  「哈哈哈!操他妈的!你倒是打死我啊!反正老子也不爱活了!」男人说著,
就直接凶狠地把手术刀往小女孩的脖子上用力顶了一下,小女孩脖子上的皮肤一
下就被手术刀给戳破了。

  ……我去他娘的……这可怎麽办啊?

  我感觉身上的所有毛细血孔,全都在冒著冷汗。

  这一刹那,我突然意识到了两件事:第一,全风纪处,除了我这个原本是刑
警的处长以外,剩下所有人都没有配枪,只是人手一条警棍;第二,全风纪处,
包括我这个处长在内,所有人都没有什麽跟劫持人质的犯人对峙的经验……

  ——收拾周正续那次,毕竟我旁边还站著夏雪平,而我能趁著周正续不备,
让他受了我两枪,也纯属是歪打正著。

  「我查三个数!你要是不把枪放下,我就杀了她!——」那个露阴癖对我龇
著牙说道:「一!」

  此刻,我确实很想直接往这个露阴癖身上开枪;但是万一打不淮呢?

  她手里拎著的那个小女孩,是他现在最好的盾牌;如果我朝他上半身瞄,他
只需要把手往身体里侧一靠,我很可能就会伤到那孩子;朝他下半身瞄准倒是个
不错的选择,可这人现在虽然不疯了,但他依旧很有可能是个精神病患者,他的
感知神经,可能已经出了问题——如果子弹打中他以后没起到制伏作用,反而激
怒了他,小女孩还是没命;但是如果我不开枪,这家伙如果就这麽挟持著这个小
女孩跑了,那我又该怎麽办啊?

  ——此时此刻,我真的好希望夏雪平能瞬间闪现到我的身边……

  这一刻我真的好想她,没有她在身边,我真的手足无措……

  「二!」

  我感觉自己的脑门开始流出冷汗了,但我依旧在迟疑著……

  「三!」

  「有话好好说!」我迅速放下枪,抬起手妥协道:「我放下枪,你把孩子放
了!」

  男人见我放下枪以后,脸上又露出了喜怒无常的表情,狂啸著拎著孩子就往
跟我相反的方向跑去。

  我一见,便又紧紧跟在了他屁股后面——说什麽,我也得把这个小女孩给救
下来!

  但见这个男人跑到了一处围栏旁边后,他一边跑一边大呼大叫著;虽然一手
拎著那小女孩,拿著手术刀的那只手却展开著,像是在模仿著小鸟展翅一般,在
身体一侧扑腾著。我一想,看他这样子,应该是没有机会再伤害那小姑娘了,所
以这次我没再犹豫,直接冲著那男人背后开了一枪。

  可我却并没想到,这男人的反应极其灵敏,在我瞄准的时候,他就已经爬上
了护栏,因此,我这一枪只打到了他的屁股。

  但更加惊险的一幕是,在他爬上护栏之前,他还抬手把小姑娘往地上一甩……

  只听小姑娘闷哼一声,便被摔得晕了过去。

  我连忙跑向了小孩,在我身后,一帮警员这才全朝著我围了过来。

  「你们过来围著我干嘛啊!还不快去追啊!」我恨恨地咬著牙,冲著这帮警
员大叫著。

  他们每个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从护栏最近的社区门处追了出去——当然,
已经无济于事了。等他们绕道门口的时候,那个露阴癖早就逃得无影无踪。

  我连忙打电话叫了救护车,这也是我现在唯一能够做的补救措施。

  ——就一个抓露阴癖的事情,被我搞成了这样,我的心里简直气馁到家。

  索性,到了医院以后一检查才发现,那小女孩是连受到惊吓带被摔才晕了过
去,送到医院的时候,她脖子上的小创口已经结痂,而且大夫确保小女孩身上的
创口以后不会留疤。在诊室门口,我连连跟小女孩的父母和奶奶哈腰道歉,承诺
医药费市局全包,并且我差点都跪下了,小女孩的家长们才勉强作罢;索性,两
个受伤的警员也并无大碍——一个是皮肉伤,一个是额头出血外加轻微脑震盪;
而犯了魔怔的莫阳在打了一针安定之后,便直接睡著了;我吩咐他的手下,直接
开警车给他送回家。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办公室。

  折腾了一通,已然到了下班时间。

  我心想,回去之后象徵性地开个总结会就放所有人回家算了,我自己好好检
讨一下自己的过失吧;可等我一站到办公室门口,仔细一看——呵!办公室里真
是好不热闹!

  ——老丁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挂著耳机摇头晃脑,我一走到另一边一看,
也不知道是谁帮他在视频网站上头找到了裘盛戎的全集,此时他正听著《将相和》,
一边听著,一边小声地跟著哼哼;——而李晓研则趴在自己的沙发椅上酣睡著,
嘴里还叼著半根糖葫芦,脸上也不知道被谁用马克笔划成了一隻猫的样子;——
其他人呢,呵呵,一桌在打著德州扑克、一桌下跳棋的,还有五个人围在一起,
开著手机组队开黑玩著Moba游戏,还满嘴喊著:「猥琐发育!先清兵线再打龙行
吗?」「哎呀,别浪别浪!回城加血!」「别越塔!等清了他们野区Buff再开团!」

  我看著一屋子的人,彻底绝望了。

  我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一看桌子上的电话显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妈的!一共六个未接来电!全都不是内部号码!也就是说,有可能全都是来进
行案件举报的!

  我怒气衝衝地看著办公室里所有人,顺手抓起了自己桌上的马克杯,用力地
往地上一摔……

  「真过瘾啊……」我冷冷地说道,「咱们这到底是市局风纪处啊,还是葡京
娱乐城?」

  这一下,所有人才都缓过神来。

  「处长……」

  李晓研这时候也被惊醒了;

  丁精武也连忙摘下了自己的耳机。

  「行啊各位!」我不住地对著所有人点著头:「行啊!够逍遥快活!厉害!
行!」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李晓研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自己的口水,把糖葫芦塞进了
桌子上的包装袋里。

  「欸欸?别塞进去啊!接著吃!睡!」我对著李晓研吼道,然后看了看屋里
的所有人:「继续啊!继续!——那边,继续跟牌,马上Full-House了都!继续
啊!——那边那个,你马上就全下过去了,赶紧再跳一步啊!——还有你们,快
点打啊!要不然一会儿被人团灭啦!被人反推高地啦!一会儿就守不住水晶啦!——
继续啊!你们一个个的!」

  接著我又看了看丁精武:「老丁,我走之前让你看家,你就给我这麽看的?
嗯?他们里头,数你岁数最大,你他妈带头溜号开小差呗?您说您既然这麽喜欢
梨园行当,您干嘛不辞职改当职业票友呢?啊?——这一下午,我桌上他妈的六
个未接来电!老丁,你看的真好啊!……现在我他妈算是明白了,之前风光无比
的风纪股,是怎麽败在你们几个手里的!为啥全局的人,每天都指指点点地管你
们叫他妈的『丧家犬』了!你们自己心里没数啊?」

  「小子……你说话不算数吧?你不是说不管我们仨叫这个词了吗?」

  丁精武一听我又管他叫「丧家犬」,他居然来了脾气。

  「去你个老屄灯的!还他妈敢教训我?我难道之前没给你留脸吗!我这个月
工资不要了行吗!我就不要工资了行吗!」

  我对著丁精武大喊著。

  丁精武不说话了。

  「呵呵……是,我他妈的去求徐远,给你们仨特意立个规矩!说不让全局管
你们叫『丧家犬』!我希望局里别的部门同事尊重你们!但你们看看你们自己!
请问你们两位,你们尊重你们自己麽?你们是打心眼里不把自己当成『丧家犬』
了麽?我把这麽好的条件给你们了!我给你们换了这麽好的一个办公室!还是他
妈的三楼的办公室!我以前重案一组的办公室还在二楼呢!——我把风纪股那个
『股』给改成『处』了!但是到头来他妈的换汤不换药啊!——是,现在局里没
人敢骂你们仨是『丧家犬』了,但是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他们从心里瞧得起你们
吗?我告诉你们,还有你们所有人,你们再继续这样,就不止是三条丧家犬了,
我们他妈的是二十四条丧家犬!」

  我越说越委屈,越委屈就越想哭。

  「……行啦,我也不说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对著他们所有人说道,「在
哪打牌不是打?在哪玩游戏不是玩?在哪睡觉、听戏、吃零食,不是睡?不是吃?
不是听戏?干嘛上这来活受罪啊?警察局他妈就是出生入死卖命的地方!你们一
个个的干嘛还在这待著呢?……算了,我受够了!明天,你们所有人,都不用来
上班了!——我一会儿就跟徐远申请,彻底裁撤风纪处!你们看著的,我何秋岩
说到做到!」

  说完,我就摔门出了办公室。

  我怒气衝衝地敲了敲徐远的门,徐远并不在;我又去敲了沈量才的办公室门,
谁知道他也不在……

  此时的我,彻底要疯了。

  从小到大,我都没经历过这样的挫败感。哪怕是考高中没考好的时候,我都
没觉得这样。

  想想之前坐在徐远车里,幻想著自己有过一段辉煌的经历、带著自己三级警
司的警衔回到重案一组时候的虚荣骄傲感,跟现在这种由衷的挫败一对比,真是
天大的讽刺。

  ——我以为,这个风纪处处长我能做好;结果万万没想到,想当一个领导、
想由自己负责办成一件案子,想改变一类人,居然他妈的是这麽困难的事情……

  我立刻又往重案一组的办公室走著。此刻,我好想趴在夏雪平的怀里,对著
她大哭一场。

  可以一到组里,却发现夏雪平并不在。

  「她已经下班了?」我问道。

  「她中午就出去了,跑外勤,好像又去了一趟J县。」王大姐说道。

  「那她说她什麽时候回来了麽?」我又问道。

  「不知道。你打她电话问问吧。」王大姐说著,挽著白师兄的胳膊就出了办
公室,「嘻嘻,今天我老公不在,儿子在家,上回之后,他后来偷偷跟我说,他
想跟你学你上回用过的那个姿势……」

  于是,办公室里渐渐地一个人都不见了。

  我想了想,给夏雪平打了个电话:「在哪呢?」

  「我在省道上呢,怎麽了?」夏雪平对我问道,「小混蛋,我听你语气……
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情了?」

  「我……我……我想找你聊聊,想跟你吃顿饭。」我搓了搓额头,对夏雪平
说道。

  夏雪平带著歉意地说道:「这……今天实在不行了。我等会儿要去吃个饭——
我以前的一个初中同学——就是那个刘彬叔叔,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
一直喜欢玩的那个电子坦克车,就是他在你三岁生日的时候送给你的——他说要
在一起搞同学会,刚刚突然给我打电话来。刘叔叔的父亲之前是省教育厅的厅长,
跟你外公关系不错,他们家跟你外公是世交。刘家对于咱们家有过大恩,外公和
舅舅生前没少受到他们家的恩惠,所以他说话了,我也不能不去。」

  我不禁歎了口气。

  夏雪平一般不会搞江湖礼仪的那一套,但是她如果说了要让几分面子的,那
说明这个人的家庭在当初,跟外公一家的关系确实很特殊。

  「呼……那……」我歎了口气,「那好吧。那你小心点,你可别喝酒了……
这样吧,你们在哪聚会?晚上我去接你。」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从电话里传出了另一个声音:「你放心吧秋岩,我会
照顾好雪平姐的。谁要是敬她酒,我就替她挡了,这总行了吧?」

  「艾立威?」我一听,心里更烦了,「人家夏雪平同学聚会你也去啊?再说
了,你说你挡酒?呵呵,你能喝酒麽?」

  「秋岩,我跟艾立威本来下午是一起去J县查案子的,我俩一天都没吃饭。」
夏雪平对我说道,「这就不赶上了麽?我们就顺道开车一起去饭店了。刘叔叔为
人还算大方,带上小艾,估计他也不会介意的。」

  「那我也跟著去!」我心里窝著火说道,「反正都多了艾立威一副碗筷了,
也不多我一副,对吧?」

  「那你要是想来的话就……」夏雪平那边刚说了半句话,说巧不巧,我突然
被保卫处的一个警员叫住了:「何秋岩,局长找你,说是有要紧事,叫马上去办
公室。」

  ——怎麽什麽都赶到一起去了。

  「行吧,我知道了……」我不耐烦地对著那个警员说道,接著我对夏雪平说
著:「唉,看来想去我也去不成了……徐远要找我谈话。」

  「他又找你谈话?秋岩,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天是不是真遇到什麽事情了?」
夏雪平急切地问道。

  「真是糟心得很!算了……说来话长,等明天我再跟你说吧。」我对夏雪平
不放心地说道,「夏雪平,你真的记著千万别再喝酒了!而且你要觉得累的话,
宁可自己叫计程车回家,早点回去——一个同学聚会,你用不著待太长时间。」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一时间竟变得如此的萝嗦,或许是因为今天自己心情
一直很差,或许是我太想夏雪平了,或许是因为艾立威出现在她的身旁,我心里
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知道啦!」夏雪平对我笑了笑,「瞧瞧这几句话被你说的,你倒像个大人、
我倒像个小孩似的!」

  而在一旁的艾立威也跟著插科打诨:「秋岩,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雪平
的!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不放心雪平姐——等吃完了饭,让雪平姐自己开车回去,
我坐计程车走,这总行了吧?」

  ——呵呵,就因为跟你一起去我才不放心呢!

  但是艾立威的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不能再说什麽。

  「行吧……那夏雪平,你自己注意点。」

  「嗯。你放心。」

  挂了电话以后,我准备转身上楼,结果刚一转身,差点就跌在了从楼上下来
的人的身上。

  「诶哟,看著点啊!……哟,秋岩啊,你这一天累坏了吧?」从楼上下来的
是苏媚珍,她一边走,一边在整理著自己的头髮。

  「苏姨……不好意思……这一天确实有点累。」我连忙对苏媚珍道著歉。

  苏媚珍看了我一眼,对我神秘地笑了笑就走开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气。

  「摆一副弔唁的脸给谁看呢,我叫你过来可不是让你瞻仰仪容的。」

  这是在我进门后,徐远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紧接著他又说道:「下午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那个小女孩家属如果把医院的
帐单拿来了,你可以拿到财务处报销,用不著花你自己的钱。」

  我依旧沉著脸,走到沙发旁边坐下,一言不发。

  沙发上似乎还留著苏媚珍身上的香水味。

  徐远走到我身边,也坐在了沙发上,接著点了根烟,对我说道:「听说你小
子又想尥蹶子不干了?」

  「不是我尥蹶子,你这盘磨我实在拉不动了——你指望我碾一堆石头子磨成
豆腐,这个活打死我我也做不到。他们那三个要面子、也要自尊,我都给了;结
果可好,一出任务一个瞬间犯了癔症了,另外两个不出任务的,带著全处上下一
起玩。遇上了一帮不自信、不自律的人,您说,我还能怎麽办?——当年跟我在
警专一起瞎胡混的那帮人里头,都没有散漫成这样的。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我
现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你说他们不自律,这个我赞成,但是说到不自信,你自己又如何呢?」徐
远抽著烟,笑著看著我:「一次失败,就把你给打趴下了?过去警务系统前辈总
说一句话:经验是从斗争中积累的,成功是从失败里总结的——别老想著一口吃
成个胖子!你这样,还有什麽要求跟我提!」

  我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想了想,才对徐远说道:「您得给我那二十来人配枪,
人手一把枪——最起码得是『六响』勃朗宁或者左轮手枪之类的。警棍这玩意是
有用,但是得是在能打、胆子又大的人手里才有用。我到现在真没看出来咱们处
里谁能同时具备这两种特质——跟您实话实说,我自己都算萝卜里拔大个的!」

  「行!我赞同。咱们市局没别的,就枪多、子弹多。还有别的麽?」徐远对
我问道。

  「我想想……你得让他们不执勤的人,加班加点参与训练,从体能训练到射
击训练……」我想了想,把嘴里的半句话咽了回去:「算了吧,局长,要不您就
把我警衔和处长职务给我收回去,您另请高明,要麽,您直接裁撤了风纪处得了——
风纪处能干的活,网监处、重案二组、经侦处、保卫处哪个不能干?依我看这麽
个部门,也就是个鸡肋!……我是短期内不想再看到那帮家伙了。」

  说完以后,我沮丧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停地歎著气。

  徐远看著我,似乎也拿我没辙了。

  「你这样吧,这边的事情暂时交给我和沈量才,我俩明天亲自管教管教这帮
人。给你个机会出去散散心。」徐远站起身,把烟掐在烟灰缸里。

  「散心?徐局长,我现在想的是回到重案一组。」

  「我说的散心,是让你出差。反正你明天也不想再见到那些人,也正好,咱
们局里也没有比你更合适出这趟差的了。」

  「到底是什麽活?弄得这麽神秘。」

  徐远看著我,对我说道,「今天我去了趟安保局,跟省厅领导和安保局的分
局长一起开了个会。最终决定,调派一个警察局的警员出这趟外勤。」徐远说著,
给我拿出了两张火车票,还有一个临时身份证,那个临时身份证上面还有我的照
片,在那上面我的化名叫「李丛」——看来他们早就商量好了让我去出这个差。

  「这次行动是一次秘密任务,你要去一趟M省省会G市的安保局,交给他们一
个东西;然后在G市安保局的人员安排下住一晚上,当天早上再坐火车把他们交给
你的东西拿回来。」

  「等会,为什麽是两张火车票?」

  「一张是你的,一张是你要带去的东西的。」

  「什麽东西啊?这麽贵重?为什麽安保局的人不直接外送,偏偏要挑咱们市
局的人帮他们跑腿?」

  「这些答案,根据保密守则,我不能告诉你。」徐远严肃地说道,「我只能
告诉你,这件事情跟将近二十几年前的一个叛逃份子有关。」

  「我靠,那要是桂霜晴他们事先在里头做了手脚,送到G市以后那我可不就成
了『沾包濑』了?」

  「那也没办法,安保局点了你的名字,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只能服从……
其他的,我真的不能跟你多说了。东西是什麽你也别多管了,也别管里头东西在
交给你之前是否完好无损,在明天上午,最晚7点半的时候,你需要到市火车站门
口待命;到时候你的手机及一切通讯设备,还有警官证、手铐都要叫到我这——
当然,手枪你可以带著防身,除此之外,身上只能带现金,你的借记卡和信用卡
也要留在我这。我们会安排特别通道送你上火车。你不用带行李,到了G市以后,
你记住,你要去跟安保局门口的哨兵通报一句口令:453381,之后他们负责这个
案子的人,就会来接应你。」

  我只好点了点头。

  我不点头也没办法,我虽然不喜欢安保局那帮畜牲,但是根据这个国家的警
务和安全系统的体制,他们安全情报部门派发到警察局的任务,是没有人可以违
背抗拒的。

  徐远交待完我这个任务,我也没跟徐远多寒暄,就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看著天色渐晚,我却没有一点想吃东西的欲望。我去了趟网监处和鉴定课,
大白鹤和小C这一对儿早就没了影子,估计肯定是回家去了。

  我情绪阴鬱地走出了大楼。

  「我说,何大处长,才21岁就身居要职,意气风发得很呢。」

  一个熟悉的动人声音叫了我一声。

  我一抬起头,便看见一个穿著西装上衣和白色衬衫、下面穿著黑色工装裙和
黑色丝袜的女人站在了我面前。

  「你怎麽来了?」我惊讶地看著来人。

  「我怎麽就不能来了?——哼,我正上著课呢,你一个电话,不由分手就让
我帮著韩琦琦和你妹妹,跟原溯、陈旺对著干,让我在一旁给校长、副校长使绊
子,这事儿我干了;我正睡著觉呢,你又一个电话,问我怎麽处理几个『不愿意
学习做功课的散漫学生』,我一点点给你讲了。我对于你这个大处长的升职,没
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何况,你之前又不是没欺负过我,你说,你就不应该请我吃
个饭?」

  孙筱怜绷著脸对我说道。

  仔细想想也对,这段时间我确实没少麻烦她;而且说起来,之前我一直在轻
贱她,辱駡她,还在公共洗手间里让陌生人摸了她的屁股;直到后来我看到了江
若晨的秘密日记,我才发现我确实有些错怪了她,也的确有些过分。

  而自从那以后,她似乎确实没对美茵做出过任何过分的事情,而且阻止体检
的那件事,她确实也帮了忙。

  「好吧,我确实是应该请你……你想去哪吃?」我对孙筱怜问道。

  「哼!还算有点良心,我还以为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呢!你让我想想吧……」
孙筱怜走近了一些,看著我说道,「嗯……就去你住的地方吃吧。」

  「我住的地方?您别跟我逗闷子行麽孙老师?我住的地方,在警务职工公寓。
我们警务职工公寓里,没有厨房;再说,就算是有厨房,我也不会做饭啊,你说
你,让我怎麽请你?」

  「戚,那我就不管了,你就说你请不请吧?你要是不请,反正这也是你的工
作单位,我就不信,这大晚上的,这市警察局就没有一个人值班或者加班……」
孙筱怜白了我一眼,故意把话留了半句,然后盯著我的眼睛看。

  「……你要准备干什麽?」

  「哼,把你两次在厕所隔间里对我做的事情,全都喊出来。」孙筱怜眯著眼
睛盯著我。

  「行吧……」我无奈地说道。

  「那好,我喊了:——何秋岩曾经在厕所把我……」

  我连忙拦住了她,「你打住!干嘛啊!我说『行吧』是说『可以请你吃饭』
的意思,谁让你喊了?」

  孙筱怜抿著嘴憋著笑看著我,对我说道:「我要吃牛排、喝红酒!」

  「……吃牛排喝红酒,那应该上西餐厅里去吃,干嘛还要到我住的地方吃?」

  「那我不管,我就跟你提这个条件了,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孙筱怜睁大了眼睛,不怀好意地看著我。

  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麽药,但肯定没什麽好事就对了。

  再仔细一想:行吧,不就是吃顿饭麽?她要是想再有什麽进一步行动,我躲
避著点不就得了?我是个都能把她托著屁股抬起来甩三圈的男生,还能反过来被
她吃了?

  于是我马上带著她去了市局附近的一家牛排餐厅,点了一份茄汁牛排,一份
黑椒牛排,一份千岛酱鳕鱼沙拉,又要了一瓶澳大利亚的红酒。十几分钟以后,
我带著她去了我的房间。

  她进了房间以后,便直接脱了高跟鞋,抬头对我问了一句:「喂,你这里乾
淨麽?」也没等我回答,直接穿著丝袜踩在了地面上。

  「你放心,我没事就用吸尘器扫地,乾淨著呢。」

  孙筱怜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对我笑了笑说道:「嗯,不错啊!没想到你这个
小老爷们一个人住,还挺像模像样的!……一点都不像我们家那位,我把屋子就
算收拾得再乾淨,他一回家,总又能弄得跟被人打劫过一遍似的。」

  我看了看她,没说话。

  客观地说,这个出身县城的女人能够混成今天这样,抛除她给自己上司和官
二代学生都做过性奴的事情,她也确实不容易的:白天要在学校照顾学生,晚上
到家了要拼命做家务——一个女人要同时兼备OL和家庭主妇的两种身份,并且她
那个丈夫还总不满足、总嫌弃她,我还真有点可怜她。

  我从茶几下麵拿出了两个纸杯,对她说道:「凑合著用吧,我这里没有鹅颈
瓶醒酒,也没有高脚杯提升格调。」

  「呵呵,我也不在乎,拿什麽杯子喝红酒不是喝呢。」

  孙筱怜把自己的身子往沙发上一靠,故意对我抬起一条腿,把脚放在了沙发
上,斜著眼睛看著我。

  我侧过了头,没敢看她。

  「哎哟哟!这当了官的就是不一样啊,以身作则了哈?可不像刚见我第一面
的时候那麽大胆了,眼珠子一个劲儿地往我领口里飞。」孙筱怜保持著双手扳著
一个膝盖的姿势坐著看著我,对我说著讽刺的话。

  「我什麽时候往你领口里飞眼了……」我否认道。

  我以为,我第一次跟她在茶吧见面时的那些小动作隐藏得很好,却没想到被
她尽收眼底。

  「呵呵,还秀弥什麽呀!摸都摸过好几次了、肏也肏过两遍了,多看两眼又
怎麽了?」孙筱怜说著放下了腿,对我凑了过来笑著问我:「欸,小秋岩,我问
你啊,你现在这样,是故作道貌岸然啊,还是实际上见了我真有点害羞?」

  「我……我哪个都不是……」我给孙筱怜倒著红酒,然后打开了三个外卖盒
子。

  「喂,小秋岩!」孙筱怜抿著嘴,睁大了眼睛笑笑说:「——你该不会是那
种,跟一个女人做完爱之后,再次见到了以后还会觉得害羞的男孩吧?嘻嘻!——
不过确实,这样的男生都恋母!哎,说起来,你跟你那个女警妈妈怎麽样了?你
俩做过爱了没?」

  「诶呦,我说你是来找我吃饭的,还是八卦我的生活的?」我对她歎道,
「我都心烦了一天了,本来想自己一个人清静一下的,结果你来了。我说孙老师,
咱俩的恩恩怨怨,以后你跟我随便算、慢慢算,但是今天,就今天,我求求你,
让我消停消停好麽?」

  「那你遇到什麽事了?」孙筱怜收起了刚才那副又坏又骚的表情,突然语气
变得温柔了起来:「跟我说说行麽?」

  我难以置信地看著孙筱怜,「呵呵,你还会听别人发牢骚呢?」

  孙筱怜落寞地看著我,也笑了,微微噘了噘嘴,对我说道:「好久好久以前,
我这个人呐,最擅长的不是在床上满足别人,而是坐在沙发或者长椅上听别人发
牢骚……呵呵,可是,我已经好久没听过别人发牢骚了。我今天过来找你,也是
真的找不到人陪著自己了。我就想过来跟你聊聊天——我确实已经很久没好好跟
人聊天了。」

  看著她,我不知道为何会心念一动。

  「那就边吃边聊吧。」说著,我伸手去拿塑胶袋里的竹制刀叉。

  「喂,等会!你洗手了麽?饭前便后要洗手!」

  孙筱怜转过头,盯著我说道。

  「呵呵,你可真是职业病。」我说著,站起身去了卫生间洗了手。

  等我出来以后,孙筱怜对我笑著,仿佛得胜了一般,然后她也站起身去洗了
个手。

  此刻,我并没在意她的表情,然后,我便叉了一块牛排送进嘴里,又舀了一
勺薯泥——这薯泥难道是有点回生麽,居然有点微微的苦味。

  她洗乾淨了手以后,看著我在吃薯泥,似乎很高兴的样子,然后举起了纸杯,
对我说道:「呐,先一起干一杯,喝完边吃边聊。」

  我也没多想,举起纸杯跟她碰了碰杯,然后我便把酒一饮而尽——澳大利亚
的红酒也没好喝到哪去,也居然有点苦味。

  于是,我一边吃著,一边跟她讲著从我进入风纪处到今天的所有委屈,把一
通苦水全都泼在了她的身上。

  不过她也真是耐心,一直很耐心地听我说著,偶尔对我笑了笑然后安慰我,
要麽就是继续给我倒点红酒而已,丝毫没有打断我或者觉得不耐烦。

  没过十分钟,牛排和薯泥都吃完了。我捧著红酒又喝了一口——我感觉嗓子
越来越干,酒倒是越喝越清醒,不过身上似乎越来越热,一时间全身似乎有用不
完的劲儿。

  孙筱怜这时候对我说道:「小秋岩,你知道我对你这件事的看法是什麽吗?」

  「什麽?」

  「你过来点,我跟你说。」

  我以为她要跟我说什麽重要的话,然后就把脸凑了过去。

  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对准了我的嘴唇把她的舌头就送了
进来——而且,在她舌尖处似乎有个很小的硬物,直接塞到了我的口腔深处——
这一下给我吓坏了,我还以为是牛排上连带著的骨头。她如果真是把碎骨头渣给
我塞进喉咙里,我很有可能划到气管而窒息,我连忙咳嗽了两下,却不想这一咳
嗽,又从嘴里分泌出了些许唾液以后,那个小硬物居然融化了。当然,那苦味还
留在嗓子里。

  ——等一下,这个苦味怎麽跟刚才薯泥和红酒里的苦味一模一样?

  「你……你给我喂的是什麽?」我焦急地对孙筱怜问道。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居然没管住自己的小兄弟,它突然不由自主地胀大了……

  「『生死果』啊,我的秋岩弟弟!」

  孙筱怜媚笑著,直接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迅速地解开了自己的白色衬衣
扣子,然后翻上了自己的工作裙——一股热血顿时涌上心头,有瞬间喷到了我的
大脑:她的衬衣里面完全没有穿任何的东西,唯独在她的两隻巨乳上面贴了两张
肉色乳贴,她咬著下嘴唇把乳贴轻轻一揭,那两隻长得像曲奇饼一样凸起的乳晕
与上面如同点了一颗糖果的乳晕立刻被暴露出来;而在她的工装裙翻开以后,我
才发现,她穿著的这条黑色丝袜竟然是开档的,更重要的是,她除了这副黑丝袜
以外,并没有穿内裤。

  「……你?你居然给我喂这个东西!……你这个女人,可真是坏透了!」我
强忍著自己身体里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衝动,转过身对她说道。

  但此时我下面的小帐篷,已经鼓鼓囊囊的了。

  「哼哼!我要是不坏,哪能得到你的大鸡巴呀?」孙筱怜含著自己的食指,
接著用沾满了口水的食指扒开了自己的阴唇,对我哀怨地说道:「再说,你不更
是坏麽?——你要是从来没插过人家就算了,在学校洗手间里,你居然一点没含
糊,把我给办了,还是内射;我从那以后,真是对你的大鸡巴日思夜想……嗯……
结果你倒好,啊……两次呢!我两次在洗手间里对你那麽好,你却把人家的主人
全给废掉了!你说说你不是坏死了你是什麽?你身边有个漂亮妈妈,警局里又那
麽多性感女警,你每天过的可是风流快活的日子吧?可我呢?人家都快旱死了!……
陈旺那老家伙又玩腻了我,现在我是真的没有男人可以慰藉我的身体了……怎麽
样,秋岩弟弟,再一次看见筱怜姐的身体,就没有一点怀念和欲望麽?你还记的
在我身上射进去时候的畅快麽?筱怜姐也很喜欢的!」

  「我……」

  我又瞟了一眼孙筱怜……

  我实在是不想去关注她的肉体,但是她那一对儿如同吊钟一般的巨乳,她白
皙的皮肤,外加剃过毛之后外面黝黑里面却粉嫩无比的阴户,对我来说著实是一
种无比的感官刺激,但我依旧嘴硬著说道:「我……不行,我不会再碰你了……
不行的……」

  ——不是我道貌岸然,也不是我见她以后会害羞,而是对于这样複杂的女人,
我由衷地不想跟她再有任何瓜葛。

  我其实很希望她今后能过得好,但是我也不希望,她会再次出现在我自己的
生活里。

  可她偏偏不放过我。

  「不要嘛!男生怎麽可以说自己『不行』呢?」

  孙筱怜见我许久未主动,直接趴到了我的身上,用她那一对儿吊钟乳在我的
肩膀上不停拍打著,而且她还伸出了手,在我双腿间的蒙古包上轻抚著:「你看
看,这不是挺『行』的麽?」

  「孙筱怜!你是个坏女人……你给我喂『生死果』……那可是毒品啊!」

  「对……毒品……我也是你的『毒品』……秋岩弟弟!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1我离不开你了!」

  她一边说著,一边给我解开著裤腰带;而我却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如果动一
下自己的身体,全身的欲火就会被牵引起来……

  但是就在这一会儿,她已经把我的腰带和裤子拉链全都解开,将手探进了我
的内裤里,用她那温热的手在我的玉茎上爱抚著,她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
我现在每天晚上一闭眼,满脑子都是你这根坏东西?你知不知道你这坏弟弟这麽
长时间不给我打电话,我心里多麽难受?我的下面更是难受……你知道我现在想
都想到变态了,我每天一看到你妹妹坐在教室里,我居然就会联想起你跟我在做
那事,下面瞬间就湿了;如果不是我这次来找你,你带我上楼了,我肯定还会想
办法用你妹妹勒索你,让你跟我做爱的!何秋岩,筱怜姐爱你!跟我做爱吧,行
麽?做我的肉体伴侣!我愿意把自己全部都交给你!」

  「你是个坏女人!」我又说了一句。我不知道这是对她的控诉,还是我想让
我自己坚定不要碰她的信念,但是她身上的香味,让我愈发地欲罢不能。

  「对……我是个坏女人,孙筱怜是个坏女人,是个为你著迷的坏女人……惩
罚我吧,秋岩弟弟!制伏我!逮捕我!审判我!」孙筱怜说著,直起了身子,然
后张开嘴唇,在我的耳垂上呼著热气:「对著我,举起你的枪,好吗……」

  这一刻,我疯了……

  我什麽都不管了,拖著被解开的西服裤子,一手托著孙筱怜的上乳,抓了满
手的柔软,一手抬起她的大腿,感受到了她的淫水在沿著大腿往下流淌著。我一
边亲吻著她的后背,一边抬起她的身子往床上走去。此刻的我已经没有任何理智
了,我感觉我的阴茎在发烧。把她丢在床上之后,我毫不留情地直接把自己可以
把身体烤熟的肉棒塞进了孙筱怜的玉门里,她下体依然是十分温暖的熟悉感觉,
我脸上在不自觉地笑著,然后张开了嘴巴,亲吻著她的香舌,然后一路吻到了乳
房。

  「啊……对……就这样……筱怜姐梦到这个场景已经好久了……」孙筱怜浪
叫著,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眼睛里居然也流出激动的泪水。

  「骚姐姐……嗯……孙筱怜……坏女人!」我嘴上这麽说著,但是听到了她
淫浪的声音之后,我却止不住地心花怒放。

  此时此刻,在我的眼里,她已经不再是什麽坏女人了,在我的眼里,她就是
一具充满了异性荷尔蒙的肉体,仅此而已。我实在忍不住,抓起她的一隻巨乳,
抓在手里拼命地揉捏著,而另一隻巨乳也被我抓在手里,我牢牢地捏住她的乳晕,
然后用嘴巴吮吸著她的乳头。在我吮吸她乳房的同时,我腰上的动作开始加快。

  「啊……舒服!好弟弟!好老公!肏我……人家好久都没被这样肏过了!」
孙筱怜双手搂著我的头,欣慰地说道。

  我伸出舌头舔著她挺立的乳头,贪婪地嗅著她的乳香,然后移动著右手,沿
著她的腹部,往下移动,摸到了她的阴阜,我果断地伸出大拇指,挑逗著她的阴
蒂。

  「好会肏……好会肏……秋岩弟弟……大坏蛋!」

  「坏女人!」「大坏蛋!」

  「坏女人!」「大坏蛋!啊——」

  她果然是久久未经雨露的滋润,才查了不到五分钟,她居然先缴了械,我却
并没闪开,任由她的尿道里的液体喷洒在我的小腹、内裤和西裤上。

  「啊!啊天啊!秋岩弟弟……好弟弟!姐姐爱你……姐姐好久都没潮吹了……
姐姐好喜欢!」

  我的脑子里,此时逐渐化成一团浆糊,因此我一时半会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自己。

  孙筱怜躺在床上,用双腿勾著我的屁股,迎合著我的抽插动著自己的双腿,
「肏吧!亲爱的……以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好好肏姐姐……以后姐姐就
只做你一个人的性奴好不好?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我爱你,秋岩弟弟……爱死
你了……继续肏我!」

  我也随著孙筱怜的双腿,继续漫无目的地在她湿漉漉的淫穴里坐著活塞运动。
虽然我站著,她看似被我压在身前躺在床上,但这一刻,我似乎有一种自己正在
被她姦污的感觉。

  就在这时候,一阵熟悉的音乐把正在无尽欲望深渊里堕落的我给拉到了水面
上。我仔细一听,那是我的手机铃声,而我的手机已经掉在了地上。

  我本想直接弯下腰捡拾,但是孙筱怜的双腿把我的屁股扣得太紧了,我一时
之间动不了。情急之下,我把她的身子扶了起来,让她抱紧我的身体,接著,我
承受著她的体重,缓缓往下一蹲,拿起了手机。

  来电号码:张霁隆。

  他这时候找我干什麽?

  我想都没多想,直接扳过孙筱怜的头,亲吻著她的嘴巴,让她鬆开怀抱,之
后我伸出手,一手捂著她的嘴巴,一手摁了接听键:「喂……张……呼……霁隆
哥,有什麽事麽?」

  「你小子在宿舍麽?赶紧下楼,我的车已经到了。」张霁隆不由分说,直接
对我命令道。

  「我……我现在走不开……」我看著床上在孙筱怜身上跳舞的那两隻巨乳,
对张霁隆说道。

  「走不开?你不想救夏雪平了?」张霁隆对我说道。

  我一听这话,身上迅速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停下了在孙筱怜双股间的动作:
「夏雪平怎麽了?」

[ 本帖最后由 龙葵 于 2022-7-28 00:02(GMT+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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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15)

  听完了张霁隆言简意赅的叙述,我连呼吸都是带著哆嗦的。

  我立刻挂了电话,并且毫不犹豫,直接用力扳开了孙筱怜缠在我屁股上的双
腿。

  她起初还有点不情愿,故意加了些力道把我的腰身夹得更紧;但是实际上,
我想用力,她一介女流,哪能跟我拧得过力气。

  「秋岩弟弟……你干什麽呀?继续啊!不要……不要走!……你继续!你这
人怎麽这样?上次在公共洗手间,你就只是肏了一半就拔出来走掉了……这次在
你卧室里,你怎麽还这样啊!」

  孙筱怜躺在床上,用力摸著自己的乳房,满脸通红地对我控诉著。

  「对不起了,筱怜姐……我确实顾不上你了!……并且,再说了,刚刚你不
是已经高潮一次了麽?这一次就已经够本了……筱怜姐,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好
女人,但是我俩真的无缘!你就算对我用性药,也改变不了什麽。你就自己穿衣
服、自己离开吧,失陪了!」

  「别走!别走啊!……可是,我也给自己吃了生死果啊!……我是从原溯办
公室里偷的三颗,你两颗我一颗……你要是走了,我怎麽解决啊?……秋岩弟弟,
别走好麽!继续肏我!不要管其他的事情,就当做这世界上只有你我,就当做今
天是世界末日,继续肏我吧!肏我的骚屄!肏大骚屄孙筱怜!好麽?怜奴爱你!」
孙筱怜目含春色地对我呼唤道。

  一提「原溯」这个名字,我心头瞬间起了火,愤怒的情绪彻底压抑住了我身
体里的药效。

  我疯狂地把衣服穿上,又从抽屉里抓了一把子弹,带上了手枪;之后,我五
味杂陈地看了一眼孙筱怜:「抱歉了!我真管不了你了!……我的床借给你了,
自己好好休息。这次我帮你把门锁上。」

  「秋岩弟弟!不要啊!秋岩主人!何秋岩!你别走!你去哪啊?何秋岩你这
个负心汉——」

  孙筱怜哀声叫著。

  我却没多废话,直接先把门反锁上,然后迅速带上了门。

  我连跑带跳地跑出了楼门。果然,楼下已经有一部黑色的本田思域停在那里
恭候,我没多想,直接打开了车门上了车。

  而就在大约三分钟之前,张霁隆在电话里是这样对我讲的:张霁隆跟杨昭兰
正巧在今天晚上,在仙乐大饭店包下了一个包间,宴请在野党党部宣传委员会的
全体成员;席间,他因为公司工作上的事情,出了包间接了个电话。他一出包间
的门,就看见自己包厢的对面那一间的大门半掩著,在那个包间里面,一群男人
正在聒噪著起著哄,喧哗声、鼓掌声、略带邪恶的笑声一时间交杂著,好不热闹。

  张霁隆正打著电话,觉得吵得很,甚是不耐烦,而且他多少也有些好奇,所
以便往对面的那个包厢里望了一眼:但见大概五六个男人,正围在一个女人身边
讪笑著,他们不停地端著酒瓶,给那个女人手里的玻璃杯倒满杯后,一个劲地敬
著酒。张霁隆眼见那个女人被人连哄带骗、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著不同种类的酒
精饮料,啤酒、白酒、红葡萄酒和绍兴酒混著喝;而对于那些男人的「热情」和
「恭维」,那女人根本招架不住;可是那些举著酒瓶敬酒的男人,自己却没有一
个举起自己的酒杯喝上一口。

  「女侠!好酒量!佩服佩服!咱们再来一杯!」

  「瞧瞧!这就是咱们F市的头把交椅的女中豪杰!见识到了麽?——来,老同
学,咱俩再喝一个,给他们看看,看看咱们虹光中学出来的都不是盖的!」

  「哟?喝的有点多了?还能喝两口吗?没事、没事!白酒喝多了,咱们来点
啤酒『透一透』!『透一透』,喝口『回魂酒』就好了!」

  张霁隆向来反感这种事情,他便站在包厢门口观望了一会儿,心想若是待会
儿出了什麽事情,自己也好冲进去帮忙;可等那女人转过身、用手背擦著嘴的时
候,他才看清那女人居然是夏雪平——在那个包厢里,除了夏雪平以外,再就没
有其他女人了。

  ——听到这的时候,我就已经发觉到事情不太对了。

  「就夏雪平一个女的?那她这个初中同学聚会也太反常了吧?」

  「操!你小子长点脑子行吗?什麽同学聚会!——我问你,你妈妈才多大年
纪?她能跟原鸣他爸原溯是国中同学吗?」

  张霁隆说完,我立刻大叫不好……

  原溯——他儿子原鸣本来想对美茵下手,在跟我打架的时候被张霁隆碰了个
正著,被废了下身;而后他自己为了敛财,勾结慈靖医疗的崔烈设了个逼良为娼
的局,没想到这个局却被我给破了;并且我在后来听说的,关于夏雪平过去追捕
枪毙的几个社会不良分子,跟这个一中副校长原溯都有很亲密的关系——之前的
那些事,他肯定要算账在夏雪平头上。

  那麽这一次,也应该是原溯设的局!

  看来,夏雪平这次应该是中了那个姓刘的男人的圈套了!

  我听后,马上又问道:「那艾立威呢?艾立威不是应该陪著她麽?」——他
不是还扬言说,要帮著夏雪平挡酒麽。

  「哦,敢情是有人陪著夏雪平来的?」

  「什麽意思?」

  「你说的那小子,压根都没影了!」

  这还不是最惊悚的,最惊悚的是张霁隆正往包厢里瞄的时候,在走廊尽头走
过来了两个人。

  只听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训斥道:「你怎麽做事这麽稀里马哈的!我他妈白在
原副校长面前给你说好话了是吧?你知道人家领导准备这东西,准备了多长时间
吗?居然叫你给忘在办公室了!要是因为你,坏了人家原副校长的大事怎麽办?
你等著,今晚这事情过后,你去主动跟原副校长检讨吧!」

  「不就是收拾一个四十来岁的娘们儿吗?至于搞这麽大阵势麽……」

  「一个四十来岁的娘们儿……呵呵,怪不得你混了一辈子,居然还在咱们学
校后勤瞎混呢,就是没有眼力见!——我告诉你!这个可不是普通的娘们儿!这
个四十来岁的娘们可是亲自枪毙了四大杀手的娘们儿!这可是个给她一把枪,她
就敢往你猪脑子上崩的主儿!全市多少人,别说想要办她,想要杀她的也全都没
得手过!要是不用点雕虫小技,能给她驯服吗?」

  「是,是!翀哥,我错了!我不也是猴急的麽……就把这事情忘了!嘿嘿!」

  另一个人手里,拿了一大包药片。

  「呵呵,瞧你那损色!——知道你第一次参与这种事,你他妈又没娶老婆,
到现在还打光棍呢……你待会儿记得啊,扒了衣服以后,第一发是人家原副校长
的!第二发是我的!——等其他所有人射过一遍,你小子才能上,听清楚了麽?」

  「啊?让我最后肏啊!那……」

  「那什麽那?你小子还敢有情绪?」

  「不是……那姓夏的被你们都肏了一遍了,那她屄眼里可不都是你们射的糊
糊了麽……我还得盯著你们的糊糊才能肏啊?」

  「呵!瞧你那屄样!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就当做给你润滑了,不行麽?
再说了,要不是原副校长想出来这麽一招,让刘公子骗姓夏的这娘们出来,你能
赶上这好事?这姓夏的是什麽人,是平时你这种货色想肏就能肏到的?……不过
啊,这以后要是能给她训练成女警孕奴了,我还可以考虑考虑让你小子多干几次!
前提是你得会来事儿,懂吗?」

  「懂!懂!翀哥,这个月的『三5』包你抽个够!嘿嘿!」

  「嘿嘿什麽?——我问你,你确定屋子里安装的那几个摄像头没问题吧?」

  「这个没问题!您就放心吧!」

  他俩边说边走,走到佯作打著电话的张霁隆身边,斜眼看了张霁隆一眼,接
著就走进了包厢里,把那包药片藏到了背后西装下面,关上了门。

  「赶紧快来吧,小子!我大致看了一眼,差不多十多片药片——如果我没看
错,那玩意应该是现在市面上流传的『生死果』!这东西我估计你肯定听过——
快著点吧,再晚了,一会会发生什麽事情,我可就不见得能跟你打保票了!」

  ——听完我这话,我心里慌得很,因此我什麽也不说了,赶紧把衣服穿好、
家伙什带好。

  车子一路飞奔,急得我手心里满是汗水,我的眼泪也已经流出来了……

  ——我仍记得夏雪平在昨晚透析以后,那个晚上她在睡觉的时候还不由自主
地自慰著,说明在她体内很有可能还残留著「生死果」的成分;而这次原溯那个
老王八蛋居然弄来了十多粒对付她。这次的,再加上以前的,如果药效真的在夏
雪平的身体里迅速发作了,那夏雪平会是什麽样子,我真的不敢想……

  夏雪平确实是很能喝酒,但是生死果这东西,是个人就没有能承受得了——
之前段亦澄给她下药的时候,她是能及时找到地方催吐;但是这一次,搞不好在
她还没找到地方催吐的时候,药效就已经发作了……

  ——夏雪平,你千万别出什麽事情!我求求你,你一定要等我!

  我一时气急,连著给自己扇了四个耳光,在心里默默地骂著自己的:大傻逼
何秋岩!夏雪平都快被人下药轮奸了,我居然还在房间里跟别的女人缠绵!何秋
岩啊,你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孙筱怜算哪根葱,你非要请她吃饭?你就应该在
徐远找完你之后,直接去饭店找夏雪平的!你太他妈的傻逼了!

  我咬著牙,握紧著拳头,对著司机说道:「兄弟,能不能再开快点!」

  「瞧好吧!我跟隆哥就是吃这碗饭的!」

  不得不说,这个司机确实是很给力。他一听我发了话,直接把油门踩到了90
迈,最大限度地在保证车子在自己可控的情况下,把车子开到了最高速度;而且
我没想到,他的车技也的确过人,连著遇到好几个贴到面前的车子,他都飞快地
打著方向盘换线、转弯、甚至漂移,迅速把身边的车子给躲避开。

  而我没却来不及欣赏这个人的车技,我只希望,夏雪平千万可以再多坚持一
会儿、千万可以能再多保持一会儿清醒……

  转瞬间,车子已经听到了一家饭店门口。我也来不及多说什麽,直接就往里
横衝直撞。

  「先生,您好!」

  我没理会,直接往里冲。

  「等一下,先生,你这是要干什麽?」饭店保安拦住了我。

  「原溯在哪?」我恶狠狠地看著拦住我的保安。

  「对不起先生,我无法回答您,但您在大堂大声喧哗、奔跑,已经违反了我
们酒店的有关规定。我有权让你离开……」

  ——天杀的!F市现在怎麽了?怎麽哪哪都有这麽一帮爱管閒事的?

  「我操你妈的!」我迅速从身后拔出手枪,「我问你原溯在哪!」

  保安和服务员,以及在大堂里用餐的所有食客都惊呆了。

  其实,这个保安可能也不认识原溯是谁,所以他便愣在那里瞠目结舌地看著
我。他看著我一脸怒气衝衝的样子,而且还举著手枪,就算是再不长眼的人,我
估计此时此刻他也不再敢上前拦我。

  「兄弟,上二楼,『兰之轩』。隆哥已经等候多时了。」刚才那个开车的司
机也进了大堂,对我喊道,之后他又对著保安和服务员解释道:「这位是我们隆
达集团张总裁的朋友,麻烦通融……」

  我也没多废话,直接顺著大堂的楼梯飞奔上了二楼。

  一上二楼,我大老远就看见身著深灰色衬衫的张霁隆和穿著皮夹克的杨昭兰,
以及另一个另一个穿著中山装、满头白髮的高大男人站在走廊里交谈著。

  张霁隆一见我,也不顾那个中年男人正在对他说话,立即对我叫道:「你小
子终于来了!就是这!时间应该能赶得上!」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什麽,直接持著手枪走到「兰之轩」包房的门口,用拳
头猛砸著门并大声地叫道:「夏雪平!夏雪平!开门!」

  那个白髮男人看了我手里的枪,一脸骇然。站在他身旁的杨小姐见状,连忙
安慰著他:「郝叔,您放宽心,这小兄弟不是冲你来的。」

  「我倒不是在意这个……不过这回,这个小兄弟来了,就用不著我们的人了
吧?小杨,你也知道,他们刘家在F市枝繁叶茂,我个人也好、我们党主席也好,
跟老刘之间,在执政党在野党和解之前,就都是有很深的交情的……现在他儿子
在里面,无论是做什麽事情,我真都是不太好出面……」

  「不用麻烦了,郝叔。」

  杨小姐客气地说道,但是说完了话,她便有些不屑地看了那白头发男人一眼。

  「——呵呵,就因为怕得罪一个故交、得罪一个名门望族,就不敢出手救人
了,是吧,郝部长?」张霁隆棱著眼睛盯著那男人问道。

  那男人哑口无言。

  「哼,怪不得当年贵党先总裁费尽心力、用尽阴谋阳谋,到头来贵党还是失
了天下了呢!『咨尔志士,为民先锋』,也不知道贵党先总理遗训都是说给谁听
的!」张霁隆在一旁看著我,背对著杨小姐对那个白髮男人冷言冷语。

  那男人一听,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但一时间也说不出什麽,只好唉声歎
气。

  我没理睬那边的谈话,站在门口一边对著包厢里面怒吼著,一边拧动著门把
手——操!他妈的居然把门锁上了!

  那里面现在到底在干嘛?

  我也不管那麽多了,对著身后的人喊了一句「退后」,接著我抬手对著门把
手,一连开了好几枪;几枪过后,门锁便被打得支离破碎。

  我猛地一拉门,眼前的景象不禁让我大脑充血——肏他妈的!全屋九个男人,
一个个全都正在手忙脚乱地,把夏雪平从餐桌旁边,抬到包间东厢位置的中式沙
发上。这几个人一见我举著手枪闯了进来,一时间全都慌了神。

  我仔细一看,夏雪平的身上的衣服还都在,而且扣子、腰带整齐;只是此时
此刻,她正咬紧了牙关紧闭著眼睛,似乎精神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了,但她还仍然
在努力地用胳膊和双腿,不停地蹬著身边的男人们……

  就在这一刻,我看到了在沙发靠背后面,一个留著络腮胡茬的胖男人的手,
似乎想趁著所有人不注意,把自己的手捂在夏雪平的胸前,而且等他反应过来我
已经在瞪著他之后,他居然还敢一边盯著我,一边往夏雪平身上下手。

  我立刻走上前两步,抬手对著他的肩膀就是一枪;待他吃痛倒下闷咳了一声
之后,我又冲著他刚才准备捂在夏雪平胸口上的那只手掌上,连著开了两枪。

  「我操你们妈的!」我一边开著枪一边骂道。

  可这屋子里还是有反应快的:在我开枪的时候,有一个人绕过了我的身后;
待我开完枪,我瞬间感受到身后出现了一阵凉风……

  我刚一回头想躲的时候,张霁隆已经果断地抬起了腿,对准我身后的那个慢
悠悠地向我走来、手里拎著一瓶五粮液酒瓶的男人,一脚踢中了裆部,接著又趁
著那人捂著自己裤裆的时候,抬腿用脚后跟砸中了那人的脊背,彻底把那男人踢
倒在地。

  「呵呵,大名鼎鼎的刘公子家的贴身保镖,功夫也不行啊!」张霁隆低头看
著那男人说道。

  一个梳著侧分头的文静男人看著张霁隆,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开口说道:
「……隆达集团的张总裁吧?让您见笑了。」

  我看了看那个人,我果然认识。

  「我操你妈的姓刘的!你他妈还认不认识我是谁?」

  「好久不见了,大侄子。几年不见,长高了。」男人故作沉著地说道,实际
上,透过他的眼镜我就可以看得出来,此时此刻他心里紧张得很。

  「少他妈管我叫『大侄子』!」我抬起手枪指著那人说道,「枉我外公尊重
你们刘家,枉我妈妈还把你当成朋友!没想到你却勾结姓原的人渣想对我妈妈做
出这种勾当!我真他妈想……」

  「秋岩,先别骂了,快走吧!这交给我了!」张霁隆突然对我说道,「再不
把夏警官带走,一会药效发作,她可受不了哦。」

  我连忙转身看著躺在沙发上的夏雪平,她此时似乎完全没了意识,脸上颜色
通红,根本让人到底这是分不清是酒后的醺红,还是药效已经发作后的潮红。

  我什麽都没多说,直接把夏雪平抢了过来,把她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搂著她离开了包间。

  张霁隆留在了包间里,让杨昭兰帮忙关上了门,而他自己则一个人坐到了餐
桌上,对屋里的人说道:「刘先生、原副校长,久仰大名。咱们坐下来,好好谈
谈吧……」

  在我刚准备乘著电梯离开的时候,艾立威却突然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出现了,
装模作样地从另一边架著夏雪平的胳膊。

  我转过身,怒视著他,当机立断斜著朝著艾立威的下腹部猛踢了一脚,让他
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狠狠地咬著牙,怒视著我。

  「你他妈还好意思瞪我?我问你,你刚才去哪了!」我对艾立威骂道。

  「我……我就去了个洗手间!」艾立威眼神飘忽,捂著肚子,跪在地上吃痛
著说道。

  我刚才那一脚踢的极其用力,怕是会让他在地上跪一会儿了。

  「哼,一有事就去洗手间!我去你的吧!你看看她现在成什麽样了!——这
就是你说的好好照顾夏雪平!」

  我对著艾立威骂完了一通,电梯门打开了,我连头都没回,直接架著夏雪平
的身子乘电梯下了楼。

  在电梯里,夏雪平的脸上越来越红,整个人的身子也越来越烫,她缓缓地睁
开了眼睛,但是她的眼珠却不不停地来回窜著——我依稀记得曾经看过的科普节
目里讲过,人在睡著时候进入做梦的状态时,眼球就是这样移动的。

  「夏雪平,夏雪平!你没事吧……」

  我伸手拍了拍夏雪平的脸颊,心急如焚地对她问道。

  「嗯……啊……」她无意识地呻吟著。

  她突然开始扭动著身体,我仔细观察著,此时此刻,她竟然紧紧地夹著腿……

  看来她身体里的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了……

  等电梯门开了,我连忙从她的西裤口袋里摸出了她的车钥匙,把她放在副驾
驶上、系好了安全带,紧接著我也上了车。

  刚启动车子,我忍不住往她那关切地看去——她刚坐在座位上,就这麽一会
儿,座椅垫子已然湿成一片;她的腰部肌肉也紧跟著上下抽动著,她嘴里不停地
呓语著:「啊……不要……不可以……但是受不了啦!」

  我紧张且侥倖地看著她,心想好在现在给她救回来了;若是刚才我再贪图一
会儿孙筱怜的美色、或者张霁隆的电话我没接到、或者张霁隆没有看到夏雪平被
人灌酒再加上有人拿著药片进了包间、或者如果刚才在路上再多耽误一会儿,夏
雪平的贞洁,毫无悬念地就会被那帮人渣彻底给毁掉……

  我摁下了车子启动键,紧握著方向盘,把车子驶离了眼前罪恶的饭店门口。

  坐在驾驶座位上,我从心底感受到了一种劫后馀生的欣慰……十几片生死果
与数不清多少瓶、多少种的酒精饮料混杂在一起,再加上九个男人、还有隐藏在
整个房间里的摄像头——在我观看过那些被慈靖医疗中心玷污过的小女孩的视频
以后,我当然清楚原溯和刘彬想要干什麽:他们想要让夏雪平成为下一个申萌、
下一个王瑜婕、下一个「喜无岸」里面的那些性奴!——九个男人轮奸凌辱一晚,
再拍下视频和照片、发到网上,或者直接发给陈赖棍那个什麽「起义军」,然后
再把夏雪平卖到某个色情娱乐会所,他们这些人可以边享受著性虐高高在上警花
的快感,又可以边通过这种噱头在地下世界进行谋利——呵呵,好如意又险恶的
算盘!

  如果这种事情发生了,夏雪平平日里就算是拥有再坚毅的精神世界,恐怕在
那种事情以后也会崩塌——对于平时冰冷高傲习惯了的夏雪平,那种情形对于她
来说,肯定是一次莫大的精神创伤,我想她会彻底疯掉的……

  如果这种事情发生了,夏雪平被那帮人得了手,成为在社会上世人眼中的肮
葬女人,我想我依旧会要她——她依旧是我的妈妈、依旧是我的女神、依旧是我
心中我最爱、最想娶的那个人,我依旧不会嫌弃她,但是我想,我肯定饶不了我
自己,我会恨自己没保护好她,我会恨自己一辈子……

  那九个男人,有一个算一个,绝对不得好死!

  ——好在,命运让我及时出现了,让我及时解救了她,让我及时没有成就任
何会在将来让我悔恨的事情。

  我感谢命运,感谢老天爷,感谢张霁隆,感谢夏雪平,也感谢我自己……

  而此刻,我现在什麽都不想要继续纠结下去了,我现在只想儘快地把夏雪平
安全地送回家。

  「嗯……啊……热!」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副驾驶上的夏雪平,开始疯狂地扯著自己身上的衣服,
用力解开了自己衬衫的纽扣、皮带的搭扣、裤子的金属别钩;旋即,衣襟大开,
露出了她满身斑斓伤痕却依旧光滑的肌肤,还有那成套的银灰色的蕾丝胸罩和银
灰色丝质三角裤。

  我转过头一瞥,就看见她已经微张著嘴巴,急促地呼吸著,用著右手把自己
的一隻乳房从罩杯里取出,她用力地扳著自己的乳球,而且毫不留情地拨弄著渐
渐发红的乳头;而且她子宫处那条疤痕、加上下面天然就长得整齐的绒毛已经毫
无防备里裸露了出来,接著她直接把自己的左手伸进了三角裤里面,用食指和中
指在里面按压了两下,紧接著,我听到了「咕唧」一声。

  ——我想,她应该是把自己的手指伸进了她自己身体上最神秘保守的部位,
因为我在夏雪平的脸上,看见她之前从来没有洋溢过的那种极度喜悦的笑容。

  「啊……舒服哦……哦……啊……」

  看著她仍旧半套在代表著坚毅的西装下的裸体,看著她双手上这套与她平日
里大部分时候的禁欲气质反差巨大的淫靡动作,再加上她游弋的目光、以及有些
放肆的媚笑,并且我又突然发现,她身上现在穿著的这件银灰色丝质三角内裤,
是我那天晚上在她家住下的时候,洗澡时握在手里尻枪用的那一件——那天她肯
定发现了这件内裤上的精污,我还以为她会早就把这件内裤丢掉了,却没想到她
会把它洗乾淨之后,又穿在身上……

  一想到这些,我刚才因为焦急愤怒而半疲软下来的男根,再次勃起了;我这
才突然又想起来,我也被孙筱怜喂了两片生死果……

  我脑海中此时突然出现了一个念头:我要不要乾脆直接给她解开安全带,把
她抱在我自己身上,一边做一些可以同时扑灭我们两个人身上欲火的事情,一边
开著车……

  ——不行,虽然她现在神情迷幻,但我必须把持住自己,毕竟那样开著车会
很危险;如果一个不专心,就会人仰车翻,我和夏雪平就会同时丧命……

  ——不行,我必须要保证夏雪平的安全,我要让她好好地活下去;我要跟她
手握著手,一起好好的活下去,这才是我要保护她的真正诉求。

  可是,之后的好几个红灯停下的时候,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夏雪平一直在自己的座位上挺著屁股,她已经把自己的休閒西裤褪到了屁股
下面;而她骨感的左手依旧伸在自己的内裤里,用手指自己的玉蚌里一点点按压、
拨弄,弄出了听起来水意融融的声响……

  每一声,都是对我莫大的精神刺激。

  「啊……啊啊……」

  夏雪平红著脸,毫无意识地加快了自己的手上动作,两腿绷紧,把她的身子
撑了起来;刹那间,一道清澈的喷泉透过她的银色内裤喷了出来,在驾驶室里划
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就在这个时候,我终于把车子停到了她住所楼下的停车场里。

  我再也忍受不住我心底里那最猛烈的欲望……

  车子熄了火,在给窗子留下一道缝隙之后,我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和她的安
全带;我挪动了电子杆,把我俩的椅背全部放倒,之后,我直接把自己的一条腿
跨了过去……

  她微睁著眼睛,眼珠依旧上下左右无规则缓缓窜动著,或许在她的眼睛里,
面前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但她仍旧抬起了自己的半边身子,用著刚刚占满了带
著浓烈酒精味道的潮吹尿液的左手和玩弄自己乳头半天的右手,紧紧地扶住了我
的后脑,放肆不羁地张开了嘴巴,吸吮著我的口腔,就仿佛要把我的所有唾津都
吸干一样,就仿佛她要把我的灵魂全部吞下一般。

  「夏雪平,我是秋岩……」

  我脑海中一片空白,我不知道为什麽,我会对她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一刻,我只知道自己在被自己的妈妈夏雪平这样狂热地湿吻著;这一刻,
我只知道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剧烈、我的阴茎越充血越多;这一刻,我的心里也只
有欲望。

  我把双手绕过了她的背后,手忙脚乱地解开了她胸罩的搭扣,她亲吻著我,
又不得不把双唇从我的嘴巴上离开;我双手抚摸著她的乳房,开始时候的动作异
常的剧烈,但是渐渐地,我仿佛像小时候跟她睡前撒娇一般,从她双乳的下端,
开始沿著饱满球形的肌肤慢慢往上抚摸著,她的乳房也好似逐渐充血一般,慢慢
发热,乳头也比刚才更加的挺立……

  ——欲火焚身之中,我突然想起,在我还是个顽童的时候,我确实很很喜欢
伸手抓她的乳房。

  在每一个我缠著她、让她搂著我睡觉的夜晚,我每一次这样把玩她的双乳时,
她都会睁著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看著我,对我害羞地绷著自己的笑,偶尔,她会
轻轻咬著下嘴唇、乳头却渐渐勃起,身上还会起鸡皮疙瘩;那时候的我只是调皮,
我还不懂为什麽每次这麽做的时候,她的乳头为什麽都会变得如同为熟透的青枣
一般硬挺,而那时候的她,对孩提时候的我那样的纵容,或许也简单地只是来自
于天真纯粹的母爱。

  而今,这种顽皮和这种纯粹,化成了一堆乾柴烈火,交融在一起。

  我捧著她的身子,对著她的乳房,轻轻吻了几下,接著,我慢慢吸住了那乳
头。

  ——我又一次记起大人们给我讲过的,在我出生以后,夏雪平因为自身身体
素质和工作的劳累,产不出一滴母乳,因此,我从小是吃牛奶羊奶长大的,但我
依旧会经常缠著她,让她用自己的乳头放进我的嘴巴里安慰我,不然我就会哭会
闹;而她似乎也对我这种情况产生了条件反射,只要她抱著我的时候,见到我哭
泣,无论什麽原因,都会先找一个方便的地方,拿出自己的乳房,把自己的乳头
塞进我的嘴巴里,再观察处理我身上的其他事情。

  在这一秒,我很感谢她自己不产母乳这件事情,可能若不是如此,今天的她
的双乳,也就不会依然保持著挺立饱满。

  在我吸吮夏雪平乳头的时候,夏雪平不停地用双手在我的后背摩挲著,在我
的胸膛和肩膀上抚摸著,在我的耳边和额头上亲吻著,贪婪地呼吸著我头髮上的
汗味。她的动作是那样的充满欲望,但是越又是那样的笨拙、青涩。一个40岁的
漂亮女人,抚摸男人时候的动作居然这样的乏味,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我突然有
些为她觉得可惜,但同时我更觉得高兴。

  她虽然结过婚,生下了我,生下了美茵,但是她在性方面的经验,却近乎为
零,充其量也就是一张被父亲的铅笔划过几道的白纸而已;而我,我曾因为搂过
过客匆匆,却没有一人停驻而迷茫,我之前很憎恶这种毫无目的的性爱,而现在
我却明白了,寻寻觅觅,到头来最与我相配的那个人,是我曾经最讨厌、而我现
在又视若生命的她——我和夏雪平,才本应是天生一对。

  我过去那样淫乱的生活,很可能其实是对我的一种试炼,或者让我增加自己
性经验的手段;从此以后,我将用我过去学到的一切,来呵护夏雪平,来为她的
生活增添色彩。

  我抬起头看著她,看著她微微睁开的眼睛,对她问道:「告诉我,这是在做
梦,对麽?」

  「梦……做梦……梦……」她含糊地呓语著。

  她可能已经忘了我是谁,她可能也已经忘了自己是谁。

  我也没有等她回答,把她已经脱下的裤子彻底摘掉,又脱下了她双腿间的内
裤——真难以置信,我竟可以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到她的私处。

  但我胯下的那条恶龙已经早已等不及,在我扒掉了夏雪平的内裤以后,阴茎
像自己有了思想一般地、巧合地抽搐了一下。我不知道是驱使著它,还是在受到
它的驱使,我便把自己的滚烫的龟头,在夏雪平的阴道口出研磨了两下,紧接著,
往前一挺……

  在我把自己的武器挺近夏雪平的肉鞘中的时候,似乎还有一泡淫液从里面滚
滚流出;我缓缓在这样湿润的阴道里抽动著阴茎,一股强烈的紧缩感给我的半条
肉茎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刺激和快感。我没想到,她的阴穴里,居然还可以这麽紧
致。

  「啊……啊啊……啊啊……」夏雪平搂著我的脖子,起初还想咬牙忍受著,
但是随著我的龟头在她的阴道壁上缓缓剐蹭,她也情不自禁地张开嘴巴,跟著我
抽插的节奏,从嘴里发出了欢愉的呻吟声,并且,她热情地把自己的嘴巴紧贴著
我的脸,一边叫著,一边对著我的耳朵不住地哈著暖洋洋的热气。

  她这样的招数是我经历过的最简单朴实的,但同时也是最让我无法招架的。
我实在受不住她的这种诱惑,便俯下身子,轻轻把身体往前一探,又用手托起了
她的屁股,直接试著把龟头往更深的地方插入著……

  「啊——」「啊!」

  我和夏雪平都忍不住叫了一声出来……

  我用著自己的阴茎作为勘探器,往里面深入著,在我的脑海里,同时也想像
著她身体里面的构造:她的阴道里面应该是如同沙漏一般的形状,刚开始进入的
时候会有一些宽鬆,然后慢慢越来越狭长,中间有一段好窄好紧,而在通过了那
段狭窄的隧道以后,最里面的地方开阔宽鬆的很,在我来到了个那个最宽鬆的腔
室内以后,我的龟头整整好好地就顶到了她的子宫颈口处,我的整根阴茎也被她
的美鲍完美地吞没,也就是我在这人世间的第一个家门口……

  天造地设,我的阴茎长度跟她的阴道深度,很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她没有
痛到哇哇大叫、没有觉得差之毫釐,而我既不会感到深不可测,又不会感到意犹
未尽。

  「……啊!终于……回来了……」夏雪平叫了一声之后,含糊地轻吟了一句。

  「什麽?……你再说一遍?」

  「你终于……回来了……啊……啊……你终于回来了!」

  夏雪平又说了两遍。

  在这一刻,我真的感动得好想哭——对,妈妈,我回来了,我以这种性交的
方式回到你的身体里了,「我爱你,妈妈……」说完之后,我深情地拥吻著她。

  我开始抱著她的身体,用力地加快速度,在她的身体里抽插……

  ——天啊!经过我这样一抽插我才发现,在她的子宫埠,似乎有一隻锥形的、
嫩芽一般的软肉,仿佛小舌头似的一般,在我不断地往她体内伸出顶入的时候,
那只软肉像是会动一样,会在我的龟头尖端上轻轻「舔弄」,甚至会轻轻往马眼
里面探入;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奇特体验,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以后,我不断地顶
著软肉所在的那个部位,她的爱液便越分泌越多,我一下就明白了,那里是她的
G点海绵体的位置——夏雪平竟然有如此的生理构造,所以,这等同于在我用自己
身体凸起部位刺激著她的肉体深处的时候,她肉体深处也有一个凸起部位,再往
我的身体里探进著……

  我心中大悦,我更爱她了。

  我望著夏雪平通红的脸,亲吻了她的脸颊一口,又伸出了舌头,跟她的舌头
搅在了一起。

  车子越晃越快,停车场上的路灯和树影撒入驾驶室内,不断在我的视线前闪
动著。我捧著夏雪平的躯体,忘乎所以地衝刺著。

  很快,由于动作的激烈,再加上初次真正意义上的乱伦带给我的刺激,我在
夏雪平的身体里射精了。

  「啊——啊啊啊啊——」随著我把热烈的种子在她身体内播撒,夏雪平体内
伸出的一股阴精,也浇灌著我的龟头,喷洒在我的小腹和阴囊上面,她满足地搂
著我,抽动著自己的屁股,在我的耳际低吟浅唱。

  女人的叫床声,是男人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的歌曲;夏雪平,我的妈妈,她的
叫床声对我而言,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天籁。

  阴茎射过以后却并没有疲软,我把龟头紧紧地抵在她的子宫颈口,搂著她大
口大口地亲吻著。

  ——一个多月以前,我曾经在这辆车的车厢里睡过一夜,那一夜我第一次梦
见自己跟夏雪平做爱;——一个多月以后的今天,我就在同样的地方,跟夏雪平
肆无忌惮地颠鸾倒凤。

  冷风顺著车窗缝隙吹了进来,搂著我热吻中的夏雪平,身子瑟缩了一下。我
想了想,我不该让她著凉。于是,我把自己的阴茎从她的蜜穴里退了出来,找了
纸巾帮她擦乾淨从阴道里滚落而出的精液和淫水,又手忙脚乱地帮她穿好了裤子
和内裤,我便下了车。

  ——为什麽说手忙脚乱?因为就在我帮她擦掉我内射进去的东西的时候,她
居然又开始把自己的食指探进了阴道里,自慰了起来。

  我勉强坚持著理智,帮她把裤子穿起来以后,又帮她象徵性地系好了衬衫扣
子,我不能保证有多麽整齐,只能勉强确认这样系好以后,她的衣服和裤子不会
走光——她身上看起来还是乱七八糟的,头髮也是凌乱一片,但最起码看起来还
算整洁,若是被人看到了,最多会当作喝多了。在我内心里,我确实很想就那样
搂著她的肉体,用阴茎插著她的牝穴,挺著自己的身子、托著她的屁股给她送上
楼的,可那样的话容易受伤不说,倘若真被邻居看到了,对她这个十分注重清白
的女人来说,那可就名声扫地了。

  我帮她把衣服穿好后,又把自己的夹克脱了下来,缠在了她的腰间把她已经
湿透了一大片的长裤挡好,接著,我把她从车里拽了出来,依旧把她的胳膊抗在
肩膀上锁了车;除了一边走一边关照夏雪平湿透的裆部不会被外人看到以外,我
也不得不微微哈著腰,生怕被路过的几个人看出自己胯下那只挺立的帐篷。

  终于走到了她的房门口,我在夏雪平浑身上下摸著钥匙,夏雪平感受到了一
身瘙痒,呵呵地笑了一阵,接著「嗯……哼……」地叫了两声,如同一隻小猫一
般。我在她的西装里怀里面找到房门钥匙,就著微弱的月光一看,钥匙柄上贴著
一个标籤,上面印有一组数字:0813……这是个什麽数字?感觉这并不像谁的生
日——如果非说是生日,我倒想起来一个日本女明星,她的生日是8月13号;说起
那个日本女明星的相貌来,简直是夏雪平失散多年的孪生姐姐。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在电子锁的按钮上按下了「0813」,果然,门开了。

  我扛著夏雪平的身体进了房间。

  我关上门后刚脱了皮鞋,还没打开灯,没想到夏雪平在踢掉了自己的短桩皮
靴以后,根本站都站不稳的她,直接用自己的身子把我压在了门板上,对准了我
的嘴唇亲吻了上去;与此同时,她正不停地把我刚才给她系上的那些扣子重新解
开,很快就把自己脱了个精光,接著她很主动地拽起我的双手,让我跟随著她的
动作,抚摸著她的的肩膀、抚摸著她的脊背、最后,她让我把双手,都放到了她
的屁股上。

  在我抚摸到她的屁股的那一刻,我开始闭上了眼睛,我试著不用自己的视觉,
而是用听觉、嗅觉和触觉,感受著她急促的呼吸、她带有酒精气味汗味和沐浴液
洗髮水芬芳的体香、她全身上下的正在渐渐升高的体温,与她身体上每一寸肌肤
的触感。她的皮肤没有蔡梦君保养得那麽惊为天人,甚至都不如平时只使用润肤
水和绵羊油的美茵,但是她的身体保持著最天然的细腻和柔软,她的身体细胞就
如同她本人的性格一般坚毅不屈,跟时光在不停地做著斗争,并且就目前来看,
还是她皮肤的细胞佔据著完美的优势。

  我揉搓著夏雪平的屁股,她的屁股没有吴小曦那样紧实,但是依旧富有弹性,
并且因为她的年龄加上她曾经怀孕过的经历,她的屁股要比吴小曦的更为柔软,
髋骨和臀部比例更加的大一些,也因此,夏雪平的屁股比小C的更像一枚成熟的水
蜜桃。还有她贴在我胸前的挺立乳房,跟我的乳头打著架的乳尖,这一对儿淘气
包,是最挑逗我不断紧抱著她身体的存在,不似孙筱怜那样的波涛汹涌、豪放夸
张到令人惊歎,却足以让我爱不释手……

  她对我来说,是最完美的存在。

  我沿著她的桃臀上端抚上她的腰际,又缓缓往上移动,摸著她的柔滑的秀髮。
在这个时候,她的双手也没闲著,一点点把我身上的衣物全部除掉,就剩下一件
内裤……

  紧接著,内裤也被脱掉了。

  我的阴茎,在我出生以后那段时间,隔了将近二十年,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
跟著塑造、孕育出它的主人,雄赳赳地打著招呼。

  夏雪平依旧亲吻著我,接著她把手一动到了我的小腹上,渐渐向下,然后用
双手在我的阴茎上轮流套弄著……

  我从来都没想像过,自己这条肉棒会终有一天,被自己母亲的温柔的双手紧
握著。夏雪平双手温热,动作轻柔,而且满手湿湿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在她两
隻手的食指上,都有一道很明显的硬壳,那是常年因为扣动扳机留下的老茧。她
轮流用她的手指妹妹们,抚慰著这条通红的大哥哥,接著在她发觉到我的马眼里
已经分泌出些许黏液以后,她便用一手专心刺激著我的龟头,用食指环握著伞缘,
用拇指的手指肚在马眼上来回蹭著,在我的马眼周围越蹭越热;另一隻手则托著
我的阴囊,用手心的温度,抚慰著我的两颗睾丸。

  被她这样一刺激,我忍不住把自己的手往上移了更多,按住了她的肩膀——
按住了她那佈满了各种伤疤的粗糙的肩膀。

  在这一刻,我内心里的熊熊烈火,似乎静止了一些;我对她的性欲,也开始
掺杂了一丝心痛的感觉。

  顺著她的肩膀,我又摸到了她胳膊和胸前的那些枪眼、刀伤。在我的脑海中,
从我九月初跟她重逢到现在,我跟她斗嘴吵架的场景,一一在眼前重播……我曾
口口声声地说,好久没把她当做自己的妈妈来看待,但是仔细想想,这段时间里,
其实我却从来没把她当作一个上司来看待:我不断地在跟她斗嘴吵架,在找她的
不对,而在标榜我自己的委屈和痛苦,然后让她在我面前沉默无言、让她在我面
前无力辩驳、甚至让她在我面前嚎啕痛哭……这不就是我在依仗著自己是她的儿
子的身份,在跟她这个亏欠我很多很多的妈妈面前,用一种极其任性的方式惩罚
她麽?

  我说我不把她当作妈妈看待,或许是我在自欺欺人,或许在我潜意识里还不
敢直面「乱伦」二字,而找了一种合理的说辞罢了;我现在不会自欺欺人了,我
就是喜欢我的妈妈,我要直面她这副勾引起我无尽欲望的肉体,我要直面我对她
的真实情感。

  而说到底,她也是个普通的女人,当我摸著她这一身上伤痕,我开始对我自
己问道:难道她就不觉得痛麽?我是否真的好好心疼过她?

  ——我想,她不是不觉得痛,只是她真的不善于表达自己罢了。

  这一刻,我也什麽都说不出来,言语在性和爱的面前是脆弱无力的。我怜惜
地把双手放在她的头髮上,用力亲吻著她的香唇,万千话语,都化作一个热烈的
吻,在各自的舌头上绽放著花朵。

  她似乎欣慰地笑了笑,亲著我的嘴唇,亲著我的左脸颊、左侧颈,左肩膀……

  可我哪知道,她就在这个时候,张嘴在我的肩头用力地咬了一下……

  肩头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但与此同时,她的双手又开始刺激著我的
阴茎,阴茎上如同被万隻蚂蚁咬齧过的瘙痒感,和肩头的剧痛在我身上同时作用
著。

  这是对我这一段时间以来,让她哭泣、让她委屈的报复麽?

  这一刻我有些愤怒,但同时也有些玩心大起,我瞬间推开了夏雪平——可她
往后一仰,根本站不住,我又不得不连忙拉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搂在怀里。

  我仔细一看自己的肩膀上,已经出现了两排鲜红的牙印,皮肤都咬破了不说,
一时半会肯定癒合不了。我心头火起,对她说了一句,「夏雪平啊夏雪平,你可
真是头母狼!」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得懂我说的话,依偎在我的臂弯里微笑著,笑得像一个十
六七岁的少女,然后又似毫无意识地揉搓著自己的双乳,迷离著目光,微张著嘴
巴轻声叫唤。

  我看著她自己摸自己乳房如此的投入,便立刻搂著她来到了床边,从她身后
亲吻著她的耳朵,接著小心翼翼地摆弄著她的双手,让她把自己的身体背朝天的
撑起,接著让她跪在床上,微微地分开了她的双腿。我顺势跪在了她的两腿间,
一手探向前,捏著她的乳房,另一隻手在她的桃股上抓著,接著我猛地用手往她
的屁股上扇了一下。

  「啊哼……哼……疼!」她委屈地叫著。

  她终于肯说自己的真实感受了。

  「叫!」我又猛猛地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掌。

  「疼!——」

  我听了她这声哀叫,心里如同被她的声音按摩了一般,我又伸手在她的屁股
上狠拍了两下。

  「啊……啊!……不要!」她继续哀叫著。

  我看著她欣慰地笑了起来,接著我连忙用手温柔地在我刚才打过的地方轻轻
地抚摸著,安抚著这头早已不知道自己灵魂在何处的母狼;而紧接著,我挺著自
己的小狼鞭,低吼著在她的母牝禁地紧贴著、画著圈,我强硬地欺负著这头对我
有生育之恩的她,我的雄浑阴茎,又一次入侵了夏雪平的桃源深处。

  ——荒野里的母狼与狼崽之间会产生母子交合麽?

  我不知道,或许会吧。

  这一次我没有那麽著急地直接一插到底,而是用自己的龟头前端,不断地与
她的两片阴唇瓣亲密地接触著,在她的洞口研磨著,却就是不进入她的身体,弄
得她急了,不断地抬起屁股想反过来往我的龟头上套著自己的阴穴,我却依旧躲
开了;接著,我从后面压住了她的后背,紧紧抱住了夏雪平的身体,双手拢在她
的软软的胸脯上,不断地捏著她的乳头——她的乳头好像很敏感,当我捏著她的
乳头的时候,她全身都会发抖,她不断地摆动著自己的两隻奶子,可这对我来说
更是一种挑逗,我用力地捏著乳头,争取不让那两颗小珠子脱手,所以当她摆动
身体的时候,乳肉就会收到拉扯,她反而会觉得又痛又痒,几次下来,她便不敢
躲了,只好任由我在她胸前用著两隻魔爪肆意蹂躏;然后我低下头,用嘴巴在她
的耳鬓厮磨著,嘴唇接触到她的脸颊和耳垂,却不吻上去也不含住,而是让她不
断地听到我在她身上的喘息,她不停眯著眼睛来回转著头,想要亲吻上我的嘴巴,
可是每次当我的嘴唇和她的朱唇触碰到一起的时候,我就会立刻躲开,几番下来,
逗得她又急又恼……

  ——每一个动作,都好像那天早上,生死果在她体内发作而我又做了春梦勃
起后,在她身后佔便宜时候的动作,只是当时,我跟她都躺在床上,而现在,我
跟她在用著狗爬式的交合姿势;而且当初隔在我俩之间,还有一层棉质热裤,而
此时我和她的生殖器正做著零距离接触。

  我之前觉得我跟她就像一个猎人和一头惊慌无措的牝鹿,其实我错了,实际
上,我和她在这一刻,是相互竞争、相互狩猎的关系。

  她的确又一次潮喷了出来,我的小腹部感受著她整个人身体抽搐的节奏,然
后我奖赏一般地用舌头在她的颧骨处和眼睑上轻舔著。

  我俩真的就像两隻发情的狼一般。

  然而夏雪平的本性,就是不可战胜的,正在我躲著她的嘴唇的时候,没想到
她反身抬起手,用胳膊压住了我的头,跟我整整好好亲吻在了一起;我也并不服
输,于是趁著这时候,我也把自己的分身完全地插在了她的蜜壶之中,她只好放
开手,趴在了床上,任由自己被我肏弄著;我虽然如此捉弄了一下,但还是闪了
一下脖子,只好来回转了一圈颈部以后,我便专心地托著她的小腹,挺进著腰身,
一下一下地进攻著她的身体……

  我也记不得是我的哪个狐朋狗友说过的一句话:后入式对于男人来说,最大
的感官刺激就是征服感。

  看著身下的夏雪平,我却不禁有些怀疑,难道现在,我真的征服了自己的妈
妈夏雪平麽?

  我依然不清楚,但是随著她紧窄的阴道里越来越湿滑,紧握著的括约肌逐渐
给我带来愈发的刺激,我的阴茎前端蘑菇头跟她阴道内壁的褶皱愈发的契合,我
逐渐笃定了心态,告诉自己,别的什麽的、可以从长计议的东西都不要想,只顾
享受当下的良宵、美母,认真体会这一时欢爱就好。

  我还是忍不住伸出手,紧抓著她的乳房——我从小就没吃过她的奶,而后断
奶之后她还是经常加班没办法陪我,随后她又离婚离开家了,所以我到现在还贪
恋女人的乳房;现在她的躯体就在我的胯下,我又怎麽能够放过;与之相应地,
我伸出了舌头,舔舐著她身上每一寸受过伤的皮肤,我知道我的唾液里面没有魔
法、也不是灵丹妙药,我没办法抚平那些沉积著血红色素、拓烙下她皮下肌肉组
织轮廓的疤痕,但我很想用这样的方式,舔平她内心十多年来的伤痛。

  「我爱你……夏雪平,我爱你……妈妈,我爱你!」我用自己的肉杵加速捣
著她的美穴,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在夏雪平的背后说著「我爱你」,这是一种发自
内心的表白,是一种精神催眠,也是一种主权宣言,也是一种对未来的宣誓。在
我不断地说著「我爱你」的时候,她的蜜洞里在不断地往外潮喷著,浸湿了她的
床单,浸湿了她的床褥。我也搞不懂究竟她天生就是潮吹体制,还是生死果在作
祟——那种邪恶的东西,此时倒像是我的一个帮手。

  我也顾不得那麽多了,在我的不断沉吟著「我爱你」的时候,我的腰上感受
到了一阵暖流,直达脚底,又折回到睾丸上面,接著,直接刺激著紧绷许久的海
绵体,一股滚烫的精液从我的身体里,再次射入夏雪平的阴道身处。

  夏雪平倒下了,我也摊在了她的身上,亲吻著她的后背,吸乾淨从她每一寸
毛孔里流出的汗水。

  在这一刻,我又突然想起,似乎在上幼稚园之前,我还经常习惯这样,在洗
完澡后全身赤裸地趴在同样全身赤裸的夏雪平的背后,就这麽躺著,有时候我自
己睡著了,夏雪平害怕剧烈的翻身会吵醒我,同时却也担心万一自己就这样睡著
了,一个不小心翻身以后,会把我压伤,因此我经常美美地枕在她的背后睡著,
若不是外婆或者父亲发现了把我抱走,夏雪平真的会就这样在床上趴一夜,然后
第二天,艰难地揉著落枕之后的脖子去上班。

  那时候的她,会想到在十几年后的今天,会被自己的儿子用著同样的姿势咨
意侵犯麽?

  夏雪平闭著眼睛,脸上露出些许微笑,好像沉沉地睡去了。我不敢在压著她,
便翻身躺到了她身边。

  精液和爱液混合在一起,从夏雪平的阴道口中拉出一条透明的丝线,连在了
我的阴茎前端。我的阴茎处于半勃起状态,我今天没有任何疲惫的感觉。看著胯
下这兄弟貌似依旧没有尽兴的样子,我自嘲著笑了笑。

  可是此时此刻,我却不敢再折腾夏雪平了,一来是她看起来确实是睡了,而
二来,我突然想到一个事情:我虽然如愿以偿跟夏雪平在一起发生了性交,又将
自己的至阳液体在她的身体深处注入了两次,可是这一切似乎得来的都有些太侥
倖了,这跟我要通过让她爱上我之后、再跟她发生肉体关系的初心背道而驰,于
是我开始担心,在她明早醒过来之后,她看见我俩身上的这一切、看到屋子里和
床上的这些场面,她会是什麽样的反应,而我又该怎麽面对她……

  ——她会从此之后跟我就此相爱麽?听说母子之间的乱伦关系,只有零次和
一百次的区别,难道真的会是这样麽?

  ——她会跟我翻脸麽?她可能会说,自己在春药发作的时候,我完全可以把
她绑起来、用手铐铐起来,而如果我跟她说我也被人下了药,她会跟我反驳说我
完全可以自己用手解决,而不是彻底玷污了我们俩之间脆弱的母子关系——她会
这样跟我愤怒地争吵、埋怨、甚至憎恨我麽?

  ——她会不会在大惊失色之后,选择跟我冷战,再之后,选择遗忘?毕竟,
她的神智现在很大程度上进入了幻觉状态,而对于依旧清醒的我来说,发生的一
切,也是那样的不真实。

  然而,就在我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夏雪平的手又搭到了我的阴茎上,她似
乎睁开了一下眼睛,接著葡匐著身体移动到了我的脸庞边上,她握著我的阴茎,
接著看了我一眼,然后又闭上眼睛亲吻著我的嘴巴。

  「……你醒了麽?夏雪平?」我甩著头,躲避著她的嘴巴,可她依然不由分
说地在我的脸上乱啃著。看起来她的大脑,依旧处于不受自己控制的状态。

  就在我这样躲避著她的狂吻的时候,我突然想起,那天在楼下在她车里睡著
的时候做的那个春梦,真的不是我梦见的第一次关于她的性梦;而实际上,我的
第一个性梦里的物件,还真就是她。

  ——我那时候还在上小学,舅舅、舅妈、外婆还都活著。有一天,夏雪平刚
跟朋友喝完酒回来,虽然没有酩酊大醉,但也差不多微醺的有些神志不清。她一
进屋,看见我在书桌前专心致志地写作业,就抱著我狂亲,我被她亲的满脸都是
带著梅子酒味道的口水,于是,我来回地躲著她嘴唇对我的脸蛋进行的无差别轰
炸;她见我躲了,便又跑到美茵的小床边上,仅仅亲了两口美茵以后,就跑去洗
澡了。

  我也是做作业做的投入了,竟忘了她还在洗澡,我一时尿急,一著急便打开
了洗手间的门……对,那才是我印象里第一次把她的身子彻彻底底地看了个遍的
经历!

  ——她也是有趣得很,冲著淋雨,居然也能睡著。我趁著她睡著的时候,偷
偷在旁边的马桶尿了尿,可正当我提裤子的时候,透过雾气,我竟然第一次对她
的身体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时候我还小,才刚发育,所以好多东西我不
明白,我也说不清……

  那天晚上,父亲依旧不在家,她后来把澡洗了好久才从卫生间里出来,似乎
未擦干身子、裹著浴袍就躺在床上睡著了。

  我依旧像小时候一样,调皮地爬到了她的床上,钻进了她的被窝里,却看到
了自己的妈妈在敞开的浴袍里醉卧而眠的景象——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她好美,但
仅此而已。

  然后,就在那一晚,在我梦里,无数次出现了夏雪平高大的裸体,而且越来
越高,甚至她的身体成为了我脚下的平原……我踩过了她的锁骨,攀上了她的乳
峰,在山顶我搂著树干一样粗壮的乳头休息了片刻之后又下了山,然后沿著她的
腹部盆地,来到了一片黑色森林,平躺著的夏雪平告诉我,在深林边缘的悬崖壁
上,有一个温暖的山洞,她鼓励著我,爬进那个山洞里……

  接著,彻底惊醒,但也是第二天清晨了……

  我感受到了自己的小羞羞那里黏黏的,痒痒的;而夏雪平的左手手背,正不
偏不倚地放在我那里。

  从那天之后,夏雪平再也没让我上过她的床、钻进过她的被窝;也是在那时
候,我逐渐地开始对女人的身体,产生了兴趣。

  直至今天。

  今天,我彻底钻进了她的那片黑森林边缘、峭壁上的山洞,我做到了。

  在她身体上的旅程,让我一下子走了这麽多年。

  一想到这,我欣慰地看著夏雪平笑了笑,再也不拒绝她的狂吻,又一次张开
了嘴巴。我感受到本来我和她的嘴里,都已经乾涩得很,可当我俩亲吻到了一起
的时候,各自口腔的唾液腺,又分泌香醇的汁液来。

  夏雪平见我不躲了,不断地扭著头亲吻著我的嘴巴,然后她抬起身子,坐在
了我的身上,抬起头甩了一下头髮,抓住了我的手,让我又重新攀上了她的乳峰;
并且她还不知足,把自己的双手居然也放在我的胸口,拨弄著我的乳头——男女
之间对于乳房受到刺激的反应,由于生理构造的不同,肯定也不一样,但是在这
一刻,我只清楚我和她的乳头,同时变得坚硬无比。

  她用自己的牝户在我的柱体上面前后摩擦著,她随之也跟著大口大口地喘著
气,见我的阴茎逐渐抬头了,她找到了我龟头的位置,直接把自己的洞口套在了
上面,然后轻咬著嘴唇,缓缓地坐了下来。她调节著自己的呼吸,大腿的肌肉用
力紧绷著,我立刻感受到了她在用著自己的玉鲍软肉紧握著我的命根。待她用阴
穴箍紧了我的肉棒,她便开始上下抬动自己的屁股,躬下身子,随著自己抬起又
坐下的频率,拨弄著我的乳头,接著她又像一隻吃著草的兔子一般,低下了头,
在我的嘴唇和和舌尖上轻啄著。

  在她坐到了我肉棒上的那一刻,我的大脑,也陷入了半清醒半迷幻的状态。

  这一次完全是她主动,而我是被动的那一个,她坐在了我的肉筋上,恰似一
个女神降临,抚慰著我的心灵。在我的眼里,黑暗中夏雪平的身躯,似乎被一层
光芒包裹著。我仰视著她——我本就应该仰视著她——并且感受著她泽被著我每
一寸的肌肤、每一寸的灵魂,看著她怜惜著、照顾著我这个属于她的唯一的男人。

  她抬起屁股以后,好几次我的阴茎居然都从她的阴道中滑落,起初她还自己
重新扶好了坐了上去,尔后几次,她居然就那样故意的用著自己的肉鲍两翼在我
的阴茎上摩擦,而不继续让我肏她了;我一著急,便放下一隻手,自己扶正了自
己的铁棒,对准了她的穴口重新放好——连著三次,都是我自己扶正,第三次的
时候,我听到了她嘴里「嘻嘻」地笑了一声,我才明白,原来这是她故意在跟我
游戏,当然,也可能是在报复我刚才从后面进入的时候,我在她湿淋淋的洞口故
意捉弄的伎俩。

  我便咬著牙,毫不顾忌地一手托著她的屁股,另一隻手在她的乳房上紧抓著
抬起自己的腰肌和身板,用力地颠簸著坐在身上的夏雪平。她也不再玩闹,大张
著嘴巴,用一隻手自己摸著自己的乳房,另一隻手,紧抓著我揉搓她乳房的那只
手,就像我的那只手,是她现在唯一的支撑一般……

  或许对于她来说,我也是她的一座山峰,一座逐渐从小山丘成长为巍峨岳麓
的山峰。

  接著,她趴下了身子,亲吻著我;她的长髮斜斜地盖在我的耳边,如同瀑布
一般倾斜在我的脸上;嗅著她的发香、吸吮著她的口水,我陷入了恍惚……

  终于,颠簸了好一阵之后,我又朝向她的体内,再次射出了一次浓浓的精液。

  她感受到了温热的精水在她身体里的衝击,整个人的身子在我的身体上痉挛
著、震颤著,又一次地完成了潮吹……

  ——算上这一次,这已经是她使用女上位之后,在我身上完成的第三次潮喷。

  我和她满身都是湿淋淋的,身上除了汗水,就是她的潮水。

  她把我的阴茎从体内拔出,接著,她全身无力地一跌,跌在了我的胸口上。
此刻的我,也已经疲惫不堪。

  就这样,我完成了在母亲身体上的三次交合。

  回味无穷。

  这一夜,她都身处迷幻的精神状态;而我,反倒是在她的身上,找回了被我
尘封已久的许多儿时记忆。性爱可真是个奇怪而美妙的东西。

  搂著怀里的夏雪平,嗅著她身上的香汗味道,亲吻著她的额头。夏雪平紧贴
著我的身体,安心地笑著,安心地睡著。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老天爷,谢谢你对我的眷顾,让我得到她;我答
应你,我会好好爱她。

           (04.15)零下春树修改版

  PS:我也是醉了。大早上这个人跑来跟我嘚瑟,自己修改了一段4.15。

  说不忍心看我被骂太狠,然后重读了一遍4.15他说他也觉得4.15那一段有点
毁人设。

  还跟我打赌,如果别人喜欢他修改的这部分,让我或许再写到曾经4.15这段
剧情的时候就按照他的修改来写。

  好吧……

  被人改了文,然后我这个原作者还得代发。

  Ldz这给你嘚瑟的!

  听完了张霁隆言简意赅的叙述,我连呼吸都是带着哆嗦的。

  我立刻挂了电话,并且毫不犹豫,直接用力扳开了孙筱怜缠在我屁股上的双
腿。

  她起初还有点不情愿,故意加了些力道把我的腰身夹得更紧;但是实际上,
我想用力,她一介女流,哪能跟我拧得过力气。

  「秋岩弟弟……你干什么呀?继续啊!不要……不要走!……你继续!你这
人怎么这样?上次在公共洗手间,你就只是肏了一半就拔出来走掉了……这次在
你卧室里,你怎么还这样啊!」

  孙筱怜躺在床上,用力摸着自己的乳房,满脸通红地对我控诉着。

  「对不起了,筱怜姐……我确实顾不上你了!……并且,再说了,刚刚你不
是已经高潮一次了么?这一次就已经够本了……筱怜姐,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好
女人,但是我俩真的无缘!你就算对我用性药,也改变不了什么。你就自己穿衣
服、自己离开吧,失陪了!」

  「别走!别走啊!……可是,我也给自己吃了生死果啊!……我是从原溯办
公室里偷的三颗,你两颗我一颗……你要是走了,我怎么解决啊?……秋岩弟弟,
别走好么!继续肏我!不要管其他的事情,就当做这世界上只有你我,就当做今
天是世界末日,继续肏我吧!肏我的骚屄!肏大骚屄孙筱怜!好么?怜奴爱你!」
孙筱怜目含春色地对我呼唤道。

  一提「原溯」这个名字,我心头瞬间起了火,愤怒的情绪彻底压抑住了我身
体里的药效。

  我疯狂地把衣服穿上,又从抽屉里抓了一把子弹,带上了手枪;之后,我五
味杂陈地看了一眼孙筱怜:「抱歉了!我真管不了你了!……我的床借给你了,
自己好好休息。这次我帮你把门锁上。」

  「秋岩弟弟!不要啊!秋岩主人!何秋岩!你别走!你去哪啊?何秋岩你这
个负心汉——」

  孙筱怜哀声叫着。

  我却没多废话,直接先把门反锁上,然后迅速带上了门。

  我连跑带跳地跑出了楼门。果然,楼下已经有一部黑色的本田思域停在那里
恭候,我没多想,直接打开了车门上了车。

  而就在大约三分钟之前,张霁隆在电话里是这样对我讲的:张霁隆跟杨昭兰
正巧在今天晚上,在仙乐大饭店包下了一个包间,宴请在野党党部宣传委员会的
全体成员;席间,他因为公司工作上的事情,出了包间接了个电话。他一出包间
的门,就看见自己包厢的对面那一间的大门半掩着,在那个包间里面,一群男人
正在聒噪着起着哄,喧哗声、鼓掌声、略带邪恶的笑声一时间交杂着,好不热闹。

  张霁隆正打着电话,觉得吵得很,甚是不耐烦,而且他多少也有些好奇,所
以便往对面的那个包厢里望了一眼:但见大概五六个男人,正围在一个女人身边
讪笑着,他们不停地端着酒瓶,给那个女人手里的玻璃杯倒满杯后,一个劲地敬
着酒。张霁隆眼见那个女人被人连哄带骗、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着不同种类的酒
精饮料,啤酒、白酒、红葡萄酒和绍兴酒混着喝;而对于那些男人的「热情」和
「恭维」,那女人根本招架不住;可是那些举着酒瓶敬酒的男人,自己却没有一
个举起自己的酒杯喝上一口。

  「女侠!好酒量!佩服佩服!咱们再来一杯!」

  「瞧瞧!这就是咱们F市的头把交椅的女中豪杰!见识到了么?——来,老同
学,咱俩再喝一个,给他们看看,看看咱们虹光中学出来的都不是盖的!」

  「哟?喝的有点多了?还能喝两口吗?没事、没事!白酒喝多了,咱们来点
啤酒『透一透』!『透一透』,喝口『回魂酒』就好了!」

  张霁隆向来反感这种事情,他便站在包厢门口观望了一会儿,心想若是待会
儿出了什么事情,自己也好冲进去帮忙;可等那女人转过身、用手背擦着嘴的时
候,他才看清那女人居然是夏雪平——在那个包厢里,除了夏雪平以外,再就没
有其他女人了。

[ 本帖最后由 龙葵 于 2022-7-28 00:10(GMT+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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